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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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尽之海，斯巴达克斯，南下的飓风带来了连绵半月之久的狂风暴雨，如果不是建城之初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并建设有庞大的疏浚水道这座城市恐怕就要变成第二个亚特兰蒂斯。
    即便这样，城外的土地依然被大片大片的海水所填满，整座迷雾岛的面积缩小了近三分之一，粮田、棉地以及城外的工坊村落尽都沉入海底，只有船坞那高大的灯塔桅杆兀自在海面上挣扎着，却也随时可能在怒海狂潮中折断。
    所有的居民都被迫撤入了城中，让已经数度扩建可以容纳十万人的斯巴达克斯主城一度人满为患，虽然兄弟会和修女会都派遣了神职人员协助救灾，但是在最困难的食物以及药品补给上他们也束手无策。
    瓦伦克带着一帮属僚已经忙的焦头烂额，甚至要求杰瑞米和塔里克等人带领军队加入了救灾行动，其实也不用他说，作为所有人的家园军队里的战士救灾时也是义不容辞，然而人力有时而穷，在无穷无尽的狂风暴雨之中，他们所能做的只不过就是尽量安抚灾民的情绪以及将伤员和病患区分隔离，以防止可能出现的灾变。
    所幸这里是斯巴达克斯，龙神光芒照耀之地，这里的民众觉悟也非同大陆的其他地区，虽然种族身份各有不同，但是在面对灾难时依然可以做到有条不紊共渡难关，即便三天前总督瓦伦克就已经宣布往后食物配给按每人每日三成来调整，除了一些黑暗中的不和谐抱怨外，大多人民众都表示了理解。
    按道理作为首善之地，龙神圣辉最眷顾的地方，斯巴达克斯绝无可能遭受如此艰难的天灾，比这更狂暴的飓风以及海啸以前都曾有过，然而却连斯巴达克斯城外的一粒稻谷也无法损毁。
    在海外各族的心中，斯巴达克斯已然成为了天堂一般的圣地，甚至因为朝圣的人太多，总督府还曾经下达过一个奇怪的政令，那就是严禁任何人在离开斯巴达克斯时带走岛上的泥土，毕竟迷雾岛的主岛面积只有一百多平方公里，而道路两旁坑坑洼洼的土洞也确实有碍观瞻，不过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了斯巴达克斯的繁盛。
    然而这一次，哪怕龙神广场前每天都有数千人在敬跪祈祷哀求怜悯，以至于德洛和罗兰二人每天都要派出大量的牧师来主持这项工作，而伊沃暂领的军队也不得不分批次的入城维持秩序，但是他们敬爱的龙神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任由狂风肆虐，暴雨倾城。
    不知道何时何地从谁人开始，总之慢慢的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开始在人群里流传，那就是斯巴达克斯有人做了触怒龙神的事情，这场灾祸是龙神陛下降下以惩罚恶者的，并没有具体的指向谁，但是所有人在心中蒙上一层沉重阴影的同时，也不禁想到了那个已经失踪多时的领主。
    “这是谣言！是诽谤！瓦伦克你不是总督吗？查，不管是谁一定要把他揪出来，老子要掀开他的头盖骨看看他脑子里装的是不是粪便，这种时候散布这种谣言，是想要干什么！”
    议会大厅，总督办公室，塔里克刚刚从城外救灾回来就听到了这个传闻，暴跳如雷之下立即就掀翻了桌子。
    “你冷静点。”瓦伦克无奈的拂了拂被四溅的茶水打湿的衣袍，又再谨慎的朝外面看了一眼确认没人偷听后，才苦笑着把面前倾倒的桌椅扶了起来。
    “不能查。”瓦伦克严肃的说道。
    时至今日，身居高位日久，他早已不是当年帕洛弗迪学院那个无脑跟班了，事实上他听到这个传闻的第一时间就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也确实下令让几个心腹助理暗自去查探，然而直至现在五天过去了，这几个人就像是在汪洋大海中消失了一样杳无音信，这更给了他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感。
    但是要如何把这种担忧跟塔里克这个大老粗解释清楚却是更让瓦伦克头疼的一件事情，他和塔里克并无直属关系没有办法命令对方，也深知这个野蛮人的脑袋里只有李尔的命令甚至连龙神也不放在心上，急怒之下还能想到这是诽谤已经是很难为这个傻大个了，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在今夜把塔里克叫来商议，除了他之外，连杰瑞米和卡萨等人都没有通知。
    “为什么不能查！？你不查，我自己去查！”果然，塔里克闻言立即怒火更甚，当即一甩袖子就要回军营里去，而瓦伦克也丝毫不怀疑等他回到军营一定会闹个天翻地覆，而这个恰恰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并且他也认为，李尔也同样不想看到。
    “站住！”已经从事文官多年的瓦伦克甚至都忘记了自己魔法师的气势，好在是总督当的时间久了总有那么一点气场在，是以这陡然的一喝还真把塔里克镇住了一瞬。
    不过，也就是一瞬而已。
    塔里克回头怒瞪瓦伦克，一对燕环豹眼是几欲择人而噬的神情，恐怕接下来如果瓦伦克不能给出一个合理解释的话，那砂锅一样大的拳头少不得就要给他一点教训了。
    “你先坐下来听我说完，而且接下来我不管说什么你都不要打断我，只管安安静静的听着，并且我要你记住，我跟你说的这些话，出我口入你耳，绝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否则的话我们可能都有杀身之祸。”瓦伦克目光灼灼地盯着野蛮人，这一刻他略矮的身姿却有一种山岳般的气势，语气中的严厉叮嘱也是完全不容质疑。
    “你说吧。”虽然脑子也没有特别好使，但其实跟哈格比起来塔里克少了一点冲动，更多了一分沉凝，毕竟也是经历过大阵仗的人，看见瓦伦克这个样子立刻就意识到事情可能比自己想的还要复杂，一时间竟然也没了再发脾气的冲动。
    看到塔里克不再暴走之后瓦伦克心下稍安，他轻轻的走到门口并且稍显忌惮的用精神力环顾了一周，确认卫兵都如命令的一般在百米外坚守后才走回了桌前，又给他和塔里克的周围设下了一个隔音结界，虽然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但好歹心里上能够平稳一些。
    塔里克也没有再催促，瓦伦克越是谨而又慎，他就越觉得可能有大事情要发生了。
    “事实上，从这个流言开始传播的第一时间，我就已经派人暗中去查探了，但结果是我派出去的人全都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今天是第五天，依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回来复命。”瓦伦克面色沉重地说道，塔里克则是心下一震。
    “其实第三天的头上我就知道这事背后决没有那么简单了，这个流言的意图非常明显，就是把这次天灾的脏水泼到大人的身上。”说道这里他看了塔里克一眼，发现对方虽然面有怒容但依旧在自习聆听之后也松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开口。
    “把我派出去的人抹除掉是他们的应对，这固然让我无法得知内幕消息，但最大的失误也正在于此，试问在这斯巴达克斯，能够越过我甚至让我都束手无策的机构还有哪个？他们的作为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但我不明白的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整个讲述的过程中瓦伦克没有用到任何敏感的字眼，但是他相信只要塔里克不傻就能够明白他的所指，然后从对方眼中渐深的忧色来看也确实如此。
    “警告，又或者威胁，这两个可能都无法成立，因为大人本身不在斯巴达克斯，也就不存在警告或者威胁的受体，左右想不明白我干脆就不想了，他们不是想要散播流言吗，我帮他们，这几天来我不但没有再阻止流言的传播，甚至还暗地里放任帮助流言的散发。”
    瓦伦克嘴角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笑，看的塔里克莫名其妙。
    “你想要干什么？”野蛮人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不再去查探流言的源头，但是在帮助流言传播的过程中，我却命人将那些重要人物的反应一一记下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他冷笑着看向塔里克，也是这个时候，他终于从那些繁缛的公文政令中挣脱出来，忆往昔般的找回了那种小队冒险时的兴奋感觉。
    “你要造反？”塔里克试探着问道，即使是这么大逆不道的问题也不见他刚才有知道李尔被泼脏水时那般愤怒，甚至隐隐还有一点点血液在骨髓里躁动的感觉，于是瓦伦克确定今晚是找对人了。
    “你太抬举我了。”瓦伦克哈哈一笑然后接着道：“所谓流言止于智者，但是更多时候真正的智慧往往只掌握在极少一部分人的手中，而且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城中散播的那些根本不是流言而是事实呢？以大人的性格有没有可能做出触怒龙神甚至是背叛龙神的事情？”
    塔里克没有立即回答，苦苦思索之后再对上瓦伦克那双电亟火灼般的双眸时，他从里面找到了一样的答案。
    “斯巴达克斯是大人一手建立的，这里面的许多人包括你我在内都是先知大人而后知龙神，甚至在某些方面大人的影响可能更在龙神之上，我们塔塔利亚本来就不信教，你们野蛮人也是一样，而且我敢保证，像我们一样的人并不在少数，如果大人真的做了触怒龙神的事情，导致他们要将他从斯巴达克斯抹除，直接宣布大人为叛逆显然是不行的，因为那会直接激起民变哗变，到时候斯巴达克斯就是一片废墟！”
    瓦伦克斩钉截铁地说道，越是抽丝剥茧他就感觉自己越接近事实的真相，这么多年处在总督的位置上说是禅精竭虑，但是他内心却一直认为自己并没有帮上李尔什么忙甚至已经快被边缘化了，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终于再一次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所以流言出现了，而且我敢断定这只是一个开始，再后面一定会有更多给大人抹黑的流言诽谤，直到将大人在民众战士心中的地位彻底推翻，那个时候，斯巴达克斯就可以易主了，好一个温水煮青蛙！”瓦伦克冷冷地给出了自己的结论，眼中流动嘴角悬挂的都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会不会想的太简单了点？就凭几句流言就想推倒大人在斯巴达克斯的威信，别的我不知道，至少我麾下的战士们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全都义愤填膺要进城拿人。”塔里克有些怀疑的问道，兹事体大容不得他不谨慎，这个时候他反倒是觉得瓦伦克太过武断了。
    “你麾下的士兵是这样，别人麾下的呢？杰瑞米呢，古伊娜离开后由伊斯卡暂管的剑士团呢？卡萨呢？新下水的五艘还没来得及任命船长就被兄弟会把持的冥王级战舰呢？民众呢？而且你能保证你麾下的士兵今天如此，明天也如此吗？接二连三的流言轰炸后，永远都会如此吗？”
    一连几个反问让塔里克哑口无言，而瓦伦克也没有再逼迫他，无奈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民众是愚钝盲从的，并不是说单体的民众不具备鉴别对错的智慧，只是很多时候事件被伪装成没有对错的样子但却占据了普世道德的制高点，绝大多数的人都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影响，等到他们发现事实真相并非如此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更可悲的是，绝大多数时候他们永远也不可能知道真相，因为很快当权者就会制造新的事件将他们的注意力完全吸引过去，而旧的事实则会被永远的掩盖在历史的尘埃当中。”
    “你想要我怎么做？”没有瓦伦克那么多花花肠子，塔里克只知道他这条命是李尔给的，于是乎他站起来，就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看着塔里克坚定的眼神瓦伦克满意地点点头，其实今晚他也是在赌博，如果塔里克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心向李尔而是向着龙神，今晚的谈话伊始就是他的死期了。
    “很简单，什么也不要做，任由流言在军中发展，甚至推波助澜也无妨，普通的士兵不用去管他们也属于盲从流，百夫长以上的队长全都鉴别出来，心向大人的暗地里收拢，杰瑞米他们还不知道能不能信任，但我这边会一个个去试探，我们必须要为大人把他一手建立的心血最大限度的保存下来，城池可以不要，财宝也可以不要，就像大人说的那样，人才是最重要的战略力量。”
    瓦伦克沉声说道，这个时候，他竟然有了一种运筹帷幄的感觉，一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在李尔缺席的情况下完成这么一件大事，那胸腔中早已被公文政令消磨的干干净净的热血竟然又重新沸腾起来了。
    “然后呢？把这些人暗地里集结在一起我们再怎么办？总不能光明正大的杀出城去吧，别忘了，虽然我们的先祖贾格和昆莎女王离开了，但那三位还在。”
    塔里克有点担忧，萨-艾朗、塞壬以及阿芙洛狄，就像是压在斯巴达克斯上方的三座大山一样，只要他们有一点风吹草动，翻手间就能把他们镇压。
    “等，他们不可能永远呆在斯巴达克斯，而且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我们有异心，只要你之后的行事小心一点就不会出纰漏，等到他们三个离开斯巴达克斯的时候，也就是我们离开的时候。”
    瓦伦克信心满满地答道。
    “怎么离开？”塔里克还是不明白。
    “傻啊你，你难道忘了我们现在还处于战争状态？”瓦伦克哈哈一笑指向墙上的地图，那里，一个鲜红的箭头正指向精灵矮人之国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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