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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终究是打不起来的,这点我、贾诩、刘备、张飞,其实都有共识。我们山长水远,不远千里乔装到这酒肆来,可不是为了打架。
虽然不是很清楚刘备那边具体什么情况,但显然他跑过来这边,还代表了袁绍,断断不会贸然节外生枝。而我呢?虽然全天下都知道我跟刘备仇很大,借机损他两句实属人之常情,太史慈他们也不是不能理解。但因为一时气愤和张飞大打出手,并因此破坏了和袁绍联盟对付曹操谋夺皇帝这一大好的计划,那他们对我就不会只是颇有微词那么简单了,我也会从一个果断明决、前途无量的大将,弱化成一个像孙翊一样只会意气用事的鲁莽将军。
所以我才敢和张飞吵成那样,反正横竖都是打不起来的,那我就先占下嘴巴上的便宜怎么了?
但显然对刘备和张飞的这招受用的人可不少,不仅是案几那边最后的两个人一副自认找到了明主似的欣慰模样,就连我这边的吕蒙和周泰也是钦佩地点点头。
倒是太史慈的表情,有那么一点点尴尬。
“子义也是好久不见了呢。”刘备那厮,竟自顾自和太史慈打起了招呼。
“是啊,好久不见了。”太史慈一脸惆怅。“当年北海一别,子义也没想到与左将军再次相见,竟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除了是皇帝认定的汉室宗亲以外,刘备其实还有一个皇帝亲封的左将军名号,只是他这个左将军实在是太有名无实了些,依附在袁绍手下的他,手下只有区区数千兵丁。七年前初平四年的时候,北海相国孔融为了对付黄巾军出兵都昌,不料却被黄巾将领管亥反包围困住,是太史慈替孔融跑到了平原,找当时还驻扎在那里的刘备借兵解围的,他们其实早就认识了。
若不是早就知道他们曾有这样的过往,我也不会特地把太史慈一起带来,预备在场面激烈的时候,由他来做中和缓冲。毕竟,我也怕自己真的会控制不住情绪啊,唉。
既然太史慈这边已经起了头,其他人也就这么顺势相互介绍了起来,不声不响就将我和张飞的矛盾揭了过去。
对面剩下的两个人里有一个我也认识,是很早以前就已经追随刘备的一个谋士,名字叫简雍,多年戎马下他的身形还是那么胖,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另外一个同时也是最后一个介绍自己的人,则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子,看起来并不比我大几岁,此刻身上并无半片铠甲的他,真的看不出来是一个武将。
“末将赵云,见过各位将军。”他连拱手的模样,都很儒雅。
“这座楼,也不是什么普通的酒肆吧?”我率先夹起了一片牛肉咽下,寒暄什么的,在这里就应该到此为止了。以往无论彼此之间是恩是愁,是恨是怨,都应该在这里彻底变成历史。
然后相互携手,一起开创新的篇章。
“这里是袁大将军埋在开阳的暗桩,虽说袁谭将军和臧将军有协定,但有些事,仍然不得不做,以防万一。”刘备倒也诚实,这种无关痛痒的小秘密,他根本没有瞒我的必要。“不知将军如何得知?”
“先不说别的,我刚才跟三爷闹那么大,一般小厮都会上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吧?但我刚才鬼影都没见到一个。”我看了看张飞,他正朝胃里猛灌着酒水,压根就没理我。“更别说你们左一个将军右一个末将,要不是这里绝对安全,你们会这么肆无忌惮?你在鄙视我的头脑吗?”
刘备微笑依旧,简雍点点头,赵云倒是有点想鼓掌的样子,而张飞……他妈的还在喝酒。
“三爷,你再继续这么喝小心一会掉进河里。”我吐槽。
“滚蛋!你三爷有这么不中用?”张飞瞪着我,本就不小的眼睛此刻大得跟铜铃一样。“就算你师父现在在这里就复生三爷也能跟他大战三百回合你信么?”
“我倒是希望师父能复生。”忽然间我有点伤感,因为我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但张飞说的那句话倒也没错,虽然这货嗜酒如命,但从来就没有因此耽误过事。当年刘备带兵在外征讨袁术的仲家帝国时,这货用千八百人就把下邳守了个滴水不漏,生生挡住了师父的差不多三万大军。若非下邳守将曹豹本就与师父有旧,被陈军师策反成功打开了城门,都不知道要被这货守到什么时候去,说不定还真能撑到刘备回军。
那之后的历史,就完全不是现在这样了。
现在之所以天底下会流传张飞醉酒失下邳这个版本的故事,其实是陈宫军师的杰作,为的是用贬低对手的手段将自己谋夺下邳的事实合理化,避免被天下人非议。就像张飞这厮整天叫师父三姓家奴一样。
张飞说完也有点蔫了,人已往矣,死者为大。大家又不是真的有什么不共戴天的大仇,无论师父生前有多少功多少过,所有的恩怨,都已经随着师父的亡故烟消云散了,现在还拿出来说作甚。
“诩敢问皇叔,”到底是“毒士”贾诩,这种别人的故事根本沾不到他半分。根本不管别人的心情眼下的气氛,他马上就摇了摇手中的黑色羽扇,直接就说起了正事。“皇叔既已亲身来到了这里,可是大将军允诺了与江东之间的结盟?”
这里的大将军,就并非只是一个模糊的概括敬语了,而是实打实的,有朝廷诏书认证的大将军、太尉、冀州牧袁绍。上一任的大将军是屠夫出身的国舅何进,如果不是在与十常侍的斗争中犯傻被反杀,当年袁绍也不会为了扳回局势将魔王董卓引入洛阳,从而将这个世界彻底推入了前所未有的黑暗时代。
“结盟啊……”
在这个不杀人就会被人反杀的年代里,和善只会被视为软弱无能而招致欺凌。个人也好,组织也罢,想要在这个世道里生存下来,就必须得要有点野蛮的血性。显然张飞在刘备的这个军伍里,扮演的就是这么一个角色,只见他放下了酒坛,斜着眼睛瞧了瞧我们,这才开口道:“说起来三爷也是挺佩服你们的,居然敢以区区两万兵马就跑到人家集大将军、太尉、冀州牧于一身的袁绍面前平等地谈结盟,这是谁给你们的勇气啊?人家大手一挥随随便便就能集结十万精兵,区区两万兵马人会放在眼里吗?来给人提鞋还差不多!”
张飞这话说的确实有够难听,周泰和吕蒙一听脸色就变了,太史慈稍微好些,但也有够意外。我不由自主朝庞统看去,向我问好完就明智地一直跪坐在末席保持微笑的他,此时脸色竟有点尴尬。
不是那种仿佛是被人揭破了痛处后恼羞成怒的尴尬,而是夸夸其谈之后,竟没能完成自己夸下的海口的,羞愧型尴尬。
这么说……袁绍根本没答应?
那刘备他们到这里来,是来做什么?
“是了,诩也知道,我们江东兵稀将少,后方也有隐忧,实力比不得大将军之万一。我主孙翊,也不像皇叔是皇亲国戚,身份尊贵,并没有什么值得大将军利用的地方。”没想到,贾诩却是十分镇定,仿佛对于这样的结局,他已经准备好很久似的。“但江东对于大将军来说没用,并不代表对别人同样废物……比如说,皇叔。”
又来了,又来了!
看着太史慈他们像是怪物一样看着贾诩的眼神,我就知道,这货又一次在不知不觉间,完成了出人意料却又极其有效的布局。
而我,到了此刻也终于知道,这家伙一直在谋划的,到底是什么了。
“先生此言何意?”刘备还是在微笑。对于我们所意外的,他却一点也不奇怪,这只能说明一点。
他们俩,想到一块去了。
“袁曹相争,争的是天子,争的,是挟天子以令不臣的权力。”贾诩笑笑,仿佛对刘备的虚伪假装并不以为意。“无论袁曹双方谁胜谁负,天子都仍不能摆脱被禁锢被挟持的傀儡地位。我主孙氏,世代为汉室忠臣,尚且不会坐视此等局面再继续;皇叔身为汉室宗亲,身负天子衣袋血诏重托,为人忠厚,难道就能眼睁睁天子受辱,而不施以援手吗?”
“先生如何就能笃定大将军就不是汉室忠臣了?袁家四世三公,世受国恩,又岂会做出此等曹贼才会做的恶贼行径。”刘备的反驳一点也不决绝。根本就不用仿佛,我敢肯定,他肯定也是想干掉袁绍,但为了保全自己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积累下的“仁主”的名声,哪怕有着再正当的理由,他不能自己说出来。
他得让别人替他把理由说出来,劝他接受。
“就凭三爷刚才说的,袁绍拒绝我们的理由。”贾诩也是有够配合的,他微微俯下身子,看着刘备的眼睛,整个就是一副掏心掏肺、待人以诚的姿势。刘备在利用他,他又何尝不是在利用刘备?“如果袁绍真心为汉,就算援军的势力再怎么弱小,都不会如此蔑视同志;如果袁绍真心为汉,当年虎牢关下,洛阳城外,就不会只有曹操和孙坚老将军有追击过太师的行军,而他们只顾着侵吞同盟军的势力。皇叔当年就在联盟军内,想必应该更清楚他们的行径。”
刘备当然清楚,所以他同样也很清楚,如果就连汉室的头号忠臣都堕落到这种地步,这屹立了四百多年的大汉王朝……还有救吗?
“那么,若举事侥幸能成,先生又如何能保证,孙家就会不像董贼曹贼那般对待天子?江东,如何能保证天子的权威?”
“我们暂时保证不了什么。如你所知,这次偷袭许昌我江东只能出动两万兵马,实力太弱了,就算口头上信誓旦旦夸下了海口,也不一定就有能力做到。”我淡淡说。
让他知道我们现在的能力和实力就够了,他亲自动身来此的目的之一,也不过就是要确认这个,贾诩的造势也铺垫得差不多了,现在,还是我出场的时候了。“皇叔可以不相信我主的对汉室的忠诚,可以不相信孙坚老主公十年之前就已经以死明志的奋不顾身,但有我们,至少就还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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