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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六十年四月,平逆将军延信以生病为词,请求不再返藏任事,朝廷只得改派噶尔弼返藏,令其仍佩定西将军印往代。
按照胤祯的说法,延信是因为知道驻藏军队和官员的构成复杂,里面同时有内蒙古、青海蒙古、满汉军队的人,彼此间的矛盾又盘根错节,再加上高原气候确实恶劣,所以延信才坚决地辞去了这个苦差事。
五月的时候,胤祯移师甘州,企图乘胜直捣策旺阿拉布坦的巢穴伊犁,但由于路途遥远,运输困难,没有取得进展。老康遂诏停本年进兵,以常授为理籓院额外侍郎,办事西宁,又擢升先前劝噶尔弼进兵拉萨的副将岳钟琪为四川提督。
最让锡若感觉到不安的是,他还改派了原来的四川总督年羹尧为川陕两省总督,原来的川陕总督鄂海却被解任专治粮饷,没过多久又被老康打发到吐鲁番种地去了。
锡若其实是很想阻止老康做出这个决定的。可是老康亲赐年羹尧弓矢,又褒奖他在平定策旺阿拉布坦叛乱时表现出色,雍亲王还在一旁或明或暗地敲着边鼓。锡若有再多的顾虑,也只能把自己的担忧塞回肚子里,免得胤祯还没从西北回来,他就先被雍亲王干掉了。
不过这样一来,十四霸王左右掣肘,想要直捣策旺阿拉布坦的黄龙又未能如愿,没过多久西北居然传出了他看上了青海台吉公吉克吉扎布等的女儿、想强娶过来为妻的风声。锡若去信问起的时候,胤祯却又顾左右而言他地不肯说实话。
锡若情知这个霸王在西北呆得憋气,那边天高皇帝远,他身边又多有趋奉巴结的人,会干些出格的事情出来也一点都不奇怪,连忙在信里提醒他不要因小失大,自己编出小辫子来往别人手里送。想想这边多少人正瞪大了眼睛,兴奋地等着他犯错呢……
锡若接连去了几封信,语气一封比一封急切,最后胤祯终于又回过来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知道啦!
锡若这才松了一口气,手里握着胤祯的亲笔信,闭目靠坐在热河行宫云山胜地楼的假山石磴道上,趁老康午憩的功夫,偷个懒养起神来。
“你怎么睡在这儿了?”十三阿哥胤祥不知从哪里遛马回来,见到锡若在假山石上昏昏欲睡,便丢开了缰绳,自己提着马鞭上了磴道,低头看着锡若问道,“又是为了我十四弟的事?”
锡若将胤祯的信悄悄地笼在袖子里,一边抬起头看着十三阿哥笑道:“我有什么好烦的?十四爷如今也是大军统帅,身边幕僚参赞无数,哪里轮得到我替他操心?”
十三阿哥闻言却扬起马鞭轻抽了锡若一下,斥道:“你在我面前也扯谎!如今连我皇阿玛都说,你都快赶上王掞那喜欢叹气的劲头了。”
锡若听得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十三阿哥问道:“皇上他真的这么说我?”心里想的却是王老师父刚刚倒过大霉,自己可千万别步了他的后尘,熬到最后临门一脚,愣是被老康从紫禁城里踹了出去遭罪。
十三阿哥对着锡若左瞧瞧右看看,又见四下里没有旁人,才一丢马鞭在锡若的身边坐下了,却语气轻快地说道:“放心吧。我皇阿玛不会把你打发到西北军前效力的。他老人家如今越发离不了你,再说打发你去了西北,不是正和了你跟我十四弟的心意?也省得你们总互相担心来担心去的。”
锡若见十三阿哥话里有话,便嘿嘿笑着说道:“我要是去了西北,谁来陪十三爷喝酒下棋?”
十三阿哥呵呵一笑,又攥了攥马鞭说道:“这次跟着十四弟平定西北的人都出息了。延信封了辅国公,年羹尧升了川陕提督,噶尔弼也快成蒙古都统了,就连他的副将岳钟琪都升了四川提督。我倒不是羡慕他们升官,只是觉得人生在世能够纵马疆场,也是一大快事。”
锡若知道十三阿哥同样深谙军务,为人也机敏练达,颇有大将之风,惜乎他已经在废太子事件中失去了老康的宠信,因此只能常年作为一个没有封号的闲散皇子,看着他的兄弟们一个个大展拳脚,自己却在一旁虚掷大好的青春年华,要说他不郁闷也是骗人的,可胤祥好就好在性情比打小受惯了父母宠爱的胤祯来得平和,因此也没有再和他那些一心谋夺储位的兄弟们有什么大的冲突。或许在他们的眼中,皇十三子胤祥已经是一个提前出局的人物了。
锡若看着眼前这个同样是自幼交好的皇子露出这般失落的神态,又想起他那两个长眠在蒙古草原上的亲妹妹,心里不觉有些难过,便一扯胤祥说道:“我们都一样。不过虽然不能纵马疆场,但要跃马草原还不是什么难事。走,我们上草场赛马去!”
胤祥却坐在石阶上摇头道:“我刚骑马回来,又赛什么马?”说着又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说道:“你坐下。我有话问你。”
锡若心里一跳,连忙又坐了回去。胤祥端详着他的神色问道:“老十四在青海强娶人家已经聘出去的女儿的事,是不是真的?我听说他还托了九哥在皇上跟前给他撞木钟?”
锡若听得心里一惊。他并不知道胤祯还拜托了九阿哥这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便皱眉说道:“不瞒十三爷,这事我的确不知情。先前我倒是劝过十四爷在军中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如今盯着他的人也多,他自己也知道,断没有自寻祸端的道理。只是他一个人领兵在外,寂寞无聊的时候难免会有人投其所好,再有些好事者捕风捉影添油加醋一番,传出些不好的风声来也不奇怪。”
“添油加醋,捕风捉影……”胤祥玩味了一下锡若的话,看向他的目光却变得有几分灼人了起来,语气竟变得有些严厉地说道:“我知道你一心向着我十四弟,可他要是真的举止失措,你也不要一味替他遮掩。那样反倒会害了他,也会害了你自己!”
锡若见胤祥难得地训斥自己,连忙站起来摆出一副恭听教诲的架势。胤祥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之后,语气又转为温和地说道:“不过你说你对这事儿不知情,又说劝诫过十四弟要谨言慎行,这些话我都信。我猜老十四要真干了这事,肯定也没脸向你提起。连我四哥都说,老十四身边如今围了这么多人,可是真心为了他好,而不是贪图日后回报的,怕是也只有你一个。”
锡若被胤祥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掩饰性地举起衣袖来扇了扇风,又试探着问道:“四爷对十四爷有什么说法没?”
胤祥紧盯了锡若一眼,又别开了眼睛说道:“他对有关十四弟的这些传闻很生气。”
锡若听得心里一沉,下意识地就一把攥住了胤祥的衣袖说道:“十三爷,有件事我要求你。”胤祥转回头看了他一眼,却又叹气道:“你要求我什么我知道。四哥面前我会帮着调解。可是真正的结还是在他们自己心里。这大位一天不定,他们两个就一天和解不了;这大位要是定了,我恐怕他们更……”
锡若听得一脸沮丧,便松开了胤祥的衣袖闷闷不乐地说道:“我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阿哥的想法。那把椅子有什么好的?我看皇上坐在上面天天心烦生气,有时候还弄得焦头烂额寝食难安的,何苦都去争着坐呢?当个太平王爷不好么?”
胤祥听得一叹道:“都跟你这么想,那紫禁城里就没有纷争了。可是那把椅子,坐上去的人喊不舒服,偏偏坐不上去的人又眼馋得不行。又有几个真能做到‘无欲则刚’呢?”说着便转头笑看着锡若说道:“你不也是个贪心的家伙吗?你总念叨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如今可是一件都没落下。”
锡若被胤祥说得笑了起来,随即又一本正经地说道:“十三爷,四爷跟十四爷做不做得了好兄弟,那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不过你我之间的交情可不要因为这受损才好。不然将来我犯了事,谁在四爷面前保我呢?”说着说着倒真的勾起了几分伤心,脸色不觉又垮了下去。
胤祥笑着拍了一下锡若的脑袋,说道:“我不是说过吗?只要你不犯上作乱,爷都保你。我十三爷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锡若这才放下心来,心道有十三为自己保奏,等于提前给自己买了一份保险,只是到时候用不用得上就再说了……便站起身来对着胤祥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说道:“那我就先谢过十三爷了。他日十三爷若是有难,我也必定倾尽全力为你保奏!”
胤祥听得目光炯炯,站起来一拍锡若的肩膀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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