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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老康又提起了西北的问题,召集内阁议政大臣说道:“朕曾出塞亲征,周知要害。今讨策旺阿拉布坦进兵之路有三:一由噶斯直抵伊里河源,趋其巢穴;一越哈密、吐鲁番,深略敌境;一取道喀尔喀,至博克达额伦哈必尔汉,度岭扼险。三路并进,大功必成。”随后又派了富宁安分兵戍噶斯口,总兵路振声驻防哈密。
十四阿哥听完锡若的转述之后,一拳击在了自己的掌心上说道:“我皇阿玛说得一点没错!只要给我十万雄兵,粮草不出岔子,我保证把策旺阿拉布坦赶回他老家去!”
锡若却摇头道:“你自己也说过,打仗打的不仅是用兵方略,更是兵马钱粮。皇上要是真能拿得出那么多银子,恐怕早几年就亲自率兵,踏平了策旺阿拉布坦的老巢,也不用殚精竭虑地同青海台吉们周旋了。”
十四阿哥听锡若这么一说,又攒眉咬牙地不说话。锡若看得有些好笑,便推了他一把说道:“急什么?皇上既然派了你管兵部,早晚有你纵横疆场的那天。只怕你到时候打仗都要打烦了。”
十四阿哥一瞪眼道:“谁打烦了,谁是小王八!”
“哎哟,十四弟,你这句话,可是把好多人都扫了进去啊。”诚亲王胤祉经过锡若他们身前的时候,恰好听到了十四阿哥这句,忍不住出言笑道,“好像三哥我,就只知道编书和舞文弄墨,岂不是也成了那……”后面三个字诚亲王终究说不下去,却让跟在他身边走着的恒亲王和淳郡王都笑了起来。
十四阿哥一看几个年长的哥哥都听到了自己那句上不得台面的话,连忙说道:“我方才是跟这奴才斗嘴,又在军营里待久了,难免惹了些丘八气上身。三哥、五哥和七哥别跟我老十四一般见识!”
恒亲王仍旧是那副老实忠厚的相貌,听见十四阿哥这么说,眼睛却看着锡若说道:“纳兰大人如今也是和硕额附,又是当朝一品大学士,日日跟在皇阿玛身边办理国家大事的,十四弟怎么还一口一个奴才地叫他?要是教皇阿玛听见,岂不是要教训你不知道体恤和尊重朝廷重臣?”
十四阿哥瞪了得意得朝他挤眉弄眼的锡若一眼,只得气虎虎地说道:“五哥教训的是。老十四以后会注意的。”
这时淳郡王七阿哥却又朝锡若问道:“十六妹这一向来可好?我额娘说有阵子没见到她进宫请安了,有些惦记,让她得便了就进宫来陪陪自己。她们娘儿两个也好说说体己话。”
锡若连忙应了声是。淳郡王的额娘就是一手将福琳拉扯长大的成妃,她自己没有女儿,因此一直对福琳视若己出,虽说当年在锡若光辉闪耀的恋爱道路上制造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但是锡若还是很感谢这位一直在皇宫里罩着福琳的宫妃。不然以福琳那种在这个时代里简直能算是惊世骇俗的个性,恐怕也要吃不少明亏暗亏。
和三位年长皇子寒暄了好一阵之后,十四阿哥看着他的三个哥哥走远,又回过头来对锡若说道:“你怎么跟谁都搭得上话?连我三哥这么个会念书的,居然也能跟你叨叨上几句字画印章!”
锡若不满地挥了挥袖子说道:“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不会念书,就不该被会念书的搭理?再说了,你的书,也没见得就比我念得好多少嘛。自己都说在军营里沾了一身丘八气了……”
十四阿哥听得又好气又好笑,骂道:“我说的好话怎么没见你听进去几句?这些胡话你倒一句也不落下!”说着作势又要来揪锡若的耳朵。
锡若唬得跳开了一步,嘴里却调侃道:“以后你可别随便揪我耳朵。我媳妇儿说了,我这耳朵是专门儿留着等她揪的,谁要是未经她批准就胡揪,回头她一定要亲自上门找那人理论!”
十四阿哥听得两眼发直地问道:“我十六妹真的说过这话?”
锡若强忍着心头的笑意,表情郑重地点了点头。十四阿哥果然立刻脸上变色,刚刚伸出来的手又慢慢地缩了回去,嘴里嘀咕道:“不揪就不揪。谁稀罕揪你这破耳朵了……”
锡若只要十四阿哥不要再拿自己的耳朵撒气就心满意足,至于十四阿哥说什么,他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就只当一阵清风从眼前吹过,过后仍然是一片响晴的好天!
四月底,锡若又跟着老康跑到热河去喂大蚊子的时候,才发觉天真是响晴得有些过分了。眼看着草原上一个大太阳照在底下的一片铮亮的半光头上,让他瞬间产生了一种电灯泡提前流入到中国的错觉。
鉴于此时正跟在老康身边,旁边还杵着一个给人免费降温的雍亲王,锡若使劲地晃了一下脑袋,把那些胡思乱想都赶了出去。不想雍亲王又他旁边问道:“你摇头摆尾地干什么?”一句话,把包括老康在内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锡若身上。
锡若心里顿时又涌起了一种很久都没有过的、一脚踢飞眼前这人的欲望,却只能干笑着说道:“刚才有只大蚊子从奴才这边飞了过去,嘿嘿……”心里却暗骂道,小爷明明只有摇头,哪有摆尾?你这不是骂人吗?靠!
老康斜倚在凉榻上看了锡若一眼,对李德全说道:“去拿把蒲扇给他。”李德全“嗻”了一声以后,很快就找了把蒲扇给锡若。
锡若却有些莫名其妙地举着那把蒲扇问道:“皇上,你给我把扇子做什么?现在才四月天,奴才还不觉得热。”
老康呵呵笑了一声,挥挥手说道:“给你赶蚊子用!”
锡若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手里的蒲扇,不过心里也真因为老康的细心有些感动,便笑着说道:“奴才多谢皇上的恩典。”说着又偷眼瞥了一下旁边的雍亲王,屏息静气地想道,以后要是换了这位主儿当皇帝,别说给他把蒲扇赶蚊子了,没把他赶去喂蚊子就不错了!锡若这么一想,便觉得要真让雍亲王当了皇帝,实在是一件大大不妙的事情。
雍亲王用眼角的余光瞟到锡若一手举着蒲扇、脸上却又露出那副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大事不妙的表情,心里多少有些无奈,又有几分奇怪,想了想便故意咳嗽了一声,然后果然看见那家伙吓得差点儿把手里的蒲扇都掉了。
老康回过头来看了雍亲王一眼,关切地问道:“怎么突然咳嗽起来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雍亲王连忙躬身说只是嗓子有些痒。老康点点头,却又回过头去逗他膝前的弘历。
锡若一边摇着蒲扇退到旁边,一边看着眼前这副祖孙同乐的景象,当然也没放过四周其他的皇子和皇孙们嫉妒的表情,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还是计划生育好啊……”
“你又在叨叨些什么?”十四阿哥从身后伸过来一只手,一把拽住了锡若的辫子低声问道。锡若转过头,眯缝起眼睛看着他说道:“我在想你小时候要是有弘历这么乖巧,大概皇上也会这么疼你。”
“哼!”十四阿哥用力地扯了一下锡若的辫子,差点儿没让他摸着头皮大叫起来。
锡若揩着眼角疼出来的眼泪,不无悔意地想道,早知道就跟这霸王说,福琳也不许别人乱揪他的辫子!
“阿玛,你又在欺负姑夫叔叔了。回头让十六姑看见了,又要埋怨你了。”弘春的声音让锡若简直感动得两眼冒心,却让十四阿哥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十四阿哥低头训斥弘春道:“我是你阿玛,你怎么老胳膊肘儿往外拐?”
弘春眨巴着那双和十四阿哥小时候简直如出一辙的黑亮眼睛,说道:“因为十六姑说了,如果我告诉她你欺负姑夫叔叔的事,她就天天给我做肯德基。”
“你!”十四阿哥见几只鸡就把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儿子收买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脸色一变就想抓过这个小叛徒来教训一顿,却见弘春早已机灵地钻到锡若身后躲着,还探出头来说道:“十六姑还说,你要是因为我告状打我,她以后都会把你要的鸡翅做成变态辣。”
“哈哈!”这回失笑出声的却是老康,也不知道在一旁偷听他们这边的对话多久了,就连他旁边的雍亲王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
十四阿哥见笑的是他老子,也不敢当着他的面发飙,只得讪讪地收回了手站到一旁。锡若却哈哈一笑,将蒲扇插到了脑后,自己朝老康知会了一声之后,就领着刚刚立功的弘春上草原骑马去了。
老康看着锡若步履轻捷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说道:“朕见到他的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开心的模样。你们真都应该向他学学,多去看到那些好的,让人开心的东西。”距离他最近的雍亲王和十四阿哥都听得一愣,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又都有些不自在地偏开了视线。
老康看得心里一叹,伸手把弘历抱上了自己的膝盖,轻拍着这个颇招他喜欢的小孙子说道:“等你长大了,也要像那个人那么开心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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