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一世沉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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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H市精神病院。
    临近过年，清冷的医院里也热闹起来，许多病人开始在护士的指导下挂春联、灯笼，看上去和正常人无异。
    梦琪在走廊上来回张望着，两侧铁栏里举止怪异的神经病让她害怕得朝昕瑶靠拢，还觉得不安全又缩着头确认跟在后面的保镖们。
    他们正带着酷酷的墨镜，手里面是大包小包的水果和营养品。
    院长早已站在常茹的病房门口等候，之前林皓宇特意安排过，让常茹住在一人间里，不与其他人同住。
    “林太太，新年好啊。”
    院长满头银丝，笑起来的样子很慈祥，他如长者一般与昕瑶问好，不卑不亢。
    昕瑶笑意盈盈，指着身后那些人手里提着的东西，“院长新年好。这是我带来的一点心意，给大家分分吃了吧。”
    院长礼貌的道谢，并命人把常茹的房门打开，站在一旁和昕瑶讲常茹的病情。
    “之前也有人来看望她，但是从入院到现在，常茹从不与任何一个人交流，就缩在房间里不出来。”
    昕瑶点头往铁栏里面看去，常茹正缩在床上玩弄自己的头发，咿咿呀呀的像失去了语言能力。
    梦琪跟着昕瑶一起走进，眼泪不知道怎么的就掉下来了。
    回想起三人曾经在一起快乐的青葱岁月，真不知道为什么常茹会走到这一步，与她和昕瑶势不两立，然后慢慢的堕落。
    院长有眼色的带着护士们离开，保镖们背靠着铁栏站成一排，独留她们三人在里面说话。
    梦琪叹了口气，心疼的摸了摸常茹凹陷进去的脸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当时回回是随着椅子的重力直直栽在石头上，伤到了脊椎，送去医院抢救只挽回了一条命，医生遗憾的告诉大家小孩子胸部以下瘫痪。
    两天过后，常茹和回回之间的DNA监测报告也出来，确系两人为母子关系。
    那时裴氏集团已经依附于顾氏，裴言再恨都没有办法，而裴母高血压苏醒后，受不了这双重打击，活活被裴言给气死。
    白翊呢，则排查了匿名举报的线索，确认顾云的犯罪事实，将从鬼门关逃出来的他抓捕归案。
    顾云被抓，裴言破产，回回瘫痪，裴母去世，常茹发疯。
    这一个月接连发生的事情让H市震动不已，常茹因为精神病被判收押在精神病院，而顾湉则成为了人生的赢家。
    昕瑶坐到床侧，心情复杂的看着正蜷缩起来发抖的常茹，“我会帮你找到顾湉犯罪的证据。”
    梦琪站在一旁，自家的昕瑶嫩白的小脸上泛着肃然的正气，紧抿着的嘴唇又衬出了与她形象相反的坚毅。
    瑶瑶啊，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不管常茹之前是把昕瑶树立为假想敌还是用小伎俩陷害她，昕瑶最终还是帮了常茹一把。
    常茹的眼睫毛颤了颤，突然开始发疯的喊叫，极其恐惧的退缩到床角，“鬼啊，别杀我，别杀我。”
    梦琪赶紧将昕瑶拉起来，出门喊护士去了。
    常茹的眼神没有焦距，疯癫的在屋子里面逃窜，撞翻了摆设的东西，碎玻璃渣搞得一地狼藉。
    昕瑶将想要进来的保镖挥退，皱眉看着常茹缩在墙角，正对着她自己手上的血迹傻笑。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昕瑶硬着的心又软下来，避开地上的玻璃渣走到常茹的身前，伸出手对她轻柔的说：“起来吧，别再伤害自己了。”
    常茹抬头，无神的眼中溢满了泪水，与昕瑶相对视，一点也不像一个疯子会有的眼神。
    那破碎的瞳孔中有让昕瑶可以感受到的悲伤和彷徨，看常茹的嘴中怯懦的不知道在讲些什么，昕瑶靠近常茹想要听得更清一些。
    “如果再有来世，我一定不会爱上他.....”
    昕瑶一惊，再看常茹的表情时她又恢复了疯疯癫癫的样子，只是手中感觉被塞进了一个异物。
    手机？
    “快快...瑶瑶，医生来了，你怎么样啊，没有受伤吧！”门口又传来了梦琪风风火火的声音。
    昕瑶定定的看了一眼常茹，收回内心中的惊讶，将手机塞到了兜里。
    “琪琪，让她在这里休息吧，我们先走了。”昕瑶回过头扫了一眼被常茹打翻的电脑和电视，以及埋头缩在墙角的常茹，转身离开了。
    半个月后，热闹非凡的“大风车”火锅店，坐满了白翊和警局的同事们。
    因为种种证据，顾湉犯故意杀人罪，判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今天被正式收押。为了庆祝白翊的功劳，昕瑶特意请大家免费在这里吃饭。
    男人们吃饭总是猜拳喝酒少不了，围聚在一桌插科打诨。
    白翊的胡子还没来得及刮，正在暴风式吸入涮好的牛肉，昕瑶从背后突然一拍，吓得白翊差点给噎住。
    “哥哥，这几个月辛苦了啊。”昕瑶举着一杯果汁，得体的向大家道谢，“那我就代表H市的公民感谢各位替我们惩恶扬善，先干为敬啊。”
    一阵儿不见怎么觉得小七胖了许多？
    还是不当众说出来了，虽说减肥是女人的终身事业，白翊还是觉得妹妹脸上有婴儿肥好看。
    因为林皓宇还没有赶过来，白翊的胆子也大了许多，吹嘘道：“有个那商界妹夫有什么好，要不是我妹妹留一手，知道在精神病院藏一个摄像头，咱咋能抓住个顾湉。”
    昕瑶淡笑，并没有解释太多。
    回到家里，她一直在想常茹给她手机的意义，把手机里的东西通通翻阅了一遍，竟然发现了一个上传到手机云端的视频。
    顾湉也真是狂妄，探病的时候对着装疯卖傻的常茹道出了这些年的真相。
    比如她根本没有怀孕能力，她接近裴言本来就是别有目的，再比如是她派人杀了铃子的养母，用计害常茹与老板陪睡、丢了孩子以及后来的入狱，就连顾云的死也是顾湉一手造成的。
    在废旧工厂的绑架案其实是顾湉的计划，那混混本就是她的人，只是想用常茹的手借刀杀人罢了。
    一个人的心有多黑多坏你是永远想不到的，外表娇艳的玫瑰花，一经沾染，则是粉身碎骨。
    在视频里，顾湉肆意的嘲笑跟着她一起傻乐的常茹，指着她的鼻子说道：“谢谢你帮我清除了所有的障碍，疯子。”
    那时的顾湉应该不会想到，装疯卖傻的常茹在最终摆了她一道吧。
    “哎，小七啊，别说那些虚的，再给哥哥们端几盘肉上来呗。”
    白翊吊儿郎当的京腔打断了昕瑶的回忆，她看着被白翊沾在油碗里的肉，不由得感到一阵反胃。
    急忙又让服务员给自己倒了杯乌梅汁，酸酸的果汁入口才镇压了那恶心的感觉。
    林皓宇说他已经在地下停车场停好车了，昕瑶走到后厨，刚跟厨师嘱咐备足菜品，杰夫就走进来附在昕瑶的耳边说道：“外面有人找，说见不到你就不走。”
    在昕瑶认识的人里，能做出这种强逼别人去满足他的意愿的，只有两人：裴言和南笙。
    “谁？”
    “裴言...”
    昕瑶不耐烦的走到餐厅，白翊早发现了裴言的踪迹，痞里痞气的翘着二郎腿，拿了根牙签边剔牙边看他。
    “六哥，我过去一下。”昕瑶拍了下白翊的肩膀，就向门外的裴言走去。
    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的他斜靠在栏杆上，青色的胡茬和黑眼圈显得裴言有些颓痞，向来电力十足的桃花眼失了味道，凹陷的脸颊让外人感受到了裴言的老态。
    昕瑶不喜欢裴言望着她的眼神，那种洞悉一切的哀伤让昕瑶发怵。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答应出来见裴言一面，可能是彻底的想同过去告别。
    昕瑶在裴言面前站定，避开他的眼光，双手插兜率先打破了沉默，“有事么？”
    “昨天我的梦，终于梦见了结局。”
    裴言微微驼着背，回答的声音沙哑又低沉。他仔细的打量着昕瑶，又像是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很忙，你还有事么？”
    昕瑶的语气冰冷，如利器般搅得裴言钝钝的疼，他依然柔和的笑道：“瑶瑶，你相信人有上一世么？”
    “裴先生，我很反感你这样的称谓，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要回去了。”昕瑶语带讥诮，板着的小脸是拒人千里的冷漠。
    昕瑶插在兜里的手紧握成拳，没想到裴言竟然做梦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情。
    裴言，你这个自私自利的男人，上一世你害我如此，这一世又造就了常茹悲惨的命运。
    裴言低下头，额前凌乱的碎发遮住了他痛苦的眉眼，缓缓开口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害得你这么惨；对不起，这一世我竟后知后觉的喜欢上了常茹。
    昕瑶冷冷地看着裴言，看着他如同上一世懊悔的模样，感觉心中最阴暗的角落突然释然了。
    所有犯下恶的人都得到了他们应有的报应，而她只要守护自己的幸福就好。
    不愿再说。
    昕瑶回头，看见林皓宇正站在火锅店门口等自己，他眉目俊朗，气质清冷，不似裴言长相上的勾人，而是岁月沉淀下来的，独有的矜贵。
    “老公，外面冷不冷，快进来吃火锅吧。”昕瑶扑到林皓宇的怀中，语调又变成了软糯的小女孩儿样，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明朗起来。
    林皓宇宠溺的勾了勾昕瑶的鼻子，揽住她走近火锅店。
    谁都没有再理裴言一眼，憋在口中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彻底退出商界舞台的裴言转身离去。
    其实...他还想借着旧情再让昕瑶借他一笔创业的启动资金。
    “老婆，你的秘密该讲给我听了吧？”
    “恩，晚上就告诉你。”
    两人相视一笑，即使嘴巴上不说，也能从彼此的眼睛中看见浓浓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