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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府前的大路宽敞,行人如织。山贼想起他悄悄去看的丁府的大门,那条街也如这边一般,热闹、气派,只是他知道那门的背后,却是冷漠和算计。
山贼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鼓了鼓劲—他一定能见到她的,他要把他的道理讲给她听。
山贼等了好一会儿,铁总管终于又出现了。他领着他到了一间堂屋,里面没有别人,他只交代让他等着。
山贼点了头,深呼吸几口。他没敢坐,只站着等。他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他觉得他离丁妍珊近了一大步。
屋外传来脚步声,山贼猛地站直了。他望向门口,却惊讶地发现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男子。
朗眉星目,薄唇轻抿,相貌堂堂,贵气严肃。山贼一愣,这时一旁的小仆道:“这是我家二爷。”
山贼又一愣。龙二爷?是他,那个丁妍珊曾经想嫁的男人。
“你找我夫人何事,你说是她朋友相托,是哪位朋友?”
龙二一句废话都没有,问的问题虽是与门房及总管一样,但给人的压力却是完全不同。山贼被问得一噎,磕磕巴巴地道:“我……我见了夫人才能说。”
“不说?”龙二上下对着山贼一打量,飞快地道,“送客。”
山贼傻眼了,没想到让他进来了,却是这么干脆地就要打发他走。他见那龙二爷转头要走,急忙喊道:“二爷,二爷,我确是有要事见夫人的。”
“何事?”
“我……我想见个人。”
“见谁?”
“丁二小姐。”山贼被压得问一句答一句,说到丁妍珊的名字,不禁脸一热,低了头小声道,“丁妍珊丁姑娘。”
“要见丁妍珊?”龙二奇了,“你要见她,来找我夫人做什么?去敲她家大门去。”
“我……”山贼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解释,最后憋出一句,“我确是需要夫人帮个忙。”
龙二皱了眉头,完全不明白这乡下小子是什么意思。于是问:“你说让你来这里的那个朋友,是谁?”
山贼咬了咬牙,支吾说了:“是丁……丁二小姐。”
这回换龙二愣了:“丁妍珊让你找沐儿帮忙,好让你见她?”
“不……不……”山贼连连摆手,脸臊得通红。
龙二却是有了兴趣,这乡下小子一副含情带羞的样,对象居然是丁妍珊?
“这事挺有意思。”龙二转身,吩咐门口的小仆,“去请二夫人来。”
山贼张大了嘴,这……这就能见了?
山贼原以为龙二夫人是个厉害的角色,却没想到竟是柔柔弱弱、儒雅和气的人。她半分架子没有,说话又是柔声细气,这让山贼顿失防备,话不觉多了些。
待他回过神来,却是已将怎么与丁妍珊相识、丁妍珊怎么救了他们村子说了个七七八八。而后他看见龙二夫人的微笑,又看到龙二爷坐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模样,顿然警醒—自己是不是说得太多了,丁妍珊会不会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这些事?
其实,他就是想过来求龙二夫人帮他约一约丁妍珊,让他们能见上一面就好。怎知与龙二夫人多聊了几句,就把事情都说了。
山贼正懊恼,居沐儿却是问了:“赵家村离京城很远吧?”
“是挺远的,我走了一个月。”
居沐儿微笑:“赵兄弟不远万里来此,要见丁姑娘,所为何事?”
“我……我代表村里乡亲来谢谢她。”
“哼。”龙二在一旁轻哼,显然不信,“怎么你们村里是这么个讲究,人在的时候没好好谢,非得隔了这许久才派个人来道谢?”
山贼语塞,涨红了脸不知该怎么答。
“你又怎知我家夫人能帮你去找丁妍珊?”
“这个……丁姑娘当日在村子里,与我说过夫人的事。她说夫人救过她,又说了她家人与夫人之间交怨,还有……”他瞄了一眼龙二,决定不说龙二的事,“总之,我知道夫人与丁姑娘颇有交情,我在京城也没别的人可找,于是就斗胆来了。”
龙二搓搓下巴:“你们聊得还挺多的呀。”
山贼脸通红,真想拔脚就走。可他太想见到丁妍珊,于是脚不听使唤,生了根似的动不了。
好在居沐儿没与龙二一般调侃他,她只道:“我可以去问问丁姑娘的意思,可她愿不愿见你,可不是我能作保的。”
山贼喜出望外,一个劲儿地谢:“多谢夫人。若是丁姑娘不愿见,也没关系,我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便成。”
居沐儿点点头,又问:“赵兄弟如今居在何处?”
山贼把面馆的地址报了。居沐儿与他约好,待她问了丁妍珊的意思便遣人与他报信。
居沐儿当日便去丁府找了丁妍珊。丁妍珊听得山贼来找她,有些吃惊,吃惊完了,却不说话。
她站起来摸了摸桌上那盆青草,好半天才问:“他自己来的?”
“应该是。”
丁妍珊微笑,又问:“他看上去如何?好不好?”
“那我可不知道。”居沐儿也笑,“我看不见,你忘了。”
丁妍珊坐回桌前,问居沐儿:“这事你怎么看?”
居沐儿忍不住又笑了。看来那叫赵文富的,也不是白头瞎脑地白跑一趟。
居沐儿道:“我想,他大概无法适应京城吧。”
“我也不适应。”
丁妍珊这回答让居沐儿又笑。她问:“他是做什么营生的?”
“自己种地,有时还做些杂活儿,日子不算好。”
“那你如何适应?”
丁妍珊脸一红,嚷道:“我可没说要跟他过,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哦。”居沐儿抿嘴笑,点点头。
丁妍珊推她一把,娇嗔道:“你越来越讨厌了。”
居沐儿又点头,喝了口茶。
好半天丁妍珊忽然道:“沐儿,你帮我回他,就说我不见。”
“不见?”
“对。”丁妍珊红着脸,却是清清楚楚地道,“我想知道,若我不见他,他会怎样。”
“好。”居沐儿应了,临走时却问,“若他没有来,你打算怎么办?”她知道丁夫人最近对丁妍珊的婚事逼得很紧。
丁妍珊愣了愣:“我不知道。”
若他没有出现,她便是真的不知道会如何。
逃是不会再逃了,她懒得。
可能会抵死不从,抑或心灰意冷随便摆布,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可是他来了!
他居然会来!
虽然丁妍珊还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她知道,他来了!
足矣。
居沐儿向山贼转达了丁妍珊不愿见他的意思。
山贼愣了半天,有些惊讶,又有些难过:“她不愿见我?”
“是的。”
山贼呆了半天,问:“那,她过得好吗?”
“不算好。”居沐儿实话实说,“衣食无忧,却郁郁寡欢。她娘给她寻了门亲。”
“哦,原来是这样。”山贼低了头,“难怪她不愿见我了。”
居沐儿不说话。
山贼过了好半天道:“那也没关系,既是家里安排了亲,她不见我也是对的。我听说大户人家规矩多,我没有直接上门找她,也是怕损了她的闺誉。”
居沐儿点点头,暗想这毛头小伙儿倒也心细。
山贼又道:“我明日便回去了。我想再托夫人一件事。”
“何事?”
“我想托夫人帮我带句话。”
“请说。”
“山脚下的泥,与山顶上的,都是一样的。”
居沐儿愣住:“就这句?”
“对。”山贼笑了笑,“请夫人转告她,我们村子很好,丁大娘她们也很好,我也很好,让她莫要惦记。”
居沐儿点点头,心里有些着急,怎么听起来这赵文富像是打算一走了之,再无牵挂了?
可山贼接下去又说:“我回去后,会好好营生。我别的本事没有,只有力气和会些武艺,我打算去城里找些活儿,日后有机会,也收些徒弟弄家武馆接些活计。待我安顿好了,有时间我再来探望丁姑娘。到时候,恐怕还得麻烦夫人。”
居沐儿一愣:“你还要来?”
山贼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总归得来看看才好放心。到时丁姑娘嫁了人,也不知夫家对她好不好,她的日子是不是如意。我不会打扰她的,就想知道她好不好。”山贼说着说着,有些脸红了。他顿了顿,道,“这些个夫人就不必与丁姑娘说了,她不愿见我,莫要扰了她。就请夫人与她说,不管黑山还是京城外的青山,草儿都是绿油油的。山脚的泥与山顶上的泥,都是一样的。我来这里,就是想与她说这个。”
这天晚上,山贼正帮着面馆老伯劈最后一次柴,忽听得老伯唤说有人找。
山贼出去一看,是个小厮模样的。他自称来自龙府,是二夫人遣他来传个话。
“夫人说了,你明日要走,请在巳时动身,走南城门,下竹林道,那路旁有个竹亭,有人在竹亭等你。”
山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答应了。反正他的归家路确是要走这一条道的。
第二日,山贼骑着他的小瘦马上路了。他按着居沐儿交代的时辰出发,出了城门没多会儿便看到了那个竹亭。
亭里立着一个人,是名女子。桃红色的衣裙,远远看着,在一片翠绿色中很是亮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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