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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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关系，就这儿吧。”叶璃也知道不怪慕容婷，何况她也并没有非要避着墨景黎走的意思。都在京城，同为权贵之家，还有亲戚关系，能避到哪儿去？淡然地对墨景黎点了下头，叶璃拉着秦筝和秦羽灵往比较清静的位置走去。
    慕容婷吐了吐舌头，拉着华天香也连忙跟了过去。
    叶璃几个坐在比较偏远的角落里，自顾自地闲聊着。墨景黎独自一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沉着脸将茶水当酒喝。因为离得远，他并没有听到那边在说些什么，但是依然能感觉得到她们的好气氛和好心情，看起来竟然完全没有被流言影响一般。墨景黎不禁咬牙切齿，明明是叶璃出事，结果叶璃本人像没事人一样，反而要他来背黑锅。但是现在要他冲过去和叶璃理论，即使是墨景黎也还是觉得拉不下脸，因此只能任由满身的阴风吓得四周的客人悄悄避走，然后继续往嘴里灌茶。
    “啊呀，阿璃！定王来了！”正郁闷之时，就听到身后不远处慕容婷的大嗓门喊得整个二楼都能听见。众人抬头望去，就看到慕容婷正兴奋地趴在窗台上往下看。秦筝无奈地将她扯下来，回头对叶璃笑道：“璃儿，你下去接一接王爷吧。”华天香掩唇偷笑，挥着手调侃道：“不回来也没有关系，我们吃完了点心会自己去逛街的，反正这里也没有多出来的位置给定王坐。”
    闻言，二楼上仅剩的几座客人们开始后悔因为惧怕黎王的寒气而选择了靠里面的位置，现在只能支起耳朵尽力听角落里那一桌姑娘们谈话了。叶璃看在眼里不禁好笑，八卦果然是人们不可或缺的天性。在众人或直白或隐晦的注视下叶璃起身往楼下走去。路过墨景黎这一桌的时候明显察觉到墨景黎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目光，叶璃无奈，有的人天生就不对盘，不能强求。
    看着叶三小姐从容下楼，楼上的食客们打量墨景黎的目光更加复杂了。看叶三小姐如此坦然地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还从容地赴定王的约，确实不像是出过什么事的样子啊。反观黎王脸色阴沉神情狰狞，分明就是阴谋诡计没有得逞的愤怒啊。人们暗中交换着眼神，做着无声的讨论。墨景黎似乎终于无法忍受这样古怪的气氛，重重地将茶杯放回桌子上，站起身来透过半开的窗户看了一眼楼下的街道，沉着脸转身下楼去了。
    叶璃走出茶楼时定王府的马车才刚刚停下，阿瑾正准备揭起帘子请墨修尧下来，“修尧。”叶璃轻声叫道，阿瑾见到叶璃十分恭敬地站到了一边。叶璃利落地踩着矮凳上了马车，墨修尧看着她挑眉，“怎么下来了？”叶璃在他对面坐下，笑道：“天香她们说人太多没地儿坐，就把我赶下来了。都是她们胡闹，原本我想明天再去一趟定王府的。”
    墨修尧微笑，“她们胡闹得很及时。”
    “什么意思？”叶璃不解地问道。外面阿瑾已经重新驾起马车往前走了，叶璃想了想探出头去报了个地名，正好看到墨景黎站在茶楼门口眼神阴郁地看着他们的马车。墨修尧道：“今天一早整个京城都在传昨天的传言是景黎故意想要让你难堪才传出来的。”
    叶璃愣住，有点明白墨景黎的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了。以墨景黎那种性格被冤枉了心里能舒服才怪，想起之前慕容婷自信满满的猜测，原来不是她凭空想出来的啊。
    “阿璃找我可是有什么事要说？”墨修尧看着不知神游到何方的叶璃问道。
    叶璃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道：“早上韩明月送来了两万两的金票还有一万多两银票和一对玉佩。原本打算明天去定国王府时一起带过去，跟着天香他们一起出门也不好带在身边。”墨修尧不怎么在意地摇头道：“那是他送给你的，你收着就是了。”叶璃无语，一出手就几十万两银子，韩明月敢送她也不好意思收啊，“我明天叫人送到定王府去，还是你看着办吧。我的钱够花了。”墨修尧无奈地叹息，“阿璃……韩明月将东西送到你那里就是你的了，你安心收下就是了。你也不必觉得欠他什么人情，韩明月那个人多花一两银子都会肉疼，他肯送那些过来给你做赔礼自然是他觉得这些东西送得值，你也不用答应他任何事情。”
    叶璃笑道：“我确实没打算答应他什么事情。”叶璃暗暗猜测过，大约韩明月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墨修尧的事情，这次又摊上这样的事，没想到墨修尧居然就这么放过他了，韩明月大约是心虚或者觉得歉疚，但是又找不到弥补的办法才这么不计成本地往她这边讨好。可惜叶璃并不打算多事地做什么促成曾经的好友言归于好的友谊之花，所以韩明月这钱大概是白花了。
    “所以你今天约我出来其实就是为了这件事？”墨修尧问道。
    听着墨修尧低沉悦耳的声音，正想着事情的叶璃心中莫名一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确实没什么大事，打扰你了？”看墨修尧似乎真的对韩明月送来的东西不感兴趣，叶璃不禁有些好奇定国王府到底有多财大气粗。
    “我平日里也闲得很。”墨修尧摇头，“既然已经出来了，陪我去一个地方可好？”
    叶璃点头，“我对京城也不太熟，你做主便是。”
    得到叶璃的许可，墨修尧对驾车的阿瑾吩咐了一句，阿瑾立刻调转了马车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马车里，叶璃好奇地问道：“风华楼？你该不会打算送我什么首饰吧？我自己就有一家专卖首饰的店啊。”
    墨修尧含笑看着她，“送未婚妻首饰不是很正常的事么？难道不可以？”
    叶璃闭嘴不言，难道她能说你不如光顾我的藏珍阁肥水不流外人田？就算她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也知道这话很煞风景。不过……墨修尧这是在讨她欢心么？叶璃觉得心里有点莫名烦躁，但是看墨修尧温和从容的表情，怎么也看不出来他的心思，叶璃也只有无奈地放弃了。有个不算讨厌而且还是自己未来丈夫的男人送首饰讨好自己总归是件让人开心的事吧？
    风华楼是京城非常有名的饰品店，出售的饰品多以玉器为主。而让它深得京城闺秀们喜爱的原因不仅是因为它高昂的价格和精美的商品，更重要的是这里出售的饰品从来没有完全一样的款式。每一款都是独一无二的，这让不喜欢与人重样的闺秀贵妇们分外青睐。叶璃曾经考虑过藏珍阁也走这样的高端线路，但是无奈藏珍阁并没有非常出色的设计和雕琢大师，叶璃自己对所谓的珠宝设计也只是一知半解，只得无奈地作罢。
    进了风华楼掌柜的立刻迎了上来招呼道：“原来是定王和叶三小姐，两位能光临风华楼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王爷，叶小姐，里面请。”
    将两人迎进里间，立刻有容貌清秀的少女送上新沏的香茶。许是因为墨修尧的身份，掌柜亲自服务，“王爷是想要为叶三小姐挑选饰品么？叶三小姐好像是第一次光顾小店，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饰品？”
    叶璃看向墨修尧，墨修尧喝着茶轻声道：“先挑几件好的拿过来看看吧。”
    掌柜的应承了一声，转身亲自去取东西了。叶璃不解地道：“我们真的来买首饰的？”
    墨修尧笑道：“阿璃你想得太多了，既然出来了能看得上眼的买上几件又如何？”
    叶璃有些怀疑地问道：“是不是我平时的打扮给你丢脸了？”想一想还真有可能，叶璃的首饰不算少，都是徐氏生前留下的。不过叶璃一向不喜欢累赘，所以打扮一般都维持在不会失礼的程度，再华丽的打扮就有些接受不能了。以定国王府的地位，未来的王妃打扮得太过朴素了确实有可能让王爷觉得脸上无光。
    墨修尧无奈地摇头，认真地看着叶璃道：“你若真的堆得满头珠翠我才会受不了。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所以就带你来这里看看了。凤之遥说这里的首饰不错。”
    叶璃怀疑地看着他，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不自在的神色。奈何某人太过淡定，优雅得仿佛在书房里读一卷古书。叶璃只好告诉自己是自己想太多了，想想也是，虽然某人现在看起来温文尔雅君子端方如玉，但是据说当年也是有过少年轻狂，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时候的。
    很快地，掌柜捧着两个盒子回来了。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打开，一边道：“王爷和叶三小姐难得光顾小店。这一套饰品是咱们老板最新设计亲自制作出来的。而且只怕今年这是唯一的一套了，叶小姐看看如何？”
    听掌柜说得如此郑重，叶璃也有些好奇起来。
    这是一套青玉首饰，青玉在玉器中价值不是最高的，但是像眼前这套极品玉质所制的饰品很少见。更重要的是那简约而雅致的样式，仿佛一朵清雅的玉兰花在月夜中悄然绽放，让人从心底升起一种宁静幽柔的感觉。这世上没有女人逃得过精美首饰的诱惑，叶璃在心中叹息。
    “这一套饰品一共两支玉兰花簪，一条手链，一只手镯，以及这一件额饰。”掌柜的看到叶璃赞赏的目光，立刻又打开另一个盒子展现出里面的额饰。淡青色的美玉，并没有什么繁复的花纹和宝石镶嵌。只是一朵朵造型优美的兰花组成的饰品，安静地躺在铺着丝绸的锦盒里绽放出淡淡的光华。
    “喜欢么？”墨修尧看了看叶璃，含笑道：“很适合阿璃。”
    “确实很漂亮。”叶璃点头。
    “就这件。回头到我府上取银票。”
    看到两人都很满意，做成了一笔大生意的掌柜显然也很高兴，“是，叶小姐这就带走还是咱们给送过去？”墨修尧淡淡道：“直接送到叶府就行了。”
    “见过两位公主。”
    叶璃和墨修尧在掌柜的陪同下刚走出内室就听到迎客的伙计恭敬地道，掌柜一愣连忙向两人告了声罪迎上前去。门口刚刚进来的人同样也看到了两人，昭阳长公主愣了一下失声道：“修尧？”她快步走了过来在墨修尧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轻声道：“修尧，你这是陪叶小姐出来买东西的？”墨修尧眼神微动，点头道：“正是，长公主多年不见了。”昭阳公主脸上带着一丝悲伤，点头道：“确实是许多年没见了。你如今……好好的就好。等你们婚后，叶小姐若是无事不妨时常到公主府走动走动，也算陪陪我这个老太婆。”
    叶璃轻轻点头，浅笑道：“蒙长公主厚爱，到时候一定前去叨扰。”
    昭阳公主轻叹一声，拉着叶璃笑道：“虽然我这只是第二次见叶小姐，不过年轻的时候我和你娘也算有些交情。叶小姐看看还有什么喜欢的，算我这个长辈送你的见面礼。”叶璃有些无奈，正要拒绝，墨修尧已经先一步开口，“昭阳姑姑……你别吓到阿璃了。我们还有点事先行离开了，你不是和昭仁公主一起么？别坏了公主的雅兴。”
    一直被冷落在一边的华衣美妇正是前些日子在墨景黎婚宴上见到的昭仁公主，听了墨修尧的话，她只是淡淡地哼了一声。昭阳公主皱了下眉，只得叹气道：“罢了，叶小姐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派人到我府上说一声就是了。”叶璃轻声谢过，陪着墨修尧一起出了风华楼。
    上了马车，叶璃明显察觉到墨修尧的心情不怎么平静，她也不多说，随手拿了一本放在马车上的书低头看了起来，只是回想起刚才昭阳长公主的话和表情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怪异感，感觉长公主的态度和韩明月有点像，似乎想要亲近墨修尧，但是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又只能保持一定的距离，神情中总透出一股若有若无的愧疚和想要补偿的心意，而这种补偿显然并不是墨修尧愿意接受的，所以他们就一相情愿地转到了她的身上，这两个人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墨修尧的事情啊？
    “抱歉，阿璃。”马车里，墨修尧轻声道，眼中带着淡淡的歉疚。叶璃不解地挑眉，墨修尧无奈地笑道：“原本打算带你出来散散心的……”叶璃这才恍然大悟，这个男人是在为刚才他的心情不好跟她道歉？但是这种遇到自己不喜欢的人会心情不好的事情根本是不能避免的吧，还是她表现得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女孩儿让他觉得需要赔礼道歉？
    “没什么，你今天没心情咱们先回去吧，改天心情好了再出来。”事实上她也没心情陪一个心情沉郁的男人逛街，她不会安慰人的，有那个空闲不如去做一些别的，经过昨天的事她发现自己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呢。
    墨修尧沉默了片刻，点头道：“我送你回去。”
    叶璃点头，对外面驾车的阿瑾吩咐了一声。墨修尧看着叶璃淡定闲适的神情，神色也缓和了许多，不由笑道：“阿璃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叶璃耸肩道：“原本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啊。不过我猜家里老太太只怕担心得不行。”如果自己再被定国王府退了亲，老太太只怕会把她送到尼姑庵里去修行。这事不仅让叶家的名声扫地，还会损失掉已经到手的大笔聘礼，足够老太太和王氏心疼不少时间了。
    “不会有事的，最多再过一两天这件事就会过去。”
    叶璃点点头。到了叶府门口，墨修尧亲眼看着叶璃走进大门，才放下帘子对阿瑾道：“回府吧。”
    阿瑾沉默地看着慢慢关上的大门，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王爷，你为什么不告诉叶小姐……”
    “阿瑾，回府。”
    “……是，王爷。”
    叶璃刚进了大门，早就等候在一边的青霞青霜都迎了上来禀告舅老爷来了，叶璃无奈地看了看身上的衣饰，道：“算了，直接过去吧。”
    进了荣乐堂，果然看到两位舅舅正坐着喝茶。老夫人和叶尚书王氏都陪坐在一边，神色似乎有些怪异。寒暄过后，也不看叶尚书和叶老夫人暗暗变化的神色，徐鸿羽直接转身对叶尚书道：“我有些事情要单独吩咐璃儿，不知……”叶尚书一向惧怕这个大舅子，他开口哪里还敢说不，连忙道：“如此璃儿就带大哥二哥去你院子里坐坐吧。稍后兄弟备了酒宴还请两位兄长赏光。”徐鸿彦起身淡然道：“大哥今晚和苏老约了手谈几局，酒宴就免了吧。”见徐鸿羽神色淡淡的，叶尚书也只得恹恹作罢，让叶璃请两位舅舅私下说话。叶老夫人看着儿子这样没出息的样子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可惜徐氏现任族长积威太甚，只得作罢。
    回到清逸轩，徐鸿彦打量了一番内外布置，满意地点了点头便转身出去了，将房间留给自家大哥和外甥女说话。
    “大舅和二舅特意走一趟，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吩咐璃儿？”叶璃请徐鸿羽坐下，亲自动手斟茶。
    徐鸿羽打量了她一番笑道：“看起来璃儿气色不错，并没有被那些流言影响，是么？”
    叶璃奉上清茶，方才落座无奈地笑道：“流言被忘记也要过日子，何况，现在的情景已经比原本猜测的要好许多了。”
    徐鸿羽正色看着她，道：“那么，如果事情比原本你以为的更糟你要怎么办？昨晚能够全身而退确实是万幸，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璃儿，你想过么？”叶璃默然地望着眼前的清澈的茶水，点了点头道：“璃儿让舅舅操心了。但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总还是要活下去的。璃儿未必怕死，但是只要有希望就一定会活下去。至少，绝不会因为流言而死。”说到此处，叶璃不由自主地咬着唇角。即使在民风还算开明的大楚，女子的贞洁也还是远甚于生命。她不知道自己这番话大舅舅是否能够接受，但是这却是她的真心话。叶璃，绝对不可能为了不属于自己的错误放弃生命。
    “很好，这才是我徐家的女儿。”许久，徐鸿羽放下茶杯淡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