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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咸平:向有钱人征税的方法切断了药厂的政治联系,切断了药厂跟保险公司的勾结,这就形成一个良性循环。那么保费越少,有钱人交的税越少。他就更会看管保险公司的医药目录,然后成本越低,他心里很爽。再管,最后结果是彻底把医药公司排除在外,然后保险费就低了,然后通用的成本就不是一辆车1500块保险费。如果降到200块,那竞争力大幅提高啊。
王牧笛:所以医改本质上是提高美国竞争力。
郎咸平:美国医改除了让老百姓享有便宜的医疗之外,还有提高美国的整个产业的竞争力的作用。它这个构想是非常庞大的。
中国医改:医药分离
美国全民医疗的结果是由于有钱人的介入,监管了保险公司,成本大幅下降,提高竞争力。那么我们的医改呢?我们新医改有一个最基本的理念和美国不一样,那就是医药有没有分离。
王牧笛:但是有一个问题,美国医改这个理念是可以借鉴,路径可以参照,但是在具体的环境上有很多不同。比如美国医药分离有保险公司这个拦路虎,在我们这边(没有)。
郎咸平:我们问题不一样,但是本质是一样的。新医改的目标和美国是一样的,就是全民医疗。美国全民医疗的结果是由于有钱人的介入,监管了保险公司,成本大幅下降,提高竞争力。那么我们的医改呢?将来全民医疗的结果将是成本大幅上升,反而损伤了我们的竞争力。这一定是问题,因为我们新医改有一个最基本的理念和美国不一样,那就是医药有没有分离。
王牧笛:防止以药养医嘛。
郎咸平:我们的问题是医生和药厂是挂钩的,美国是保险公司和药厂挂钩。看病难就规定药价格下降,但是就算药价格下降百分之三四十,医生看病给你开10种药呢,本来只要开一个药就可以了。你有必要吃这么多药吗?没必要。
王牧笛:中国民众的医疗知识是极其缺乏的,我们每次住院或者上手术台就感觉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感觉医生是极其强势的。他开什么药、药名我们都看不懂,完全是受他操控。
郎咸平:我们对医生开什么药没有监管,甚至护士就可以叫你输液,因为你根本就没有一个好的医药目录,根本没有监管他。
廖新波:其实目录是一个,再一个就是医生的劳动价值没有在我们的医疗服务里面得到体现。我们是靠药,靠检查来维持医生的尊严。
郎咸平:医生很多人在抱怨:上一个8个小时的夜班才赚30块,他说还不如出去捡垃圾呢,捡到还不止30块。然后护士一级护理平均一班是4块钱,一天才12块,帮病人梳头、洗头、抹脸、口腔护理。所以这个就是问题了,如何切断医药的联系。如果切断,医生没有生路了,一个晚上赚30块不如捡垃圾。走到这一步,你就切不断。
王牧笛:红包就自然会滋生。
郎咸平:我们从美国的医改应该学习的经验就是,如何用一个比较创意的方法把这个药跟医生的关联切开,就是新医改成功的唯一关键。奥巴马是利用向有钱人征税,来管理保险公司和药厂挂钩的问题,由他们来监管保险公司不要用贵的药。那么我们国家由谁来补偿,由谁来做,新医改就缺这个。
廖新波:如果是拆东墙补西墙,像是药事服务费这样,市民肯定是有意见。他把它当成医生的劳动价值,这就是错上加错了。医生有什么理由开的药越多、品种越多,我的价值越高呢。钟南山这样的名医,他不开药是不是没有价值呢?刚刚(毕业)出来的医生,他开十几种药、开的贵药,因为他要通过药来弥补自己的一些损失,那是不是他的价值就高呢?所以我们没有从根本上去切断以药养医。
郎咸平:所以新医改的问题是,你没有像美国一样找到一个可行的、有效的路径。切断的时候,既不能损伤药厂的利益,也不能损伤医生的利益。两者都配合的情况之下,你才能切断。如果硬切,结果跟不切是一样的。
王牧笛:新医改这一年,全国各地都在摸着石头过河,都在做试点。刚才聊的全民医改有个神木模式。教授聊到美国模式,其实媒体中也树了一个典型,叫高州模式。这是一个粤西山区,本来名不见经传的一家二甲医院,现在火得很厉害。
郎咸平:这个医院做得还不错的原因,它自己还没搞清楚。
王牧笛:误打误撞闯出一片天。
廖新波:其实我认为高州只是一个经验,还不能说是一个模式。
郎咸平:我觉得你讲这话是非常负责的。抓到这个案例之后,我们如何作修改,从广东推广到全中国,这就是我们的目的。但是现在我想对高州模式提一点个人意见。药事委员会每个医院都有,随机抽几个人来买药,然后手机把它收缴。
王牧笛:定那个目录。
郎咸平:对。他们有这么做,其实这还不是真正成功的原因。很多医院都是这样做的。另外一个就是,医生必须在药事委员会开的目录里面来开处方,像美国保险公司一样。
王牧笛:处方权归在这个目录之下。
郎咸平:但他们执行的和别的医院相比稍微彻底一点。就是每天早上专家组到临床科随机检查。
廖新波:这可能是他们的特色。
郎咸平:对。至少是你做到位,严格执行目录,关键就在执行、监督。按照医院自己讲的,7年来省下了1.3亿元。我觉得很有意思的一点就是它怎么样让它们两个脱钩。
廖新波:它是让医院把利润分一部分给医生。其实在这个药事管理里面,最闪亮的一点就是能用国产药的就用国产药,这是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
郎咸平:2009年全部西药当中,进口的是4.5%。40元以下的针剂占总针剂量的83%。简直比深圳的代工厂还会采购。
王牧笛:成本控制、库存控制的能力非常强。
郎咸平:它库存总额为购进总额的0.015%。我们发现这比丰田的零库存管理还要厉害。原因就是他们有个原则。赚的钱,医生分部分提成。所以医院收入扣掉成本之后的利润,医生可以分成,大概分到百分之三四十。如果药的价格上去了,利润空间就小了,医生分成就少了。所以他不愿意让价格上去,医生要自主地把成本压下来。这就是为他不用进口药、四十元以下的针剂占总量的83%、库存总额0.015%的原因。因为成本降低之后,利润增高了,医生也有利了。因此,它就用一个比较聪明的办法把药跟医生切割开了。压低成本的结果就是他不需要来开药了,何必呢?
王牧笛:所以在高州医院,如果你把这个药开得很贵,是与所有人为敌。而在其他医院,你要把药弄得很便宜,那才是与所有人为敌。但是问题在于这套模式下来以后,整个高州人民医院医生的收入也不是很低。
郎咸平:数据显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年收入)大概10万到20万,这个小地方10万到20万算是不错的了。
廖新波:算是很好很好的收入。
郎咸平:都比你高了。
廖新波:肯定比我高了,我1个月还不到1万块钱,要努力,要努力。
郎咸平:高州人民医院去年的利润高达6.1%。医生也赚钱,医院也赚钱,而且财政补贴大概只有他们总收入的0.11%。远远低于全国,全国大概7.4%,它是0.11%。
廖新波:几乎为零。在一个贫困的地区,要勤俭办院。勤俭办院目的就是要削减成本,通过低成本来赢得市场。第二个是任劳任怨。医护人员在如此大的工作量里面这样忘我地工作,他们工作压力非常之大的。
郎咸平:它的病人非常多,大概从58万人每年,变成78万人每年。
王牧笛:高州人民医院吸引的不仅是高州的一些患者,还吸引了内蒙古、北京、江西、重庆、港澳特区,甚至美国和印尼的病人前来就医。高州旅游没有吸引太多人,反而医院吸引了很多外地人。
廖新波:所以薄利多销是一个市场的经营模式。但是在医疗市场里,薄利多销对不对头呢?其实它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在这个情况下,只能够通过技术、病人才能维持医院的生存,因为政府没有拨足够的钱进来。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把高州模式树立起来,不顾一切去推,可能会遇上一些阻力。所以我认为树旗了关键要护旗,护旗就是纠正不对的地方。我们要从管理的实质里面去考虑问题,学习的不仅是经验而是精神。
郎咸平:我觉得你讲得非常好。我期望高州模式不要像过去一样,讲一个什么模式,全国推广,到最后又学到表面现象。我觉得高州模式有一个最重要的精神,也就是我们未来中国新医改的方向:你要如何用一套很有创意的方法让药和医生分开,而且双方都不能损失。只要哪一方利益损失之后,它就会又合在一起了。那么高州模式最精彩的一点就是不小心把它分开了。
王牧笛:这是制度上的一个设置,同时还有他们的医德。
廖新波:医德医风的问题,它是抓得非常之紧。
郎咸平:像这样子的精神面才是高州模式。不要到最后,各处领导又去高州去学习。你如何把高州模式的精神推广出去才是关键。那么精神我们判断是什么,第一个,医德,信托责任要非常强的。第二个,制度的执行力是非常好的。
王牧笛:制度加良心嘛。
郎咸平:这两个就完成了切割药和医生的重要任务,不能光学这两个,而要学做切割的目的。
廖新波:但是政府的责任要到位才行,因为你是人民医院,政府办的医院。
王牧笛:医改说到底是一个算账的问题,是经济问题。经济问题就有两个思路:一个是政府,一个是市场。而这个问题恰恰就是高州模式所得利的一个土壤。高州模式很可能是倒逼出来的,就是说政府的投入不够,财政投入不够。
郎咸平:不管倒逼正逼其实都无所谓的。如果政府要补贴医院,到最后结果就是4.5%才是外国的药,百分之八十几的针剂都是四十块以下的。成本自然大幅降低,原则也是一样的。它这种利润分成的模式,自然而然让医院达到非常好的一个成本控制。只要成本控制好了,政府补贴相对应就下跌了,这跟美国精神是一样的。
廖新波:如果政府在高州人民医院里面加大补贴,它的费用还可以下降,因为有些安全管理的成本由政府来承担。
王牧笛:就是美国用一个办法来切割了医药,而高州用自己的一个独特方式来切割了医和药。
郎咸平:其他医院都用不同的办法切割它的医和药。
王牧笛:切割了医和药其实也不是最终目的,最终目的是要让患者得到实惠。我们老祖宗有一个智慧叫做视民如伤:像伤口一样来呵护自己的子民,所以不管是美国的路子给我们提供了医改的一个路径,还是高州的模式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医改的路标,核心说到底是让老百姓得到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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