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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成述脸色一变,回头望去看见来人不由愣了一下,“八千岁?”
姬凤夜却是妖媚一笑,“看来,本督这也算是臭名远扬了,宋二公子,幸会。”
果然是他,宋成述不由松了口气,面上带着丝笑意,“千岁爷威名远播,幸会。”
楚清欢不由撇了撇嘴,亏她早晨醒来的时候还担心了一下这妖孽,如今竟还有空来相府,想来是没事的。
“千岁爷大驾光临,却是为何?”
姬凤夜依旧我行我素,身后飞鱼服的锦衣卫一脸恭谨,眼中却只有他一人似的,似乎丝毫不曾察觉这长廊里的杀气。
“自然是来探望老夫人的,还望二小姐带路。”
姬凤夜会不认识相府后院的路?笑话,要真是不认识,他怎么能每次都精确无误的摸到自己床上?
“刚巧,我也要去拜望老夫人。”宋成述没有半点自觉性,“那就麻烦表妹了。”
楚清欢皮笑肉不笑,姬凤夜却似乎不甘寂寞,“说来也是可笑,前个儿听了个笑话,还真是匪夷所思的很。”
若是自己不接话的话,姬凤夜那妖孽会不会把自己嘴巴掰开?何况又有宋成述那毫不遮掩的目光,楚清欢权衡利弊还是问道:“哦,笑话?”
“是呀,十街坊有个朱大户,嫡妻死后把小妾扶正了,所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小妾的家人顿时趾高气扬起来,娘家兄弟对着朱大户嫡妻的女儿道:‘丫头,还不喊我一声舅舅?’朱大小姐哪里肯,见这所谓的舅舅不过是个破落户,一口气憋着就是不喊,这一下子就是十多年。”
“这朱小姐倒是有耐心的很。”
“可不是?”姬凤夜笑道:“可笑这小妾的娘家侄儿也是个没长眼的,见朱大小姐嫁到了公侯府中做了世子妃,竟然说世子爷是他表弟。这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呀,天可怜见。”
“噗。”楚清欢忍不住笑了出来,余光望去却见宋成述神色未变,似乎没听出这所谓的笑话是在嘲讽自己似的。
只是……楚清欢心里不由有些嘀咕,难道姬凤夜这是查出了自己母亲的事情?这笑话不仅是在嘲讽宋成述,更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梨香院里,楚思远竟也是在,见到姬凤夜到来不由锁紧了眉关。
“楚相见到本督便是这副忧国忧民的表情,莫非本督和湖州灾民一般模样?”
楚清欢唇角一扯,险些笑了出来。
只是楚思远闻言却是神色一凛,眉头几乎拧到了一起,旋即却又是舒缓开来,“千岁爷玩笑了。”
楚清欢忽然间察觉出一丝异样,楚思远的神色似乎很是不对,湖州,湖州,她印象中这几年来湖州并没有过什么天灾人祸,怎么姬凤夜却是忽然说起个“湖州灾民”来?
“千岁爷不是说要来看望老夫人的吗?”思忖了一下,并没有一星半点的头绪,楚清欢出口岔开了话题。
楚思远神色淡淡,只是楚清欢却是这个他如今却是有如释重负之感。
如释重负?唇角扯起了一丝笑意,楚清欢低下了眉眼。
“瞧瞧本督,见到楚相太过于欣喜,竟是忘了这事。正好楚相和宋二公子亲人团聚,本督也不打扰了。”
楚思远这才注意到宋成述的存在,一眼望去眼中却是露出一丝纳罕:怎么这宋家二公子却是和宋江元并不十分相似?难道是自幼便养在外面的缘故吗?
外面姑丈与侄子团聚,里面小花厅里老夫人表情严肃,如临大敌。
“老夫人何必这般紧张?本督不过是个传话的。陛下体恤老夫人一把年纪,今年初一十五老夫人就不必进宫朝见了。”
楚锦芙当即脸上露出喜色,若非姬凤夜在场,定会惊呼出声,“太好了。”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只是脸上神色却是松弛了许多。
“陛下皇恩浩荡,是老身的福气。”
姬凤夜唇角抹过一丝笑意,楚清欢不由想起了什么,问道:“不知其他府里老太君们可是接到了旨意?”
一抹淡笑拂过了眼角,姬凤夜银眉一挑,“长宁侯府太夫人,太史令府太夫人,还有便是府上老夫人了。”
楚清欢不由皱眉,宣武帝这是什么意思?
皇恩浩荡却不过是对着这几家,长宁侯府是世袭的勋贵,太史令府上太夫人今年八十有三,只是到了丞相府老夫人乃是前太傅的遗孀。
“咦,安平侯府老夫人不再行列中?”楚锦芙张口问道,惹得老夫人一阵嫌弃,“什么安平侯府老夫人,那是你外祖母。”
楚锦芙知错就改,“是是是,孙女儿口误,千岁爷,为何安,我外祖母还要去朝拜?她老人家一把年纪了,累着了可不是劳累子孙?”
姬凤夜唇角一扬,“安平侯太夫人精神头好得很,整天憋在家里给孙女收拾嫁妆也是闷得慌,还不如出门透透气,见见故人,五小姐说呢?”
楚锦芙笑声压抑不住,外祖母田氏哪是在家闷得慌呀?前两日京城里不是还说她老人家慧眼如炬,给即将归来的儿子孙子一个个都挑选了结实漂亮的丫环,准备开脸。
估计,这笑话都传到皇宫里去了吧。
姬凤夜并未久留,只是快要走出门的时候却是忽然回头道:“对了,本督倒是忘了提醒二小姐了,这两日太后便是要回宫了,二小姐可要记得进宫谢恩。”说着,他眨了一下眼睛,堪堪落在楚思远眼中,顿时神情凝重起来。
“太后回来了?”
楚清欢不由皱了皱眉,似乎这事情越发好玩了。她可是记得前世,太后并未熬过宣武二十四年的冬天,还未启程回京,便薨逝在灵山。宣武二十四年举国大丧,正是因为此,她才有机会去引诱皇甫镜,毕竟皇室子弟可是要守孝三年的。
楚清欢皱着眉头离去,楚思远却是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看着她。
是夜,楚思远歇在了听云院,夜里要了两回水。
楚清欢拥被坐在床头,看着手中的书册怔怔出神,“湖州,湖州……”
第一天一清早,画眉进来伺候楚清欢梳洗,捡起了被丢在地上的书,看了一眼笑道:“小姐什么时候对奴婢家乡感兴趣了?不过,家乡的盐闷素鸡确实好吃。”
楚清欢闻言猛地回头,吓得青檀一惊,手中的玉梳险些掉在了地上,一时半会不敢动弹一下。
“你是湖州人?”
画眉点了点头,“是呀,奴婢虽然从小就……”
“小姐,不好了,陈姨娘杀了心兰,投井自尽了!”周妈妈一脸的惊魂未定,给这温暖的闺阁带来了一丝冷意。
楚清欢却是唇角一弯,“知道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下去吧。”
周妈妈愣了一下,旋即意识到自己似乎太大惊小怪了,便悄声退了出去,倒是青檀,又是被吓了一跳模样,愣愣站在那里没有一点动静了。
画眉小心地看了楚清欢一眼道:“小姐,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楚清欢笑了笑,“自然是要去的。”
陈姨娘是必然要死的,如今,这也算是死的干净了。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他们谁动的手脚。
石园里,楚常喜哭的惊天动地,看到楚清欢来的时候,神色也满是哀恸,似乎对她的恨意都消失不见了似的。
“三妹,节哀。”
楚常喜似乎没听见似的,依旧在那里哭泣,泪水不要钱似的泛滥着流淌,若是不知道的定是会以为楚常喜与陈姨娘母女情深。
可惜……
陈姨娘一心只有宝贝女儿,可她的宝贝女儿却是攀上了宋氏这个高枝,对陈姨娘不屑一顾。
白菱也晃晃悠悠地过来了,白合昨个儿已经被处置了,如今她身边的得力丫环不过是个才留了齐头的小丫头,一看模样就幼稚得很。
“三小姐,还请节哀。”
忽然抬起了头,楚常喜看到来人顿时大吼大闹道:“你这个贱人,姨娘分明就是被你害死的,你还我姨娘命来!”
似乎没想到一心伤悲的楚常喜会突然动手,白菱猝不及防被推了一把,情急之下她连忙抓住了身边小丫环的衣袖,谁知这小丫环却也是个没主意的,觉得自己要歪倒,不管不顾就随便抓了一个人。
而小丫环抓着的人并非旁人,正是楚常喜身边的丫环晴纹,登时三人都跌倒在地,白菱却是被压在了最下面,顿时一声呻吟,险些就要不行了似的。
楚常喜却并不善罢甘休,竟是一把推开了晴纹和那小丫环,自己跨坐在白菱身上,左右开弓就往白菱脸上扇去。
事发突然,竟是谁也没注意到楚常喜会忽然发难,白菱顿时挨了两巴掌,清脆的声音响彻了石园,可见楚常喜下手没有半点留情。
“三小姐(三妹)这是干什么!”
楚清欢瞧了楚锦绣和刘姨娘一眼,却见楚锦绣眼角闪烁着一丝冷意,那神色恨不得楚常喜把白菱打死才心满意足。
梅香见刘姨娘着急,连忙去拉楚常喜,却是被她推开了,险些跌倒在地。
楚常喜似乎魔怔了一般,不过瞬息间已经手起手落几次,白菱的脸已经一片红肿,画眉看得顿时心中一寒,明白这是三小姐在趁机报复白菱,刚想要小姐是不是要去拉开三小姐,却见自家主子竟是上前去拉人。
只是楚常喜正在气头上,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一般,哪里管是谁拉她?但凡要伸手拉她的,都一把推开。楚清欢似乎没想到自己也遭受这待遇似的,脚下一个踉跄,顿时跌坐在地,手臂发出清脆的声音。
画眉顿时色变,连忙上前搀扶楚清欢,惊呼道:“小姐!”却见楚清欢脸色惨白,眼睛凄惨地盯着左臂,不敢动弹半分。
“二妹!”
“二小姐!”
石园里登时兵荒马乱,楚常喜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刚想要去看,却听到一声暴喝,“常喜,你做了什么?还不把没有半点姐妹亲情的逆女给我关进祠堂里去!”
楚思远一脸暴怒,待看到楚清欢脸色惨白更是怒不可遏。
一旁楚锦芙连忙松开了老夫人,不顾半点礼节规矩跑到楚清欢身边,一脸关怀急切,“二姐姐,二姐姐你被吓我,你没事的,没事的是吧?”
脸色凄惶没有半点血色,楚清欢强忍着痛楚似的露出一丝笑意,“傻芙儿,我,我没……没……”
楚锦芙只觉得心头咯噔一下,看到忽然闭上了眼睛的人,嘴唇不住的颤抖,“二姐姐,二姐姐,你别吓我。我不怨你了,我一点都不怨你了,你醒醒呀,你醒醒呀!”
楚文琛、楚云溪兄妹也陪着常氏来了这边,看到楚清欢昏倒在地生死不明,楚文琛顿时一惊,不管不顾地抱起了楚清欢就往外面跑。
常氏心急,不由喊道:“琛儿,你这是干什么去!”
画眉和楚锦芙小跑着跟在楚文琛身边,却是谁也没空回应常氏。
常氏心急,生怕自己儿子做出什么,刚想要去追却被老夫人拦住了,“是去找大夫去了,别担心。”只是说完这话,老夫人一双眼眸却是犹如利剑,狠狠盯着楚常喜。
楚清欢不知道怎么了,似乎鬼迷了心窍一般,瑟瑟发抖,感受到老夫人那犹如实质一般犀利的眼神,更是磕头道:“老夫人,常喜,常喜是替姨娘鸣不平呀,姨娘她死得好冤呀!还请老夫人看在姨娘伺候过老夫人一场的份上,给姨娘做主呀!”
老夫人闻言目光更是犀利了几分,“你是说有人陷害了陈姨娘?”
楚常喜没抬头,不曾看清老夫人的神色,闻言一脸信誓旦旦道:“心梅自己痴心妄想陷害姨娘不成已经认罪,可是陈姨娘是清白的呀,她怎么会投井自杀呢?”
“那你倒说说,是谁害了陈姨娘?”还未待楚常喜答话,老夫人神色骤然变冷,“就算是怀疑有人陷害了陈姨娘,对白姨娘动手,伤了自己的姐姐?这就是你楚三小姐的作为,是我们相府的三小姐的本事吗?”
楚常喜原本一脸的欣喜顿时消失无形,只觉得浑身发冷,“老夫人,我,我……”
老夫人却是没心情听她说,昨个儿楚常喜的所作所为,她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对这个庶出的孙女儿,她可从没看走眼过,想要查清陈姨娘死的真相?
下辈子吧!除非,自己下地府去找陈姨娘问个清楚!
“我累了,你去前院看看二丫头怎么个情况,太后就要回来了,二丫头若是有个好歹,我看你怎么向太后交代!”
楚思远闻言也是蓦然一冷,只恨不得杀了楚常喜的心都有!
太后回京,在京的皇子皇女莫不是要进宫拜见的,何况是宣武帝册封的尚未见过太后圣颜的清欢郡主?若是太后一心包庇,说是丞相府伤了皇室体面,那可就是弑君之罪呀!
毕竟,郡主也是皇家的人,虽然楚清欢流的是他楚思远的血脉。
楚思远不敢再耽搁,“把三小姐给我关进祠堂,等什么时候醒悟了再放出来也不迟!”
楚常喜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么严重,登时跌坐在地上,被她胖揍了一顿的白菱也在小丫环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红肿着一张脸道:“相爷,二小姐都是因为白菱才受的伤,白菱愿意给二小姐端茶倒水伺候她。”
看到白菱那红肿了脸,明明被无缘无故欺负了却还是逆来顺受的模样,楚思远心中一阵怜惜,“不用了,你好好养伤歇着,过会儿让大夫瞧瞧。”说罢,便匆匆离去,看方向却是去了前院。
白菱躬身送别楚思远,然后才由着丫环慢慢搀扶离开。
一时间,石园似乎清净了似的,常氏看着陈姨娘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一尺白布遮掩了无生气,不由道:“相爷,没说怎么处理陈姨娘?”
常氏求助似的看向了楚锦绣,可是楚锦绣却是神色游离,似乎没注意到她的话,转身也离去了。
“二夫人,陈妹妹虽然糊涂杀了心兰,可是到底也是给相爷生儿育女过的,草草葬了未……”她话还未说完,却是林妈妈忽然折返回来道:“二夫人,刘姨娘,老夫人说了陈姨娘纵仆行凶,又杀人自杀,传出去实在是有损楚家门风,尸体烧了便是,省得碍人眼。”
刘姨娘闻言脸色一变,火刑,是大周最为惨烈的刑法,更是向来不用在死人身上!老夫人让火烧了陈姨娘,便是半点颜面也没给三小姐留呀!
想到这里,她脸上不由笑意悻悻,“是,婢妾知道了。”
常氏也点了点头,“正好我有些事要和母亲商量,便顺道和林妈妈一起过去。”
石园又恢复了安静,看着躺在地上悄无声息的主仆两人,刘姨娘眼角闪过一丝笑意,“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听到,就把昨晚的事情忘了!”
梅香忽然听到这么一句,不由愣了一下,昨天晚上的事情……
“姨娘,昨天那人是相……”
“住口!”刘姨娘忽然呵斥道,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不管你昨天晚上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给我忘得干干净净的,想活着的话就别再提昨晚的事,便是想也不要想!”
梅香看主子一脸寒色,顿时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看了眼陈姨娘的尸首,眼底闪过一丝怜悯。
前院,云剑英看到楚文琛匆匆忙过来的时候愣了一下,只是待看到楚文琛怀抱里的人,顿时脸色一变道:“师……是二小姐,她怎么会骨折了的?”
楚文琛没工夫说云剑英目光如炬犹如神医,只是把她抱到了里间道:“二妹跌倒在地,不小心骨折了,只是她忽然昏了过去,还麻烦……”
楚文琛还未说完,怀抱里的人却已经被云剑英抢了过去放置在床上,他不由愣了一下,刚想要说男女授受不亲,却见云剑英小心翼翼地拿起了楚清欢的左手,轻轻动了一下,脸上依旧很是凝重。
“云剑英,我二姐姐她没事吧?”楚锦芙关心则乱,早已经忘了云剑英的规矩。
胸口怒气氤氲,云剑英几乎暴跳如雷可是却还是按耐了下来,“没什么大事,只是我要为二小姐接骨,麻烦三公子带着五小姐去看看文璋,你们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反倒是打扰我。”
楚文琛依旧有些担忧,倒是楚锦芙知道云剑英的医术,又想起当时云剑英给楚锦绣看病时的情形,便拉着楚文琛往外走,“三哥放心,云剑英要是治不好二姐姐,我就算是天涯海角也饶不了她!”
这话虽然是戏言,却也是赤裸裸的威胁,云剑英听见后不由摇头一笑,看了昏厥不醒的楚清欢,却是极其温柔地抬起了她的胳膊。
楚思远来到前院云剑英做的竹涛居时,却见楚锦芙、楚文琛正与楚文璋一同过来,楚文璋手里拎着一个仕女宫灯,一脸不安道:“芙妹妹,妹妹她真的没事吗?”
楚锦芙一脸温和,十分耐心道:“大哥哥信不过芙儿,还信不过云大哥吗?他什么时候骗过你?”
看到楚思远站在竹涛居院门前,楚文琛不由道:“伯父,云兄正在为二妹接骨……”
楚思远点了点头,却是对着楚文璋道:“这是谁送给你的宫灯?”
楚文璋小心翼翼的叫了声爹爹,只是却把宫灯往身后藏,“这是送给妹妹的,爹爹不能拿走。”
到底还是个痴傻儿,楚思远流露出一丝憾意,未加遮掩。
楚锦芙当即脸色一变,拉着楚文璋便往里走去,“哥哥,我们去看二姐姐好了没,到时候二姐姐看到这么漂亮的宫灯,定然会十分高兴的。”
明显是被女儿甩了个冷脸,楚思远脸色登时一变,只是楚文琛却好似没察觉般,“伯父,二妹想来并无大碍,侄儿先去告诉老夫人一声,免得她老人家担心挂念。”
楚思远点了点头,看楚文琛走远后才慢慢走进了竹涛居,门内传来一阵虚弱的笑声,紧接着是楚文璋小心翼翼的声音,“妹妹,灯笼好看吗?哥哥送给你的生辰礼物。”
楚清欢愣了一下,却见站在床头的云剑英眼中闪过一丝懊恼,“这是哥哥自己做的?”
“恩呢,好看吗?云大哥说……呜呜,我……”
捂紧了楚文璋的嘴巴,云剑英道:“本来是打算让文璋给你个惊喜的,没想到被五小姐发现了。”他还真是失策,把楚锦芙赶到楚文璋的璋园,可不是被她发现了吗?
楚锦芙却是一阵得意,“哼,云大哥你这是借花献佛,明明是大哥哥的礼物,你休想回头什么生辰礼物都不送给二姐姐。”
楚清欢淡笑不语,只是看着那精美绝伦的宫灯,眼中却流露出一丝泪意。
门外,楚思远愣了许久,终究没有踏进门去。
楚锦芙和画眉一道回去安排人来接楚清欢回去,总不能像来的时候那般被楚文琛抱着过来吧?毕竟,事有轻重缓急。
楚文璋也被送回了璋园,一时间屋内只剩下楚清欢和云剑英两人,楚清欢打量着四周的摆设,唇角扬起淡淡笑意,“师兄还是这么简单利落。”
从来,房间内不会有多余的摆设,无论走到哪里,最多的却都是医书。
云剑英却是没有接她的话,反倒是问道:“值吗?”他不相信,自己的小师妹竟然会跌倒骨折!
明明,自己也是有教她功夫的!
值吗?当然值的!楚清欢笑了起来,“我什么时候做过赔本的买卖?师兄大可以放心,这点小伤,有师兄妙手回春,很快便是能痊愈的。”
这嘲弄的话,云剑英剑眉一皱,“杀陈姨娘的人不是你。”
难得呀,楚清欢心里不由叹道,她这个师兄竟然对自己用了这肯定语气,而不是质疑。
“自然不会是我,楚常喜自以为聪明,借口陈氏想借机除掉白菱,却不知杀陈姨娘的就是楚思远,莫非要楚思远全盘兜出自己杀人吗?笑话!”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便是楚常喜。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自己被楚常喜“推到”恰恰落在楚思远和老夫人眼里,再加上楚常喜的“抱屈喊冤”,怕是如今自己已经被关进祠堂跪祖宗去了。
云剑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楚清欢,看着她唇角微微弯起,看着她长长的睫羽覆盖了眼眸落下的一片阴翳,看着她还有些苍白的面色,脱口而出道:“下次不许再这般伤害自己!”
楚清欢久久未曾回答,直到坐上软轿时才轻声道:“多谢,我知道了。”所以,师兄,你终究还是站在我这一方了,是吗?
楚清欢受伤的事似乎应了一句话,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画眉小心搀扶着她下了软轿,“小姐,云公子说这几日内小姐你的伤势定不会有所好转的,这可怎么办?万一太后凤驾回京,你若是不去朝见,岂不是失礼的很?”
她担忧了一路,终究最后还是按耐不住问了出来。
楚清欢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道:“没事的,进宫而已又不会让我干什么粗活,还能动着这手臂不成?”
再说,今晚姬凤夜应当会来的,到时候他知道了自己的伤势,定会阻止太后銮驾的,三五天的工夫,足够她恢复了。
而到那时,已经要除夕了,怕是太后也不会特意召见这些个公主郡主进宫朝见的,再往后一拖,时间便已经是大年初一了。
看楚清欢甚是不在意,画眉也不再多说,只是她刚端着热水要出去,却见赵妈妈匆匆忙走了进来,“二小姐,太后銮驾回京,皇上命小姐前去慈宁宫见驾。”
楚清欢顿时愣在了那里,怎么太后这次竟是提前回来了?
看了眼包裹的像是棒槌的胳膊,楚清欢唇角溢出一丝苦笑,“画眉,给我寻些棉布来,重新包扎一下。”所幸,当时她不过是顺水推舟跌倒而已,所谓的骨折并不严重。
医者,又怎么会对自己下狠心呢?
画眉不由愣了,“小姐,这……”这是刚上的药,云公子那模样,这药分明是好药膏,就这么换了?
楚清欢何尝不知,可是……
“算了,把这拆了,略微缠一下就是了。”胳膊包的像是粽子,便是见驾也是失仪之罪……
赵妈妈很快便回了听云院,看到楚锦绣也在这里,却是一点也不稀奇。
“怎么样,她的伤势如何?”
赵妈妈如实禀告道:“二小姐骨折,云公子已经给她接了骨,涂上了些膏药,似乎有些严重的样子。”
楚锦绣闻言闷声不语,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母亲,我还有些事,先回去了。”
宋氏想要喊住楚锦绣,却不料楚锦绣脚步匆匆却是根本就没回头,她不由皱了皱眉,“老夫人说烧了陈氏的尸身?”
赵妈妈答道:“是,这件事情,林妈妈说要夫人处置,那心兰她……”
“那丫头,留着本就是个祸患,死了倒也是心净,回头打发她老子娘五十两银子就是了,至于陈姨娘,既然她的老主人都发话了,那就照办是了。”
“是。”赵妈妈恭敬道,她转身便要出去,可是旋即却又折回身来,宋氏见状不由道:“怎么了?”
赵妈妈有些犹疑,半晌才道:“奴婢听说,老夫人过年的时候要开宗祠,让二小姐入族谱。”
“砰”的一声闷响,宋氏手中的茶盏直直落在了厚厚的地毡上,很快将四周氤氲湿透。
“什么!”开宗祠,入族谱?
“这事你是听谁说的!”宋氏一脸的愤怒,夹杂着阴翳,若是楚清欢站在她面前,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撕成碎片似的。
听云院外,楚锦绣脚下匆匆,没想到竟是一下子撞到了人,看到那一张英气俊朗的面孔,楚锦绣脸上泛过一丝红晕。
“表妹这般急色匆匆,是要去哪里?”
宋成述的笑意总是这般的无所谓,楚锦绣见状不由有些遗憾,她留下宋成述小住两日本是为了将他拉拢到自己这边的,却不想这两日事情却是都撞到一起了,自己根本没有时间去拉拢宋成述。
“锦绣见过二表哥,没什么,只是听说二妹要进宫见驾,想要嘱咐二妹几句话。”
宋成述闻言皱了皱眉头,“进宫见驾?”
见宋成述上钩,楚锦绣轻声道:“二表哥有所不知,今天太后凤驾回京,二妹是圣上亲封的郡主,自然是要进宫见驾的。”
“原来如此,我正好也是要来向姑母告别的。”
楚锦绣愣了一下,明明宋成述似乎对楚清欢感兴趣的,怎么反倒真的往听云院去了?
算了,一计不成还有一计,她就不信楚清欢会这么好命,每次都能躲得过去!
马车上,画眉一直惴惴不安,上次进宫的时候小姐并没有带着自己,这次可是自己第一次进宫……
“小姐,你这是干什么?”画眉从幻想中醒过神来,看到眼前情景不由吓了一跳。
楚清欢轻轻摇了摇头,“别说话,帮我一把。”左臂上的绷带她已经解开了,马车车厢内氤氲着药膏的味道。
“可是您这样的话,回头怎么愈合?”画眉很是担忧,却见楚清欢拿着那棉布已经开始擦胳膊上的药膏。
“傻丫头,快些帮我,否则回头更麻烦。”
看小姐一只手笨拙的样子,画眉只能听从楚清欢安排,只是棉布擦到了骨折处,楚清欢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姐,你没事吧?”
这点小伤,倒也是没事。楚清欢摇了摇头,只是很久不曾这般疼过了,她倒是忘了疼痛原本的滋味。
擦拭干净药膏,画眉刚想要把她衣袖放下来,却见楚清欢却是把一盏茶水泼在了胳膊上,“再帮我擦一下。”
画眉不解,一边擦拭一边问道:“小姐,这究竟是为什么?”
楚清欢但笑不语,待左臂上再无半点药膏痕迹,这才放下了衣袖,“回头……”
“小姐小心!”
马车骤然一停,画眉连忙把自己当做了楚清欢的靠垫,总算是护住了楚清欢的安危。
看画眉一脸痛疼难忍的模样,楚清欢不由勃然大怒,对着马夫道:“相府车马房便是这般车把式?”
车夫瑟瑟发抖坐在那里,拦截马车的人却笑道:“二表妹好大的脾气,为兄不过是想要跟二表妹告别而已,犯不着生那么大的气吧?”
正是宋成述,骑着一匹红棕色的骏马,拦在了楚清欢的马车前。
闻言,楚清欢却是轻声一笑,“宋二公子误会了,本郡主不过是在教训下人而已,宋二公子何必这般介怀?”
若是告别,又岂会这般不顾马车之内人的安危?好一个宋成述,这惊马之仇,她楚清欢记下了!
这话摆明了是在骂自己,宋成述不由皱了皱眉头,“二表妹牙尖嘴利果然无人能敌,只是宫闱多是非,还望二表妹善自珍重,可别再这么嘴下不留情,到时候怕是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车帘依旧垂着,楚清欢也没有掀开的打算,“有劳宋二公子担心了,本郡主就这一条命,向来珍惜的很,走吧。”
车夫看了眼宋成述,刚要决定绕着他走,却不料宋成述却是忽然间调转了马头,给自己让了路。
没能看到伊人一眼,宋成述微微有些遗憾,自己一路狂奔,最后却是被这小丫头奚落了一番,还真是贱骨头呢。找上门的挨骂,不是吗?
慈宁宫。
楚清欢刚要踏入宫门,却被喊住了,“楚二小姐几日不见,怎么神色憔悴了些?”
看见来人,楚清欢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清欢不比郡主一人清闲,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皇甫无双登时脸色一变。
皇甫无双自幼失怙,后来由着宣武帝教养,是个无父无母之人。这也算是她的软肋,能让皇甫无双脸色难堪,这等机会她又岂会不把握?
“清欢说什么呢,这么高兴,说来也让本宫乐呵乐呵。”长公主凤驾到来,皇甫无双不由屈膝行礼,楚清欢正要行礼却是被长公主拦住了,“我们之间何须这般多礼?双儿起来吧。皇祖母回来的突然,倒是让咱们也都行色匆匆的。”
长公主手正好挽住了楚清欢的左臂,画眉见状脸色蓦然一变,一旁皇甫无双见状不由眼眸一眯,神色间带着一丝算计。
楚清欢却似没事人似的,不着痕迹的抽回了自己的胳膊,“太后想念长公主心切,所以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长公主呢。”
“就你这嘴巴,像是抹了蜜似的,回头皇祖母见到你定会高兴的。”长公主唇角显然挂着明显的笑意,和楚清欢一并由着宫女指引去了偏殿。
还未进门就听见带着几分温和的声音道:“倒是一段日子不见,芊儿比之前更是懂规矩了。”
皇甫云芊撒娇似的闹了太后一下,偏殿里坐着的妃嫔和皇子们莫不是陪着笑了起来,皇甫煜道:“可不是吗?咱们芊儿也是大姑娘了,都要谈婚论嫁了。”
“是呀,芊儿明年也要及笄了吧,皇后你也注意着点,给芊儿寻一门好亲事。”
柳皇后点头应道,倒是皇甫云芊不依了道:“芊儿还小,要陪在皇祖母身边陪皇祖母念经诵佛,倒是几位哥哥们可都该谈婚论嫁了,再说……咦,皇姐和无双姐姐来了。”
皇甫云芊从榻上跳了下来,拉着楚清欢到太后面前道:“皇祖母不知道吧,这是父皇前段时间刚册封的清欢郡主,是楚相的女儿。”
太后不由皱了皱眉,“哀家记得楚相的女儿,不是那个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的楚锦绣吗?”
“皇祖母怕是把柳大人的千金和楚相的长女记混了,清欢是楚相的次女,曾经救了凤儿一命,父皇看在她舍命救凤儿的份上,封了她为郡主。”
太后皱了皱眉,旋即想起来到底是哪里怪异了,似乎刚才皇甫云凤是和这个楚相的次女一道进来的,而且,这言辞之中也多是有袒护之意。
这可是这些年来的第一遭,太后点了点头道:“忠君护君,不愧是老太傅的子孙,果然有其风骨。”
皇甫云芊见太后竟然夸楚清欢,不由暗暗气恼,只是脸上却带着笑意道:“皇祖母说芊儿大了,芊儿可是记得楚二小姐可是比芊儿还要大了几个月呢。再说,无双姐姐不也是还没谈婚论嫁吗?芊儿才不着急呢。”
料定了皇甫云芊定会把事情往自己身上牵扯,只是却没想到她竟是把皇甫无双也一道拉下了水,楚清欢唇角顿时扬起了笑意,屈膝行礼道:“臣女拜见太后,愿太后福寿安康,平安喜乐。”
皇甫无双原本想要辩驳,却是被楚清欢抢了先,不由也随着行礼道:“双儿拜见皇祖母,愿皇祖母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都起来吧,哀家这么久没回京,双儿也出落成大姑娘了。”
皇甫无双坐在了太后脚下的小杌子上,余光却是扫了眼皇甫殊,只是皇甫殊目光却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而是……
“皇祖母,说起来您老人家目光如炬,不知道能否给楚姐姐介绍个如意郎君?毕竟她之前不在京城,很多事情也不知晓。”
皇甫云芊言者无意似的,可是暖阁里众人无不是一惊!
这是请太后赐婚吗?
“芊儿胡说什么?自己还云英未嫁呢,就想别人的事情了。清欢的事情自然有丞相府的老夫人做主,说不定老夫人早已经有了中意的人,万一皇祖母再赐婚,岂不是让清欢忠义两难全?”皇甫镜轻声呵斥道,皇甫云芊闻言不满地撇了撇嘴。
长公主若有所思地看了皇甫云芊一眼,接着说道:“镜儿说的有道理,毕竟清欢这丫头还未及笄,赐婚之事却也是为之尚早,倒是双儿今年已经二八年华,说来也该谈婚论嫁了,皇祖母此番回京便不要再回灵山了,好好为双儿找个夫婿才是。”
再度被卷入风口浪尖,皇甫无双脸色微微窘迫,几乎不敢抬头看人。
“皇姐说的有道理,只是皇祖母长途跋涉这才回来,为双儿寻找如意郎君之事却也是不能操之过急,如今还是让皇祖母好生歇息才是。”
皇甫殊缓缓开口,似乎想要将话题从“谈婚论嫁”这一话题上转移开来。
“是呀,这事着急不得,再说双儿好歹是咱们皇甫家的郡主,婚事更不能儿戏,怎么看你们这意思倒是要双儿一时三刻不论好歹便嫁出去了似的,哪有这样做兄弟姐妹的,还是贵妃妹妹教导有方,三皇子考虑事情更周全些。”
长公主和皇甫云芊都是养在皇后膝下的,大皇子更是柳皇后亲子,这一番说出来若是三人再反驳无疑是不孝,柳皇后用自己教导无方来堵住他们三人的嘴,却也是下了些本钱的。楚清欢暗暗思忖,却见陈贵妃雍容华贵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皇后娘娘谬赞了。”
正说着,宣武帝已经过来了,众人都站起身来行礼,宣武帝显然第一个看到的是长公主,看爱女神色间带着笑意,心情更是愉悦了几分,“平日里一个个都忙里忙外的,也就是托母后的光,朕才能和他们这群孩子团聚一下。”
宣武帝语气间带着几分抱怨,皇甫云芊第一个不依,“哪有,父皇瞎说,分明是父皇忙于军国大事,都没空搭理芊儿,皇祖母父皇好坏,这算是恶人先告状吗?”
宣武帝闻言一笑,“说朕恶人,那你岂不是小恶人,坐实了你刁蛮公主的名头?”
说着,众人都笑了起来。
因为新年将至,皇宫里也是装扮一新,太监宫女们纷纷给枯萎了的花树扎绢花,便是光秃秃的御花园也多了几分绚烂。楚清欢似乎心无芥蒂,欣赏着这御花园的精致,倒是皇甫无双最先开了口。
“二小姐可是对本郡主有所误会?”
楚清欢不解抬眸,“郡主唤清欢出来便是为了这事?”太后一路车驾,到底是有些累了,和众人说了一会子话便神色间有些倦怠了。
只是宣武帝已经安排了晚宴,所以楚清欢也并没有回府,只是由宫女带着在宫里四处看看,刚出了慈宁宫却是被皇甫无双唤住,两人来了这御花园。
太液池上的冰已经冻结实了,皇甫无双小心的下脚,对着楚清欢道:“二小姐,我们皇甫家是马上得江山,便是这滑冰也高出寻常人不少,不知道楚二小姐可是会滑冰?”
太液池旁的放着各色的旱冰鞋,皇甫无双已经换好了木屐,显然是准备一展身手了。楚清欢却是站在那里,淡淡笑道:“会是会一点,不敢和郡主媲美,清欢看着便是了。”
皇甫无双也不再相邀,只是一个人却是在太液池冰面上翩然起舞。
红衣翩跹,犹如舞蝶,此时此刻的皇甫无双似乎误落人间的仙子,楚清欢有片刻的恍惚,只是瞬息过后却又是清醒过来。
仙子?
仙子会不折手段害了自己的夫婿,仙子会不顾人伦纲常与堂兄苟合?
她皇甫无双和自己一样都是恶魔,只不过自己是有眼无珠,皇甫无双却是步步算计!
看着那依旧翩跹起舞的人,楚清欢扯了扯唇角,刚要转身离去,却听见背后传来惊呼声,“救命!”
分明是皇甫无双的声音!
回头望去,却见冰面上不见了皇甫无双的踪影,不远处却是冒出一摊红色,那是皇甫无双的衣服!
似乎被那冰水冻煞了似的,皇甫无双挣扎的无力,偶尔露出来的只是一只手,便是连那冰碴子都抓不住。
“救……唔,救命呀!”
是失足还是她的计划?
楚清欢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慢慢走向了冰窟处,皇甫无双一双手似乎已经被冻得青中带紫,死命的抓着冰沿却又一点点往水里面滑,显然是要支撑不住了似的。
楚清欢刚要伸手,却听到身后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郡主落水了,快来人呀!”
这是皇甫无双安排好的人?
否则为何偏偏这时候赶了过来,楚清欢正犹豫之际,却觉得手背上一阵冰凉,似乎被什么抓了一把似的,低头望去却见皇甫无双眼中闪过一丝不甘模样。
她明白了!原来是想要害她,也正是难为皇甫无双竟然下了这本钱。
“郡主快些……”楚清欢嘴里喊着,可是脚却是往后退了一步。
皇甫无双牙齿直颤抖,见状不由恼怒,自己都使出了这般苦肉计,楚清欢却是根本不上当,旋即她失声喊道:“楚清欢,我与你何怨何仇,你竟然……”
“郡主,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要乱说。”一声轻蔑的笑声响起,皇甫无双顿时一愣,旋即觉得身体一轻,却是被人拎了起来,原本落在冰窟里还不知道,如今却是忽然间觉得身体似乎要结冰了似的。
“八……八千岁?”没想到姬凤夜竟然会突然出现,皇甫无双吃惊又懊恼。
姬凤夜笑了笑,唇角闪过一丝轻蔑,“原来郡主没有被冻坏脑子,看什么看,还不快些带郡主去看太医?”
围上来的宫女太监愣了一下,一个太监大着胆子上前道:“千岁爷,刚才楚二小姐把郡主推下了水,还望千岁爷给郡主做主呀!”
“哦?是吗?”姬凤夜兴趣盎然,看着那太监道:“本督方才坐在这边没看到,倒是你看到了?”
那太监顿时一愣,求助似的看向皇甫无双,却见皇甫无双却已经昏厥了过去似的。
“千岁爷饶命,千岁爷饶命呀!”
围着那太监走了两步,姬凤夜唇角笑意带着几分玩味,“哦,本督倒是好奇,你犯了什么罪需要本督饶恕你?”
那太监登时张口结舌,却见姬凤夜目光中似乎流露出一丝不屑,而被自己冤枉的楚二小姐却是目光看向了远方。
“奴才,奴才……”
“把这刁奴丢到水里,本督倒是要看看再冻他一会儿,是不是能让他脑袋清醒些!”
宫女太监们闻言不由一愣,心中纷纷庆幸刚才自己没有贸然开口,否则这要被丢到冰窟里的岂不是自己?
那太监闻言只恨不得自己生下来就是个哑巴,如同飞蛾一般忽然抓住楚清欢的胳膊道:“楚二小姐,郡主,是奴才有眼不识泰山,还望郡主饶了奴才一条狗命呀!”
饶了他?楚清欢眼角闪过一丝悲悯之色,下一刻却是花容失色,尖声叫了起来,“我的胳膊!”
姬凤夜顿时脸色一变,一脚踹在了那太监胸口,“把这不要命的给我带下去,竟然伤了郡主,本督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指使的!”
早有锦衣卫将那被姬凤夜踢得半死不活的太监拉了下去,看着楚清欢惨白的脸色,姬凤夜眼角闪过一丝凶光,“还不快去请太医?”
一时间,午后的皇宫格外热闹起来。
栖梧殿里,楚清欢脸色惨白,一旁长公主一脸忧色道:“怎么宫里就有那么居心叵测的奴才?清欢你放心,本宫定然让那奴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楚清欢虚白着脸色答应了下来,却有宫人来请长公主,一时间栖梧殿的东暖阁里一片安静,楚清欢静静闭上了眼睛,想起方才的事情,唇角不由微微弯起。
“清欢有伤在身,还望殿下恕罪。”
慢慢睁开了眼睛,楚清欢看到来人不由愣了一下,“公主,怎么是你?”
皇甫云芊小嘴一撅,“那你以为是谁?”
楚清欢笑了笑,她还以为来的人会是皇甫殊,看来她倒是错了呢。
“公主怎么来了?”
皇甫云芊坐在了床边,看着楚清欢脸色虚白,慢慢道:“今天是无双姐姐陷害你的,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如愿的。”
听到这话楚清欢不由轻笑一声,惹得皇甫云芊老大不满意,“你笑什么?”
她越说楚清欢却是越乐了,怎么敢情这位小公主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还只能由着她陷害自己,别人却是不能?
好一会,楚清欢才压抑了下来,“那公主打算怎么帮我?又为什么要帮我呢?”
皇甫云芊嘟了嘟嘴,却是不说出个所以然,“反正我不害你就是了。我走了,你过会儿记得去慈宁宫,要不然皇祖母会不高兴的。”
皇甫云芊离开了,看到殿门外候着的人,不由软声道:“大皇兄,你要我说的我都说了。”
皇甫镜难得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乖,皇兄答应你的,回头就派人给你送去。往后你也别再刁难她了。”
皇甫云芊不由笑了起来,“不要刁难她?难道皇兄你喜欢楚清欢?她脾气那么差,有什么……”看到皇甫镜脸色忽然间变差,皇甫云芊不由住了嘴。
“好啦好啦,我不说了,只是回头她做了我的大嫂,大皇兄你可要给我封一份厚礼才是。”
皇甫镜看了眼东暖阁,“别再胡说八道,走吧,让她休息一会儿。”
栖梧殿一片安静,而皇甫无双所住的素芳斋却是一阵吵闹。
“我说过不要轻举妄动,双儿你今天在干什么!”
皇甫殊脸色满是怒意,算计楚清欢也就罢了,结果根本不曾算计到楚清欢,还把自己搭了进去。而且,那太监落在了锦衣卫手中,会不会反咬自己一口都难说。
想到这里,皇甫殊脸色更是阴郁了几分,皇甫无双浑身颤抖,听到这话更是脸色惨白,“三哥你也说我,分明是楚清欢把我推到……”
“住口!”似乎察觉到皇甫无双会说出什么,皇甫殊断然喝道:“别人不知道你擅长擅长泅水,难道我还不知道?当初,郢王叔冬日里在冰河里游泳的事,难道你也以为我忘记了不成?”
皇甫无双脸色顿时一变,“我……”
“难道那小小的冰窟还能难为的了你?”皇甫殊眼中几乎露出凶光,“我承诺给你的自然会给你,可是你别给我自作聪明,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皇甫殊拂袖离去,再没心情搭理躺在床上瑟瑟发抖的人。
只是走出素芳斋看着栖梧殿方向,他不由目光深邃,自己,究竟是因为皇甫无双的自作主张而生气,还是因为楚清欢对自己的熟视无睹而恼火?
结束宫宴回到相府天色早已经黑了,只是云剑英还是第一时间被请到了芝兰院。“仗着自己懂一点医术就这般折腾自己,这难道是师父教你的不成?”
云剑英很是恼火,楚清欢不由悻悻,想起当初自己初入师门时师兄也是对自己这般凶巴巴的,撇了撇嘴角,“我有分寸。”
“你有分寸就是算计好了一切然后折腾自己?楚清欢我倒是不知道你这么有分寸,早知道你这么信心满满,我当初脑袋被驴踢了才会教你医术!”
虽然第二次“骨折”的时候,她把握着分寸,可是云剑英想起来却还是恼怒的很。若是万一不小心,她这左手可就是会永远的废了呀!
楚清欢自知理亏,只是看云剑英那恼怒模样,却还是不由笑了起来,“师兄,你这么生气莫非是因为关心我?”
云剑英蓦然转过头来,看了楚清欢一眼然后又转过头去,“胡说什么。”
楚清欢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只是旋即却带着几分苦涩,云剑英的转变固然是自己喜闻乐见的,可是这背后的情感太过于沉重,自己却是接受不了。
对于他,自己并不想……
“师兄,你什么时候离开?”
云剑英愣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怎么好端端的问这个?”
“我记得师兄你说过,你此生最大的梦想便是周游列国,悬壶济世,解决这九州所有的疑难杂症。”
云剑英闻言眼角闪过一丝喜悦,“这个你也记得?”只是旋即却又道:“不过是胡乱说说罢了,我又不是师父,没他老人家那股子精神头。”
听云剑英提起师父,楚清欢唇角也微微扬起,“是呀,师父何等造化,我要是能有他一半,也不会……只是哥哥就麻烦师兄了。”
既然他不想走,自己却也不可能赶人的,到底是一手教导了自己医术的师兄。
新年将至的缘故,宋氏和楚锦绣似乎都消停了下来,陈姨娘的死没能在相府后院惹出一星半点儿的轩然大波,听周妈妈一点点说起了这几日的事情,楚清欢点了点头。
“大过年的自然是要喜庆些才好,这几天就劳烦妈妈了,别被人钻了空子。”
周妈妈点头不迭,“奴婢晓得,小姐咱们院子里封赏的银子都包好了,不如让大家过来接赏?奴婢怕明天小姐忙碌,再没时间。”
明天?明天便是大年初一了,若是没意外的话,自己应当随着宋氏一同入宫朝贺的。
“也好,妈妈有心了,把大家都喊过来吧。”
听周妈妈提及了新年封赏的事,画眉和青檀已经一人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大匣子笑着走了进来,“小姐,青檀刚才说我们俩抱着这么多银子,一院子里的人都盯着我俩,生怕我们卷走银子跑了似的。”
楚清欢闻言不由笑了出来,“你俩也是,这么沉也不怕累着,快放下歇歇吧,回头给你俩个大红封。”
“那感情好,不过小姐这次可是要大出血了,过会子那几个多嘴的传扬出去,估计整个后院的人都想来咱芝兰院了。”
两人陪着楚清欢说说笑笑,周妈妈已经带着芝兰院里的丫环婆子们都进了来。
“给小姐拜年了。”
丫环婆子齐齐跪下磕头,楚清欢见状不由想起前世皇甫镜登基之时,本来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是一起的,可是她心底里一点不认可自己的身份,便拒绝了皇甫镜。
皇甫镜却直说委屈她了,将来定要好好对她。
皇甫镜说到做到,他登基后从来都是歇在甘泉宫的。
六宫之主的皇后本该居于坤宁宫,可是她当时不甘心呀,她嫁的夫婿不是自己心中的那人,哪怕只能用这名不正言不顺的甘泉宫,她也不想成为皇甫镜的皇后!
只是她当时自欺欺人,却也是被人欺骗了。如今再度想起,真是荒唐的很。
“都起来吧。”虽然一直在养伤,可是她也不曾闲着,这几天倒是一直看书,所获颇丰。
“小姐,芝兰院的丫环九人,婆子六人都到了,还请小姐示下。”
“都起来吧。”看着脸上都带着喜庆之色的众人,楚清欢慢慢道:“我回府如今也九个多月了,你们其中画眉跟着我的时日最长,是我自回府后就过来的,青檀跟着我的时间最短,如今却也半年了吧?”
青檀刚想要回答,却被画眉拉了一下,看到画眉示意,她又缩回了脚,却听楚清欢道:“这段时日里倒是麻烦诸位了,如今新年将至,我也自然不会亏待大家的。”
周妈妈脸上早就笑开了花,“小姐仁慈,如今咱院子里丫环却是少了几人,奴婢过年之后再挑选几个人过来,小姐觉得呢?”
“也好,回头周妈妈看着办便是了,若是决定不了就去找罗嬷嬷商量便是了。不过都这么久了,有些空缺也该添上才是。”
这是要把一等丫环的缺儿填补上?周妈妈不由看向了画眉,却见后者依旧是一副坦然模样,似乎无论小姐说了什么都不会皱眉头似的。
不愧是小姐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呀。周妈妈心底里暗叹了一声,只可惜自己儿子没福气,这等人才,便是小姐也不舍得放手吧。
“画眉,青檀,今天起你们就是我芝兰院的一等丫环了。”
接过沉甸甸的红封,青檀愣了一下,险些把红封掉在了地上。
“奴婢谢小姐恩赏。”青檀不敢看身后众人,只担心自己会被她们的目光凌迟了一般。
“什么?楚清欢竟然设了俩一等丫环?大姐也不过才有一个抱琴而已,她却是凭什么!”听到小陈妈妈说完,楚常喜登时吼了一句。
小陈妈妈有些害怕,犹豫一下才慢慢上前,“这算什么,二小姐不说提拔赵粉、赵紫,却是把青檀那丫头推了上去,难道真的是因为青檀那丫环调香厉害吗?”
“吃里扒外的丫头,回头看我怎么收拾她!红儿那丫头呢,前段时间她不是一直巴结赵紫吗?”
提及女儿,小陈妈妈笑了笑,“托小姐福,二小姐给那不成器的改了名,现在叫红玉,升了三等丫环。”
楚常喜撇了撇眼,看着小陈妈妈道:“那我倒是要恭喜妈妈了,红儿,不红玉现在出息的很,我是不是也要巴结巴结才是?”
楚常喜语气带着十二分的嘲弄,登时小陈妈妈心里一紧,连忙跪了下来,“小姐明鉴呀!奴婢一家子对小姐忠心耿耿,红玉,红玉她绝对不会出卖三小姐的!”
良久,楚常喜才反应过来似的,扶起了小陈妈妈道:“妈妈这是做什么?瞧我说的,惹得妈妈误会了。过会儿妈妈也回去一家团聚吧,好不容易过年,我也不拘着妈妈了。”
小陈妈妈千恩万谢,只是想起女儿提及的事情,不由犹豫了一下,瞧瞧抬头去看楚常喜,却见三小姐拧着眉头似乎在喝茶,她不由摇了摇头,干脆退了下去。
提红封的事,自己岂不是找死?再说这后院之中,除了老夫人、夫人和大小姐、五小姐那里,别处哪还有过红封这一说?
三小姐向来是个小气的,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不过……小陈妈妈忽然间笑了起来,轻声自言自语道:“把这消息告诉大小姐和夫人,也许自己还能得些赏赐。”
只是小陈妈妈去的不巧,因为除夕夜的缘故,宋氏和楚锦绣都去了梨香院守岁,听云院和锦绣苑里都只有几个丫环婆子在闲聊着说话。
看到小丫环手里拿着红封,小陈妈妈不由上前道:“哟,五儿这是得了多少银子,看乐的。”
看到来人,五儿笑得极为灿烂,“小陈妈妈来了呀,夫人赏了我二两银子,三个月的奉银呢。”
看五儿那乐呵呵的模样,小陈妈妈不由心底里讥笑了一下,不过才二两银子就这么乐呵?红玉可是说,便是芝兰院看门的婆子这次得到的红封里面也包着五两银子的。
亏得夫人还是执掌后院呢,对手下人这么小气。
“还真不少呢,回头给你娘,让她给你扯匹布,好好整治一身衣裳。”
五儿正高兴地数银子,没听出来小陈妈妈话里的讽刺之意,也没瞧到小陈妈妈不知道何时却已经离去了。
京城里向来有句老话,说丞相门子也是官。虽然不过是一句戏言,可是但凡是相府里有头有脸的管事的,莫不是都置办了一处院子。
小陈妈妈是个寡妇,当年仗着宋氏身边陈妈妈的几句话到了喜乐苑成了楚常喜身边的管事妈妈,如今陈妈妈虽然没了,她却时不时给宋氏报个信,却也是过的一样滋润。
她女儿红玉正在厨房里忙活,见她老子娘回来连忙道:“妈你先等会儿,我这就弄好了。”
小陈妈妈却是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桌子上放的一坛酒不由眯了眯眼,“这酒也是二小姐赏的?”
红玉瞧也没瞧便知道自己老子娘说的是啥,“嗯,说是过年让大家伙喝点热酒,新的一年顺顺利利的。”
听到女儿这般说法,小陈妈妈心思更是活动了一番,看着烫着的酒点了点头,“红玉,要是我说要你现在向二小姐投诚,你说怎么样?”
“哐当”一声,红玉手中的铜铲落在了过来,溅出来的热汤一下子迸到了她手背上,只是她却是恍然未觉一般,看着自己老子娘道:“妈,你说啥?”
看女儿一脸惊愕的模样,小陈妈妈却是连忙拿出帕子给她擦手,嘴里还责备道:“这么不稳重,难怪月儿那丫头都成了二等丫环,你还是个三等的。”
红玉却还是惊魂未定,只是现在也感觉到手背上微微烫的慌,“麝月和我不一样,她在府里没根基,小姐自然信得过。”平心而论,若非是因为自己身上还牵扯着三小姐,那二等丫环的空缺,说不定便是自己填补了上去的。可是,人,总是得认命的。
到底是自己肚子里蹦出来的,看到红玉这副表情,小陈妈妈就明白她在想什么,拉着女儿到桌子旁坐了下来,慢慢道:“红玉,妈只想问你一句,想不想成为二小姐的心腹,就像画眉那样!”
烛火闪烁,红玉的眼角放出一丝灿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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