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餐肆季

    
    超市买的冷冻面团，解冻擀开，铺上油酥、大葱、牛肉馅儿摊成饼进烤箱；辣白菜炒香添水煮开，下豆腐、金针菇；再洗两根黄瓜，一根拍碎糖醋快腌，一根切小段吃新鲜的。
    高深洗完澡去厨房喝水，就闻到了隔壁的香气，顿时饿得不行，披了件外套，顶着擦头发的毛巾就过来了。
    刚走到简糯家门口，电梯到了，这一层就他们两家，爸妈不来的话，平时就快递会上来，高深下意识地等了等，想把快递收了。
    却见背着电脑包的人出来，径直往1302走，按了下门铃后，掏出手机想要联系谁。
    高深挥挥手：“没看见我？”
    陈硕抬起头，苦笑一下：“没留神。”
    高深问：“怎么这时候过来，心悦呢。”
    陈硕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在家呢，那什么……糯糯呢？”
    高深觉得这人状态不大好，他都站在糯糯家门外，糯糯还能去哪儿？
    打开1301的门，牛肉大葱馅饼的香气就飘出来，陈硕本来没有胃口，忽然就有些饿了。
    馅料饱满的牛肉饼，配上辣白菜金针菇豆腐汤，再有清爽的黄瓜，因为硕哥来了，简糯临时又加了个青椒炒鸡蛋。
    陈硕说：“你们家这伙食也太硬了，糯糯每天下班回来给你做饭，你不怕她累着？”
    “你觉得呢？”高深吃得满嘴油光，他从来就没吃过这么好的牛肉馅饼，牛肉好之外，调味更是绝了，外皮烤得火候也恰到好处，配上辣白菜汤和黄瓜，吃多少张都不会腻。
    他咽下食物，得意又满足地说：“我不能剥夺糯糯的快乐，昨天看节目人家吃肉饼，把她馋疯了。”
    只听厨房里传来嘭嘭嘭的声响，陈硕往厨房张望，糯糯正拿着矿泉水瓶往墙上抡，高深也伸过脑袋，好奇地问：“她在干嘛？”
    陈硕皱眉头：“你不进去看看，问我？”
    高深说：“厨房重地，我只有洗碗才有资格进去，她怕我炸了厨房。”
    陈硕直摇头：“凭什么啊，你啥也不会干的人，能吃得这么好，还上赶着给你做，真是。糯糯是在砸蒜，把蒜瓣放在空的矿泉水瓶里往墙上砸，没几下就碎完了，比切的更香，你没见过？”
    果然没多久，简糯出来了，放下一碗满满都是蒜泥的蘸料，笑着说：“硕哥，我和高深都吃了蒜闻不到味道，心悦要紧吗，她今晚加班吗，她晚上吃什么？”
    高深说：“一会儿给你拿牙刷，刷了牙再回去。”
    陈硕却口齿不清地说：“我今天不走了……”
    简糯和高深都没听清楚，高深问：“你今天什么？”
    陈硕叹了一声，放下筷子拿纸巾擦了嘴说：“我们吵架了，我不回去了，收留我呗。”
    高深和简糯互相看了眼，一个克制着幸灾乐祸的好笑，一个是真的关心他们，糯糯温柔地问：“怎么了呀，为了什么吵架？”
    陈硕问道：“你们俩，都怎么穿套头衫的？”
    “啊？”高深和简糯异口同声，难道就为了这事吵架？
    “我、我……”陈硕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咽下了，拿起筷子继续吃饭，肉饼配上蒜泥，好吃得连生气的人都再塞下两块。
    高深本想啰嗦几句，被简糯用眼神拦下了，要说也等一会儿她不在再说，不然硕哥多没面子。
    三人一顿猛吃，除了青椒炒鸡蛋留了半盘子，其他全部吃完扫空，陈硕撸起衬衫袖子要去洗碗，简糯怎么也不肯，高深就借口有个算法要陈硕帮他看一眼，带着兄弟回那边去了。
    简糯一面洗碗，一面思考着要不要关心下心悦，但又觉得人家两口子的事，外人啥也不知道就乱插嘴，这样不好。
    她摸了摸烤箱还有余温，便洗了手打开冰箱拿食材，再给高深发消息说，要是硕哥走，一定过来一趟，她烤了饼干让硕哥带回去给心悦，要是今晚真的不走，那就算了。
    高深收到消息，看了眼电脑前的人，倚着门框说：“出息啊，你骂我不是挺厉害的吗，自己也能和心悦吵架，大哥，你不会又骂人家不要脸吧。”
    陈硕眼中飞出刀子，几乎要给门框上扎俩洞，他白了一眼这个幸灾乐祸的人，继续敲击键盘说：“没吵起来，就是不开心了。”
    高深笑道：“就为了怎么穿衣服？”
    陈硕问：“那你是先伸手，还是先套头。”
    高深凭空比划了一下：“先伸手吧，这样……”
    陈硕叹气：“那不是会把领子扯很大，衣领越扯越大。”
    要扯的吗，会变大吗，高深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可我跟你住了四年，我都是这么穿衣服的，你也没说我啊。”
    陈硕道：“我说你干啥呢，我是先套头的，你也没说我不是吗？”
    高深明白了，笑得直抽抽：“所以是心悦说你了吗，她看不惯你穿衣服先套头？”
    陈硕很委屈：“她说小孩子才这样穿，说我是小孩子。”
    “就这，你们就吵架了？”
    “都说了没吵架，我就是心里很不爽。”
    高深很是无语，实在懒得理他了，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或是心悦爸妈那边出了问题，结果就为了套头衫怎么穿，一个大男人突然发嗲，还跑来要闹离家出走。
    “糯糯烤了饼干，等下你带回去吧。”高深说，“你那里有三间房，还有客厅厨房洗手间，你随便挑一间都能过夜，我这里可不收留你。”
    陈硕瞪着他，但很快就弱气下来，转身继续敲击键盘，他倒是对这个算法很感兴趣，两人正儿八经地讨论起来，转眼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就快十点了，高深毫不客气地说：“回去吧，既然没吵架，你突然夜不归宿，心悦会害怕的。你想干嘛呢，还不如回去告诉他，你就要这样穿衣服，至少把话说清楚。你啊，也就会说我，自己碰到这么一丁点小事，你还好意思离家出走。”
    话音刚落，陈硕的手机响了，是心悦打来的电话，他在那儿矛盾着要不要接，高深一把接过，说：“心悦，陈硕在我这里。”
    陈硕跳起来，生怕他乱说话，但高深说：“他上厕所去了，对，刚下班过来，糯糯烤了饼干，让他给你带回去吃。”
    高深看向兄弟，满眼的好笑，但语气平稳地说：“行，那我跟他说，不用客气，糯糯烤多了，她怕胖。”
    很快，电话挂了，高深把手机交还给陈硕，说：“让你路过便利店带一盒牛奶，我们前面的便利店二十四小时的，你去买吧。”
    陈硕嗯了一声，转身往洗手间去，到了门口停下来问：“有新牙刷吗？”
    高深憋着笑说：“酒店拿回来的那种一次性的行吗？”
    半个多小时后，带着饼干和牛奶的人回到家中，闫心悦听见动静从卧室出来，问道：“吃过晚饭吗？”
    陈硕看着媳妇儿，忽然想起什么事，赶紧把脱下的鞋子摆放整齐，就摆放鞋子这个事，他已经被念叨了无数遍。
    闫心悦看在眼里，上前拿了饼干和牛奶，笑道：“今天表现真好啊，终于记得放鞋子了。”
    哪怕早上因为穿衣服的习惯争辩了几句，在闫心悦看来也完全不能算吵架，她根本没当一回事，和平常一样，以为老公加班，自己吃了晚饭，给陈硕也准备了一份。
    “高妈妈上次送来的羊肉，我炖了萝卜，给你盛一碗汤好吗？”闫心悦在厨房里喊，“你在糯糯那边吃东西了吗，你先洗澡，还是先吃……”
    似乎觉得气氛不对劲，闫心悦走出厨房，果然陈硕还背着电脑包杵在门口，她担心地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陈硕抿了抿唇，走去客厅放下电脑包，心悦跟过来问：“公司里有事吗，还是……”
    “你没发现我今天不高兴了吗？”
    “不高兴？”
    夫妻俩互相看着对方，心悦已经卸妆洗过澡，清清透透的皮肤，是陈硕最喜欢的样子，平日里一回家必定迅速去洗澡，然后来和媳妇儿腻歪。
    心悦笑着问：“是我惹你不开心了吗？”
    陈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这样脾气的人，本不应该计较这些琐事，就突然情绪变得很敏感，想想都觉得莫名其妙，但他也真的忍了很久，有些受不了了。
    “我不喜欢，不喜欢你天天说我，说我进门不放鞋子，说我袜子不脱在洗衣篮里，说我喝了茶杯不放去厨房，说我吃饭速度太快，说我穿套头衫不是先穿袖子……”
    一口气说了好多好多，可说完，陈硕忽然觉得自己，还真没几件好事。
    闫心悦却笑了，笑得白皙的肌肤都泛红，拎起很沉的电脑包，往已经收拾成工作室的房间去，说着：“我还天天说你下班回家电脑包乱放。”
    陈硕急道：“你早上还说我是小孩子，说怪不得我这也做不好那也做不好，因为我还没长大……”
    闫心悦放好电脑包，小跑着出来，踮起脚就亲了一下老公，闻到了薄荷混合着大蒜的气息，笑着问：“是不是在糯糯家吃过好吃的了？”
    简糯这边，高深在工作室加班，她过来在客厅玩游戏，但工作室的门没有关，两个人时不时聊上几句，高深正说：“那是不是男人每个月，也会有那么几天神经敏感？”
    “不一定每个月，但你们也有生理周期的，要是你哪天突然情绪不好，你跟我说，我会体谅你的。”简糯手里厮杀着敌人，还能分心说，“但是他们的事，我们不要多嘴，你也不要对硕哥幸灾乐祸的知道吗？”
    高深笑道：“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我也不敢发消息问。”
    刚好，糯糯收到了心悦的微信，是比心的表情，接着说饼干很好吃，最后加了一句：放心，我搞定某人了，吓到你们了，不好意思。
    简糯想了想，发了消息说：他们半斤对八两，彼此彼此，我们前路漫漫，一起加油。
    刚发完消息，高深就在工作室喊：“糯糯，我鼠标没电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