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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若听见十四阿哥的话,先是呆了一下,随即忍不住拍了他的后背一掌,不满地说道:“他可从来都没说过你小心眼儿!”
“谁说我小心眼儿?!”十四阿哥从椅子上一蹦而起,脸上一副很想寻锡若晦气的样子。锡若却绕到椅背后面,又用手指头点着他说道:“还说自己不是小心眼儿。我刚说了一句话,就又想动手了。”
十四阿哥气得一掀身前的椅垫,怒声道:“懒得跟你瞎白活。爷还有正事儿要办呢!”
锡若却在椅背后面肃然地一拱手道:“奴才恭送十四爷。”
十四阿哥被锡若气得无可奈何,只得黑着脸出值房去了。锡若却在他后面乐歪了嘴,倒把刚刚折回值房来的王老师父吓了一跳。
锡若一见这白胡子老公公回来,立刻老实了很多,因为自己刚才又偷拿了他的毛尖招待人,因此加倍地殷勤,主动朝王老师父问道:“王中堂从皇上那里回来的?有没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帮着办的?您尽管吩咐。我虽不才,腿劲儿还是有的。”
王老师父瞅了锡若两眼,颤颤巍巍地说道:“额附爷客气了。你我同在内阁为臣,您又是皇亲国戚,论理该是您吩咐老臣跑腿儿才对。”
锡若连忙说不敢。他知道这王老师父是老康极敬重的人物,人品和学问都是顶尖儿的,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让太子拜他为师了。锡若自觉只有半桶水的学问,因此在这个货真价实的大学士面前,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倒比对着老康的时候还肃穆了几分,不过偷起他的好茶来喝的时候,也从不含糊就是了。也不知道王老师父对他的茶叶有没有数的……
恰巧这时王老师父要去拿那茶壶,锡若连忙抢先一步拎了起来,飞快地倒了一杯茶水之后,又恭恭敬敬地捧给了他。王老师父接过茶碗道了声谢,拨了拨茶碗盖啜了一口之后,脸上露出一副陶醉的神情来。
锡若看得心里暗笑,这时却听见王老师父问道:“额附爷觉得我这毛尖怎么样?”
“啊?很好很好。外形条索紧细、色泽绿润,内质香气清嫩,新鲜回甜,水色清澈,还……”锡若跟着陶醉了半天之后才发觉不对。敢情这王老师父岁数虽然大了,对茶叶还是有数儿的!他讪笑着看向王老师父,见对方没有找自己赔茶叶的意思,这才约略地放下心来。
王老师父坐着啜了几口茶之后,话锋一转忽然说道:“额附爷是康熙五十年进的内阁吧?”
锡若愣了一下,连忙说是,心里却不禁暗想道,莫非这王大学士是要计算一下我在内阁白喝了多久的好茶?天地良心,以前别人的茶我还真没偷喝过。实在因为这王大学士太会品茶了,每次都泡得这内阁值房里清香缭绕,这才引得自己一次次地做了“偷茶贼”……
王掞不知锡若心里短短时间就转过了这么多的主意,却端着茶碗感慨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啊。老夫是康熙九年中的进士,为官四十二载才被皇上点了文渊阁的大学士,忝列至今却未建寸功,反倒有教而不严的失职之过。实在是惶惶汗颜哪。”
锡若知道王掞是在自责他身为废太子的师父,却未能将他教育为一个合格储君的事情。这件事关系太大,锡若也不敢胡乱接茬,便拎起茶壶给王掞续了一杯茶水,自己又笑道:“王师父这么好的学问都叫忝列,那我岂不是更要去钻地缝儿了?”
他见王掞脸上仍有凄容,想了想便拿出了以前胤禩说过的话来安慰这位老人,“我听人说过,人生一切繁华起落皆有定数。我等凡人不过尽人事,听天命,但求问心无愧而已。王师父忠勤王事四十余载,您的学识与为人,皇上都是很清楚的。要不然也不会在您七十高龄的时候,还特地简拔您入文渊阁了。”
王掞一边听,手里的茶盅一边哆嗦,就在锡若担心他要摔了那个价值不菲的官窑青花茶碗的时候,王掞却突然停止了颤抖,定定地看着锡若说道:“老臣有一事相求。额附爷要是答应,老臣必定把私藏的好茶全部奉上,还日日为额附爷煮水烹茶。”
锡若吓了一跳。他约略地猜到王掞要求他的是什么事,连忙把茶壶朝王掞手里一塞,嘴里胡乱地说道:“王师父,我才疏学浅,要是小事还能给您搭把手儿,帮个忙儿,大事实在是力有未逮,嘿嘿,力有未逮……”
王掞眼中掠过一丝失望的神色,却仍旧执拗地说道:“我自念受皇上恩深,我的祖父是明朝的大学士锡爵,他在明神宗朝以建储事受恶名,而今我一定要洗刷先祖的这个恶名。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会力谏皇上重新立储!”
锡若听得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暗道这老爷爷还真不是普通地固执。为这事儿老康都不知道给多少人排头吃了,他还非要往枪口上撞。看来古人果然跟自己是有代沟的……
锡若见王掞还在絮絮叨叨地历数着不建储的坏处,只得耐着性子听着,心里头却不禁有些同情老康。他已经不止一次看见老康被这老爷爷烦得快要上房,却又碍于他这老忠臣的脸面不能发作他,或者索性拿起鸡毛掸子赶他出去。
就在锡若眼珠子乱转地想着找个什么理由来打断王掞的长篇大论时,雍亲王却一脚跨进了内阁值房来。锡若顾不得雍亲王身上万年不减的嗖嗖寒气,超级热情地就窜了上去说道:“给四爷请安。”
雍亲王微微一惊,随即瞥了王掞一眼,立刻对锡若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来。锡若干笑了两声,故意朝雍亲王问道:“四爷难得来这里一趟,可是有什么紧急公务要差我们去办?”
雍亲王咳嗽了一声,先上去把王掞搀了起来,这才转头对锡若说道:“你赶紧收拾收拾,跟我回一趟京里。”
锡若听得一愣,下意识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雍亲王抿了抿嘴角,说道:“准备跟我在冬至日,去天坛祀天。”
锡若心里哀叫道,“老康怎么又派了自己跟雍亲王去办差?还是为的这么重要的事情。就自己这毛手毛脚的德性,回头打破了什么重要的祭祀用具,岂不是要把全副家当都赔进去?老康啊老康,你说我又没得罪你,您老人家也给我找点好活儿干干哪……”
雍亲王懒得搭理锡若这一脸的苦相,却露出难得的温煦表情朝王掞说道:“王师父老当益壮,还在为国事操劳,胤禛敬佩得很。听说王师父好茶,我那里还有些家下奴才今年新进上来的茶叶,也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图的不过是个新鲜意思。王师父要是不嫌弃,回头我派人给您送点儿。”
王掞自然是千恩万谢地谢了雍亲王的好意。锡若却看得在心里歪了歪嘴角,暗想道,“你对别人倒和气,为什么对我却总是那副欠你四万万两的嘴脸。可见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做人还是要做大恶人呀呀……”
恰巧这时雍亲王回过头来,一见锡若又在心里嘀咕他的样子,立刻冷了脸斥道:“还不快点收拾?回头误了差事,我唯你是问!”
“是是是,唯我是问……”锡若不知第几次唠叨着这句话,一边踮出了值房去跟亲亲老婆道别,顺便打他的包裹。
约摸两刻钟过后,锡若脸上带着老婆留下的口红印子,背上扛着硕大的包裹出现在雍亲王面前。雍亲王先是瞟了他的包裹一眼,皱眉道:“又不是要你去深山老林里头办差,怎么收拾出来这么多东西?都装的什么?”
锡若点头哈腰地说道:“就是日常换洗的衣服,还有我老婆……呃,福慧公主做的小吃零食和防治痢疾拉肚各种常见疾病的药材,还有带回去给十四福晋她们的手信,还有……”
“行了行了。”雍亲王难得地露出一副头疼的表情说道,“你跟十六妹还真是天生的一对。干的都是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锡若“嘿嘿”笑了两声,一翻身爬上了马背,却被身后的大包袱拽得有些失去了平衡。雍亲王看他骑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样子,无声地叹了口气,一挥手让自己的戈什哈把锡若的包袱接了过去。
锡若只觉得无“包”一身轻,朝那个替他扛包袱的戈什哈道了声谢之后,神清气爽一挥马鞭,正想应景地来一声“出发!”的时候,雍亲王却忽然叫道:“回来!”
锡若下意识地一勒缰绳,却见雍亲王面无表情地指着自己的脸说道:“擦干净了脸再上路。”
锡若下意识地反手一揩脸,见着手背上那一抹嫣红的时候,自己的脸也不禁跟着红了起来。雍亲王骑着马从他前面缓缓经过,紧接着在身后丢下一句话,“别再给大清官员丢脸了。”
锡若听得剔了剔眉头,终究还是不敢反驳回去,只得自认晦气地跟上了雍亲王座下那匹原本属于自己的枣红马,心里却暗想道,“自己的苦日子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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