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第三十六回
六二年春上,红星大队开始了小自由,原先炼钢砍伐得光秃秃的山头全部分给了个人开荒种地,陈支书他们领导讲了地里产的庄稼不用交公全归个人所有,社员们听闻人人高兴干劲十足,都期盼着今年不要再挨饿。
丁香一家按人头分了水家山半个山包的荒地,有德有贵兄弟第二天便去自家的荒山里点了把火,顿时噼哩啪啦的火焰夹着青烟窜上半空,茅草的灰烬在空中飞舞犹如蚊蝇觅食。
骄阳下,烤得脸狭淌着汗水的有福对有贵说道:“有贵,明朝我们姊妹几个加上妈趁早把这荒地挖了,不等舅舅姑父他们来帮忙哒,还来得及种花生黄豆呢!剩一块大的将来种玉米红薯,下半年就有饱饭呷的!”
有贵看着脚下已成白灰还有些热气的烧荒灰烬,抑不着内心的高兴说道:“哥哥,老辈子讲的田荒三年冒得哒,土荒三年是个宝!这么厚的火烬灰连肥料都省哒,翻土时全弄进地里种的红薯肯定小不了的!”
“嗯,是那么回事呢!”有福应道。
有福兄弟回家同丁香一说,丁香略想了一下回道:“也好,我们娘崽明早就去把地翻了。你们舅舅姑父姨父表哥自己家里也有不少地,他们有那份心就不错哒,就不麻烦他们哒!”
说干就干,丁香一大早起了床,随便弄了些呷的应付了一下,将已经满地跑的念祖托付给了瞎眼的婆婆,领着有福有贵邹龙寒香几姊妹浩浩荡荡上了荒山。
丁香领着有福有贵两个大小伙拿着锄头挖起了地,寒香拿着柴刀砍了捆柴火的棘条,带着邹龙把丁香他们刚挖出来的杂木树蔸捆好。到中午呷饭时丁香他们挖地的挖了好大一块了,寒香邹龙他们打柴火的也弄好了大小不等四五担呢!
丁香和有福兄弟寒香一人挑着一担火烧柴回了家,邹龙年纪小担不起,执意让寒香弄了捆小的,用牢实的藤条捆了一小捆柴火,将藤条搭在肩上拽着拖在地上拉回家,沿路扬起一阵阵尘土。
看着满头大汗胀红着小脸的邹龙,路过的易政柱笑着对丁香说道:“丁香嫂子,你家劳力来哒,邹龙都成号子哒噢!有福亨呢!”丁香抹了一下满面的汗,回道:“嗯,亨福不敢想,弄口呷的养大他们才是真的!”
经过连续三天的幸勤劳动,大半个山头的土地翻得只剩一小半了。闻着脚下新翻土地的清新泥腥气味,丁香语重心长的对有福姊妹们说道:“穿不穷呷不穷,盘算不清偷懒滑头一世穷!人呀,只要动得就动一天,天不欺诚,只要发得狠呷得亏就饿不死人的!”
第四天近茶时,丁香一家正在山上挖着剩下的那小块土地。这时邹龙忽然叫道:“妈,快看,屋里来了好多客呢!”丁香驻着锄头停了下来,一看原来是绪宗夫妇金花夫妇和娘家姐姐三个外甥们来帮忙来了。
丁香一见,忙放下锄头回家迎接他们去了,在半路上遇到了绪宗他们。姐姐大儿子王治平看着挖得差不多的土地,对丁香说道:“姨娘,我妈老惦记着您家那么多土要挖,叫我们兄弟自己家的地先摞下来先给你们打个助兴!不想表老弟他们比我们还勤快,土都挖得差不多哒!”
丁香忙回道:“你们大家有这份心我很满足哒,大老远的幸苦你们真过意不去呢!”
熊薄生四下看了看,说道:“幺嫂,看你讲的么子话,一家人本来就要互相帮个忙的!走,大家伙去先挖完土,有空打好窖眼放好土木灰肥,将来种红薯只要栽插就快好多哒!我们一大伙人也要做点事对得起今朝的中饭啊!”
人多力量大,到中午饭时土全翻好了,窖眼都打好了一小半才回屋呷中饭。呷完饭后丁香再次感谢大家说道:“今朝幸苦大肆哒!你们趁早回去还能给自家干一顿子工夫呢!”
绪宗眼睛扫了一圈,便说道:“来都来哒,大伙一人挖一个窖眼就好几个,总比你们娘崽自家挖快些,原来打算我和治平他们几个今晚息哒明天才回去的,不想你们自己挖完哒。莫讲哒,大肆下午继续,搞好哒回家还大早呢!”
说完领着大家上了山,不到一个多小时整个土里的窖眼全部挖好,红薯土的肥料也施放完了。
回屋大家呷了茶后,都告辞回了家。走的时候丁香送了好半里地,一路上千恩万谢的。
从那以后,丁香总是孜孜不倦的告诉儿孙们,要他们记得当年亲戚们的好,说什么滴水恩永世报的话。也是在这种亲情血脉的感召下,苦难寡居的丁香在日后的岁月里多了份精神上的支助。
从翻土到下完种,有福兄弟出完队上的工,只要一有空便去自家地里伺候着这块他们寄与厚望的土地。到四月份时,满山郁郁葱葱的庄稼长势喜人,虫害却很少,丁香一家人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苍天不负苦命人,到六七月时开始地里陆续有了收获,先是花生玉米,后面便是黄豆红薯了。尤其是九月开始,长大的红薯把土都胀得裂开了,丁香一家甭提多高兴!嫩玉米出世时丁香掰了一篮筐的玉米回了家。
丁香婆婆瞎着眼打起了擂茶,叫了周边左邻右舍二三桌人尝了个鲜。
念祖端着盛了嫩玉米的擂茶跑上跑下,不小心磕了个小石子摔了一跤,擂茶洒了一地碗却还稳稳抓在手中。
看着地上洒出的玉米,念祖趴在地上,用手一粒一粒捏着放入嘴里嚼着。
有贵一看急了,气得跺了念祖一脚,口中叱道:“以后有得你呷呢,泥巴兮兮的捡那几粒玉米搞么子噢!”
念祖没有因为二哥跺他哭闹,认真的捡起夹在阶基缝里的一颗饱满嫩玉米籽,歪着头高兴的冲着有福奶声奶气的叫道:“大哥,这里还有粒大大的呢,差点让小蚂蚁它们抢回屋里哒!”
有福有些心酸,一把拉起念祖,把自个碗里喝得只剩下花生末玉米粒的擂茶全倒进念祖碗里,哄着念祖说道:“你不要捡地上的玉米呷,地上的玉米粘个虫子呷到肚里,虫子发一窝的小虫子把你肚子钻一个眼!到时你想呷都冒得肚子装哒咧!”
念祖仰着个小脑袋,感激的看着大哥。一边大口吞嚼着玉米粒花生末,一边说道:“晓得哒,刚才我把玉米粒咬烂才吞肚肚的,有虫子也给我咬死呷掉哒的!”
一屋子大人们听闻顿时哄笑起来,旁边桂丁娥笑得茶都喷了出来,丁香陪笑着,心底却升起一阵阵酸楚。
等到红薯开挖的时候胡桂娥又生了一个,是个男孩白白胖胖的。
男孩的降生,让夏生两口子都乐坏了。尤其是瞎了眼的婆婆最是高兴,摸着跪在堂屋里冲原来祖宗牌位的方向磕了好几十个头,深陷的眼窝流下了一串串浊泪,泥地上湿了好大一块,后来在夏生的搀扶下回的屋。
回到屋里坐下后,婆婆板着脸训教着夏生,说道:“你个砍脑壳的短颈鬼,四十几岁哒才得了个崽,是祖宗菩萨保佑赐给你的,你要晓得珍惜,屋里大的小的你都要多操些心!”
说完后停了一下,语气缓了好多继续说道:“胡家嫂四十几哒,不晓得有冒得奶水下?!你去弄些催奶的呷的,只有大人好哒,细伢几才有奶水呷啊!”
这时在隔壁房里竖着耳朵偷听的胡桂娥,第一回听到婆婆嘴里那声胡家嫂的称呼,她抚了抚熟睡男婴粉嘟嘟的脸,不争气的泪水顿时喷涌而出。
她心中明晓,此时此刻才真的被婆婆接纳视为一家人,虽然来得迟了点,她内心还是暖呵呵的。
夏生请桂顺鉴给新生的男孩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雄英。自那后,婆婆对胡桂娥日渐和气关心。
新生的雄英让她开心不已,有回她摸着用手探向雄英胯内。摸到雄英小鸡鸡时,旁边的夏生忍不住笑出了声,说道:“妈啊,难道你怕我们哄你是个女的,要验下货才放心呵?!”
婆婆一听也不恼,难得好心情的语重心长的说道:“夏生啊,你们两口子都四十几岁的人哒,以后不晓得还有生冒得生?娘的月事四十几岁就冒来哒的,你们夫妇以后少做些事也要好些带哒雄英,大意不得的——胡家嫂,以前妈对你不好,你莫在意,妈瞎哒眼的人活不成几年哒,死哒后会保佑你们一大家子人的!”
胡桂娥听闻心中很是感动,有些哽咽失声的回道:“家娘噢,你老人家长命百岁远着呢,雄英我们会尽心带好的!”
心情平复下来的胡桂娥怜爱的看着怀里的雄英,忽然笑着对婆婆说道:“娘,你还别说,雄英还挺和夏生相像,短脖子一个模子出来的一样!”
婆婆听闻,又摸索着在雄英颈脖上摸了一回,有些得意的说道:“嗯,是像夏生刚生时的模子,这颈脖子跟夏生一样将来力气大着呢!桂家的子孙不像夏生还像狗呀猫的不成?”
胡桂娥一听,忍不住笑了起来,抠挪着说道:“你老人家以前短颈鬼长短颈鬼短的,今朝雄英也是短颈的,莫必以后叫他做小短颈鬼吗?!”
婆婆不乐意了,说道:“以后都不兴再提短颈鬼的话了,谁提我撕谁的嘴!我以后也不喊夏生短颈鬼的!”
自那后婆婆果然再也没有叫过夏生短颈鬼了。胡桂娥有时还拿这事打趣夏生道,你是沾了崽的光!
自红薯出来后家里再也不缺呷的了。虽如此,丁香仍有些不放心,她领着有福兄弟把屋后挖的薯窖装得满满的才放心。她是过哒灾年苦月的,积食防饥是刻印在骨子里的意识!
红薯玉米黄豆这些五谷杂粮是极其养人的,丁香一屋子大人小孩脸上气色一扫几年来的黄腊菜色,念祖呷了这些东西二三个月后手都胖得堆起了肉圈。看着日渐红火的日子,丁香喜在眉头乐在心,心中暗自庆幸去年没有把邹龙送人。
就在一片祥和安宁的日子里,突然发生了一起让丁香一生悔恨自责的事。
念祖没有饿死在缺呷少喝的年代,却在呷饱饭的六二年年底烤红薯时,被火炕里烧开的开水活活烫死了。
那是一个冬至的前几天,已经上小学一年级的邹龙上学前一大早弄了几个红薯埋在火坑热灰里煨着。
放完牛后,他扒开火灰里红薯吃了起来,递给旁边一边蹲着的念祖一个已经烤熟的小红薯,说道:“老弟,幺哥先呷哒去读书,你先呷个小的。火里面还煨着一个大的冒熟,你自家莫去搞,小心烫伤手,等过一会熟哒你再叫奶奶给你挖出来呷!”说完后便一边呷着红薯一边背着黄书包上学去了。
念祖呷完那个小的红薯后坐在小凳子上一会后,便按捺不住小跑去了夏生屋里,叫道:“奶奶,你帮我去火坑里拿一下红薯好吗?”
婆婆眼瞎,耳朵却灵着呢,忙叫屋里哄着雄英的胡桂娥,“胡家嫂,去下幺家嫂屋里帮念祖拿下煨红薯,拿出来哒叫他过屋里来,他娘出工时交待哒的!”
胡桂娥听到,忙放下雄英,领着念祖去了火坑边。她把红薯扒拉出来按了按,对念祖说道:“念祖啦,红薯还有一边冒熟呢。你同伯娘一起去看老弟,红薯我先埋好等下再来给你拿!”
说完将红薯翻了个边重新埋好,领着念祖回了她们屋里。
在胡桂娥屋里逗了雄英一小会后,念祖偷偷溜出了屋。
过门槛时弄出的响动被瞎眼的婆婆听见了,她连忙叫道:“念祖,好崽,莫乱跑,火坑里开不得玩笑的!”念祖停了一下,对婆婆说道:“奶奶,我就在屋外耍一下,不去火坑边的!”
说完后,便出到院子里玩起了石子泥巴。婆婆尖着耳朵听了一会才放下了心。
在院里一个人玩了一会的念祖觉得有些无聊,终于按捺不着小孩心性,一个人偷偷回了自己屋里。
他学着大人的样双手拿着铁钳将红薯扒拉了出来,就在他用手拍了拍火热的煨红薯时,烫得他猛的缩了下手。
就是这缩手的瞬间,一不小心撞倒放在旁边三脚架上早上烧开的茶水壶,尚有八九十度高温的热茶水顿时顺着念祖的颈脖倾流进他幼嫩的躯体。倾刻间,一阵火热的刺痛贯透念祖全身,他痛得瘫坐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叫起来!
胡桂娥屋里的婆婆一听心都抽起来了,连忙唤道:“胡家嫂,你快些去幺家嫂屋里看看!念祖那个伢几在哭呢!”
胡桂娥不敢怠慢,忙快步跑进了丁香家火坑屋里,一见痛得在地上打滚全身冒着热气的念祖,慌得一边抱起湿滤滤的念祖,嘴里一边念叨着:“念祖莫哭,伯娘帮你找你妈噢!”
等到闻讯回来的丁香看见念祖时,已经被胡桂娥与婆婆小心剥去衣服。一身皮肉绽开露出红嫩血肉和泛起了满身水泡的念祖,躺在婆婆床上一丝不挂。
丁香顿时眼前一黑差点坠在地上,她努力扶着门框定了下神才急跑到床边。这时见到妈妈的念祖嚎得更凶了,大声哭叫道:“妈!,妈啦,痛!妈啦,我痛!”
丁香一边哄着,一边察看着念祖伤情,“好崽,不哭,妈在呢,妈带你去医生那里看看,回来就不痛哒!”
胡桂娥请来的大队赤脚医生刘子望看了看烫得全身皮肉模糊的念祖,一边简单抺了些消毒药水,一边说道:“嫂子,你这孩子烫得不轻,我是冒得法的,快些送梅城治治!”
丁香一听,晓得事大了,连忙叫赶回家的有德有贵兄弟用轿杠子抬着念祖往梅城跑!
抱着上轿杠子盖被子时弄痛了念祖,他杀猪般的嚎叫了起来。
母子连心,丁香心痛得心都揪了起来,泪水涧水般的滴落在轿杠子铺垫上,自责着哄着念祖:“都是妈不好,都是妈冒带好念祖!崽呀,莫哭哒,医生看下就不痛的!”
半路上已有些发烧迷糊的念祖记起了火坑里的红薯,他念混不清的嘴里嘟噜着:“妈,我不呷红薯哒,我要呷白米饭!”
在旁边扶着招架的丁香,听了鼻子一酸,泪水迎风飘落。
抬进二人民医院时,念祖已经浑身发烫迷糊不再哭闹。医生一见伤情严重,便立马组织人手将念祖推进了二医院那条长长通道尽头的手术室。
丁香想跟了上去,医生拦着了她,说道:“你还是在外头候着吧,手术室不能进的,感染哒就会更加麻烦哒!”说完后关上了手术室那二扇沉重的大门。
丁香没得办法,只好和有德有贵兄弟在手术室焦急的等候着。来回踱了几圈后丁香有福有贵三母子干脆瘫坐地上,望着手术室外墙上那座圆钟分秒的转动,那秒针走动的嚓嚓声让丁香三母子揪心般的心痛着急。
不晓得过了好久,手术室的大门终于打开了。丁香仨母子一见,忙爬了起来围了过去。
这时戴着口罩的女医生拉下了口罩,对丁香他们说道:“孩子的情况不容乐观,全身百分之五六十的地方深度烫伤,人已做了处理,睡过去了!这是病危通知,你们家属识字的签个字。”
丁香一听心里喀咚了一下,心里有些迷惑紧张,刚进去二个小时前还只是发烧迷糊的念祖,咋就病危了呢?!
在医生的帮助下,有福在该签名的地方代签了丁香的名字。虽然有福晓得老弟危险,却不晓得签下这名字意味着什么。
当天从早至晚,丁香母子仨个只在医院呷了一顿饭,其它时候母子仨个哪也没去一直守在那扇手术室门外。
天快黑时医生们推着念祖出来了,全身上下裹着白色的纱布,眼睛紧闭,微胖的脸蛋有些惨白好似睡着了一样。
丁香她们立马围了过去,问道:“医生,我小孩今天睡哪间病房,到时麻烦多开个床位,我好招呼他!孩子晚上离不开我的!”
这时那个让有福签病危通知书的女医生缓缓拉着丁香的手,心痛怜惜的说道:“嫂子,孩子没啦!我晓得你们守了一个下午,我也有孩子,晓得当娘的心,你自家好生保重自家。”
丁香一听顿时愣住了,好一会,明白了过来便发疯般的抱着念祖嚎哭起来,医生们劝了好久也不济事。
后来哭累了的丁香,拒绝了医生留住一晚再回家的建议好意,连夜与有福兄弟抱着念祖摸黑回了红星大队。
那是个十六的日子,皎洁月色下,丁香执意让有福兄弟抬着空轿杠子,她自己抱着念祖在怀里回的家。
洁柔月光旷野下,丁香母子四人亦步亦趋,一路上丁香无数次逗抚叫唤着念祖,可念祖静静的躺在丁香怀里再也没有回答她。丁香溅落的泪水滴了念祖一头一脸,丁香一路用手抹去滴在念祖安静的脸庞上的泪水,又一次次泪水滴落念祖脸上。
回到家时已子夜时分,惊醒的夏生夫妇和瞎眼婆婆赶了过来。
大家都十分悲痛,瞎眼婆婆捶胸捶腹的哭诉道:“都是我不好,对不起你们噢!谁让我瞎哒眼,一个孙伢几都看不住噢!祖宗菩萨唉,你们如何不接哒我去,保哒念祖噢……”
按照旧时规矩,像这种没有成号子的孩子死了是草草随便去荒山刨个坑埋掉了事的。
丁香有些不舍,执意让夏生帮忙拆了楼房两块楼板做了个棺柩。她小心的拆了裹在念祖身上的纱布,换上念祖平时的衣服。 夏生连夜带着有福抬着念祖去了自家自留山地刨了个坑埋掉了。
裹着念祖的纱布丁香舍不得扔掉,她洗干净上面沾着念祖血水的纱布后用它做了一双鞋底。布料不够,她还拆了好些烂布头掺在一起才做好的。
鞋子做好后她从来没有穿过,只有在想起念祖时,她才会拿出来瞧上一眼。
丁香临死时还交待有福兄弟,一定记得把那双鞋子葬在她的棺材里。
念祖死后,平日身体硬朗的丁香病倒了,在家发烧迷糊了好几天。
她梦中梦到了秋生,她刚想扑过去和秋生诉说这些年来的不易。可秋生总是微笑着远去,怎么也赶不到他身边。
梦醒时全身都湿透了。
自那后,丁香更加虔诚信奉佛道,不管是真武大仙,还是荒山土地破庙,她都虔诚礼拜。丁香只念过半年书,不晓得太多道理,只是认准了诚心向佛为人善良总冒得错。另外信奉佛道还有个原因是,她深信佛信多了神灵总会保佑她们一家人。
秋生与四儿的早逝,成了她心头永远的痛。她认为只有更加虔诚信奉菩萨,菩萨们才会垂怜保护像她那样苦命的人。
第三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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