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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完全没料到竟然有这么一招,而且恰恰堵在程筠的宫门口。
慕少谦怒的不是零星半点,不过他很清楚眼前是什么局面,没有掉以轻心。
他不急着交手,而是站稳,一袭白衫立定,静静看着对手。
太后之所以不肯放程筠出宫,一方面还是打着让程筠做皇后的主意,一方面还是愤怒于他与程筠有了肌肤之亲。
她身为太后,掌权几十年,绝不容忍别人这样怠慢自己女儿,何况还是最尊贵的公主。
但慕少谦不后悔,那是今生往世最美好的一夜,这一生最弥足珍贵的一夜,他爱那夜的月光,莹澈至极,他爱那夜的程筠,是他此生最美丽的瑰宝。
无论艰难险阻,他只要她!
万水千山,他只要她!
眼眸一眯,一招擒拿手朝那人袭去。
那人反应十分迅速,猛如迅豹,后发制人,很快跟慕少谦扭打在一起。
慕少谦的功夫以韧和俊见长,但这人内力极高,速度奇快,还敦厚有力,几乎毫无破绽。
慕少谦交手十招后,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难怪程筠离不开这殿宇,这样的高手镇门,她怎么出得来。
看来自己舅母是真的恨死他了,定然是想给他一个教训。
但,谁说功夫差一些就一定会输。
一只竹笛从他袖口飘出,以奇异的速度冲去黑罗刹的腋下。
罗刹侍卫眼眸一眯,用右手去阻挡那根竹笛,左手击向慕少谦胸口的那掌丝毫不退缩。
“嘣!”的一下,慕少谦被击中,忍不住后退,胸口血液翻涌,
他退到一棵树边,强忍住那口血压了下去。
他的竹笛也击中了对方,可是对方好像并没什么大碍。
稍作休整,慕少谦立即欺身而上,这一次以快打快,终于稍稍让对方乱了乱阵脚。
不过还是受了一掌回来,但这一次,对方也挂了彩。
等到第三波交手时,慕少谦引诱对方出手,关键时刻,暗器毒药频发,击中对方好几次。
在对方被逼退的一瞬,他冒着受内伤的危险从殿门口飞身掠进。
“糟糕!”
观战的两名侍卫齐齐冲过来,准备追过去,却被刚刚与慕少谦激战的侍卫首领给拦住。
“不必了!”
他手指缝里还夹着一枚银针。
打是打得过慕少谦的,但是慕少谦功夫也极高,高手过招,一旦越久,性命攸关。
今日给他这样惩戒一番已达到目的,给太后解了气,总不能真的杀了他吧!
届时还不知道公主怎么报仇呢!
慕少谦见没人追来,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找了个地方调整脉息,擦掉嘴角的鲜血,尽量保持闲雅大方的样子去见程筠。
即便受了重伤,可能见她一面,他也不惧。
慕少谦扬着笑容大步往里头走。
越过一个横厅,沿着左侧回廊往后,再过穿堂就来到一个院子里,院子后方则是主人居住的正殿,他直接从正殿进去,没看到人,来到正殿后方,一方小水池旁边,程筠半坐在玉石宽台的栏杆上丢鱼食。
只要看到那个思念若狂的身影,他眼底就染了笑,唇角也勾起,步子慢了许多。
一步一步轻悄悄走到她身后,再俯身一抱,“阿筠……”
程筠其实早知道背后有人,也猜到是他,可听到他的声音时,心还是抑制不住地跳动了一下。
“少谦……”
竟是很想他。
“阿筠…..”
慕少谦坐在她后面,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埋在她肩头,低声问道,“这几日好吗?想我吗?”
“嗯…….”程筠扭过身子站了起来。
慕少谦也跟着站起来,捧着她的脸,笑意融融:“我快想疯了!”
“阿筠……”他再抱她入怀。
“满心眼里都是你,想你的气息,想你的味道…..”他把头靠在她发丝上。
程筠靠在他肩膀,闭上眼感受他的温度,她很少这样去依赖一个人,自那夜月下结亲之后,她对慕少谦确实多了几分依赖,刚刚坐在这里百无聊赖时,脑海里想的都是他。
她是真的爱上这个男人了。
只是抱着抱着,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慕少谦身子越来越重。
“咳咳….”
耳后传来一阵咳嗽声音。
“少谦….”她立即推住他,再抬头看他一眼,发现他满口鲜血,目光虚弱恍惚,摇摇欲坠。
“少谦!”
她大惊,一把扶助他,两个人坐了下来。
“刚刚怎么回事?颜珂找人打你了?是不是?”程筠红着眼跟个发怒的豹子似的,使劲问他。
她心疼地眼泪掉下来,
“没事…..”慕少谦闭上眼,还挂着笑。
程筠骤然明白了,她一把跪在他面前,将他抱入怀中,让他靠着自己,哭得泣不成声。
太狠了,太可恶了。
颜珂今日这么做,除了给慕少谦教训外,还是在警告她,告诉她,如果不按她说的做,慕少谦生死难料。
她捏着整个慕家的性命。
强权,霸道的强权!
程筠第一次感觉到心累。
这个世上很少有什么人或事能威胁到她,那么现在她知道了,慕少谦可以威胁到她。
看着他重伤在身,颓然虚弱,程筠真是心疼到极点。
“我扶你进去,我给你疗伤!”程筠含泪扶起他,二人踉踉跄跄往里头走。
里头有个宫女服侍程筠,见慕少谦一身血,也吓得够呛,连忙帮着搀扶他靠在榻上。
程筠吩咐宫女去外面守门,自己上塌,让慕少谦背对着自己,开始运掌发功,哪知掌心那团冰焰一碰到他,就听见他歪着头向后,喃喃失笑,“阿筠,你瞧我们俩,也真有意思,不是你救我,就是我救你,我们合该一辈子绑在一起是吗?”
程筠漠然片刻,掌心推入,慕少谦身子一颤,“是的!”她点头。
慕少谦开始一阵灼热一阵眩晕,缓过来后,又忍不住开口说话,“阿筠,我们想想该怎么办,总不能这样受人牵制下去,我不想你被太后压制,我也不想慕家受人威胁,让我…让我好好想个办法。”
程筠这一回没说话,而是用尽功力给他疗伤。
大约半个时辰后,慕少谦沉沉睡了过去,程筠满身大汗,虚弱地说不出话来。
她没有离开,而是静静地抱着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休息。
起先慕少谦呼吸还不太均匀,被程筠拥在怀里后,就安安稳稳地睡过去了。
程筠虽然比不上男孩子,但是胳膊手臂比一般的女人都要有力修长,竟是能抱好慕少谦。
“少谦,我知道你不放心皇宫里,放心,我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她靠着他的脸庞,泪水打湿了他的衣领,依偎无言。
那宫女站在珠帘之后的门口,大气不敢出。
大约午膳十分,太后亲自驾临。
程筠也迷迷糊糊睡着,但是她的手牢靠地抱紧慕少谦,生怕有人带走他。
颜珂站在珠帘后,淡淡地看着里头的人影。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大概也不好受。
这么多年一个人惯了,当太后当久了,从来不知道如何去做一个母亲。
大概她恨她吧!
看她那样护着慕少谦的样子,颜珂心里越发不好受。
为何…为何她身为最尊贵的皇家血脉,却没有维护皇家的自觉,为何不想想,把她父皇的血脉延续下去,让皇位上坐的的人真正有慕容家的血液!
颜珂眼中怒火稍腾,最终愤愤离去。
她不是不能理解程筠的心情,但是她是国朝太后,她要看得更远,她要为整个江山着想。
倘若皇帝无慕容家血脉,再过一些年,等她死后呢,岂不江山颠覆?社稷付诸尘土?
不行,不能,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程筠,必须嫁给慕容熙!
太后下令让长公主亲自进宫接儿子。
长公主等了一日没等回慕少谦,她早心情忐忑,这下忙不迭进宫去。
她以为颜珂直接让她去接慕少谦,却没料到,颜珂在先皇生前的寝宫等着她。
长公主步伐千斤走了进去,这里她自然很熟悉,她眼泪随风消散,在偏堂看到了颜珂。
颜珂依旧坐在蒲团上,仰头望着先皇的牌位发怔。
长公主不知道她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坐了下来,轻声道:“嫂子。”
她看了一眼那牌位,上头挂着一副先皇的遗像,他龙章凤姿,唇角含笑,双手扶在腰间的刀柄上,栩栩如生。
哥哥….长公主泪水滚烫而落。
“乾慧,你知道你哥哥创下这个江山有多难吗?”颜珂依旧保持仰望的姿势。
长公主神情俱动,潸然泪下,“哥哥戎马一生,盖世无敌,放眼海内,纵观历史,能像哥哥这样气吞山河,成为华夏霸主的,又有几位?”
“是啊,太不容易了,所以咱们还得保住他是不是?”颜珂哑声问道。
长公主眉头拧起,有些犹豫了,对于保住江山她毫不犹豫,但是颜珂这话里有话,她不能随意接话。
颜珂了解小姑子的性格,不再打哑谜,而是郑重开口道:“乾慧,你要明白,大雍江山的基业必须靠咱们,大雍的皇位继承人必须是你哥哥的血脉!”
“!!!”
长公主瞬间明白,哑口无言。
慕容熙是皇帝,这个不能更改,否则会江山跌宕,所以唯一的办法,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程筠跟慕容熙大婚,程筠生下的孩子将是大雍江山未来名正言顺的主人!
这个理由强大到让长公主无法反驳。
她顿时痛得无法呼吸,身形佝偻,匍匐在地,发抖着,无语凝噎。
“乾慧,你以为我不想吗,你以为我不想成全自己的女儿吗?乾慧….”她扭头过来,老泪纵横地钳住乾慧长公主的肩膀。
“我现在宁愿…宁愿程灵是我的女儿,那么一切好办,可偏偏涂山给我出了个大难题,你让我怎么办?我也不想拆散他们,乾慧,我今日看到阿筠抱着少谦那样无奈那样伤心,你不知道我心有多痛,我这是在挖自己的心,可是乾慧我告诉你!”
她泛着泪光的眼神无比坚定,“我不后悔这么做,我也必须这么做,十七年前,我错了,我任性上战场去救他,导致局势风云莫测,这一次我不能再错了,我宁愿我唯一的女儿恨我,我也要保住江山!”
“乾慧,你作为先皇唯一的妹妹,连你也要背叛我吗?”颜珂凄厉泪下。
“啊…….”
乾慧长公主被她质问地哇的一声,撕心裂肺大哭起来。
“啊啊啊……”她匍匐在地,叩拜在先皇面前,哭得天昏地暗。
“我的谦儿…我的谦儿…..啊啊啊…..”长公主几乎哭晕过去。
颜珂抱她在怀中,无声安慰。
她知道,长公主这是答应她了!
剜心之痛不足以形容长公主此刻的心情。
如果自己儿子将来远离朝堂,那么慕家损失了一个最优秀的子弟,他这辈子很难再回京城,如果儿子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在朝廷上效力,当今皇后是自己的心上人,是自己曾经月下盟誓拜过天地的女人,他每一日岂不是过得生不如死。
可是…可是谁让她是皇家公主呢,除了她,再没人可以毫无芥蒂辅佐太后坐稳这个江山。
长公主在入夜后来到了朝华殿,
一如太后所说,程筠还在与慕少谦在同塌共寝。
长公主眼泪再一次滑出,看来她要辜负自己儿子了。
“阿筠……”她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低声呼唤,努力保持微笑。
程筠睁开眼,看到长公主怜爱地看着自己,心里顿时暖暖的。
“阿筠,我来接他回去!”她瞅了一眼儿子胸前那片血,心如刀割。
程筠连忙伸手拉住她,“没事,他已无大碍,我给他疗伤了,只是近日都不能运功,你带他回去,我已经开了方子,一并带走,让他好好休息便可!”
长公主带了太监进来,大家七脚八手的把慕少谦抬在一个小轿子上。
程筠望着慕少谦苍白的容颜,依依不舍。
长公主心痛如绞,却强打精神,安慰她,“阿筠,你先好好待着,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说服太后!”
“嗯,你照顾好他就行。”程筠不认为长公主能说服颜珂。
程筠目送长公主和那轿子到老远,直到没入夜色中才回去。
而她不知道,慕少谦一回去就被软禁了。
与此同时,太后下令,除了皇帝,任何人不许探视程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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