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纪：最后的半妖

    
    “再这样下去，他们迟早还会受伤的。”
    薇薇躲在餐车和卧铺车之间的连接平台上，看着手里断了的发丝出神。眼前不断闪过希罗被烧伤的脸和玄雨被黑雾侵蚀的手臂。
    “要是水月也受到伤害……”她摇了摇头，“该死！干嘛非要把他牵扯进来？要利用就该利用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事后再想办法补偿不就行了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暧昧不清了，薇薇？”
    她握紧发丝，舒了口气，眼神变得坚决，走向餐车里一直在等她的人。
    “蔷薇大人，终于下定决心了吗？”罗杰斯上尉嚼着牛排，对走过来的薇薇说道。
    “少废话，如果你想让你那件货物顺利抵达温特尔，就好好帮我。”
    “那当然，没有你，我们可对付不了那家伙，抢不回车头的控制权。”罗杰斯上尉咽下嚼碎的牛排，喝了一口红酒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实施？”
    “明天晚上，等列车离开巴斯克王国，进入白色山脉之后。”薇薇指了指餐桌边，挂在窗户中间的东大陆北部地图。
    “看来你还是很在意那些乘客。”罗杰斯用餐巾擦掉嘴角的食物残渣，看着地图上横在沙漠和雪山山脉之间的绿色地带说道。
    “不可以吗？”薇薇不耐烦的坐下来，盯着罗杰斯问，“告诉我，十二号货车里是什么？”
    “武器。我只能告诉你是用特殊动力核心制造的超级炸弹，具体型号不能说。”罗杰斯靠在椅子上，摊了摊手，“高层觉得那玩意儿能对付混沌，打算给温特尔人试试。”
    “哼，难怪你们这个小队里会有摩根家的人。”
    “只是巧合罢了，米勒少尉跟他们家族的事物没有半点关系。”罗杰斯说着皱起眉头，“你觉得尼古拉斯打算利用那玩意儿？”
    “可能性很大。他放任我们清除了乘客车厢上的诡雷，肯定有更能威胁我们的东西，除了你说的那个超级炸弹，我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别的。”薇薇问道，“你能保证那个超级炸弹不会被引爆吗？”
    “只能说应该不会。我的手下里有个亚当人，他能使用一种叫‘念力结界’的力量。”罗杰斯说的，是他上车后就指派到十二号货用车厢的两名士兵其中之一，薇薇之前在餐车里见过。
    亚当人是远古时代生活在西大陆的人类。妖类崛起后他们遭到屠杀和排挤，幸存者几乎都逃到了东大陆，还曾一度沦为奴隶，直到近一百年前废奴运动兴起后，才逐渐获得与东大陆人类平等的地位。他们通常肤色黝黑，眼睛和头发也都接近黑色，被称作“黑夜之子”或者“火神的孩子”，传说是神造的第一批人类。
    “这就够了，我跟他留在十二号货车，利用你们的超级炸弹把尼古拉斯引出来，然后你们其他人趁机去夺取车头。”
    “这可是一步险棋。”罗杰斯对薇薇的作战计划表示怀疑，“万一念力结界挡不住尼古拉斯，我们所有人就都会死。”
    “你以为我是站在那儿看着的吗？”薇薇扬了扬自己的斗篷，“没有后顾之忧的话，我至少不会输给他。”
    “还是不够保险，要是炸弹被他引爆，那白色山脉北边那些小国可就全完了。”
    罗杰斯摸着下巴思考所有的可能：“但是不把他从车头引开，他又可能让列车脱轨……这样吧，我把所有士兵都给你，虽然不是都有用，但米勒和那个跟机枪谈恋爱的约翰肯定能帮上你。只要尼古拉斯不在，夺取车头这种事，我自己就能办到。”
    “就这么办吧。”薇薇站起来，轻轻敲着桌子对罗杰斯说道，“上尉，如果尼古拉斯用来威胁我的真是你们那颗超级炸弹，你就该小心了。虽然神圣裁判所有很广的情报网，但知道你们运了什么东西的人应该就那么几个吧。这具尸体，也麻烦你了。”
    说完，她放下装着路德拉尸体的小布袋，转头离开了餐车。
    打算回去的时候，发现希罗他们还在一号卧铺车厢的过道上。
    “你该去追她的。”水月一边用左手心打开的小门里喷出的水流清洗血迹，一边鼓着腮帮对希罗说，“她现在肯定很挫败，你得尽可能的帮她才对。”
    “我相信她已经有办法了，需要我做什么的话，只要她开口……”
    “你就不能主动点吗？哪有等女孩子开口才去帮忙的，一点都不绅士。”水月看了在旁边默默等着的塞塔一眼，凑到希罗身边说，“也不一定非要帮忙做什么，你只要待在她身边就可以了，安慰懂吧，安慰。”
    “她应该不是那种需要安慰……”
    “你真是没救了。”水月气冲冲的跺了跺脚，“回去吧回去吧，再跟你说下去我非被气死不可。”
    她收起左手，跺着脚，头也不回的走了。
    “走吧。”希罗赶忙带着塞塔追上去。
    他们走后，薇薇才从拐角走出来，看着走廊上水月留下的积水，有些失落的自言自语道：“好适合用来对付尼古拉斯的力量，要是能一起就好了。”
    她无奈的笑笑，挥动斗篷唤起一缕风，将积水卷着甩出了窗外。
    希罗回到最后一节车厢，发现克林斯曼已经不见了踪影，倒是拉斯特在这里。
    “其他车厢人太多，只有这里有空座位，而且还很多。”拉斯特向希罗和水月解释完，又指着车尾的赛文问道，“那个人偶是你们的吗？它太神奇了，居然可以说话，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个穿着人偶外壳的人。”
    “你以前没见过我们宿城的念动力人偶吗？我记得父亲说过，很早之前就开始向其他国家出口念动力人偶了。”水月有些疑惑。她还以为念动力人偶在其他地方也有很多，至少像拉斯特这样的高级工程师应该接触过，结果却好像不是这样。
    “念动力？念力竟然真的可以当做动力？”拉斯特更加惊奇，“我都当那是不可能的，难怪它会说话。”
    “等你到了宿城就知道了。”水月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惊奇的，对于掌握念力又是在宿城长大的她来说，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过希罗明白，宿城虽然已经应用了很久念动力，但这种核心技术都是机密。包括念动力人偶也是，出口到别国用作民用的人偶也都是只能按照指令行动的低级产品，像“铁拳”那样的战斗型人偶和一些更加智能化的人偶，大多都是国家层面的交易，普通人很难见到。而且要把念力做为动力来驱动人偶，需要用到宿城独有的月石，就算有人打算彷制，也只能用其他动力代替，做不出来会说话的人偶。
    当然，即使是在智能化人偶之中，赛文也足够特殊。它不但能够说话，还拥有像人类一样的感情。
    这些事水月根本不了解，除了英雄传说之外，她对最基本的历史都不够了解，何况跟科技有关的事。
    “我能把它拆开看看吗？”拉斯特激动的问道，“我以前好像见过，但都以为是发条之类的东西驱动的，没太在意。”
    “当然不行，它可是我们的同伴，朋友。你想都不要想，给我离它远点！”水月严词拒绝，哼了一声走到赛文身边，摸了摸它的木头脑袋。
    “好吧。”拉斯特愈发激动，满脸期待的说，“一到巴斯克王国我就下车！我已经等不及要去宿城了。”
    希罗笑了笑，向拉斯特点头致意，带着塞塔回到最后一排座位。
    水月不想跟他说话，挤到赛文身后，赌气的看向窗外。希罗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向赛文问了几句玄雨的状况，然后和塞塔坐到了另一边的座位上。
    “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希罗把桌上克林斯曼留下的酒瓶和杯子挪开，问起塞塔下车之后的打算。虽然还不知道能不能解决尼古拉斯，但既然已经说了要对塞塔负责到底，还是问清楚的好。
    “嗯……”塞塔双手捧着薇薇给她的徽章说道，“和你们一起的那位自称判官的女士让我去明朗城下层的基石城，投靠一群叫‘圣母追随者’的人。”
    “这样啊，如果是她安排的，那照着去做就行了。”希罗对明朗城没有好感，但薇薇让塞塔去，就肯定不会错。可以确定的是，明朗城也是有好人的，比如薇薇。
    等等，下层的基石城……
    克林斯曼好像说过“下层居民”之类的话，意思是她出身于基石城吗？
    正疑惑着，过道另一侧的赛文突然转过头，对希罗说道：“小希罗，赛文觉得有件事得告诉你。”
    “怎么了？”
    “那位叫克林斯曼的女士在拆解赛文的时候，说了一些话。”赛文的圆球眼睛闪着微光，表示它正在思考，“赛文觉得，克林斯曼女士认识赛文的创造者宾卡德。”
    “创造者？”关于这件事，希罗一直都很疑惑。在三号船坞遇到赛文时，它说自己是在宿城诞生的，并将宿城称作唯一的乐园。可之后修复它时，迪赛恩又从它身上的零件发现，赛文是几百年前明朗城的大发明家——宾卡德制造的。
    但不管赛文的创造者到底是谁，克林斯曼怎么可能认识一个几百年前的大发明家？
    “是不是你理解错了？”
    “赛文没有理解错，克林斯曼女士是这样说的。”赛文说着打开自己脖子的外壳，拧了拧露出的齿轮，随后便发出了克林斯曼的声音，“呵，果然……你也一样，是宾卡德的作品……我可不只是知道她，还跟她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呢……有机会吧，不，只要你跟紧你的小希罗，就一定能见到她。”
    接着，赛文再次调整齿轮，恢复本来的声音说：“就是这样，赛文没有理解错。”
    “好像确实是这样。”希罗挠了挠头，“大概是同名同姓吧。”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不过也不能排除宾卡德是活了好几百年的人，毕竟这有过先例。希罗还记得，海因·里希在南大陆向自己和水月解释造神计划时，提到的那位学会创始人——“先贤”**维奇，就活了两百六十多岁。
    “小希罗愿意带赛文去见自己的创造者吗？”赛文关上脖子的外壳，僵硬的坐直看着希罗。它的双眼不再闪烁，发出一阵更加柔和的光，表示它正在期待。
    “当然，”希罗点头承诺道，“等解决了温特尔的事，我就带你去明朗城，见见这位宾卡德。”
    这时，薇薇回来了。她抱着装有食物的纸袋走到最后一排，把两块面包和两瓶果汁，以及用油纸包着的肉排取出来放到希罗面前的桌上。
    “你们刚看过血腥场面，大概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吃一点吧。”她看着希罗说，“特别是你，上车后还没吃过东西，肯定饿坏了。”
    “谢谢。”
    “嗯。”
    薇薇朝希罗点点头，转身走到水面那边坐下，把纸袋里剩下的面包和水果取出来，像哄孩子一样摸摸水月的头发，让她也赶快吃东西。
    水月先瞪了希罗一眼，然后才拿起面包吃起来。
    “那个……”希罗实在没胃口，把食物都推到塞塔面前，转头看着薇薇问，“你准备怎么对付尼古拉斯，需要我做什么？”
    “我正打算跟你说这个。”薇薇半转过身子，撑着下巴靠在桌上说道，“我问过罗杰斯了，他们运送的货物，是一个超级炸弹，尼古拉斯应该也知道，所以才会任由我们消除他在车厢上设置的那些诡雷。不过，我们也可以利用这一点， 解放乘客，让他失去人质。然后，就可以合力干掉他了。”
    “解放乘客？”
    “嗯。明天晚上，列车会经过巴斯克王国站，然后进入白色山脉的穿山隧道。我计划在那里把乘客车厢和货用车厢分离。虽然乘客车厢会因为惯性继续向前滑行，但肯定比有机车牵引的货用车厢慢得多，等到尼古拉斯发现时，早就超出他能引爆灵力标记的距离了。这样的话，被标记的‘懒惰者’和‘傲慢者’可以得救，其他乘客也不会再受超级炸弹的威胁。”薇薇具体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他的目标是我，只要我留在货用车厢里，他也不会再回头去为难乘客。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竭尽全力打败他。至于他那个让玄雨受挫的能力，我的斗篷可以应付。那些士兵里也有超能者可以帮忙，尼古拉斯再厉害，终归是一个人。”
    “这样啊。”水月放下面包，有些担心的问，“能把浴室车留下吗？我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
    “等你吃完我们就一起去洗吧。”薇薇又伸手摸了摸水月的头发。
    “那我呢？”希罗发现薇薇没有回答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需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