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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一大清早丞相府前已经是车如流水马如龙,门房上几乎已经嗓子冒烟了,看着桌子上的请柬刚想要坐下,却见又是一辆马车缓缓停下。
“大小姐的宾客不是都来齐了吗?怎么又来人了?”门房上的念念叨叨一句,只是待看清那马车上的标记不由愣了一下,“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上的马车最近已经来了三次,可是唯独这次是最为奢华的,也是这些马车中排场最大的。
“小的,小的这就去通报夫人和大小姐。”
门房上刚要派人去后院通知,却被拦了下来,“不用,我们是去给郡主贺喜的。”
郡主?门房上的一愣,二小姐有什么喜好贺的?他还在不解,碧桃却已经将长公主府上的门房唤了过来,“好生守着,回头有宾客来了,便让她们去芝兰院观礼。”
长公主府上的门房点了点头,“碧桃姑娘放心,都已经记清楚了。”
碧桃这才放心地去追上了长公主,“看来她果然没提今天也是郡主及笄礼的事情,还好公主已经安排好了。”
长公主微笑不语,宋氏倒是和柳皇后像的很呢,一样的目光短浅,一样的心胸狭隘。
只是到了芝兰院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长公主愣了一下,旋即唇角抹出了一丝浅笑,“看来,反倒是年纪大的明白事理。”
前世,关于及笄之礼她没有半分印象,彼时她还在云安城,她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没有任何依靠的孤军作战,又怎么指望能有人给自己行及笄之礼呢?
宋氏要给楚锦绣大办及笄礼的事情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周妈妈也是有些心焦,让自己去求老夫人恩典,可是却都被楚清欢拒绝了。
自己大闹祠堂之事老夫人虽然没说什么,可到底还是没能让她如意,若是此时去求她岂不是要落下把柄?
这也未免太得不偿失了。
何况,老夫人竟是想用入族谱之事来拿捏自己,楚清欢想起来就几分气恼,虽然最初是自己得意忘形以致于没能看清楚老夫人的算计。
只是今天她刚用完早膳,芝兰院却热闹了起来,先是楚锦芙陪着太史令府的老夫人到来,接着又是宁远侯府侯夫人由楚云溪陪着过来了,楚清欢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能请得动这两位,定是老夫人的手笔。
太史令府沈老夫人这些年来向来是谢绝京城大大小小的宴会场合的,便是前世沈潜和皇甫无双完婚,她也不曾露面,却不想今日竟是给了自己这个颜面。
楚清欢正陪两人说着话,周妈妈却来通报说长宁侯府太夫人到了。
今天便是太后驾到,楚清欢却也是波澜不惊了,她亲自出门迎接长宁侯太夫人,长宁侯太夫人精神矍铄,比老夫人年长了几岁却是一般精神面貌。
“这孩子倒是有几分像她母亲,只可惜那么好的人儿年纪轻轻就没了。”长宁侯太夫人一脸慈祥,说话的时候摸了摸楚清欢的头。
闻言,楚清欢不由多瞧了长宁侯太夫人一眼,“太夫人见过我母亲?”
长宁侯太夫人闻言不由笑了笑,“何止是见过,当年你母亲及笄,也是我给她当的正宾,说来你母亲之所以能和你父亲成亲,这其中也有我一份功劳的。”
老人家回忆起往事多了几分感慨,“只是没想到你母亲却在生了你之后去世了,算了大好的日子不说这些了,你母亲泉下有知,看到你这样也会欣慰的。”
看老人家这模样,楚清欢顿时明白眼前之人并不知道一些事情,可是却又知道一些自己并不知晓的事情,她心中登时有了计较,刚想要说话却见老夫人过来了,说话的人却是长公主。
“到底是老夫人颜面大,竟是把几位太夫人都请来了,难怪本宫去下帖子的时候都被拒绝了呢。”
沈老夫人闻言笑了笑道:“老婆子还以为长公主是要我们去府里喝茶,心想着这事不急,到底是清欢小丫头的及笄礼重要,所以就推辞了,长公主也不说清楚,倒是埋怨咱们老婆子的不是了。”
长公主一笑,“倒是本宫的不是,那本宫先在这里赔礼了,今天是清欢的好日子,改日我再上府上负荆请罪。”
几位太夫人都不过是说说笑笑而已,何况他们今天本来就是来给楚清欢撑场面的,又岂会真要长公主负荆请罪?
一时间,芝兰院里顿时笑声不断。
林妈妈看了看时辰,不由道:“老夫人,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开始吧?”
老夫人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却被长公主拦了下来,“还是再等一会儿吧,还有几个人差不多也该到了。”
老夫人愣了一下,长公主还请了人?却不知还能有谁,毕竟这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差不多都被宋氏请去了。自己出面也只能请这几个很久不出山的给楚清欢长长颜面而已。
长公主却是卖着关子,并不打算透露似的。看着模样,老夫人知道长公主许是要给二丫头一些惊喜,也就不再说什么。
锦绣苑里女宾客几乎要挤满了整个院子似的,宋氏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心底浮起一丝冷笑,她楚清欢今天生辰如何,却不也是没人给她行及笄礼吗?
云静辰当年的及笄礼几乎轰动京城又如何,如今还不是人死了之后都没个记住她的人,她的女儿也要低自己的锦绣一头!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宋氏刚想要进屋,却见赵妈妈慌慌忙忙跑了进来,一脸的急切模样,“怎么了,慌慌张张成什么体统!”
赵妈妈却也不辩驳,只是看宋氏脸色稍见好转才慢慢道:“长宁侯太夫人、宁远侯夫人和沈老夫人都去了芝兰院。”
“什么!”宋氏惊呼出声!
“哪个沈老夫人?”
还能有哪个沈老夫人?京城里的沈家最声名鼎盛的只有太史令府而已,“是太史令府的太夫人,说是应老夫人和长公主的邀请来给二小姐行及笄之礼的。”
宋氏闻言更是神色震惊,“长公主也来了?”
这些年来长公主虽然每年都会举办宴会,可是从来不曾去光顾过其他府上的各色宴会,唯一出席的也只有皇宫的宴会罢了。可是那次数也是寥寥的,如今却是来给楚清欢行及笄礼,这是天大的颜面呀!
宋氏正震惊之际,却是见长宁侯夫人和宁远侯世子夫人一边埋怨一边道:“母亲来了也不说一声,传出去会让别人怎么说我们!”
两人对着宋氏歉意一笑,“家里老太太来了,我先去看一看,过会儿再来观礼。”
宋氏能说什么?如今眼看着就要辰正了,过会儿怕是留在那里观楚清欢的及笄礼了才是。
可是勋贵世家向来是重孝道的,自己总不能拦着两人吧?宋氏强撑出笑意目送两人离开,“去给我好好盯着,要是来了人往这边请!”
门房上的,还能逆了自己的意愿不成?
赵妈妈一脸难色,“夫人,门房上的人根本看不住,长公主把自己府上的门房带来了,还有十多个丫环,说是给来宾引路的。”赵妈妈越说声音越低,似乎生怕热闹了宋氏似的。
“欺人太甚!”半晌,宋氏从齿缝里迸出这一句话,恨不得把长公主和楚清欢生吞活剥了的心都有了。
相府门前竟然被长公主府上的人把控着,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丢相府的颜面?
“夫人,时辰到了,邱太夫人请您进去观礼。”
楚锦绣坐在东边的小厅里的榻上,低眉顺眼的模样全然没有平日里的艳丽,可是却别具风情,听着周围人的笑声,她脸上闪过了一丝笑意。
“皇后娘娘恭贺大小姐及笄之礼,特赐金累丝镶宝石青玉镂空双鸾鸟牡丹簪。”
柳皇后派来的人乃是坤宁宫总管太监雷总管,这等赏赐已经给足了楚锦绣颜面,一旁充当赞者的柳采蓉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宋氏感激地看了柳采蓉一眼,她心里明白的很,若不是柳采蓉此番为锦绣的及笄礼的赞者,怕是柳皇后并不会给自己女儿这般颜面。
“皇后娘娘赏赐了这牡丹簪,不如今天及笄礼便用这牡丹簪好了。”临平侯夫人提议道,引得众人一致赞成。
雷总管一旁观礼,只是正当楚锦绣刚跪在藤席上面时,一个小太监瞧瞧走了进来,附在雷总管耳边道:“干爹,杜总管来了。”
雷总管脸色一变,“杜总管来了还不赶紧请来?”世家女及笄,向来都是以皇后赏赐为荣,只是这次却是宣武帝也有赏赐,那可是前无古人之事。
雷总管声音有些大,这边厅里的人都听了个清楚,可是小太监却是脸色微微难看,“杜总管是奉太后旨意来给郡主及笄礼贺喜的。”
雷总管脸色一变,心底里埋怨自己这干儿子说话大喘气竟是弄出这幺蛾子,看着众人的纷纷议论,他连忙道:“咱家还要给皇后娘娘复命,便先告辞了。”站在这里,才是惹人嫌!
果然,楚锦绣神色震惊,宋氏脸上也是阴晴不定,整个花厅里都是纷纷议论声,“原来今天也是楚二小姐的及笄礼,没给二小姐带礼物真是失礼了。”
“有皇上和太后做颜面,看来皇家对这个郡主重视的很。”
只是众人这般说着,却是把目光落在了宋氏身上,若非宋氏有意隐瞒,她们怎么会做出这等失礼的事情!
雷总管先见之明,一离开锦绣苑,他死命地捏着小太监的耳朵道:“小杂种,这是要害死你干爹我吗?”
小太监委屈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只是雷总管身后却是传来一阵嘲弄的声音,“雷总管说话可真是玩笑,这般精神都说怎么能说死呢?不过雷总管若是需要,本督帮你一把如何?”
雷总管心中一惊,八千岁,他怎么来了!
雷总管几乎被雷得外焦里嫩了,听到姬凤夜这般话,笑意都讪讪了几分,“千岁爷是来给楚……郡主贺喜的?”若真是给楚锦绣贺喜,那就怪了。雷总管聪明人,自己知道姬凤夜是来给谁长脸来了。
果然,姬凤夜笑了笑便是去了芝兰院的方向。
锦绣苑的“热闹非凡”丝毫不能扰乱芝兰院的喜庆。
杜德全一脸笑容可掬,“咱家奉太后和皇上旨意恭贺郡主及笄之礼,太后娘娘赐郡主羊脂暖玉五福祝寿簪。”
长公主接过了杜德全手中的红雕漆盘上的羊脂暖玉五福祝寿簪放在了柳丹桐捧着的托盘上,簪子下面是行礼穿的素色襦裙和锦帕。
“既然人来的差不多了,就麻烦老姐姐为清欢行笄礼吧。”沈老夫人看人来的差不多了,建议道。
老夫人点了点头道:“清欢自幼丧母,如今笄礼便由老身主持,烦请长宁侯太夫人为清欢行初加之礼。”
及笄礼端庄肃穆,楚清欢一举一动莫不是规规矩矩,只是眼角最后却是酸得很,忍不住落下泪来。
无论老夫人此举到底是为何,可是终究是给了自己颜面的。
长宁侯太夫人、沈老夫人和宁远侯夫人,哪一个不是京城的德高望重之人?便是宋氏也请不到的。
何况还有后来的这几位勋贵世家的夫人和世子夫人,长公主的一片心思,她怕是难以报答了。
太后赏赐簪子,宣武帝身前杜德全观礼,除了长公主谁又能请得动这两人?
“傻孩子,哭什么。”长宁侯太夫人擦掉了楚清欢眼角的泪水,“如今又大了一岁,这般品行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了哪家小子。”
楚清欢不由破涕为笑,一旁沈老夫人却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楚清欢,然后笑着道:“可惜侯府没有适龄的公子,否则还不是便宜了你们长宁侯府?”
长宁侯府老夫人闻言一笑,“若是有,说什么这次我也不放手了。”
那是段积年的往事,知道的却也不过自己和沈家老夫人而已,便是……长宁侯太夫人看了眼常秀英,便是她也不知晓。
楚清欢不明所以,可是却知道长宁侯太夫人似乎有些遗憾似的。
“今天是二丫头的好日子,咱们老姐妹也趁着今天团聚一下。”老夫人有意给楚清欢造势,几位老太太自然也不会拒绝。
倒是长宁侯夫人和宁远侯世子夫人不由面面相觑,她俩刚才来的匆忙,并没有给楚清欢准备礼物,如今还要在这里伺候自己婆婆,多少有些不自在。
倒是有意缓和两人的尴尬似的,长公主笑着道:“太夫人们都有自己的贴己话要说,咱们不跟在她们面前招人嫌。”
说着便是将两人拉到了一旁,楚清欢知道这两人本是受邀前来给楚锦绣贺喜观礼的,如今却是因为个中缘故来了芝兰院,只是这是长公主要打楚锦绣和宋氏的脸,她自然不会阻拦。
何况,将这两人拉到这边,长公主也是有心让她和薛金莲尽早熟悉京城的贵妇圈,为自己将来做打算,一片苦心,她自然领悟。
好在那两人也并不愚昧,又有薛金莲能说会道,片刻间已经热络起来了。
正当众人说笑之际,宋氏却是赶了过来,一脸歉意道:“本来是打算给两姐妹一起行笄礼的,可是这不合规矩,好在有老夫人给清欢主持着。”
楚清欢盈盈一笑,“有劳母亲挂怀了。”
看到楚清欢头上的羊脂暖玉五福祝寿簪,宋氏脸上笑意僵硬了一下,虽然皇后赏赐的牡丹簪新奇夺目,可是却终究远不如太后赏赐的这羊脂暖玉五福祝寿簪。
“这是哪里话,老夫人,前面我已经安排好了,不如请老夫人和几位太夫人移步去一起看戏听曲?”
宋氏一番打算,看似是安排妥当,其实却是要老夫人和几位老夫人为楚锦绣长脸去。楚清欢低眉顺眼,唇角笑意盈盈,却是看向了老夫人。
她倒是要瞧瞧,现在老夫人是会顾全颜面,还是给自己撑腰。
楚清欢想得到的,老夫人自然也明白,“不用这么麻烦了,我们这群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也不喜欢那热闹。”
分明是不愿意去凑热闹给楚锦绣长脸,偏生老夫人又说的这般言辞凿凿的,倒是宋氏笑意尴尬,“那媳妇儿先去前面照看一下,过会儿再来伺候母亲。”
楚清欢看得分明,宋氏走的时候衣衫摇摆,显然是气恼至极,便是连半点规矩也都没有了,老夫人眼底里闪过一丝冷色,很快却又是收了起来,转过头去和几个老姐妹说说笑笑。
宋氏最终也没有来,等到送走了长公主、几位太夫人和一应的宾客,楚清欢脸上笑意已经微微僵硬了。
“小姐今天可是赚足了颜面,不但有太后和皇上撑腰,八千岁亲自送来了贺礼,还有长公主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夫人亲自来观礼主持,这在京城贵女圈可是头一等的荣耀。”
虽然一天下来不得闲,可是周妈妈却还是忍不住一脸笑意,只恨不得把今天再重新来一遍。
看着院子里众人脸上都带着笑意,似乎都在为自己高兴,楚清欢淡淡道:“今天是辛苦大家了,晚上都自己去找乐子,听说京城的花灯是一绝,只是别出岔子就好,自己当心些。”
芝兰院里众人听到这话都不由眉开眼笑,“小姐仁慈,奴婢恭贺小姐芳辰。”
众人再度道贺,楚清欢微笑不语。府里的丫环向来是不能随意出府的,正月十五倒是个机会,但是也要看主子的意思。
因为今天是主子的寿辰,她们明白今天是看花灯无望了。可是却不曾想,小姐竟是放她们出去了。
楚清欢却是自有打算。
正月十五是正月里的最后一顿团圆饭,楚思远白天并没有露面,晚膳时却是给了楚清欢和楚锦绣一人一份礼物。
“你们姐妹同一日出生也是缘分,定要姐妹一心才是。”
楚锦绣脸色并不好看,虽然来观礼的人众多,可是却罕少有分量十足的,便是邱太傅夫人却也不如沈老夫人等人。
而且,自始至终,老夫人并没有出现在锦绣苑,显然是跟自己过不去的。
“是,女儿定当遵守父亲教诲,和二妹相亲相爱。”
看着那颜色无双的容颜,楚清欢唇角微扬,“多谢父亲,清欢知道了。”
楚思远听到这话眸色微微一变,知道了却不一定会遵守,自己这个女儿想来还是介怀当初祠堂之事的。
楚思远刚要开口,却见楚文璋站了起来,“妹妹,我也有礼物送给你。”
礼物?楚清欢仰起头来,脸上带着一丝明媚的笑意。
“大哥也有礼物送给我吗?真是太感激了。”楚锦绣笑着说道,说罢还看了楚清欢一眼,脸上带着一丝笑意,“没想到大哥也心中惦念着我的生辰。”
“厚颜无耻!”楚锦芙低声一句,堪堪落到了楚锦绣耳中,只是她却是充耳不闻一般。
楚清欢也听到了楚锦芙的话,颇是赞同楚锦芙的话,她还真是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可是面上却还是要过得去,所以她轻轻摇头,笑着道:“哥哥真是有心了,只是不知道礼物在哪里?”
楚文璋有些懵了,他明明是说要送给妹妹礼物的,怎么忽然间会出现个不认识的人来争礼物呢?可是……看到妹妹似乎并不生气,楚文璋决定自己也不计较了,站起身来拉着楚清欢就往外跑。
“快点,云大哥肯定准备好了的。”
楚锦绣见状也随着过去了,老夫人和楚思远尚未放下筷子,可是桌子上已经少了几个人,楚常喜不由道:“大哥也实在是太不懂规……”
只是看到老夫人那带着微微怒意的眼眸,她却是什么也不敢说了。
因为陈姨娘之死而触怒了老夫人,楚常喜也是年前才被放出了祠堂。
“你们几个也去瞧瞧吧,看样子也都是坐不住的。”
楚锦芙笑着应了下来,“那是,不如老夫人也随我们去看看,我可是知道大哥哥这次可是十分用心的,又有云大哥在一旁帮忙,这礼物绝对能让老夫人大开眼界的。”
楚云溪和楚锦芙一左一右搀扶着老夫人往外走,老夫人万般无奈,“好好好,快些松手,我这老骨头可经不起你们这么折腾。”
顿时,便是楚思远和宋氏也都随着去了,只是等他们到了风波阁的时候,却听到一阵齐声恭贺,“祝二小姐芳辰之喜,平安喜乐。”
楚清欢和楚锦绣并肩站在那里,可是祝寿之人却只是贺喜楚清欢一人而已,登时楚锦绣脸上微微尴尬。
她本以为楚文璋是要送什么礼物,可是却不想是拉了些人给楚清欢贺寿,自己这般站在她身边,岂不是自寻耻辱?
她转身向来离开,却是被楚清欢拉住了胳膊,“大姐,不想看看这礼物吗?”
楚锦绣想要挣脱,却发现楚清欢不过随意一抓自己却是动弹不得,她不由愣了一下,却见风波阁前的湖面上忽然一片灯火灿烂。
是各式花灯被点亮了!
“恭贺楚二小姐生辰之喜!”
楚文珍喃喃念叨,“六姐,花灯好漂亮。”
楚常乐小心地看了眼宋氏,点了点头,“是呀,大哥很为二姐的生辰上心。”
“不过是花了些银子买了些花灯而已,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呢,若是二哥在的话,肯定也会为大姐庆贺生辰的。”
楚常喜靠近了宋氏一分,只是却是被宋氏瞪了一眼。
她顿时一愣,才明白自己提及楚文瑾怕是触了宋氏的霉头。而且听说原本安平侯府也会有人来给楚锦绣贺喜的,可是不知道为何安平侯行程推迟,到现在却还是没有回京。没有娘家依仗,所以今天老夫人才半点颜面也不曾给大夫人……
想到这里,楚常喜不由打了个寒颤,却听到一声冷笑道:“这些花灯全都是大哥哥一个个制作的,三姐不知道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
楚锦芙一解释却是让楚思远微微皱眉,“这些都是……都是璋儿自己制作的?”
老夫人也是一脸诧异,且不说这些花灯式样不同,便是那花灯上的仕女图也都是风姿不同,楚文璋他智力连个十岁孩童都没有,怎么可能有这本事制作这几十盏花灯?
“云大哥、三哥和小五帮了些忙糊了糊灯笼,其余的都是大哥哥一手收拾的,祖母,你看大哥哥多能干,回头我生辰的时候也要大哥哥给我做灯笼。”
她一脸天真无邪,老夫人笑着道:“回头找你大哥哥要去便是了,莫非还要我这个老婆子给你求来不成?”
楚锦芙点了点头,却是转身向着湖面上的楚文璋跑去,“大哥哥,今天是元宵节,你有没有给我准备花灯呢?”
看见楚锦芙跑了过来,楚文璋献宝似的从后面拿出了一盏宫灯,“神仙妹妹喜欢这个吗?”
“神仙妹妹?”楚云溪不解地念叨了一句,楚清欢脸上却闪过一丝释然。
神仙妹妹便是楚锦芙,当初照拂哥哥的人,如今哥哥亲口证实了,便再无半点疑问。
她望向老夫人那边,却见那灯火映照下的略显得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花灯贺寿震惊了整个相府,相府众人对楚文璋不由多了几分认识。年结节的最后一天本是热闹,只是因为府里两个小姐的及笄之礼折腾了一天,相府众人并没有闹到太晚。
白日里前来贺喜的姬凤夜夜间再度来到了芝兰院,“本督倒是没想到,你这兄长不但有颗玲珑心,更是有一双巧手。”
楚清欢微微一笑,手中的宫灯轻轻摇晃,哥哥只有一颗赤子之心而已,所谓的玲珑心却是师兄的。
不过师父行踪向来隐秘,怕是就算是锦衣卫也查不出什么吧。
“承蒙千岁爷谬赞,清欢不敢当。”
一把捏住了楚清欢的下巴,姬凤夜笑意中带着几分奸诈,“本督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如今真的长大了,本督倒是不喜欢了,你说这可怎么好?”
楚清欢一愣,姬凤夜这话里分明是要挟的意思……
“那千岁爷不如杀了清欢,这样清欢岂不是永远都只有十五岁,再也长不大?”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冷峻,似乎要被杀的并不是自己一般。姬凤夜闻言不由笑了起来,“哈哈,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本督还以为你今天被老太婆的手段给柔化了,看来倒是本督小瞧你了。”
楚清欢脸色不变,“千岁爷放心,这仇这怨清欢时刻不曾忘怀,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不是吗?”
“以德报德?”指腹轻轻刮在了楚清欢的唇瓣上,眼眸之间不过是寸余的距离,楚清欢只觉得自己眼中都只剩下眼前这人深不可测的一片眼眸,耳畔是他那带着蛊惑的声音,“那丫头你准备怎么报答本督呢?”
唇角微微扬起,贝齿轻轻咬住了姬凤夜的手指,楚清欢抬起了眼眸,“一切,听从千岁爷调遣。”
婵娟高悬,房顶上,苏绾唇角嚼动着一个草根,看着一脸寒色的朱沅道:“这等良辰美景,便是卫三都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偏生我们却是要寒风瑟瑟坐在这里,真是苍天不公呀!”
她神色夸张,只是声音却是压低了的,毕竟这可不是在千岁府,而是在相府二小姐的院子里,屋子里可都是相府的丫环婆子。
朱沅却是冷声一笑道:“卫三并未娶亲,何来老婆孩子?”
苏绾听了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难怪主子不喜欢你,朱沅你实在是太过于无趣了。若是我也不会喜欢你的。”
第一次被戳破了心思,朱沅几近于恼羞成怒,半晌才道:“你有趣,千岁爷也不喜欢你!”
看着几乎称得上是落荒而逃的朱沅,苏绾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可是我本来就不喜欢他,何必要他喜欢我呢?”
傻丫头,主子就是主子,怎么会喜欢上我们这些人呢?所以自己从一开始就告诉自己两个字:守心。
过了十五,相府里刚安静了两天,相府后院就迎来了不速之客。
“承恩侯夫人?”楚清欢微微皱眉,楚锦绣的及笄礼上,承恩侯夫人并没有露面,只是却还是派人送来了厚礼。
如今前来……怕是来者不善。
“小姐,老夫人请您过去。”
林妈妈的话更加证实了楚清欢的想法,“妈妈稍等,我这就过去。”
因为出了十五的缘故,楚清欢在院子里只随意穿了件居家的衣裳,画眉替她换了一件百褶如意裙,上身穿着件云雁细锦棉衣,外面披着一件妆缎狐肷褶子大氅。
“小姐,承恩侯夫人来,莫非是为了六小姐和世子的婚事?”
看了画眉一眼,楚清欢眼中带着些赞赏,“没错,怕是便为了六妹的婚事。”
安平侯即将归来,宋氏腰板儿硬了起来,自然对楚常乐的婚事更有话语权。何况,当初楚思远也是去了承恩侯府的,这门婚事京城无人不知,虽然柳长琦现在死了,怕是承恩侯府也不肯善罢甘休。
“六小姐也太可怜了些。”青檀幽幽一叹,却没注意到画眉异样的神色。楚清欢看了她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便随着林妈妈去了梨香院。
梨香院的小花厅,宋氏正陪着承恩侯夫人说话,看到楚清欢到来,宋氏话顿了一下,旋即才说道:“清欢过来见过承恩侯夫人。”
只是还未待楚清欢行礼,承恩侯夫人已经搀扶住了她,“难怪长公主对郡主宠爱有加,若是我有这么个女儿,可不是要放在心尖尖上?”
承恩侯夫人说出这等话来让楚清欢不由愣了一下,怀疑这人是傻了还是脑袋被驴踢了,分明是来议亲的,怎么还说这话给宋氏难堪。
宋氏对自己如何,一个及笄礼怕是早已经传诵的京城人尽皆知了,承恩侯夫人这般不是打宋氏的脸却又是什么。
可是再度望去,宋氏脸色却并无异样,似乎对这并不以为意似的,“老夫人,承恩侯夫人说的未尝没有道理,虽然世子爷已经……可是常乐当初毕竟是和世子议过亲的,我们楚家向来没有改嫁的女儿。”
楚清欢有些不解,既然商量的是楚常乐的婚事,老夫人把自己拉进来却是为了什么,难不成还能指望自己改变什么吗?
“楚家没有改嫁的女儿是不错,只是……”老夫人顿了一下才说道:“这事二丫头你怎么看?”
宋氏当即道:“清欢也是未出阁的小姐,讨论姐妹婚事这算是什么事?”
老夫人却是笑了笑,“如今承恩侯夫人也不过是来商量一下,常乐和承恩侯府的婚事还没定下,便不算,承恩侯夫人您说呢?”
承恩侯夫人岂会看不出若是老夫人反对,这门婚事是成不了的,登时点头道:“老夫人说的在理,都说二小姐对几个姐妹照顾有加,想来说的话也是有道理的。”
二比一,宋氏见状情知自己再说什么也不见得能讨好人,当即道:“这倒是,便是为了常乐的将来着想,清欢也不会胡说什么的不是?”
老夫人目光殷切地看着自己,宋氏眼中带着一丝警告,楚清欢清了清嗓子,脆声道:“楚家没有改嫁女,当初的姑祖母因为未婚夫因病去世而守节一生,清欢听说姑祖母当初的选择是自己决定的,如今这是关系着六妹的后半辈子,不如问问六妹好了。”
看楚清欢不过是随便一句,老夫人多少有些失望,宋氏却是眼角带着喜色,楚常乐的意思?自己的意思便是楚常乐的意思!
“老夫人,六小姐来了。”门外丫环通报声响起,宋氏精神一震,“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既然常乐来了,快些来见过承恩侯夫人。”
楚常乐一身素色衣裳,显得几分弱质可怜,倒是有几分刘姨娘楚楚可怜的姿态了,楚清欢心头不由轻声一叹。看来,楚常乐早已经做出了选择,老夫人又是何必呢?
承恩侯夫人没想到楚常乐竟是回来,看到眼前瘦弱可怜有些不知所措的人心头了很是满意,捋下了自己手腕上的红玛瑙手镯戴在了楚常乐手腕上,“真是个懂事的,我没什么见面礼,六小姐不要嫌弃才是。”
“不,不会的……常乐受之有愧。”她想要把手镯褪下来,可是承恩侯夫人却哪里让呀,宋氏见状道:“常乐,侯夫人送与你的,收着便是了。”
楚常乐最后到底是收下了那手镯,只是坐在那里却有些坐立难安似的,宋氏又把这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只是看她那模样却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几分,宋氏不由道:“常乐,可是听明白了?”
楚常乐如梦方醒似的,忽然点了点头,“若是我不嫁,是不是就要青灯古佛一辈子?”
宋氏听到这话登时神色一变,只是顾及到老夫人在场,尽量舒缓了语气道:“是呀,承恩侯夫人是个再和善不过的……”
“六丫头,你到底是嫁还是不嫁,自己选择便是了!”老夫人忽然厉声一句打断了宋氏的话,宋氏悻悻地看着老夫人,然后又坐了下来。
楚常乐似乎也被这话吓住了似的,求救似的看向楚清欢道:“二姐,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求助楚清欢?宋氏当时心中一咯噔,顿时觉得事情不妙,只是看老夫人似乎在警告自己,她终究是不甘心地坐了下来。
望着那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眸,楚清欢眼中笑意柔和,“六妹,世间没有那么多如果,你不是我,便是面临同一问题,选择和答案怕也是南辕北辙的。”
眼中的光芒慢慢黯淡,楚常乐低声“哦”了一声,半晌跪倒在老夫人面前,“老夫人,常乐愿嫁。”
宋氏和承恩侯夫人莫不是眼中一喜,对视一眼然后又迅速的转移了视线,承恩侯夫人更是亲手扶起了楚常乐,“老夫人放心,我膝下没有子女,自然会待常乐犹如亲女的。”
事情已成定局,老夫人便是心中再不乐意,却也是无奈地点了点头,“也好,这婚事既然定下了,便尽早了了吧。”
老夫人这话显然是要将楚常乐早早打发出门的意思,楚常乐闻言一惊,唇瓣翕合,可是最终却还是慢慢低下了头。
因为要商量楚常乐的婚事,宋氏和承恩侯夫人换个地方说话去了,楚清欢和楚常乐先后违逆了老夫人的意思,两人自知待在梨香院也是没趣便纷纷离开。
“二姐姐……”楚常乐唤住了楚清欢,看她回头轻声问道:“二姐姐是不是觉得我很傻,明明知道嫁过去是活守寡却还是答应了这门婚事。”
楚清欢笑了,“怎么会呢?”她折返回来,走到楚常乐面前轻声道:“六妹这么选择自然是有六妹的理由,只要自己不后悔便是了。”
望着楚清欢离去的背影,楚常乐忽然失声笑了起来,吓坏了身边的丫环,“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楚常乐却是没听到丫环的话似的,反倒是看着楚清欢离去的方向道:“我不后悔,我是不会后悔的。”
相府六小姐嫁与过世的承恩侯世子这一消息迅速传遍了相府,怀胎已经将近七月的刘姨娘听到这消息,先是一愣,旋即却是笑了起来。
梅香见主子神色有异,连忙道:“姨娘,您别难过,六小姐,六小姐这么做定然有她的理由的。”
看了梅香一眼,刘姨娘笑意淡了几分,良久才道:“去把四少爷和六小姐请来,我有话对他们说。”
相府后院对楚常乐的这门婚事众说纷纭,宋氏却是忙前忙后似乎要嫁亲女一般,摆明了是要树立一个慈爱的嫡母形象。
老夫人院子里却是一连几日的阴云密布,楚清欢去请安的时候,原本老夫人正在和楚锦芙说笑,看到楚清欢到来却是会突然收敛了笑容。
楚锦芙有意缓和,可是老夫人却似乎固执起来,便是连最宠爱的孙女的帐都不买了。楚锦芙干着急,偏生楚清欢却又是不以为意,恼怒之下楚锦芙也撂挑子不干了,“我这倒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了,真是的!”
这话传到楚清欢耳中时,楚清欢淡淡一笑。
老夫人心中有结,一口气堵在那里不发作一番就不会罢休,如今楚常乐准备出嫁,一心躲在喜乐苑里便是连请安也免了。老夫人只好把这气撒在自己身上了。
“小姐,不如你去跟老夫人服个软?”画眉想起周妈妈的交代,试探着建议道。
楚清欢却是唇角一歪,“不必了,何况这事本来就与我无关,老夫人莫非还真以为我能改变什么不成?”把自己硬生生拽进了那趟浑水里面,目的难道就是为了找自己撒气不成?
她可不乐意坐这冤大鬼。
看楚清欢不在乎,画眉皱了皱眉,“可是小姐,六小姐平日里这么没主意,怎么忽然间这次却是拿定了主意似的,竟然违逆老夫人的意思,活像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楚常乐没主意?楚清欢唇角一勾,她倒是才发现,楚常乐倒是做的最成功的,一个木头人的形象都深入到众人心中了。
“嫁入侯府有什么不好,承恩侯年纪大了,过些年怕是就要入土为安了,到时候承恩侯府不就是她的天下了?”
画眉恍然,“原来六小姐目光竟是这么长远,可是,可是承恩侯夫人怕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何况承恩侯世子已经没了,六小姐膝下没有子嗣,怕是也难以立足吧?”
这才是楚常乐高明之处!
“承恩侯府不可能绝后,若是承恩侯过继一子,怕是他百年之后,这承恩侯府也就要改姓易主了,所以承恩侯定是打算要从宗亲中过继一人给六妹当子嗣,而这孩子大概便是刚出襁褓的,这样子承恩侯也好掌控。六妹是庶出,承恩侯和承恩侯夫人都觉得她好掌控,自然是要拼了老命也要让她嫁入侯府的。”
听楚清欢这么一解释,画眉不由有些担忧,想起小姐之前的话,不由道:“那既然承恩侯和承恩侯夫人都并不好相与,为何六小姐还是要嫁过去?”
因为楚常乐更是年轻,她有的是时间和那老两口耗,何况……她那木头人的形象早已经深入人心,怕是承恩侯和承恩侯夫人都不会想到,木头人背后,楚常乐可是一颗七窍玲珑心,到底是刘姨娘的女儿,又岂会真是一个木头小姐?
“嫁过去守活寡,起码也比这青灯古佛的好。”楚清欢幽幽一叹,话音刚落,周妈妈却是快步走了过来,“小姐,红莲姨娘那边出事了。”
“红莲?”楚清欢眉头一拧,难道是假怀孕的事情被戳穿了不成?
看楚清欢脸上带着些疑惑,周妈妈小声道:“据说是孩子没了,只是奴婢听说好像是红莲姨娘本来就没怀孕,不知怎么的竟是被夫人知道了,然后如今都在院子里闹起来了。”
“没怀孕?”这下子便是画眉也大吃一惊,“怎么可能呢,当初不就是因为她身怀有孕,所以相爷和夫人才会以姨娘之礼把她接进府里来的,想要为二少爷留下子嗣吗?”
画眉问到了点子上,周妈妈也是不解,只是小心看着二小姐神色并无异样,才问道:“小姐,不如我们去那边瞧瞧?”
楚清欢点了点头,唇角微微一扬,“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看来得知消息的不止是周妈妈,那边楚常喜带着丫环也正在往红莲阁那边赶,到了那里楚清欢发现自己似乎来得晚了些呢,楚锦芙早已经坐在了那里,似乎笑话看得很是乐意。
“我倒是要问问你,你不是说自己身怀有孕吗?孩子呢,孩子去哪里了!”
红莲这段日子以来都是低调做人,向来很少惹人注目,宋氏关怀她肚子里的“孩子”,吃喝上从来不曾短缺了她,以致于原本有些神容憔悴的红莲如今已经是容光焕发,却是没有半点孕味罢了。
“夫人,奴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怀孕的,夫人什么时候听奴说过这话,还请示下?虽然奴家出身风尘,可是向来也不是那等说谎的人,从来都是有一句是一句的。若是夫人找出奴家的错处来,奴家立即自杀谢罪!”
她原本就是风尘场里摸爬滚打惯了的,对着男人向来是有一套的,而对这些深宅大院里的贵妇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这一番话直说的宋氏面红耳赤,却是说不出话来。
眼前这贱妇的确没有说过自己怀孕的事!
当初还不是姬凤夜说这贱妇孕吐,所以他们就相信了他的话,为了给文瑾留下后嗣就匆匆忙地将这贱妇以姨娘之礼迎回了府中。原本她还打算让大夫给这贱妇瞧上一瞧的,只是后来诸事繁忙,又听红莲阁的人说每日里这贱妇除了吃就是睡,活脱脱的孕妇表现,她就没往心里去。
现在想来,这无不是骗自己的!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欺瞒母亲!”眼看着宋氏被红莲逼问的竟是哑口无言,楚常喜知道该自己开口了。她来的匆忙却也听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子事情,看着红莲那模样,只觉得这人就好像另一个楚清欢似的,恨不得撕碎了她的面皮。
“三小姐说话可要注意些,风大可别闪了舌头,我何曾欺瞒夫人了,三小姐说个清楚明白的好,否则别又因为一时口误,把自己弄进了祠堂里。”
红莲话说的刻薄,楚常喜登时脸红脖子粗,当初因为她马后炮为老夫人所不喜关进了祠堂里面,这事成为她心头之恨,却不想竟是被红莲再度戳了脊梁骨。
“你再说一句,我撕了你的嘴皮!”楚常喜狠狠地要挟道,要不是晴纹拦着,早就冲了上去。
红莲闻言却并不害怕,忽然间只见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顿时披头散发眼泪直流,“二少爷呀,我苦命的二少爷,你不在家里,连个为奴家做主的人都没有呀,我怎么那么命苦呀,我怎么那么命苦呀!”
红莲哭的涕泗横流,宋氏脸色也不好看,红莲再怎么说也是楚文瑾的妾氏,楚常喜竟是出口要挟,还有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她狠狠瞪了楚常喜一眼,看着哭得宛如疯妇一般的红莲狠狠道:“哭什么哭,文瑾还没死呢!”
红莲却是不管不顾,哭起来眼泪似乎不要钱似的,宋氏最后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气冲冲地搀扶着赵妈妈的手离开了,楚锦芙咯咯笑了起来,“还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红莲忽然收住了哭腔,“五小姐这是说奴家是恶人?”
楚锦芙并不喜欢红莲,听到她这般说吐了吐舌头,“二姐姐这里没啥好玩的,我们走吧。”
楚清欢却是摇了摇头,“我有几句话要对红莲姨娘说,芙儿你先过去吧。”楚锦芙此番自然是要去梨香院的,可是老夫人对自己本来就有意冷淡,如今又听说红莲乃是假怀孕之事,未免不会把这账算到自己头上的。
谁让姬凤夜三番两次替自己出头呢,老夫人那精明的人,看不出来才怪呢。
楚锦芙知道二姐姐固执起来自己也是劝不动的,只好作罢,只是她极为不喜欢红莲,虽然这人让宋氏吃瘪了,可是她却依旧没什么好感,“二姐姐可别被这女人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楚清欢不由一笑,她有什么好骗自己的,真是的。楚锦芙慢慢离开,红莲阁内也只剩下楚清欢和红莲两人而已,画眉和周妈妈在外面守着,显然知道里面的人是要长谈的。
“怎么被发现了?”
红莲脸上露出一丝愧疚,“小姐,奴家倒是也想怀孕呀,可是这身子当年被那一群不要脸的用虎狼药弄坏了,根本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好的话,红莲连忙转口道:“守岁的时候奴家这月事来了,当时好歹宋氏和楚锦绣没看出来,可是最近吃好睡好,它竟是又来了,眼看着我这要是怀孕也都三个月了,我再遮掩下去,真是遮掩不住了。”
她说的不甚清楚,楚清欢却是听了个明白,“是你自作主张?”她还以为是姬凤夜指使的呢。
红莲知道,自己当初能来丞相府里吃香的喝辣的,全是靠了选对了主子,要不然如今自己还是那青楼楚馆里最下等的妓子。眼前这人是自己的贵人,她自然不敢隐瞒,“千岁爷当初交代了,要奴家见机行事。”
红莲已经用词委婉了许多,小姐你都不知道当初奴家大着胆子问千岁爷该如何处置这个“孩子”的时候,他那冰冷的眼神。红莲目光控诉着姬凤夜的冰凉,楚清欢却也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她倒是没想到姬凤夜竟然是说不管不问就撒手不管了。只是如今这般,虽然让宋氏知晓了真相,可是到底也算是解决了一件麻烦事,毕竟三个月后孩子想要再没有也是麻烦,到那时宋氏也会对她的肚子多加关注的,现在没有倒也是合适。
“那就好生养老吧,相府里倒是不缺你吃喝。”
红莲有些担忧,“小姐,这次我触怒了宋氏,她不会处置我吧?”
楚清欢回眸一笑,“她不敢。”楚文瑾现在可就这么一个姨娘,万一真的在流放期间出了些什么意外,那可就是绝了后的,便是为了她的儿子着想,宋氏也不会贸然对红莲动手的,不然回头抱养的孩子养在谁膝下?
何况,“你是八千岁的义妹,谁敢动你?”
“可恶!”从红莲阁回来后,宋氏几乎把能摔打的东西都摔打了一遍,满地的碎瓷,几乎没有人下脚的地方,楚锦绣看到母亲竟是这般动怒,不由愕然。
“母亲,你若真是看不惯那红莲,直接处置了她便是,何必气坏了身子跟自己过不去?”她今天应柳采蓉之邀去了承恩侯府,回来之后才听说红莲阁那边的事情的。
宋氏闻言眼中果然闪过一丝狠辣,只是楚锦绣却是接着泼了冷水,“自是母亲你要想清楚,那贱……红莲背后的人是谁,想要动她,母亲你可是要想好完全的对策的。”
宋氏瞬间心中一冷,“姬凤夜?”她怎么就忘了,红莲那贱妇是姬凤夜的义妹!自己有几个胆量去对上姬凤夜?何况如今大哥还未归来,只靠着老太太根本没法子给自己撑腰的。
“那锦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咽不下这口气呀!”想到自己好吃好喝的供奉着,结果却是被那贱妇欺骗了一番,宋氏就觉得一阵恼火。
楚锦绣到底是想了很多的,看到母亲这般气恼却又无助的模样,轻声道:“母亲不要伤神,回头待哥哥回来你再处置她便是了,且容她嚣张一两日,一个蚂蚱还能蹦跶多久不成?如今我们要对付的人是楚清欢,母亲可别忘了。”楚锦绣眼中闪过一丝阴毒,这却是让宋氏骤然间清醒过来似的。
“你说得对,是,我要除掉楚清欢那小贱人,回头好给你出气。”
楚锦绣看宋氏终于正常了几分,脸上带着笑意道:“是的,而且,如今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宋氏目光闪亮……
“小姐,南边来信,说是大小姐和姑爷过几天就回来了,老夫人让小姐去梨香院一趟。”周妈妈一脸的喜色,怎么都遮掩不住的模样。
大小姐?楚清欢有片刻的失神,旋即笑了笑,周妈妈说的大小姐,应该是楚凝君吧。到底是之前在老夫人身边伺候过的,有时候一些习惯还改不过来。
“这么说来,姑姑再过三两日就回来了?”
老夫人喜形于色,“是呀,十多年不见,也不知君儿现在什么模样,默言那孩子是不是也长大成人了。”
沉浸在爱女归来的消息之中,便是宋氏和常氏都不曾贸然开口,生怕打断了老夫人的思女之情似的。楚清欢进来站在那里,老夫人瞧了她一眼,却没有前几日的那股子恼火了。
“回头君儿定是要回来小住几日的,我,我要亲自给她大点一下。”
看着老夫人着急模样,宋氏连忙搀扶住,“老夫人不必着急,不如回头让小姑和语嫣住在小姑原来的绣楼好了,这些年一直有人打扫着,一直很是干净利落,和小姑出门时一般无二。”
老夫人似乎没想到宋氏竟是还有这份心思,闻言点了点头,“也好,难为你们了,只是这一应的物事改换新的便换成新的,这银子从我这里出便是了。”
宋氏和常氏连忙阻拦,“小姑回来,公中出银子就是,怎么能让老夫人破费?”
妯娌俩第一次异口同声,老夫人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头你们几个也随着我去绣楼看看。”这次,便是连楚清欢也一块捎上了。
老夫人按耐不住,午膳早早就放下了筷子,几人哪敢再吃,连忙都放下了筷子,随着老夫人前往楚凝君出阁前住的绣楼。
虽然绣楼里的一切陈设都已经是十多年前的旧物了,可是一眼望去却也是极为精致,内敛的奢华。
“老夫人,姑母久居南疆,我们也不知她的喜好,不如我们姐妹几个都出些力,帮着布置这绣楼如何?”
老夫人看了楚锦绣一眼,眼中带着些狐疑,旋即点了点头,“也难为你们有这个心了。既然如此,你们姐妹商量一下便是了。”
得到了老夫人的默许,楚锦绣便开始布置,“姑母回来之后也要过几天才会来相府,正好咱们也有足够的时日来准备。二妹的女红好,不如赶工做些绣帘和绣垫替换了这些旧物如何?”
女红好?说这话还真是不怕打自己的脸。
当初她不是就是借口自己女红好,把锦帕之事推脱到了楚常乐身上吗?
不待楚清欢答应,楚锦绣又是指着那小书房道:“至于三妹,不如将姑母这里的书籍晾晒一下,听母亲说姑母最是爱看书,晒书的时候三妹可是要小心些。”
小书房里的书并不在少数,楚常喜却是面上毫无难色,连忙应道:“大姐放心,我会小心的。”
楚锦绣又给楚云溪和楚锦芙布置了任务,可是到头来却是自己这边最是任务重了些,楚清欢暗暗忖了一下,楚锦绣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小姐,大小姐摆明了是看老夫人这两天有心冷落小姐,所以才把这最重的活派给咱们的。”青檀紧随着楚清欢,一脸不满的抱怨道。
看来画眉头两日倒是“开导”了青檀一番,今天这事情倒是看出来了。
“能锻炼你们的绣工,不算亏。”老夫人果然是宠爱楚凝君的很,这绣垫上的绣工就非同一般,要是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这座椅上的绣垫怕是从苏州织造那里采买的。
青檀闻言顿时蔫了,她从小就不爱绣活,所以调香手段一流,女红却是连九等都轮不上。
“二小姐,奴婢给二小姐请安。”忽然一人窜出来似的拦住了楚清欢的去路,楚清欢略微退后了一步,却见青檀一脸惊讶,“娘,你怎么过来了?”
来人是青檀她娘?楚清欢皱了皱眉,“起来吧。”
青檀她娘站了起来,一张小脸道:“我家婆婆病了,奴婢在榻前伺候了几日眼看着是不中了,想着婆婆最是疼爱青檀,想要喊青檀回去见见老人家,还望二小姐成全。”
青檀闻言不由道:“奶奶怎么会……”说着,却已经眼角湿润,看样子似乎和她祖母倒是有几分亲情模样。
“既然是老人家要见青檀,那就去吧,画眉您先带青檀她娘回去给她称十两银子,也算让她尽一份孝心。”
青檀她娘闻言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忙不迭地跟着画眉离开了。
青檀有些犹豫,看自己老子娘那模样,有些犯难道:“二小姐,我娘向来是个掉进钱眼里的,二小姐不要见怪。”
楚清欢轻声一笑,“怎么会呢,快些回去吧。”
青檀心里焦急祖母病情,将手里拿着的几件绣帘交给了红玉自己便匆匆离开了。
因为绣帘和绣垫上的花纹众多,画眉眼尖早就唤来了几个芝兰院里的丫环,如今俩一等丫环先后离开,跟在楚清欢身后抱着绣帘和绣垫的分别是赵粉和红玉。
“小姐,奴婢觉得青檀她娘似乎在说谎。”红玉轻轻开口,楚清欢不由侧目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哦,怎么看出来的?”
见二小姐没有怪罪的意思,红玉这才道:“要是青檀她娘真的伺候婆婆几日,身上多少会沾染些药味的,可是……”红玉笑着看向赵粉,“赵粉姐姐给老夫人做过药膳,应该闻出来了的,青檀她娘身上并没什么药味的。”
赵粉只是觉得青檀她娘来得突然,听见红玉这么一说也恍然,“红玉说的不错,是没有一丝药味的。不过青檀的模样倒不像是作假。”
“青檀姐姐的确没有作假,这点我可以给她证明的。”见二小姐皱了下眉头,红玉连忙解释道:“青檀的奶奶的确很是疼爱青檀,祖孙俩感情很好,这点奴婢倒是听奴婢的娘说过,只是青檀的娘是个利益熏心的,又最是喜欢没事赌几把,青檀她爹又是个惧内的,所以这一家子都被青檀她娘折腾的够呛。”
“惧内?”楚清欢闻言笑了笑,“还真是好毛病。”
赵粉和红玉愕然,只是看二小姐分明没有心思再去追问的意思,两人也不再多说。直到到了芝兰院,楚清欢才轻轻一句,“倒是个玲珑心思的人。”
红玉听到这话顿时欣喜,二小姐这是接受了自己的投诚了?刚才那一言不发的,吓得自己这一路上担惊受怕的,生怕被二小姐回头打入“冷宫”。她却是不知,楚清欢是有意考校她一番,若是此刻红玉喜形于色,楚清欢也定不会再重用与她,好在还算是个聪明的。
因为迎接楚凝君的归来,整个相府后院似乎都忙碌起来,一点也不比早先过年的时候清闲,待画眉落下最后一针,芝兰院里众人都长吁了一口气。
“画眉姐姐不愧是来自刺绣之乡湖州,这些绣活差不多都是姐姐你完成的呢。”青檀知道自己没帮上什么忙,端茶倒水的工夫更是多了些,连忙给画眉续上了茶水,“姐姐帮我把我的那一份也干了,回头姐姐有什么用得着的直接吩咐我就是,我定会干得漂亮的。”
赵紫当即调笑道:“那青檀你不如帮画眉姐把她的帕子绣好?”
青檀当即垮了脸,她适才话说满了,这一下子就被赵紫找到了毛病。
画眉闻言却是解围道,“都是大家辛苦了,好在没给小姐丢脸便是。”
正说着,楚锦绣却是带着丫环款款走了过来,“看来二妹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呢,既然都收拾好了,便是布置起来也好,现如今也只剩下二妹这些还没布置妥贴。”
楚清欢抬眸一笑,一双眼中漂浮着笑意,看不清原本色彩,“大姐真是事事操劳,画眉你和青檀去小心布置,一定要看仔细了,知道吗?”
她刻意加重了语气,楚锦绣闻言不由皱了皱眉,旋即一笑,“咱们相府后院还能有什么人动手脚不成?二妹也未免太谨慎小心了。”
楚清欢粲然一笑,“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楚锦绣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却见周妈妈兴奋地走了进来,“小姐,宫里公公来传旨,说是要小姐进宫参加宴会,镇南公和安平侯回来了。”
“舅舅和姑丈都回来了?”楚锦绣脸上骤然绽放出笑意,堪比春花,“我去告诉老夫人这个好消息。”终于盼到了,母亲知道了这个消息也定是十分高兴的。楚锦绣想着,脚下又是快了几分。
好消息?安平侯回来对老夫人而言可并不算什么好消息,毕竟,宋氏和老夫人可从来都不是一条心的。
楚锦绣盈盈转身离开,背影里却是透着笑意似的,楚清欢唇角微微一扬,“老夫人和夫人也要进宫?”
周妈妈轻轻摇了摇头,“奴婢不晓得,不过看来是没有。”
没有?这倒是有点奇怪了,镇南公和安平侯都和相府联系紧密,这么却是连老夫人都不曾邀请?
“那父亲呢?”
“相爷从早晨上朝一直都没回来,镇南公已经先行进宫了,只是不知道安平侯什么时辰会到。”
这样呢,楚清欢眉头微皱,“罢了,就穿这件便是了。”
因为画眉和青檀都去了绣楼那边,周妈妈看了看楚清欢身边伺候的丫环,不由道:“小姐,不如让赵紫陪您入宫?”
赵紫俨然是二等丫环的首领,听到周妈妈这话愣了一下,旋即看向楚清欢。
楚清欢却是摇了摇头,“让红玉陪我便是,赵紫你机灵点去老夫人那边看看。”
心头微微有些憋屈,可最后赵紫还是点了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倒是红玉,宠辱不惊似的,搀扶着楚清欢慢慢离开。
“也不知道小姐瞧中了她什么,这丫头一时间倒是得宠了。”
麝月看了眼还是个孩子模样的雪雁不由笑道:“你呀,想那么多干什么,还不……赵粉姐姐。”
雪雁正是当初的雪儿,转身看到赵粉一脸寒意,不由觉得后背生凉,“赵粉姐姐……”
“芝兰院里的规矩都是清楚的很,下次再这么乱嚼舌头根子小心自己的舌头!”
雪雁浑身一颤,看着赵粉的背影,又迅速的低下了头,一旁麝月见状不由皱了皱眉,何必呢。
马车上,红玉并没有之前表现的那般震惊,反倒是有些惴惴不安。虽然当初二小姐夸了自己一句,可是后来却并没有对自己多加重视。
“知道为什么找你吗?”
听到二小姐这么一句话,红玉骤然抬起头来,似乎挣扎了一下慢慢道:“二小姐,奴婢愿意做您的眼睛。”
小桌上茶盅里的茶叶因为马车的行动而轻轻飘动,楚清欢轻轻吹开了茶叶,轻抿了一口茶水,“想清楚了?”
这次,红玉的眼神没有丝毫的躲闪,迎上了楚清欢的注视,她目光坚决道:“奴婢和母亲都想清楚了。”
夫人虽然掌握相府后院大权,可是想起死去的姨母,红玉还是忍不住后怕,她本来是三小姐派到芝兰院里的眼睛,任务是将芝兰院里的消息传给三小姐。
可是当时母亲就长了一个心眼,让自己小心行事,而姨母的死,三小姐的刻薄,一切都让她们母女两人动摇。
那日,她道破了青檀她娘的谎言,二小姐虽然没说什么,可是自那日起就对自己多了一份重视。
投桃报李,红玉自然知道自己该如何抉择。
“说起来,陈妈妈还是你的姨母,难道不怪我?毕竟……”
“是夫人舍弃了姨母!”忽然打断了楚清欢的话,红玉坚决道:“姨母被蒙蔽了眼睛,选错了主子,也是她……报应。”
虽然并不在听云院办事,可是红玉多少也知道,这些年来姨母为了帮夫人,手上沾染了多少鲜血。那些,也都是无辜之人。
所以说,哪有什么无辜?哪有什么背叛,最后却都是因为一个识人不明而已。
楚清欢笑而不语,这结果,宋氏和楚常喜怕是都没想……
忽然间,马车似乎失控了一般,小案几上的茶壶一下子滑了过去,若非楚清欢眼疾手快,定是要被热茶泼一身的。
“怎么了这是?”红玉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一只手紧紧抓住车窗,问赶车的车夫丁留。
丁留也没想到,向来温顺的马儿这次像是要发疯了似的,自己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小姐,小的也不知道……”
眼看着那马匹竟是要踏在一个小女孩身上,丁留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拉住了缰绳,结果那马却是马蹄高扬,眼看着那小女孩就要丧命马蹄之下……
有一瞬间,楚清欢只觉得这马车便是要翻到,她心中一动刚要起身,却又是坐了下去……
杀气,竟然是有杀气。
“没事了。”感觉马车稳定了下来,红玉长吁了一口气,却见二小姐神情凝重,她不由有些担忧,“小……”
“多谢,多谢这位……公子救命之恩。”丁留神色激动,若非是眼前这位公子控制住了发疯的马匹,怕是那小孩子就要丧命马蹄下了。
想到这里,丁留不由后怕,若是二小姐的马车伤了人,怕是二小姐的名声也就毁了……
“不必,只是这马……”一身蔚蓝锦服的男子脸色凝重,“怎么会被人动了手脚呢?”
看着那年轻公子从马鞍下摸出来的匕首,丁留一愣,“怎么可能,马儿方才还好好的,要是……”
“这匕首放置的颇是巧妙,你若是不勒住缰绳,这匕首并不会伤及马背,也就不会发疯的。看来,你们家小姐倒是树敌不少。”
丁留听到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公子慎言,我家小姐向来行事温和,怎么会无缘无故招了……”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丁留还不向这位公子道歉?”
听到车厢里传来的温和的声音,丁留有些不情愿地道了歉,只是那一身锦服的公子却是看了眼马车便离去了,“小姐,那位公子走了。”
“那咱们也走吧。”掀开了绣帘,楚清欢往东方望去,却见屋檐上闪过一丝黑影。
“小姐,你没事吧?”红玉担忧的问道。
楚清欢摇了摇头,能把匕首放置的这么精巧的想来是极为熟悉马匹的人,难道是马房里混进了什么人不成?
还有,适才那杀气,却不知是来自于谁。
因为匕首的事情,丁留不敢再轻易动缰绳,眼看着到了宫门外,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小姐,到了。”
红玉是第一次随着主子进宫,看到朱墙黄瓦顿时兴奋起来,“小姐,皇宫好宏伟!”
宏伟?她倒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了,只是这般宏伟的地方却并不是如表面一般华丽,里面可是冷得很……
“见过安平侯。”
红玉转过身来才发现不知道何时自己身后竟是有一人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身铠甲很是威严模样,也好生让人害怕。
“郡主好眼力。”
废话!前世自己就见过他,何况样貌中还是和宋氏有几分相像,难道自己还能认不出来吗?
“说起来,郡主该唤本将一声舅舅才是。”
楚清欢弯腰正要下马车,安平侯跨坐在马背上一身甲胄。只是两人都一动不动,唯独眼眸轻轻流转,唇角笑意轻轻飘扬。
红玉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刚想要轻声一唤,却是听到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二表妹?”
安平侯愣了一下,看向来人,却见他一身蔚蓝色的锦袍,整个人宛如修竹,似乎磊落君子。
刚才搭救自己的竟然是他!
楚清欢缓步踏下了马车,冲着锦衣男子屈膝行礼,“清欢见过南宫表兄,适才多谢表兄救命之恩。”
南宫默言眼中带着笑意,“适才匆匆忙给母亲买城北铺子的豌豆黄,以致于没注意到竟是表妹的车驾,真是抱歉。”
说着,他又是转身向马上的安平侯点头致意,“默言见过安平侯。”
对上安平侯宋江元,南宫默言却并没有丝毫的胆怯,他手中拎着的匣子里散发出一阵酥咸的香味。
“姑母还是喜欢吃豌豆黄?难怪这几日餐桌上总是有这一道点心……”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楚清欢连忙恳求道:“表兄可别告诉姑母,不然到时候老夫人定然怪罪我透露了她给姑母的惊喜的。”
看着神色中带着些担忧的楚清欢,南宫默言轻轻抿唇,“这是自然。”
安平侯并未曾与两人一道入宫,楚清欢头也不回一下,一旁南宫默言眼角一挑,“表妹得罪了安平侯不成?”
适才,安平侯身上的杀意丝毫不加以遮掩。
楚清欢转眸一笑,“或许吧,说来还是要多谢表兄才是。”两次解救自己与危难之中。
“是呀,二小姐要多谢世子,只是本督却有些怨恨世子爷,竟是抢走了本督英雄救美的机会,实在是……讨厌得很。”
南宫默言愣了一下,才发现身侧不知什么时候竟是忽然出现一人。
金银粉勾勒的眉峰,朱砂描绘的曼珠沙华占据了大半张脸,只是却丝毫不能遮掩其容颜如画,绝色倾城。
“见过八千岁。”
姬凤夜唇角笑意淡淡,“本督就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便是世子爷都知道本督的恶名,真是……让人欢喜的很呢。”
南宫默言有些警惕地看着姬凤夜,适才其出现自己竟是丝毫不曾察觉,这等功力……
“千岁爷年少有为,世人最是仰慕。”
楚清欢不由唇角弯了起来,这等话若是被镇南公听到了,却不知会是什么表情。只是,刚才这妖孽竟也是在场?自己竟是半点没察觉出来。
“年少有为?”姬凤夜轻声一笑,“宋家公子少年成名,世子爷随父镇守南疆军功赫赫,本督比不得你们了,只好窝在这京城里做个缩头乌龟。”
这般自嘲,南宫默言自然不会认为姬凤夜会是缩头乌龟,反而……眼前的人是宣武帝的一把利刃,所向披靡。
“虽然不曾救了美人,可是到羲和殿的路还有一段,本督便是当一次护花使者吧,毕竟不长眼的人最近多得很。”
顺着姬凤夜目光望去,楚清欢唇角抹开一丝笑意,姬凤夜这话说的不正是来人吗?
安平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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