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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令王步凡头疼的问题是葡萄酒厂。他决定暂不表态,待深入调查研究之后再作决定。他现在也体会到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句话的深刻道理,当初他对米达文不同意酒厂破产很有想法,现在他当县委书记了,也觉得破产不是上策。为此他在电话里征求过舒袖的意见,舒袖已经随时运成调到天北县工作,时运成现在是天北县的县长,白无尘是县委书记。因为舒袖原来在酒厂工作过,对酒厂的情况比较熟悉。舒袖给他推荐说酒厂的一个副厂长周克天很能干,过去老厂长连新一直压他排斥他,让他有劲用不上。现在连新栽了,酒厂如果起用周克天还是有复兴希望的。于是王步凡就让周克天当了代理厂长,先稳住职工的情绪,等他到酒厂调研之后再具体安排下一步工作。一切工作安排就绪已经是四月底了。
五月一日王步凡也没让机关里放假。中午下班后王步凡正准备回家,他大哥大姐和二姐带着几个孩子来找他。王步凡看见他们穿得破破烂烂就有些心酸,又怕在县委办公室里影响不好,赶紧让小马跑了两趟把他们先送到招待所去,最后他才去。中午吃饭时叶知秋说晚一会儿到,乐思蜀下去当乡党委书记后,小吴当了所长,小吴出问题之后叶知秋当了所长。大哥有四个儿子,大儿子含才大学毕业后到深圳去闯天下,给一家私企当了三年副总经理,闯了三年没有闯出什么门道现在回来了。大姐是三个女儿,一个男孩,只有大女儿是高中毕业,其他两个都是初中毕业,儿子最小,还在上初中。二姐一个女儿一个男孩,女孩大,叫向阳,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儿子小还在上初中。今天来的有含才和向阳几个。
王步凡正与哥姐们说话,叶知秋带着一个清秀精干的年轻人来了,笑着说:“步凡,这是我的表弟伊扬威,去年大学毕业没有安排工作,扬眉姐让我带他来求你,请你书记大人给安排个工作,这事你不会批评我徇私情吧?”
王步凡觉得扬眉的弟弟必须照顾,就笑了笑看看扬威说:“人挺精干,我留下了。”叶知秋与表弟伊扬威说着话,还问了一些扬眉的情况。
王步凡好大一会儿没有说话。他的兄弟姐妹多,私事也太多了。当了个县委书记好像就是为了安排这一家人,不安排又说不过去。他父亲对他寄予希望很大,把全部积蓄都给了他,不就是为了让他有朝一日出人头地能照顾照顾这一大家人吗,他没什么说的。他无心吃饭,点了一支烟抽着,在考虑怎么安排这群孩子们。他连续抽了三支烟才说:“这样吧,含才有学历又当过私营企业的副老总,可以到县政府秘书科去当秘书,扬威就跟着我当秘书吧,正好我现在没有秘书。咱们县里厂矿少,这两个女孩子还真不好安排,就先让向阳她们去酒厂算了。”
大姐当即表示反对:“酒厂不发工资,去了不是白去?”
王步凡笑笑说:“最近酒厂就可能大变样,我还能不为自己的亲外甥女着想?”
大姐和二姐听王步凡这么一说,都不说话了。王步凡先给县长王宜帆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含才的情况,并征求王宜帆的意见,说看是不是把含才安排在县政府办公室去工作。王宜帆当即表示赞同,并说让含才下午到办公室去找他。酒厂的事情王步凡和周克天不熟悉,他不想直接打电话,准备让小马带上向阳她们去找周克天。
小马看大家已经吃完饭,就带着向阳她们去酒厂,王步凡和叶知秋陪姐姐和哥哥们说话。
这时他大哥和大姐不高兴了,大哥说:“你是县委书记,其他几个孩子的事情你也得管啊,他们现在都没有什么事做。”
大姐也说:“难道你在我们面前还摆官架子呀?你小的时候可是我抱大的,为你我把上学都耽误了。”
王步凡不知怎么向他们解释着好,只得说以后有机会时一定想办法安排他们。知秋望着二姐,有点急不可待地问女儿凡秋的情况。二姐说:“孩子可乖啦,吃得像泥捏的胖娃娃。今天来时你姐夫带着,见我出门时还撵着我哭呢!”
知秋听了先是开心地笑,笑着笑着就哭了,哽咽着说:“生了孩子不能养,让人揪心的难受,唉……”
王步凡心里也挺难过,还得去劝知秋,“跟着咱二姐不是很好吗,等大一点就接回来,或送到天野去上学,不要为这个事情难过。”
二姐急忙安慰知秋说:“秋,你不用担心,我收拾着比你养得好哩,再说我已经养过两个孩子了,经验也比你多,你就放心吧。”
知秋摇摇头仍在暗暗垂泪。
当大哥大姐和二姐去看望父母出来后,王步凡让扬威开了招待所的车去送他大哥大姐和二姐回去,然后和知秋回家。
王步凡这段时间忙,也有些累,中午休息了一会儿,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三点多了,他急忙起床夹着包出门。扬威和小马已等在外边,扬威急忙接了包又去给王步凡开了车门。王步凡心想这个扬威还可以,但不知文采如何。上了车就问扬威:“扬威,你的文章写得怎么样?”
“哥,在学校的时候我是校报编辑,去年又在《天南报》帮了一年忙,写过不少文章。”
“剑出鞘?因为带着一股血腥味,我有点印象,文笔还可以嘛。”
“哥,在你面前我可不敢班门弄斧,你的文章可比赵稳芝的文章厉害。在报社时,我曾就石再连的情况写了一篇题为《是耶非耶》的评论,登在《天南报》上,我认为石再连跑三轮车拉人挣钱没有错,这正说明他为官清廉,应该受到表扬。谁知我的观点与安直腰的观点不一致,受到了批评,总编就把我解雇了。”
“扬威,石再连的事迹应该给予肯定,将来有机会还要表彰他,你抽时间把他的事迹整理一下。以后在公开场合不要叫哥,不要急于让人知道咱们是亲戚,那样影响不好。”
“我知道,我会讲究分寸的。”
说着话已经到了县委。王步凡走到办公室门口见肖乾在那里等着,进了办公室肖乾跟进来说:“王书记,县委这边把你的住房安排好了,你看啥时候搬过来住。”
王步凡想了想说:“老肖,市委宣布我暂任天南县委书记,只怕时间不会长,还是先不搬吧,随后再说。”然后指着伊扬威,“这是新来的秘书伊扬威,就让他跟着我吧,你帮他把手续办理一下。另外你通知一下,明天召开副科级以上干部大会,要讲讲廉政问题,让小伊起草个讲话稿,你把一下关。主要针对天南发生的一系列腐败案件要做出深刻反思,制订出具体的防范措施。”
肖乾附和着说:“是该开个会了,尤其在‘五一’期间。”
“让纪委也制订一些具体的廉政措施,要彻底改变天南干部队伍的工作作风和生活作风。”
“好吧!”
“你把小伊带去安置一下。”
肖乾答应着引伊扬威出去了。
想到廉政问题,王步凡想开个常委会通通气。就拿起电话拨了县委办公室,让办公室通知常委们五点钟开会。
这时赵稳芝来了,他是来感谢王步凡的。王步凡让他坐下,又给他倒了杯水。赵稳芝有些受宠若惊,扶扶眼镜,尽量使弯着的腰挺直一些。王步凡又给他递了烟,他更是感激万分, 刚刚挺直的腰又弯了,“王书记,说句心里话,我经历了四任书记,你是最关心我,最支持我的一个。我没有给你送过一支烟,你却提拔了我。我也知道因为写文章得罪了不少人,可我就是这么个脾气,也热爱这项工作,有话不让说我就憋得难受,见了不平的事情就想拍案而起。安智耀打击我报复我,不就是因为我揭了他的疮疤吗?现在《法制报》的记者又来了,要写一个后续报道。一个是要写一写天南大批干部给安智耀送礼的事情,一个是要写一写王书记拨乱反正、清正廉洁的工作作风。因此我来请示一下您。”
“老赵,你的可贵之处就是敢讲真话,敢于反映别人不敢反映的问题。明天召开廉政工作会议,你让那个记者也参加一下吧。盖子可以揭,不正之风可以批,但不要突出我个人,要写整个班子,特别要写匡扶仪同志,他可是名副其实的好干部。你安排个时间我请那个记者吃顿饭。”王步凡又递给赵稳芝一支烟,给他点了火,自己也抽着烟说:“保持本色才可贵,你赵稳芝是天南的反腐英雄,希望你保持英雄本色。在我任职期间,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只要是不合理不合法的事情你就写,不用请示。”
王步凡的话使赵稳芝感动不已,不停地点头。最后王步凡又亲切地问起赵稳芝的家庭情况。赵稳芝说他爱人还在农村,儿子正上大学,经济比较困难。王步凡当即给他写了封信,要计生委主持工作的副主任给赵稳芝的爱人安排个临时工。赵稳芝拿着信早已热泪盈眶了。他摘下眼镜擦了擦眼泪,戴上眼镜捧着信离开,并没有再说感谢之类的话。
送走赵稳芝,常委们陆陆续续到了,就在王步凡的办公室里临时开会。他坐在老板桌后边的老板椅上就想起了米达文和安智耀。这张桌子在三年之中换了三个主人,一转眼安智耀时代和米达文时代已经成为过去,现在已是王步凡时代了。
常委会上王步凡提议表彰几个反腐败标兵,其中有纪委书记匡扶仪、宣传部副部长赵稳芝、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田方、文化局副局长关爱、城建局副局长胡东、公安局政委田园,还有那个姓左的支部书记。王步凡还打趣说:“既然社会上有‘五好家庭’,我们就搞个七大反腐标兵。”其实对于关爱和胡东他只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的,他认为在下边做小动作整人的人,品质有问题,永远也不能提拔和重用。
匡扶仪认为不应该有自己的名字,表示强烈反对。还说:“那个姓左的支部书记毕竟是个明晃晃的行贿者,因为没有达到目的才去告状的,动机也不纯,我认为不能表彰他。”
张沉也认为把田方拿出来当标兵不太合适,这样对他本人也不好。王宜帆也赞同匡扶仪和张沉的意见,说:“老匡是纪委书记,反腐倡廉是明晃晃的分内工作。再说一个县委领导和下属们站在一起领奖也有些滑稽。”
王步凡听大家这么一说,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确实有点不周全,多亏会议气氛民主,不然就让匡扶仪和田方难堪了,说不定群众对表彰那个姓左的支部书记也会有微词。于是就提议把关爱的儿子裴小年算一个,凑够五个数算了。大家这才统一了意见。
王步凡这时心血来潮,宣布天南县以后的干部任用都要通过考试和竞选,近期内准备再录用一批副科级干部,以后任何人不得私自提拔干部,搞个人小圈子。这个提议得到常委们的赞同,大家都认为王步凡的工作作风民主。
五月二日上午九点钟天南县廉政工作会议在县委四楼会议室准时召开,会议由副书记孔放远主持。第一项由纪委书记匡扶仪向大会作报告,会场上一片掌声。王步凡注意到赵稳芝身边有个很漂亮的女记者正在不停地做记录,不用说就是《法制报》的女记者。匡扶仪讲完话,孔放远大声说:“现在请王书记讲话,大家欢迎!”
会场上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王步凡感到有些意外,原定的是他最后讲,可能是王宜帆谦让让他先讲。他挥挥手等大家的掌声停了,才开始讲话。他并没有看伊扬威给他写的稿子,而是即兴而谈。一番慷慨陈词之后,表扬了一些清廉的干部,也不点名批评了一些。会场上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那个女记者站起来跳跃着像个孩子般兴奋地拍手。从她的举动看,王步凡觉得自己今天讲话的效果还不错。他讲着话也发现会场上有不少人低头,似乎心里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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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会后,《法制报》那个女记者要求单独采访王步凡,还想请他写一幅字。王步凡笑了笑说:“今天中午我们县委班子成员请你吃饭,咱们边吃边谈。要突出集体的力量,要采访集体,不要采访我个人。书法的事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说罢让赵稳芝先带上女记者到招待所去,又让肖乾通知常委们到招待所接受记者集体采访。
现在上级仍在强调“三讲”在基层的落实情况,王步凡就写了“讲政治、讲正气、讲学习”九个大字准备送给那位女记者。
这时伊扬威怯生生地进来了,见没人就说:“哥,我的水平太低,这种大材料也没有写过,一时还写不好。”说罢低着头像犯了错误似的,“请你相信我,我会努力赶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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