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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字不易, 谢谢大家的支持! 李显苦着脸嘀咕:“胖一点怎么了?胖了才显得我威武雄壮!阿弟,你看看阿父身边那帮千牛卫, 个个人高马大, 那才是我大唐儿郎!”
李旦凉凉地扫李显一眼, 目光落在他凸起的小肚子上, “去骑马。”
语气淡淡的, 并不严厉,但足够威慑。
李显脸上的胖肉皱成一朵千瓣牡丹花,委委屈屈走下牛车:“我是兄长, 不和你一般计较。”
李旦盯着李显爬上马,留下户奴杨知恩监督:“看着七王,他敢下马,立刻唤我。”
杨知恩应喏, 老老实实缀在李显身后, 一眨不眨地盯着李显臃肿的背影。
李显环顾一圈,发现身边没人敢替自己说话,不由悲从中来:都怪那个神神道道的婆罗门医者!
他乃堂堂英王, 身上的每一块肉全是佳肴珍馐、琼浆玉液娇养出来的, 不是什么肥胖症!
他是天潢贵胄, 他的肥肉也是高贵的肉, 用不着减!
李旦听不见李显的腹诽,夹紧马腹, 驱马走到队伍后面。
路过李令月和贺兰氏的车驾前时, 他轻勒缰绳, 停在二轮车旁。
李令月仰头看着他笑,细长的双眼微微弯起:“王兄,我上回和你说的波斯水晶杯,你帮我寻到了么?”
李旦摇摇头:“没有。”
也不多做解释。
李令月知道他素来寡言,喔一声,挥挥手,漫不经心道:“王兄,我让七兄帮我去寻好了,正好让他多去西市走动走动。”
贺兰氏把围在肩头的印花帔巾扬起,故意往李令月脸上甩,嘴角带着浅笑,亲昵道:“又使唤你兄弟帮你跑腿?”
李令月拂开帔巾,哈哈大笑:“七兄要选妃了,我不赶紧使唤他,以后阿嫂嫁进来,就没机会了!”
两人笑着打趣一阵,压低声音,讨论李显的王妃最有可能出自哪个世家大族。
李旦轻夹马腹,勒马转向,慢慢驰到裴英娘的二轮车旁边。
护卫、宦者、宫女们沉默着前行,旗帜在凛冽的寒风中飞扬。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旌旗在风中舒卷的声音。
裴英娘十指翻飞,胖乎乎的手指头把丝线拧成一条条麻花形状,来回穿插,很快勾勒出一只蝴蝶形状的结子。
耳畔忽然响起一阵细碎清脆的珠玉轻击声。
裴英娘抬起头,眼前闪过一道炫目的金光,晃得她眼花缭乱。
李旦贵为亲王,座下的骏马装饰华丽,马鞍上镶嵌了数百颗绿豆大小的宝石,系带上悬着一片片麒麟金杏叶,金叶随风飘动,发出窣窣细响。
宝光闪烁,璀璨夺目。
裴英娘忍不住偷偷咽口水:一看就知道很值钱!
李旦居高临下,俯视着眼睛闪闪发亮的裴英娘,疑惑又诧异。
他以为这个差点死在亲生父亲剑下的小娃娃,此刻应该躲在车厢里抹眼泪才对。
特意绕过来看她,就是怕她有什么好歹。
没想到她竟然没事人一般,靠在车窗上做针线活儿。
那个泪如雨下,抱着他不放,无助而绝望的小娘子,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除了他,大概没人相信,一个时辰前,裴家小娘子还蜷缩在床榻上瑟瑟发抖。
不愧是母亲挑中的人。
李旦自嘲一笑,策马离去。
裴英娘盯着马鞍上的宝石看了好半晌,忽然发现李旦腰上空落落的,没有佩戴她早上看到的那块双鹿纹山玄玉佩。
应该是丝绳绞断了,没来得及换新的。
她低头看看手上刚编好的蝴蝶络子,粉白两色,和李旦完全不搭调。在篓子里翻了翻,找到一条棕黑色的,扭了金线,编成燕子形状,好看又大方。
连忙捧在手心里,想问李旦喜不喜欢,抬起头时,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只留下一个端正笔直的背影。
裴英娘目光痴迷,啧啧道:“连马尾上都挂了金叶子呀……”
她好想要那匹骏马!
抵达蓬莱宫后,忍冬让宫女去抬热汤,预备服侍裴英娘洗漱。
今天舟车劳顿,李治和武皇后肯定不耐烦见人,用不着去蓬莱殿请安。
果然,夜幕低垂时,羊仙姿往各宫传话,言圣人已经就寝,让他们各自安歇。
药童把熬好的汤药送到裴英娘殿前,“八王吩咐,贵主莫要忘了服药。”
裴英娘白天纯粹是吓病的,现在一觉睡醒,又从太极宫搬迁到蓬莱宫,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蛮可以不用吃药。
药童面色不改,把鎏金宝相花纹银碗往前一递:“请贵主服药。”
小娃娃当久了,裴英娘也想使个性子、耍耍赖。
嘴巴还没撅起来,忍冬已经接过银碗,舀起一匙子黑乎乎的药汁子,送到她唇边:“贵主不怕,吃了药,病才能好。”
裴英娘脸颊微微一热,虽然知道自己只是个八岁的女娃娃,忍冬这么哄她是正常的,可是好像还是有点难为情。
只能老老实实吃药。
吃了药,她一觉睡到大天亮。
既没有梦到提着宝剑追杀她的裴拾遗,也没有梦到讨厌的裴十郎和裴十二娘。
她心情大好,早上吃了两大碗胡麻粥,一盘玉尖面,两只素馅毕罗。
忍冬和半夏把所有箱笼打开,想为裴英娘挑几件新衣裳。
虽然宫人们为了迁宫一事乱成一团,但女官、女史们有条不紊、忙中有序,百忙之中,仍然记得给裴英娘送来整套首饰衣物和被褥用具,十分贴心。
武皇后要在麟德殿摆宴庆贺迁宫,众人届时都要出席,连太子李弘和太子妃也会从东宫赶来凑趣。
这是裴英娘头一次参加皇室宴会,忍冬想把她打扮得漂亮一点,左看看,右翻翻,挑挑拣拣半天,还找不到满意的裙装。
半夏不懂宫中流行什么样的服色,只能跟在忍冬后面打下手。
裴英娘坐在槅窗下打络子,日光从茜色窗纱漏进屋里,笼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半夏想起一事,悄声道:“贵主,太子妃也姓裴呢!和贵主好像是一家人。”
太子妃裴氏是左金吾将军裴居道的女儿,确实和裴英娘同出一族,不过裴氏的祖父曾经做过宰相,而裴英娘的祖父只是个六品官,比不上裴氏那一房显耀。
裴英娘把丝线绕成一簇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从前没来往过,以后也不必特意去结交。你记住,我是天后带进宫的。”
半夏心神一凛,“婢子明白。”
忍冬终于挑中一条单丝碧罗笼裙,“太平公主爱红,平时多穿红色,贵主穿青色最好。”
裴英娘换好衣裳,盘腿坐在铜镜前,等着忍冬帮她梳髻。
镜中的小娘子脸色还有点苍白,穿郁泥地联珠团窠对鸟纹锦对襟半臂,浅色绉绸窄袖交领襦衫,单丝碧罗笼裙,竹根青系带分系在两边,一直垂到翘头履鞋面上,肩上披一条沙绿色葡萄纹锦厚披帛,完全是一副少女打扮——裴英娘气度沉静,宫女们总忍不住把她当大人看待。
忍冬踌躇半天,最后给裴英娘梳了个家常的双螺髻,略施簪环珠花,发间裹丝绦,留出长长一段,垂在肩头。
最后照例在她眉心点上朱砂痣。
这么一打扮,裴英娘依然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娃娃。
忍冬扫视一圈,小声说:“太平公主喜欢描花钿、贴面靥,贵主年纪还小,点朱砂就够了。”
裴英娘浅笑一声,“多谢你替我想着。”
反正李令月喜欢什么,她就得忌讳什么。
忍冬连忙躬身:“这都是婢子的本分,不敢让贵主谢婢子。”
直起身,看一旁的半夏似乎有些担忧,笑着道:“太平公主天真烂漫,为人宽和,平时待宫人们很好,时常赏我们糕饼吃。”
既是开解半夏,也是宽慰裴英娘。
裴英娘想起路上的匆匆一瞥,太平公主年纪不大,只比她大两岁,但模样身形已经出落得丰满标致。
不知道她的性子是不是和宫人们描绘的那样好相处,已经有一个名不副实的李显了,千万别再多一个表里不一的李令月。
离开宴还早,裴英娘怕弄脏衣裳,干脆哪也不去,歪在坐褥上,教忍冬打络子。
时下不论男女,佩戴的玉佩、香囊都用丝穗装饰,很少有结络子的。
半夏跟着裴英娘学过,已经会不少样式。
忍冬是头一次学,很快琢磨出门道,啧啧称叹:“贵主的心思真巧。”
裴英娘脸上涨红一片,连忙解释:“这是一个厨娘教我做的,我手不巧,只会做这个。”
忍冬抿着嘴笑。
不得不说,有些本领是天生的。忍冬只学了不到半个时辰,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灵活,甚至比师父裴英娘做得还熟练,而且无师自通,自创了几个新鲜样式。
十根指头像花蝴蝶一样,翩跹飞舞,眨眼间,就编出一对精致的垂丝菊花。
裴英娘低头看看自己刚才做的几只大蝙蝠,歪歪扭扭,形状是有了,但软塌榻的,没什么精神。
再抬头看看忍冬做的菊花、芍药、梅花和大燕,个个栩栩如生,活灵活现,菊花的垂丝微微卷起,完全能以假乱真。
她叹口气,沮丧道:“算了,送八王的络子,还是你来替我做吧!”
李旦走到槅窗下时,刚好听到这句话。
一时忍不住好奇道:“什么络子?”
她不敢回头查看蔡氏的状况,生怕一回头,就被裴拾遗抓住。
身后传来裴拾遗的咆哮声,他又追上来了。
裴英娘很害怕,很委屈,很愤怒。
可害怕、委屈、愤怒根本无济于事,裴拾遗不会给她质问的机会。
她只能咬牙拼命往前跑,才能保住性命。
发髻早就散开,簪环珠花掉落一地,眼前的回廊屋宇越来越模糊。
她真的跑不动了。
停下就是死,不停,可能也会跑死。
绝望之中,前方骤然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广袖袍,圆领衫,腰间束玉带,带扣上镶嵌的红宝石晶莹剔透。
他披着一身金灿灿的日光走进内院,眉心紧皱,面容冷峻。
是个古板严肃,不好接近的人。
裴英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扑进那人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腰肢,瘦,但是暗藏力量。
她能感受到他胸腔中奔涌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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