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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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蒙德没能找到阿德拉说的那个人，甚至他连边关之城都出不去，因为就在他到达边关之城的第二天，一支仿佛从天而降的亡灵大军突然出现在了边关之城的地平线上。
    龙神在上！当雷蒙德看见那无边无际的亡灵海时整个人如坠冰窟，边关之城离迪迦足足有千多公里，而且中间还隔着大片精灵和矮人统治的土地，这些亡灵是怎么过来的？
    更重要的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迪迦哪个死灵法师会有这么强大的军力，没有骷髅没有僵尸，没有幽灵吸血鬼甚至连暗黑骑士和骨龙都没有，放眼望去是数之不尽的骨玉权杖——尸巫，攒动的半腐烂的头颅比塔塔利亚沼泽里的毒泥怪还要狰狞，而那个数量已经无法细数，如果非要概括一个范围出来的话，那只能是绝望。
    没有人能回答雷蒙德的这个问题，广袤神秘的图拉利昂森林，湍急的河流以及狭长的深谷，总之这些艰难的地形并没有对这支亡灵军队造成任何迟滞，因为带领它们的人叫做格鲁。
    十天前从黑鸭城出发，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就横穿了图拉利昂森林的西南角，在山丘矮人堡垒炉石城一战灭杀守军一万一千人，随后挥军挺进精灵壁垒森林幽谷再将守军屠戮殆尽，如果不是为了等待艾尔森的话，他的速度可能比雷蒙德更快点。
    而艾尔森之所以慢，是因为山德鲁十分看重这次行动赐下了鬼王斗篷，所以那些能够回答雷蒙德这个问题的人现在都来到了城下，当然，是以尸巫的形式。
    “大人！怎么办？”
    城墙上，迪伦脸色苍白的看着不远处的亡灵尸海，敌军刚刚到来就将边关之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但诡异的是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发起进攻，可是也没有任何人前来交涉。
    “通知帕灵顿了吗？”
    雷蒙德的脸色同样不好看，这次他来到边关之城主要的任务是押解阿德拉等人并不是战争，在帕灵顿已经明确表示将会支持斯巴达克斯的情况下他并没有带来多少军队，而且为了防止可能出现的变故以及避免帕灵顿的忌讳阿德拉所统率的斯巴达克斯军队并没有驻守城中，而是在离城十数公里的海岸上扎营由鱼人族的军队监视着。
    遗憾的是，就算是斯巴达克斯的军队此时在城中也没有用，骤然间领主反叛，然后所有高级将领被捕下狱，对士气的打击恐怕是致命性的，没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来过渡这支军队都不可能再恢复往昔的战斗力，甚至只要其中有某个细节处理不好，这支军队从此废了都有可能，而这一点，雷蒙德显然是知道的。
    让雷蒙德痛苦的地方也正是在这里，自己的军队战斗力锐减，鱼人族以及帕灵顿的军队他又没有直接指挥权，现在死灵围城，他几乎就成了砧板上的肉鸡一样任人宰杀，而且面对这种情况，敌人在没有表明来意的情况下，他对于帕灵顿会持什么样的态度也一无所知。
    还好的是，并没有让雷蒙德孤立城墙心急如焚太久，一声宛如女妖嚎哭般的号角声从死灵海的后方冲入了阴霾的天空，而后尸巫大军当中骨头攒动，一条明显的过道也被让了出来。
    “你们好啊。”
    一个黑发黑眼身体被黑色的斗篷包裹着，且骑在一匹高近三米的黑色战马上的年轻人出现在了城墙下，如果这不是白天，恐怕就只能从声源以及战马那被厚重黑甲覆盖着的血色双眼才能判定他的存在了。
    “很抱歉以这么突兀的方式出现在各位面前，不过请不要担心，战争并不是我们的第一选项，对于秩序龙神陛下，就算在迪迦也是受到极高的尊崇的，我是迪迦宫廷大-法师山德鲁的学生艾尔森，那么，请问谁能出来和我对话？”
    从始至终艾尔森那张青紫犹重却略失人色的脸上都挂着一抹和蔼温熙的笑容，明明已经是不死亡灵了，但是因为这抹笑，反而让他看起来比一般人更多了点生气，像是一个久病体虚却依然温润如玉的读书人。
    “我是斯巴达克斯神殿雷蒙德长老，迪迦的人，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你们不是已经准备征讨塔尼克联邦了吗？”
    虽然依旧是心里打鼓，但雷蒙德毕竟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对方既然已经表明了态度，不论怎么样他也必须答话了。
    “确实迪迦和欧弗已经组成了联盟，讨伐李尔也是真的，不过在那之前老师委托我来埃里找一个人，可是等我到了埃里之后才知道她已经被你们带到了边关之城，我也只好多走些路来这里寻她了。”
    艾尔森颇知礼节的摘下了自己的套头斗篷，然后又以手抚胸外马背上微微弯腰向雷蒙德致意，态度谦卑真诚好像他才是被围城的那个。
    “请问阁下所找何人？”
    其实听到艾尔森的讲述的第一时间雷蒙德心里就疑窦丛生，据他所知李尔和山德鲁是多年死敌，连带着他麾下的这些追随者和山德鲁也是一样水火不容，李尔作乱不知会部下也就算了，这个时候山德鲁莫名其妙地插进来是什么意图？
    诸多疑问在胸，是以哪怕已经猜到艾尔森要找的是谁，雷蒙德还是如此明知故问了一句，为的就是等下有理由从艾尔森那里探得一点信息，当然，也有拖延时间的成分在里面。
    “阿德拉女士，听说她被你们囚禁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让我见她一面？”
    艾尔森彬彬有礼地回答道。
    “只是见一面？”
    雷蒙德更莫名其妙了，兴师动众挥军千里，就为了见一个已经成为阶下囚的敌人一面，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只是见一面而已，我知道她现在已经是叛逆的同党，如果把她带走的话会使你们十分为难，而且我们暂时并不想和斯巴达克斯发生正面冲突，理由刚才我已经说过了，即使在死灵法师这个群体中秩序龙神陛下也是相当受崇敬的。”
    艾尔森越是温和有礼不急不躁，雷蒙德心里就越是觉得很虚不知道对方到底想干嘛，也觉得这里面恐怕有什么他想象不到的大阴谋，一时间无论如何不能让阿德拉和艾尔森见面的想法竟是占了上风。
    “如果我拒绝呢？”，沉默半晌之后，他试探着问道。
    “请您无论如何不要做出没有根据的猜测以及错误的决断，这会影响到斯巴达克斯与迪迦之间的友谊，我真的只是希望和阿德拉女士见上一面而已，我老师有几句话委托我务必要亲自转达，我刚才说过了，战争并不是我们的第一选项，不过如果您执意拒绝我如此合理的请求，恐怕我也只能走我最不想走的途径了。”
    哪怕是威胁的话，经由艾尔森的嘴里说出来竟然也像是请求一样，好像他才是迫不得已的那一方。
    “大胆！你知道你在威胁的是什么人吗？你们迪迦又或者山德鲁，难道想和整个大陆为敌？我就在这里，阿德拉就在城里，你尽可以来攻城看看！看看是你的死灵军团厉害还是城里的火枪火炮厉害！斯巴达克斯和鱼人族的军队就在十里开外转瞬即至，你要是不怕腹背受敌，尽可以放马过来！”
    一番话吼的整座战场鸦雀无声，吼的雷蒙德整个人正气凛然，也同样吼的站在他背后的迪伦胆战心惊生怕艾尔森盛怒之下真的攻城，以及吼的站在城墙上的帕灵顿士兵莫名其妙直恨不得把他丢下城楼去。
    事实上虽然帕灵顿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但是守城的将官早就接到了密令静观其变，除非敌人真的发起蚁附攻城，否则绝不能做出任何刺激敌人的事，而守城将官也一直奉行着这个原则，任由雷蒙德出面去和艾尔森斡旋，但要实际说起来，帕灵顿以及他麾下的将士才是边关之城真正的主人。
    哪知道雷蒙德突然来了这么一出，他嘴上倒是爽了气势也端得足，但要真正打起来死的可都是他们边关之城的人，那底下无边无沿的尸巫大军只是看一眼就能让人如坠冰窟，真打起来要用多少人命来填？
    一时间整座战场的空气都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到处都是长大了嘴巴痛苦的嗬气声，除了那些不需要呼吸的亡灵依旧一片死寂之外，边关之城城墙上的所有人都用一种将死的鲤鱼般地眼神憎恶地盯着雷蒙德的背影，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那他现在应该已经是几千片肉条了。
    背对着城墙上的诸人，正义凛然的怒吼过后一抹冷笑的光芒出现在雷蒙德的眼底然后又转瞬消失，他如何不知道帕灵顿的如意算盘，死灵围城到现在已经十几分钟，他就是用爬也能从伯爵府爬到城墙上来了，避而不见，无非打的就是不想接这个矛盾想要由他或者斯巴达克斯来一力承担。
    更甚至恐怕他早就收到了风声艾尔森这一次不是针对他而来，早先就曾听闻埃里到处都是死灵法师的钉子，后来虽然李尔清扫过一次，但山德鲁这样的人又怎么不会狡兔三窟？而帕灵顿这样的人又怎么会不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但是，有好处的时候就想上，有难处的时候就想躲，所谓的联盟却只想自己利益占尽，这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雷蒙德在心中冷哼一声心道：“你不是想躲吗，我直接把火油浇到你的瓦沿上，看你还怎么躲？”
    伪信徒、败类、异端、等龙神陛下降临把你们这些恶狗全都抹杀，这一刻他显然把帕灵顿划为了李尔同一类人。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艾尔森真的发起攻城他也不怕，以边关之城的军力和高墙深河，就算是艾尔森的亡灵大军也不可能一时半会儿攻的下来，届时他大可以带着牧师团从南门突围，相信帕灵顿也不敢拦他，到时候有鱼人族的接应到了海上，这些丑陋的死灵还能游过来不成？
    想到这里，雷蒙德本来也有点吊着的心情立刻就舒缓了许多。
    让雷蒙德失望的是，他的那番义正言辞的教训并没有激怒艾尔森，甚至再开口的时候连一点点的情绪波动都没有，依旧是那仿佛万年不变的笑容，但是从艾尔森口里说出来的内容，却让雷蒙德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雷蒙德阁下，我们都是有教养的人，这种虚伪的嫁祸于人的把戏实在是没什么新意，如果您确定拒绝我的请求，在我认为不再有别的解决途径的情况下，我会攻城的。”
    “我也从来没有小看过边关之城的驻军，面对一眼望不到头的亡灵海还能面不改色的站在城墙上就证明了他们都是勇敢的战士，我也敬畏斯巴达克斯的新式武器，但如果双方真的起了流血冲突并因此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诸君明鉴，这笔账请记在雷蒙德长老的头上。”
    “你放屁！”
    还不等艾尔森的话说完，忍无可忍的雷蒙德终于不顾仪态的破口大骂了，被艾尔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戳破他的心思，犹如直接把他剥光了绑在苦刑架上供人观赏一样羞辱，更可怕的是如果他任由艾尔森说下去不反驳的话，也就坐实了祸水东引这口黑锅，到时候帕灵顿不会跟他轻了，回到斯巴达克斯德洛大长老那里恐怕也不好交代。
    遗憾的是艾尔森对于雷蒙德的激动充耳不闻，兀自微笑地说道：“至于您等待的鱼人族和斯巴达克斯军队恐怕不会出现了，不但不会出现，恐怕您永远都见不到他们了，我知道您一直到现在都在拖延时间想要等待救援，其实我何尝不是一样呢，问一个问题，您难道就没有发现我这边少了一个人吗？”
    少了谁、去干什么、带了多少人去，雷蒙德已经什么都不会想了，帕灵顿或许会知道死灵大军中少了最重要的统帅格鲁，而沿途屠戮了矮人精灵数座城镇之后转化的尸巫数量更应该远远超出当前的规模，这也许才是帕灵顿到现在都没有出现的原因，然而这一点，帕灵顿从来都没有对雷蒙德透露过任何信息！
    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像一个跳梁侏儒，被人用一块黑布蒙住了整个身体耍的团团转还不自知，却自以为掌控了整片黑暗。
    “你……想与斯巴达克斯……与龙神为敌吗？”
    已经不知道能说什么了，雷蒙德最后发出这样一句不甘的挣扎，犹如溺水之人吐出的最后一个气泡，有气，但是无力。
    “您的这个笑话真的是一点都不好笑，从李尔的时代开始，一直到现在，甚至是遥远的未来，我们难道不是一直都是敌人吗？”
    嘴里说着不好笑，但艾尔森嘴角那温润如玉的笑容却从来没有消失过，他淡淡地朝前一挥手，一直像是石化风干了的枯骨般的亡灵军团，突然如被浇入了一千吨的滚油般沸腾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