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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玉却不看林惜文:“我还知道,他是四哥的孩子!这宫里,微臣不能让一个皇后去养一个反贼的孩子!”
“你说什么!”林惜文看着颜玉,一字一句道:“你比谁都清楚,宇文珏他不是反贼!”
颜玉却道:“是与不是,还重要吗?反正,大周的史记就会这样记载,宇文珏,谋反不成,死!而你,祸乱宫闱,死!”
林惜文上前抓了颜玉的衣袖:“为什么?你明明那么在乎这个孩子,是你帮我一步步走到了现在,是你帮我一直照顾着我的孩子,颜玉……你到底怎么了?”
颜玉偏过头,抚上林惜文的脸颊:“如果我不帮我,怎么能够成就我这一人之万人之上。如果我不帮你,怎么可能入朝为官拉拢权贵。如果我不帮你,这宫中,怎么能到现在都没有人听你一句而是句句听从我的吩咐!”
林惜文趔趄的往后退了几步,随之连连摇头。
颜玉将药放在了一旁的几案上,离去。
偌大的宫内,只剩下林惜文和尛儿两个人。
尛儿沉默了一会,终究迈开步伐,一手稳当当的端着药碗,沉声道:“娘娘,喝了吧。”
“不!”
林惜文狠狠的推了一下尛儿,可尛儿竟然纹丝不动,那碗药,依然牢牢的握在她的手里,连半滴药汁都没有洒出来。
尛儿轻微的蹙了一下眉:“娘娘,得罪了。”
林惜文知道,尛儿要把这碗药给她灌进去。
她往后退一步,尛儿就往前追一步。
一直退到墙根时,尛儿说话了:“娘娘,您还是喝了吧,不会有事的,娘娘,您相信尛儿……”
林惜文脸色刷白,颤抖的伸出一只手,说:“好,药给我。”
尛儿却不给,她看着林惜文的样子,有些难受,道:“还是奴婢服侍您。”
说着,又往前走了一步,不过显然已是放心不少。
就在此时,林惜文忽然一把推翻了身边的花架,上面的盆栽顷刻间朝尛儿砸去。
尛儿眼疾手快往后一躲,就是趁着这个时间,林惜文像是没命一样的往后跑,她知道颜玉就在勤政殿,她要去问个清楚!
外面大雨滂沱,林惜文一路往御书房跑着,身后,尛儿撑着一把伞,像是慢悠悠的走着,可却离着她越来越近,她撑伞,只不过是为了不让一滴雨水落入那碗药中罢了。
近了,近了!
而勤政殿的门却是紧闭的!
林惜文站在门前推了半天没有推开,她使劲儿的拍打着门板:“颜玉,你给我出来,你开门,你给我说清楚!颜玉,你若想要这大周的天下,我给你!可你要给我说清楚,为什么,你为什么非要让这孩子死!”
林惜文清亮的声音哭嚷着:“你刚才还告诉我,你怀疑宇文珏没有死,可为什么,为什么等我醒了你就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
雨水汇聚成溪,渐渐漫过台阶,漫过跪在地上的脚踝,她全身冰冷,一遍又一遍的拍着这紧闭的门板。
而门里的人,无论她怎么哭,怎么求,连半点声音都没有。
尛儿就撑着伞,站在林惜文的身后,一动不动。
任由她求,任由她一声一声的哭,声嘶力竭。
林惜文不信,不信原来的相濡以沫与同生共死都是虚情假意,不信他颜玉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变的如此彻底,明明就在前一刻,他还埋怨自己为什么要故意让他着急,明明在前一刻,他还对她诉说着他的担心!
她不信,曾经过去的一切全都是他处心积虑谋划已久的大骗局!
“颜玉,你是不是,就真这样无情吗!”
林惜文跪在门外,生硬的吐出这么一句话。
屋里,依然豪无动静。
林惜文道:“颜玉,你怎么能够这样……怎么能够这样……自从宇文珏死后,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啊,如果我连你都不能相信的话,这天下,你还让我能够去信谁呢?颜玉……”
屋里,颜玉无力的伏在桌上,大口的喘着气,他侧首,看着那紧闭的大门,眸子里波涛汹涌,滑落下的泪水染湿了明黄的桌布,苍白的脸上全是无奈,夹杂着满满的心痛。
“颜玉,你就真的这么想让我死吗!”
林惜文染了血的双手,在她举臂擦去眼泪时噌在了脸上,刺目的猩红。
嘴角勾起释然的笑意,争取过,便不再后悔。
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尛儿走上前来,弯腰低头,双手恭敬将药碗捧到林惜文面前。
林惜文看着一点热气都不再冒出的药,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接过来便要喝下。
尛儿看着林惜文的身子,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再往下————竟然在流血!
“娘娘……娘娘……”
林惜文顿在半空的手不可抑制的微微发抖,黑眸黯淡没有焦距。
“怎么……是不是想说,现在喝药是多此一举?”
尛儿直挺挺的跪下,对着那紧闭的门板猛磕头:“玉公子,玉公子,娘娘不好了……她在流血……”
林惜文淡淡的扫了一眼尛儿,再看了眼手里黑漆药中自己苍白的倒影,流血的时候,她知道。这样大的风雨天,她一路跑一路求一路跪,自己的双腿恐怕已经沾满血了吧。
可儿尛儿现在又在做什么?药都给自己了,还怕自己流血吗?
掀唇一笑,举手仰面间,药已下肚,苦么?不苦!
下身撕裂般的疼痛,嘈杂的看到颜玉开门的声音,看到他苍白的脸庞,通红的眼睛,看到他惊恐的表情,惧怕的眸子……
“林惜文……”
林惜文连连往后退了两步,站在雨泼中,天空闪电一道道的划过,雷声一声声的轰隆,雨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她看到颜玉向她跑过来————
“你别动!”
林惜文的袖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隐藏了一柄匕首,她高高举着,一步一步的往后退。
颜玉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林惜文,你先把刀放下来好不好……你听我说好不好,你快要生了!”
“你不是想要这孩子死吗?你管他是生还是死!一切不都如你所愿了吗!”
林惜文冷冷的看着颜玉:“是你!是你颜玉用残酷的事实告诉我,永远的,求人不如求己!
时到今日她才明白,颜玉是这样痛的给她上了一课:唯有靠着自己攀上权利顶峰才能翻手云覆手雨使人生置人死,才能安享富贵幸福恣意地活着!
林惜文再也不看颜玉,不管他为何止住了脚步,转身,便跑。
雨一直下,她要跑去哪里,能去哪里,她不知道。
身子越来越痛,她要找个温暖的地方,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她的孩子死了,她也不活。
颜玉看着林惜文跑了出去,尛儿也是一脸的惊恐:“玉公子,怎么办?现在先甭管您的计划了,娘娘要生了啊!那碗安胎药……那碗安胎药也称不住什么的,我们得赶快找到娘娘跟她解释清楚啊!您这样做都是为了逼爷现身,可是娘娘现在已经……”
“我知道!”
颜玉从来没想过,他明明都计算好的啊,如果四哥一直在暗中看着林惜文的话,那么,刚才他应该出现才对?可怎么……不管了,先要去找到林惜文!
雨水重重的打在颜玉的身上,他的脸上湿漉漉的一片,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尛儿,你去找稳婆,我去找她!“
尛儿连忙点头跑出去了。
颜玉忙朝林惜文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
“姬漓!我他.妈瞎了眼才会相信林惜文一定会没事!”
宇文珏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飞速的行走在房檐上,满宫的寻着林惜文。
姬漓也甩了甩头,眯着眼,吼道:“嗯?你这半年养的不错,连轻功都学会了!”
宇文珏猛的停下脚步,回头狠狠的瞪着姬漓:“你一早就知道颜玉是为了逼我出来!”
他抓住了他的衣领,大有下一秒便要把他扔下房顶的趋势。
“宇文珏!”姬漓挣扎的甩开他的手:“颜玉可是你看着长大的,他到底是怎样人你难道不清楚吗?如果你不相信他的话,从他开始逼林惜文喝药的那一刻起你就出现了,何必等到现在才来着急,谁也不知道她要早产啊!”
“那现在呢!”宇文珏的声音仍是阴寒,毫不退让。
正在两人僵持之时,一个声音在下面喊道:“爷!有血迹!”
是阿福。
宇文珏纵身一跳落在地面,阿福抹了把脸:“流的血很快便被雨水冲散了,这还有一点应该刚去没多远……”
阿福沿着血迹一路看过去,惊叫道:“我知道姑娘去了哪儿!冷宫!”
她怎么就忘了,阿祥一定还留在冷宫不敢出来!她刚被林惜文放了就碰到了姬漓,还没顾得上去给阿祥报信呢。
三个人一路朝冷宫奔去。
大雨一直再下,天仿佛像是露了一个窟窿,电闪雷鸣的就没有停过,九月下雨天,这样冷!冷的连骨头缝里都让人觉得生木。
林惜文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她只是一路跑着,直到自己下身痛的,双腿软的,再也受不住,倒下来。
这里到底是皇宫,房子冷,人冷。
她的身周只有雨,盆泼一样的打在身上,手里的匕首随着闪电划过天空的瞬间闪着幽幽的蓝光,上面血迹斑斑,无论雨水如何冲刷,仿佛都去不了。
林惜文的身上全是血,脸上的,衣服上的,触目惊心的伤口,还有下.体不断冒出的热流。
她伏在地上,伏在雨水里。
感受着生命仿佛从身体中一丝一丝的抽去。
身体越来越轻,像是漂浮在半空中一样,她固执的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流出,她终于也要离开了,跟着她护了这么久的孩子,素未谋面的孩子,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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