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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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江湖人称的宇哥正气鼓鼓的在地上埋着土，最后填完还狠狠地在上面踩了两脚。而木槿则站在他半米远的地方，笑的肚子都直不起来了。
    “不许笑！”
    赵渐宇埋好东西，一脸嫌弃的瞪了木槿一眼，拎着酒瓶就走了。
    木槿一脸讨好的跟在他后面。
    “别生气啦，我以后不提了还不行吗？”
    两个人走回大石头上，又开始正正经经喝起酒来。
    酒喝一半，木槿突然问。
    “小赵，你说我该走吗？”
    “不疯了？终于能正常点唠唠嗑了？”赵渐宇“哼”了一声，又灌了一口酒：“昨天就冲我发脾气，老子忍了，今儿又一大早把我弄起来，老子又忍了。一忍再忍，还翻老子老底，真是个白眼狼。”
    木槿用胳膊肘碰他。
    “哎呀，问你呢，你说我该走吗？”
    “……老子要是你，老子早跑了。”
    “……哎。”木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小赵，昨天回来的时候没来得及说，我昨天在地下实验室看到那个黑衣男人的尸体了……”
    “什么？！”赵渐宇炸毛：“木婷婷你都惹得什么人？你给老子抓紧时间收拾东西走人。”
    “你别激动，还有别的……我还在那个实验室……遇到黎昕了……”
    赵渐宇正仰着酒瓶子，直接喷了一身，他整张脸都变了，惊世骇俗的盯着木槿，刚要说话，却被木槿捂住嘴先强调。
    “你可别告诉别人，这事儿我连大叔都没告诉……小赵，昨天黎昕在实验室发现我了……可他放我走了，还问我能不能再来酒吧唱歌，我说随便……他晚上就真来了……”
    赵渐宇被木槿捂着，支支吾吾的要说话，木槿和他大眼对小眼的对视了三秒，还是慢腾腾的放下手。
    手刚松了一些，就听到赵渐宇大呼小叫的喊。
    “木婷婷！老子真的是……！”
    木槿连忙用手给他扇风，一直劝着：“别激动别激动！你先冷静一下，然后帮我分析。”
    “分析个犊子！老子告诉你！你现在就给老子回去收拾东西！老子现在就买票！”
    “小赵，你听我说。”木槿放下手，很严肃的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赵渐宇：“我看到的那个地下实验室，黎昕在做实验，是什么我不知道，但肯定和那个怪物男人有关。那他们想干什么呢？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唯一能想到的一点——我父母。但他们早就去世了，我是匆匆忙忙离开家的，我什么都没拿。而且我那个时候还很小，几乎什么都不知道。我之后是在蚊子街长大，生活很辛苦但可以应付。只是从今年夏天开始，我身边就开始不太平，来酒吧应聘歌手的黎昕，那两个害死我妈妈的流氓，突然盯上我的黑衣男人，和找上你的雪莉。他们都是一伙的，他们的目标都是我。可是小赵你看看我，除了那两个不入流的流氓，我何德何能，能让这样一群人惦记？”
    赵渐宇沉默一刻，问：“所以，你觉得他们为什么盯上你？”
    “或许，我身上有他们要的东西。又或许，我父母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没找到，误以为在我身上。”
    “……所以呢？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木槿摇头。
    “我不想打主意，我很想现在就买张票离开这里，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可是小赵，想想我遇到的那些人，那个黎昕如果不是在实验室看到，我绝想不到他也是他们的人……还有那些怪物……你觉得只是一张车票我就能跑掉……”
    自从认识木槿以来，赵渐宇就早早把她定位到了女汉子之流。一个女人能打跑五个男人，不是汉子是什么？在之后的相处日子里，木槿也一向果断，该出手时毫不心慈手软，打架斗狠往往能冲到前面。赵渐宇不止一次的怀疑，若不是他帮木槿买过几次卫生巾，实在要怀疑她在男扮女装。所以此刻，对于赵渐宇而言，这几乎是他第一次看到木槿这个样子，像个已经认命冬季降临却还在苦苦挣扎的枯枝植物。
    他忍不住开口劝。
    “小木，别这么消极，不试试怎么知道跑不掉？”
    “……我不消极，我是打算试试的，但我不打算就这样跑掉……小赵，我觉得我跑不掉，所以就不想跑了。躲不过，不如活得明白，对吧？”
    赵渐宇看着这样的木槿叹气。
    “你还是又有主意了，说说吧，你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木槿挑眉看向远处，眼神是迷茫又坚定的。
    “雪莉。”
    *
    又是午后。
    或许因为是午休时间，街道上的人少得可怜，一处避人的小巷子里，只有偶尔的车辆经过。
    木槿站在一棵梧桐树下，仰头盯着上面残留的枝叶，和一斑斑落在叶子上的光点。她穿着一件同色系的长款呢子大衣，头发凌乱的散着，素白的脸，一动不动的也像株等待冬季降临的将死植物。她双手插兜，一只口袋里有个小纸包，握了一路，一直没松手。
    那是雪莉的头发和指甲，是她早晨亲手取来的，一直没有离过身。当时雪莉是醒着的，但大叔像狗一样锁着她，嘴里还堵着东西，几乎不可能移动，所以木槿取的时候没有用太多力气。但她有明显的感觉，雪莉知道是她靠近后，一直在反抗，嘴里还发着含糊不清的声音。
    木槿有过一刹那的犹豫，她有些想把布子拿出来，听听这个女人想和自己说什么。
    但她终究没有那么做。
    此时的她既然已经做出那个决定，就不想再被过多的信息干扰了。
    一辆白色的SUV安静的停在木槿身边。
    木槿听到声音，回头去看，驾驶座的车窗缓缓落下，露出江止行的脸。
    握着纸包的手不自觉的又紧了紧，木槿看着江止行，还是冲他笑了笑。
    她轻轻说：“谢谢你能来。”
    江止行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他还是那副样子，干干净净，目光深邃，表情却精简的可怜。今天的江止行穿着日常的衣服，在木槿的角度看到一身浅灰色的套头衫，很休闲，很好看，很像他第一次来她酒吧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
    江止行对盯着他不说话的女人忍不住问。
    木槿犹豫一下，表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江止行想了想，叫她先上车。
    木槿坐上副驾驶，在最后的犹豫着。身边的人发动车子，被她先一步按住。
    “别开车了，就在这儿说吧。”木槿盯着前方空空的马路和路旁一排排老梧桐树，抿了抿唇，说了一通没用的话：“江止行，虽然你可能觉得我不是好人，但你既然来了，就说明你还是信任我的，对吧？”
    身边的男人没有答话的意思，只是沉默着听木槿说完。
    木槿吞口水，既然都坐到人家车上了，还是痛快点吧。她转身去盯着江止行的侧脸，很认真的说：“江止行，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男人微微皱了皱眉，看了她一眼。
    “……什么？”
    木槿鼓起勇气说：“我要你帮我检查个东西，生物检查之类的，具体的我也说不出来，这方面你是专家，你看着来。”
    说完，男人没有表态，木槿是在捉摸不定这个男人的心思，又试探的问：“你会帮我做的对吧？”
    江止行看向木槿，目光严肃。
    “木槿，你说过你不知道那个男人尸体在哪里……你又骗我……你到底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你知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很危险？！”
    这个男人！
    脑回路太快了吧！
    但这真的是冤枉，木槿连忙一脸真诚的解释：“我没有骗你！起码这件事上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不知道那个人的尸体在哪里，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总之，我要检查的东西和那个男人没关系！”
    木槿的一番话说的抑扬顿挫，但说过之后她还是心虚的打了个嗝。她在心里给自己做工作，从本质上说她还是没有骗江止行的，因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确实不知道那个怪物的尸体在哪里。而且这种情况下她也没办法告诉他，她总不能说，江止行，你们研究所的荒楼地下有个生物研究室，那个男人的尸体就在里面……
    “那你要让我检验什么东西？”
    江止行听完她的一番话后想了想，冷静了两分，顺着问。
    木槿在最后一瞬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小纸包从口袋里拿出来，递到江止行面前。
    江止行接过打开看，是几缕黑色的头发和几块人的指甲。
    看大小尺寸，这应该是从女人身上弄下来的。
    看懂了江止行表情的木槿嘟嘟嘴，示意自己没有骗人。
    起码，她要检查的东西真的和那个男人没关系。
    ……没直接关系。
    反正东西也交了，木槿索性大胆起来，她看出江止行还要问什么，就快一步先打断他要说的话。
    “嗳！你不要问我这是谁的东西，也别问是从哪儿来的……这些信息我可以告诉你，但要等到你的实验结果出来才能说。”木槿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还有，江止行，这件事你必须保密，任何人都不能说，包括你的爸爸和你那个妹妹。只要你说了，刚刚我说的那些信息，你就永远都别想知道了。”
    木槿没想到她的这些话会把江止行逗笑。
    江止行的笑浅浅的，脸上带着被逗笑的无奈。他摇着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木槿。
    “木槿，你真是个精打细算的商人，又想让我帮你做检测，又什么都不肯告诉我，还威胁我什么都不许往外说。”
    好像确实苛刻了些，但木槿也是没有办法。她也被江止行的抱怨逗笑了，想一想好像自己确实有些坏，只能说句俏皮话：“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是大博士，而我是弱势群体。”
    “弱势群体？”江止行不认可的摇头，脸上还存着笑意，他低头将小纸包仔细包好，又转回头看木槿素白的脸颊：“你是弱势群体，这世界上就没有强者了。”
    木槿听他这样说，不由得想到昨日自己的苦闷，只能低头笑笑，小声嘟囔了一句：“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江止行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要真是这样就好了。”木槿抬头看他，眼神里又带出几丝调戏的光，像是故意戏谑：“那样的话我就把你抢回我酒吧，让你这个大博士做压寨相公。”
    果然，听木槿说完，江止行又不说话了。
    只是他的脸上不是以往的躲闪和冷漠，而有些别别扭扭的，似乎在不好意思。
    毕竟有求于人，木槿也不敢太过分，她连忙把话圆回来：“好了好了，我只是开个玩笑，大人不记小人过，大博士可千万不要和我斤斤计较。我下车了，大博士赶快回你的实验室吧。”
    听她这样说，江止行又去看她，没有表态。
    木槿下车，对着坐在驾驶座的江止行摆摆手。只是她走出两步，又有些不放心的返回来，看到江止行还在原地，连车子都没有发动。
    “喂！”
    她敲敲车窗，叫他。
    江止行把玻璃降下来，看着她。
    木槿的眼神又变得认真起来，她看着这个像水一样的的男人，一半的心在犹豫着这个自己已经做出的决定，另一半却不停地在鼓励。
    江止行，小哥哥，她陌生多年的青梅竹马。他能帮她吗？他会帮她吗？她能信任他吗？
    “江止行。”木槿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我能信任你么？”
    江止行同她对视，眼神清澈有光，他也在仔细的看着她，很沉稳，也有试探。
    他说：“木槿，那我能信任你么？”
    木槿皱起眉。
    她不知道怎样回答，她想，她在他面前可能是个绝大多数都谎话连篇的骗子，但她没有选择，她必须这样做。
    就在木槿还在咬着唇思考时，她听到了江止行的答案。
    “我不要你现在回答，但我可以马上给你答案。那包东西我会尽快检测，有结果后，我联系你。”
    木槿看着他。
    “……好。”
    在心里，她轻轻说。
    你又帮了我一次……小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