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回响者

    
    “你说呢？”面前的青年用戏谑的口气反问道：
    “难不成是找你谈情说爱？别开玩笑了，到了这一步，我已经失去了全部的耐心。”
    说着，青年在距离“械元之女”差不多四五米远的位置重踩地面，停下了脚步。
    紧跟着，他控制着触手全部耷拉下来，并将“狂熊牌”手枪垂向地面，思索几秒后，抬头，用纯黑的双眸死死盯着“械元之女”的面部。
    “来特·苏格拉先生，果然是你。”“械元之女”冷哼一声说道：
    “我知道克鲁斯德的规矩，毕竟我就是在那里‘被诞生’的。你向我做出了祈和与停战的动作，作为神明，我必须回应你的诉求。这是造物主为我们设下的众多并不合理的‘理’之一。我想你应该听说过，凡人只要能成功进入神明领域，他的前两个诉求，只要不涉及神明本身，不违背造物主的‘理’，我们都得满足你们。”
    伴随着细小的电弧闪动，“械元之女”的手炮消失，变回了大块黑白金属交错排列的那只机械手掌。
    看到她的行为，来特嘴角冒出不屑的笑容，他轻微摇了摇头，质问道：
    “我不是你的使徒吗？怎么，对待你的手下就是这副态度？”
    “使徒？呵呵。”“械元之女”冷笑一声，“你有宣扬过机械的理念吗？你有推广过我的名称吗？你从未帮我做过什么，又怎么会是我的使徒？所谓的‘使徒’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机械之主从未赋予我这种权力。”
    “到现在还能向人类派遣使徒的，据我所知，除了‘光明女神’，就只剩下‘暗夜之主’了。你应该有所察觉吧，周围信仰暗夜之主的人类很多，还有少部分信仰‘光明女神’，至于剩下的，除了‘机械之主’外，在西陆这片广袤的领域内，我并没有听说过其他神明的信众。”
    “这么说，我……是‘光明女神’的使徒？”来特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果然，刚苏醒那几天，住所旁边小店的老板沃德的并没说错，自己信仰“光明女神”，苏格拉城市的大多数居民信仰“暗夜之主”。自己身上这么多秘密算是被这位神明解答了一点，所以说……暂时应该将这段对话持续下去，争取弄清楚全部的秘密。
    一进“禁制之门”自己就看到了“械元之女”，还有之前一起探索这里的罗捏，只不过被一只深紫色大罩子拦住了去路，不得已，自己才动用红色魔源力和枪支，一顿乱砸才弄开了一个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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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刚一闯进来罗捏就进了另一个门消失不见了，他……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一个机械体，说不定也是有求于神明才来这里。但似乎……这次远处看他的感觉与之前很不一样了，多了一丝亲切感。
    不……不应该考虑这些，罗捏并不重要，真正有价值的反而是眼前的神明“械元之女”，自己要弄清楚身体里这么多的秘密，更要夺取神明的机械核心，争取摧毁它。如此，才能断了苏格拉委员会那帮人想要通过“拉来耶的梦境”开启“乐园”的念想。
    极速思考间，“械元之女”也并未对来特刚才的问题做出任何回应，她在尝试阅读来特的内心，领略他身体中蕴藏的力量，进而做出有效分析，应对可能到来的战斗。
    只可惜，她发现，无论自己如何涌动魔源力，来特所展现的信息始终像是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黑布，丝毫无法解读。
    索性，她只得缓慢开口道：
    “你原本不止是‘光明女神’的使徒，还是‘暗夜之主’的使徒。只是，据我所知，现在的你不过是一个凌乱的拼凑体罢了。”
    “当然，你说得没错。”从短暂思考中回过神来的来特微微点头，承认道：
    “想必你的信息网络比起帝国来说更要广泛，我的这副身躯是那个名叫‘来特’的护卫队青年的，我的灵魂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我的力量，如果没猜错的话，就属于神明使徒。当然，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想要了解什么？”“械元之女”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身体中力量……它到底是什么？究竟会为我带来怎样的宿命？”
    “你指的是‘红色魔源力’吧？”“械元之女”径直说出了力量的名称。
    “当然。这是我这副身体原本的主人临死前的呐喊，你知道吗？虽然我占据了这副身躯，但无时无刻不在承受那种迷惘和痛苦，还有面临死亡时的那般绝望和无助。”
    “那张快被搓烂了的便签上书写的文字始终萦绕于我的脑海，挥之不去。‘我们都会陷入黑暗，无人会被救赎。除了，红色魔源力……’我要知道红色魔源力的秘密，我希望……不，祈求你告诉我！”来特激动地要求道。
    “我无法拒绝你的诉求，来特。但我知道的确实有限，只能为你解答部分，剩余的，就需要你在未来漫长的旅程中走入一个又一个神明的殿堂，亲自询问她们了。”“械元之女”回应道。
    “有限也没有关系，我要知道你全部知道的！”来特半吼叫道。
    他的声音宛若因得不到猎物而发怒的野兽，他不仅忘记了“人类不能直视神明”的箴言，更忽视了眼前少女的神明身份。
    他已经开始有点歇斯底里了，他并不在乎触犯禁忌会遭受如何惩罚，毕竟，人类恐怕究其一生都无法踏入神明殿堂半步，对于他来说，这或许是自己身为人类，在废土生涯中唯一的一次。
    并且，帝国皇太子尹凡特发动的“沉寂的降临”战役，来特并不能确定是否已经完全结束，搞不好取得阶段胜利的这位野心勃勃的帝国未来统治者会带着剩余的榴弹炮和空天军，还有解读的克鲁斯德科技产物对高地中心这片黄沙区域狂轰滥炸。
    或许几分钟后，或许半个小时后，他们就会带着武器冲入这里，毫不费力地“毁掉”这里。
    如此一来，来特或许再也没有机会探知自己身上的奥秘了。
    “‘红色魔源力’是我们伟大的造物主所创造的。”“械元之女”轻柔的声音宛若，短暂压制了来特的怒火。
    “我们的世界来源于造物主一场可怕的噩梦，这场梦最开始度过了漫长的‘七个时元’。它们分别是‘火焰的赞颂时’，‘漫长的冰河时’，‘熔岩的萌发时’，‘宇宙的定型时’，‘星辰的繁衍时’，‘生命的呼唤时’和‘优雅的闭幕时’。”
    “这个时期相当漫长，从最开始耀眼的爆炸，一直到造物主彻底遁入沉寂为止，或许度过了数万年，或许是数亿年。这期间诞生了许多古老神秘的力量，‘红色魔源力’便是诞生于最初的‘火焰的赞颂时’，经历了一路离奇曲折的传递，最终到了你的手上。”
    “听起来像是跟着宇宙一同起源的。”来特腹诽道：
    “这‘七个时元’更像是对宇宙历史的总结。”
    “对。在很多认知中，造物主就是宇宙，宇宙即是造物主，便是这个道理。说回‘红色魔源力’吧，说到底他的诞生要比通行的五种基础魔源力和三大上层魔源力要晚一点，造物主创造宇宙时所使用的力量就是魔源力。但‘红色魔源力’又与其他魔源力关联不强，独立于这八类之外，称为‘孤独的徘回者’。”“械元之女”继续讲述道。
    “孤独的徘回者？”
    “对啊。一般来说，魔源力间会有程度不一，形态各异的‘元素反应’。比如，‘火焰’面对‘水源’时威力会被消减大半，但接触‘草木’则会异常旺盛。‘红色魔源力’虽有火焰的表现，但不会与任何魔源力产生反应。话又说回来，现在是魔法凋敝的时代，人们信仰蒸汽机械所带来的强大力量，加上人类、‘失落者’和‘无心人’对自然的无尽践踏，魔源力势微已是不可扭转的态势。”“械元之女”的语气中不难听出带着一丝失落。
    “那么，‘红色魔源力’给人带来的绝望又如何解释？”来特进一步问道。
    “是它的‘传承’。”
    “‘传承’？怎么理解？”
    “比起通常的魔源力，‘红色魔源力’更像是一种思想，一个理念，或是一个技能。它不会凭空产生，更不会凭空消失。每当一位持有者死亡时，便会在命运的安排下被另一人获取。每一位使用者都能将自己掌握最为熟练的技能，或是自己最重要的力量灌入其中，产生共鸣后发挥更强大的威力。”
    “换句话说，如果是身为‘机械体’的我得到‘红色魔源力’，我的机械身躯，以及‘锁敌之光’这项我最看重的技能便会与之共鸣，被其强化。等到我的身躯湮灭，你再获取‘红色魔源力’的话，你身体的某个部分就会变成机械，你也会得到‘锁敌之光’的异能。”
    “一代又一代的‘传承’，赋予了红色魔源力越发复杂的力量，它每被一人接纳，也会多一份独特的文化印记。在使用它的力量时，你或许能感受到之前所有的使用者好像就在身旁，与你并肩作战。这是浪漫的，但对于接触神秘和非凡力量较少的人类来说，它就是‘不可预知的恐惧’的代名词。”“械元之女”尽可能详细地解释道。
    “这么说的话，我能使用的这些力量，我见到的那张脸，‘红脸海恩’，都是之前使用者‘传承’下来的？”来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身后的触手，若有所思。
    “当然。”“械元之女”颔首道：
    “‘红色魔源力’的全部使用者我无法知悉，但至少，在人类尚未出现的‘混沌纪元’，也就是被部分学者称作‘智慧’诞生前的‘第0纪元’时期，地球上的远古生物和深海神明中就有人拥有过它。”
    “你背后的触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叫做‘暗迷之触’吧。”“械元之女”指着来特身后耷拉下来，但还在不自觉地蠕动着的触手问道。
    “没错。”来特点头承认。
    “它是深海古神之一‘迪普瑟’的专属。很早之前，我的主人机械之主和我讲过他的故事。在漆黑的深海下，被黏稠植物覆盖的古老宫殿中，存活着几位沉睡许久的古神。她们比我们更加神秘，更加难以捉摸，更不能窥伺存在。”
    “幸运的是，她们常年处于沉睡状态，只有信仰旧日支配者神明序列的信徒才能通过邪恶的仪式唤醒她们。迪普瑟并不是最强的，但至少统治过七分之一的海洋领域，对了，那会儿的大陆比起现在来说要小很多，差不多只有克鲁斯德加上炎火帝国的面积。”
    “迪普瑟早年与‘克苏鲁’爆发过一场争夺‘旧日神殿’的战争。原本它的力量和追随者都要逊于克苏鲁，但依靠红色魔源力强化过的三条黑暗触手， 她险胜了克苏鲁，把它逼到了黑暗的神殿中心。”
    “最后一次战斗中，一条触手刺穿了他的心脏，一条刺破了他的章鱼眼球，一条斩断了他的双翅。但在最绝望的关头，克苏鲁凭借庞大的身躯，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砸断了支撑神殿的全部石柱。随着神殿倒塌，她们被永恒地深埋于海底，这么多年来，并没有多少人再见过她们的踪影。”
    “械元之女”说完，似乎是与故事产生了情感上的共鸣，她低着头停顿了一会儿，才异常缓慢地重新抬头，望向来特，说道：
    “所以，‘暗迷之触’就是迪普瑟与红色魔源力产生共鸣后，被强化过的产物。无论是在战斗也好，无意识间也好，启动了红色魔源力，就会有概率动用它的力量。
    “如此说来……”来特猜测道：
    “我这副身体的前主人……或许就是无意间启动力量，召唤出了‘暗迷之触’，在极端惊恐中开枪自杀的吧。我想，身为常年接受教育，拥有坚定认知的战士】，长出这么一副奇特触手，很难不联想到自己被‘红色魔源力’影响，发生了变异。而苏格拉对于城市中发现的异变者通常会毫不犹豫地立即处决。慌乱中，他为了不连累同胞，不被屈辱地处决，只好向自己的心脏开枪，了结性命。
    “毕竟，‘无心人’的弱点就是心脏。而那张诡异的便签，我想，它的全文应该是：‘我们都会陷入黑暗，无人会被救赎。除了，红色魔源力所侵害之人。毕竟，我们会更早一步坠入地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