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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阳光晴好,公园的道路两旁成片的梧桐树肆无忌惮地将明媚的光线遮挡在天际之外,路璟堔挺拔的背影在斑驳的光影里莫名添了一丝苍凉。
安之想到六年前她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男人眉眼温润,唇角含笑,他轻轻地牵住她的手说:“嗨,我是璟堔,余生请多指教。”
那时候安之小心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触感温凉,这个男人与他想象中的有一些不太一样。
但他温文儒雅,矜贵如玉,让安之倍感踏实。
安之浅浅一笑,眸光有些朦胧,她看不到他眼中的深情。
就像现在,即便她想要努力试探他的心思,也终究是琢磨不透。
没有人知道他是否是真的失忆,或者他已经记起。
安之,我爱你。
安之,我爱你!
他在说给谁听?
路璟堔和柏颜已经渐渐走远,两人始终都没有回头,相携的身影看起来很和谐,很美好。
安之沉默地站在原地,凌祎城将她拥在怀里:“其实,柏颜挺不错。”
柏颜的确很好。
这些年,她就默默守护在路璟堔的身边,只有在他需要的时候她才会出现,不离不弃不纠缠。
安之艰难地点点头:“希望他们都好好的。”
必须好好的。
善良的人值得拥有世间最温暖的幸福。
安之离开医院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在五楼的窗户边站立着一道挺拔的身影,身影隐匿在黑暗里,太远了,安之依旧看不清楚。
那人,是路璟堔吗?
或许,只是她的一个错觉而已。
安之在心里默默念叨:“璟堔,再见!”
这一别,应该就是永别了吧。
……
飞机抵达西城机场是在第二天的凌晨时分。
凌祎坤和骆天烨过来接机。
小糊糊走最前面,见到凌祎坤,立刻撒丫子跑到他的怀里,脆生生的喊:“大伯,大伯,糊糊好想你哦。”
凌祎坤一把将小丫头抱到怀里,看了一眼凌祎城黑漆漆的脸,还是忍不住亲了亲小丫头嫩嫩的小脸蛋。
小糊糊便抱着他的脖颈咯咯的笑。
骆天烨那双急急忙忙伸在半空中的手就那么恹恹儿地垂着,小丫头好偏心啊,作为小叔,他为什么那么惨?
直到欧瓷出来,他才重新精神抖擞。
“我也要抱。”骆天烨说着,赶紧将手伸到欧瓷的面前:“小瓷,小瓷,天烨好想你哦。”
欧瓷笑了笑,大方地回了他一个拥抱;“好久不见,三少。”
“还叫三少?叫天烨,或者阿烨啊,我已经说过多少次了?”
凌祎城的脸更黑了。
骆佩娟见状,上前便将骆天烨的胳膊拧开:“小兔崽子,你就没见到你老娘吗?你怎么不想想我?”
骆天烨一脸委屈:“妈,你要亲亲,抱抱,举高高,回家找老爸去啊。”
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现在,他再没有理由拥抱欧瓷了。
再回头看欧瓷,果然,某人已经霸道地将欧瓷圈在怀里,一副谁也别想靠近的样子。
骆天烨顿时捶胸顿足,满眼怨愤。
欧玥走在最后,在见到凌家的人亲密无间时,她吸了吸鼻子。
骆天烨并不知道欧玥会回来,突然这么见着,自然没有好脾气。
“哟,哟,这是谁啊?”
他反正心里有气,逮一个出气筒不为过吧?
欧玥挑眉,眸色阴冷地瞪他。
骆天烨绕着欧玥转了一圈,然后不停地翻着白眼:“这不是欧家的大小姐嘛?哦,不对,现在好像没有欧家了。”
骆天烨说完又觉得这话好像有问题,毕竟欧瓷也姓欧。
“算了,好男不和女斗。”
他轻哼一声,憋屈地从凌祎城手里拿过行李箱:“我先去开车。”
宋川也在外等候着,见到骆天烨,赶紧上前帮忙:“三少,我来。”
说完,手脚麻利的将行李箱塞进了后备箱。
凌家一行人也出来了,凌祎城正在安排车位,他,欧瓷,小糊糊一辆,凌祎坤,骆天烨,骆佩娟一辆,剩下宋川负责将欧玥送到凌氏旗下的酒店。
骆天烨同情地看了一眼宋川,瞬间就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
……
三辆车朝着不同的方向驶去。
凌祎坤那边回了凌家老宅,凌祎城这边驶向蓝山绿庭,而宋川将欧玥送到酒店楼下。
欧玥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下车时,她才淡淡地说了一声谢谢。
这让宋川莫名觉得别扭。
像欧玥这样心思毒辣的人也会说谢谢,好神奇,就感觉世界仿佛突然变了天。
宋川目送欧玥进了酒店,然后调转车头。
就在他离开之后,欧玥却从酒店出来了。
她叫了一辆出租车:“师傅,去景山小区。”
那里曾是欧家别墅所在地。
师傅干脆地答:“好嘞!”
时隔几年再回西城,欧玥有种恍然如梦的错觉,西城的夜景妖娆多姿,令人迷醉。
在南非,曾几何时她做梦都想回家,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
欧玥将脸偏向车窗外贪念地看着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高楼林立,不知不觉间早已经泪流满面。
出租车师傅吓坏了,赶紧扯了一张纸递给她:“小姑娘,你这是失恋啊?”
欧玥在接过纸巾的时候尽量不让自己碰到师傅的手,她摇了摇头,鼻音浓重:“没有,就是想家。”
“想家啊?”师傅笑了笑:“想家还不简单,多回家陪陪父母就行了。”
欧玥轻轻嗯了一声。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欧玥下来,正准备往里走时她却被小区的保安拦住了。
这两年里保安换了一批又一批,自然不认识她曾是这里的业主,欧玥无论怎么说,人家非不让她进。
这让她想起了欧瓷,每一次欧瓷到这边来都会被冯玉琴百般刁难,不管晴天雨天,欧瓷无一例外地需站在门前等上大半个小时。
那时候她在一旁看着,从来都是幸灾乐祸的样子。
欧玥不知道那时候的欧瓷每次都会想些什么,应该也是会难过的吧?
她没法感同身受,所以也没再坚持等下去,对着保安笑了笑:“小哥,我能抽一支烟吗?”
小保安看她一眼,从衣兜里摸出一支递给她:“要不要再借个火?”
欧玥点头:“谢谢小哥。”
保安小哥替她点燃,估计实在看不下去,说了一句:“天太晚了,外面不安全,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来着陌生人的关心,让欧玥的鼻翼又酸涩难忍。
她抹了抹眼角,转身走了。
在小区的另一边围栏旁,她将身体斜依在石墙上,本就单薄的身形在夜色的掩映下更显纤瘦。
她来这里,也并不是非得要进去看看什么,就觉得还是走一个过程吧,毕竟这里曾是她的家。
几天前的夜里,她收到来自欧瓷手机的一条短信,短信上就只有一串数字。
想了想,她还是颤抖着手拨打了上面的号码。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欧玥嗓子发紧:“喂。”
里面传来冯玉琴的声音:“你谁啊?”
那一刻,欧玥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小声地哭出来:“妈,我是玥儿啊。”
结果冯玉琴愣了愣,说了一句:“你打错了。”
当晚,欧玥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到天明,直到第二天下午,她才接到冯玉琴打来的电话。
冯玉琴解释,说昨天欧玥给她打电话时身边有人,说话不方便。
欧玥问她,是不是再婚了。
冯玉琴也没隐瞒,她的确是再婚了,在欧家养尊处优习惯了,如今离开欧博远她该怎么活?
冯玉琴再嫁的是一个六十来岁的小煤窑老板,酗酒,喜欢打女人,并且成天疑神疑鬼。
所以冯玉琴还说,如果欧玥这边过得好,以后就不要再给她打电话了,免得让她为难。
欧玥轻笑,她过得好?
她是艾滋病患者,她在每个夜晚都会蜷缩在墙角不停地咳嗽,她浑身的皮肤没有一处完好,她伤痕累累,竟然叫过得很好?
但是,她在最后还是对冯玉琴说到:“冯玉琴,我祝你幸福。”
欧玥那天在挂断电话之后愣了很久,就像现在,她只是愣愣地看着树荫下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心思完全放空。
没有期盼,没有希冀,更没有绝望。
她早已经一无所有,什么都无所谓。
路边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两个杀马特装扮的小混混,他们估计是看欧玥在这深夜的街头独自徘徊,于是心生邪念。
“哟,小美人,这大半夜的,是在等情哥哥吗?”
“还用说吗?小美人一定是在等我啊。”
另一名也附和着嬉笑到。
欧玥回神,脸上似笑非笑:“可不是在等你们。”
她单手环胸,另一只手指间夹着一支烟,放到唇边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白色的烟雾,动作优雅,表情冷魅。
其中一人贪念地吞了吞口水,大胆上前搂住了欧玥的腰。
欧玥轻笑,将唇齿间的烟雾轻轻喷到杀马特的脖颈处:“哥哥,我有艾滋病,你怕不怕啊?”
杀马特先是一愣,然后哈哈狂笑起来:“哎呀,正好,我有相思病,就等美人来治病啊。”
欧玥扭了扭腰:“那就走吧。”
这个夜晚,欧玥躺在一家破败的小旅店床上,两个杀马特轮番作战。
欧玥一直在笑。
清晨离开时,欧玥将自己的检查报告留在了床头上,然后对着熟睡的两人做了一个开枪的动作。
她已经给过他们机会了,是他们自己不珍惜,怨不得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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