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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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手！”
    一声被怒火和震惊包裹着的大喝蓦然出现在李尔的身后，比声音更快的是一道凌厉的箭光，超越了极限的速度让这道箭光完全变成了昏暗光线中一条扭曲的游蛇，能够感受的到箭锋之上所蕴含的恐怖力量，却无法捕捉到它袭来的角度和痕迹。
    然而它终究还是一道箭光而已，哪怕那坚硬的岩石地面都因为箭锋上裹挟的斗气光芒而被切割出一道长长的沟渠，虽然对李尔来说绝对不算慢，但还是没有到足以让他后退或者躲避的程度。
    事实上，他也没想过要避。
    那道漆黑的流光撞碎了与李尔成同一直线的两个美杜莎的身体，在带起漫天血雾与碎肉的同时杀伐之势并未有任何的衰减，黑色依然够黑，锋锐仍旧夺目，在舔舐过鲜血之后那冰冷的箭头上甚至燃起了红色的火焰。
    这样的一箭对于任何一个普通人来讲都是必杀的一箭，是只能闭目等死慨然苦笑又或者愤怒张狂绝望的一箭，然而李尔不是普通人，他在被箭光裹挟而来的刺鼻血腥味中伸出了左手然后盈盈一握，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道凌厉的能使最优秀的精灵弓箭手也为之震撼惊叹的一箭就那样消失了，就如它来的诡异，消失的时候也好像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
    一个高大的身影随着那道消失的箭光紧接着就出现在了场外，如山般高耸的眉峰纠结了一瞬，随即一团耀目的蓝色水元素就在他的面前汇聚成球，再当那颗水球飞入场内炸散成无数绚丽的流光涌入那些兀自自相残杀不已的美杜莎体内后，此起彼伏的杀伐之音终于安静了下来。
    李尔全程冷漠地看着对方施为，没有任何动作。
    “你是谁？为什么要在这里妄起杀戮？”
    并没有因为刚才那个高级驱散术拯救了已经在自相残杀中仅剩不到一半的美杜莎而有任何的得意，那个身影从昏暗中走到了火柱之下，摇曳的光昏投注到他的脸上，尤其照亮了那对醒目的牛角。
    李尔不答话，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对方，这个突然出现的牛头人身上有些渊渟岳峙一般的气息，那双深邃如墨的眸子中看不到任何地底生物的嗜血和残忍，尤其是在对方还是属于最嗜杀的牛头人部落的情况下，那眼中的智慧和沉稳就更能使人忌惮。
    据他所知，地底世界能有这样气势的牛头人领主就只有两位，一个大将军耿纳，另一个大祭司蒂玛，从对方身上沉重的铁甲和那一箭的威势来看，当是前者了。
    “一个路过的死灵法师，我曾极力避免这场冲突，但最后不得已出手自卫。”
    李尔淡淡地道，耿纳现在站立的位置很微妙，恰恰是对于魔法师来说最小的安全距离，由此也隐晦的传递了对方的谨慎。
    至少是在认识到李尔的实力之后他暂时不想让冲突升级，这一点从他出现到现在就只是用一箭对李尔发出警告而没有后续动作就可以看出来。
    “你不是死灵法师。”
    让李尔意外的是，对方连一丝的犹豫都没有就直接戳破了他的谎言。
    “哦？”
    李尔也不否认，反而是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我从未见过一个死灵法师在钻研死灵魔法的同时还精专两系以上的元素魔法，也许你可以说在迪迦这样的天才数不胜数，毕竟你们都是号称为了追求生命的极致真理甚至不惜放弃生命的人，但就算你可以模仿出死灵魔法的气息，唯有一点就可以将你的谎言戳穿，因为战斗进行到现在你都没有召唤过一个亡灵。”
    几十个牛头人驱赶着同样多的蝎尾狮出现在了地下领主的身后，也正是因为这样，那个人话音的结尾处明显犀利了起来，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依然没有对李尔发动攻击。
    “所以我是不是死灵法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不能给你带来益处就是了。”
    李尔摊了摊手，算是默认了对方的话，明知他在撒谎也不动怒，甚至在援兵已经到达的情况下依旧保持了克制，除了他的实力让对方感到忌惮外，这恐怕是唯一的理由。
    李尔心里冷笑着，看来地底世界也并不是他此前想象的铁板一块。
    “你很聪明，和聪明人打交道不会那么累。”
    “耿纳大人！”让李尔意外的是，他们的对话正要朝着明朗的方向发展的时候，山壁上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混合着无尽仇恨的尖叫。
    循声望去，那个美杜莎女王正在两个战士的搀扶下浑身浴血的出现在了巢穴前方，只是她的右肩连同着半边乳峰一起已经完全消失了，白色的骨刺从伤口处凸露出来，破碎的皮肉像是腐草般垂钓在身前，这样的伤势竟然还不死，美杜莎一族的身体强悍程度可见一斑。
    “请大人为我们报仇！”
    并没有太多的怨恨指责，但就只是这么一句已经能将女王的态度表露明白，而后站在地面上的美杜莎们也纷纷举起了手中的铁弓，此起彼伏的报仇呼喊像是潮水一样把李尔淹没了。
    耿纳皱了皱眉头然后看向李尔，他没有说话，但是相信如果对方是个聪明人的话应该明白他眼神里的含义。
    “我投降。”
    果不其然，当接触到耿纳蕴含着丰富信息的眼神后，李尔当即举起了双手。
    “既然这样，来人！给我把这个人拿下，我怀疑他是布拉卡达派来的间谍，立刻带回军营严格拷问。”耿纳当即大喝道。
    即使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包庇一个屠戮地下种族的外人，尤其还是在这种敏感时刻，但是既然有了借口那么就一切好说了。
    在场的牛头人包括那些美杜莎闻言都是一愣，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一时间美杜莎们都忘记了呼喊，而耿纳身后的牛头怪也一下子忘了自己应该立刻上去锁人了。
    “大人！请你将此人制服交给我族，我要用他的鲜血和人头来祭奠死去的英灵！”还是过了两秒之后美杜莎女王才反应过来，那怨毒的眼神落在李尔身上宛如千万把匕首，如果能够把人看死的话，李尔现在差不多已经是一团肉酱了。
    “嗯？你在教我应该如何执行军务吗？”
    跟面对李尔时完全不同，当耿纳望向美杜莎女王时，那种千军辟易的铁血气势立刻宛如实质般充斥了方圆百米的范围，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一条条疤痕跳动着，像是万千亡魂与荣耀集合在一起的怒吼，只是淡淡的一个鼻音，已经震得美杜莎女王再说不出半个字。
    而当他展露出这种气势以后，他身后的那些牛头人和蝎狮也霎时红了双眼，一种鬼气修罗般的军势缓缓地在那支队伍头顶形成，似乎只要耿纳一声令下，立刻就能将面前数倍于己的美杜莎嚼烂撕碎。
    “还愣着干什么！？要我亲自上去拿人？”来自与美杜莎女王的抗议降至冰点之后，耿纳蓦然朝身后的士兵大喝道，几个牛头人才如梦初醒般的取出铁索走向了李尔，而李尔默然的看着这一切一声不吭，他从中嗅到了阴谋与对立的味道。
    擒拿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几个牛头人甚至做好了遭遇顽强抵抗的准备，因为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入场时满地的尸体却比亲眼所见还要能够说明问题，这个在他们眼中瘦弱无比的人类，那具身体里可能蕴含着无法想象的恐怖力量。
    但是当他们用铁索套往那个人身上时对方竟然笑嘻嘻的配合着举起了双手，唯独在是否收缴敌人武器这个问题上，为首的牛头上战士看见耿纳隐蔽的摇了摇头而机灵的选择作罢。
    一直到耿纳带着李尔彻底消失在黑暗的尽头，劫后余生的美杜莎一族都没有再发出任何抗议的声音，也是这个时候，美杜莎女王因为过度愤怒而颤抖僵硬的背脊突然发出一阵炒黄豆般的爆响，一口鲜血紧接着从她的喉腔里冲了出来：“去通知萨菲罗斯大人，告诉她这里发生的一切，说我恳请她的帮助。”
    让李尔没想到的是，耿纳并没有真的把他带去所谓的军营，仅仅是离开了美杜莎的领地不到五里地，他就屏退了左右和李尔展开了一场单独的对话。
    “我不管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你的目的，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那么今天发生的事情就一笔揭过，不仅如此以后只要是在我的领地上，你有什么需求我都会尽可能的为你提供便利。”
    非常开门见山的开场白，直接到李尔都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因为不管从什么角度上看这都是对他十分有利的条件。
    “我拒绝。”
    然而李尔想都没有想就给出了回答。
    “为什么？”并没有想象中的暴怒以及威胁，耿纳冷静的不像一个牛头人，反而像是那些居住在山谷树洞中的智者。
    “我没有莫名其妙为别人卖命的习惯，且不说你要我帮忙做的是什么事，要么你告诉我原因，要么我现在就走，相信你也明白就算刚才那种情况也拦不住我，恐怕这也是到现在一直对我保持克制的原因，你需要一个拳头非常大的人，去做一件你不方便做的事，跟这个相比，你给出的报酬简直微不足道。”
    李尔平静地答道，那种语气好像两个人不是在商量着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就是在讨论土豆多少钱一斤，能不能便宜一点。
    耿纳闻言深深的看了李尔一眼，那双巨大的同仁中似乎有怒火和挣扎的神色在翻涌，然而只是过了不到一秒一切都又恢复了死水一般的平静。
    “哎，回军营再说吧。”
    耿纳一挥手，散落在远处警戒的牛头人士兵立刻驱赶着蝎狮朝着他们两个的位置靠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