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太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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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西下。
    赤霞染半天，祥云朵朵连。
    老树牵红叶，余暖溢心田。
    秋风拂秀发，青丝绕指尖。
    明眸闪星芒，有你有世界。
    温香入怀，轻柔而娇媚，心绪激荡，患得又患失。
    那星眸闪烁着，看着眼中这个老人，既熟悉，又陌生。
    那浑浊的双目眨动间，映出她如水的灵巧，既欣喜，又彷徨。
    “你……”
    “你……”
    “我们……”
    “我们……”
    “我……”
    “我……”
    两人再没开口，面对着面，依偎在一起，看着夕阳落下，看着霞光散去，看着夜幕降临，又看着皎月升起。
    日夜，交替。
    他们就这样相依，身旁落满了红枫叶，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柔风细腻，略带一丝凉意，只是初秋而已。
    周围静谧，没有半点杂音，好似仙界一般。
    岁月，沧桑。
    情坚，不移。
    三天，匆匆而去。
    两人，久久不离。
    一心，只为相依。
    “为了救我，值得吗？”
    “为了等我，值得吗？”
    “为了救你，一切都值得。”
    “为了等你，一切也都值得。”
    两人看着对方，在冷月潇眼中，宋凝没有变老，没有变丑，没有变得不堪。
    在宋凝眼中，冷月潇一如万年前一样，那般温柔，那般绝美，就如同九天仙界之上落下的仙子一般。
    “我的时间不多，这具身体，坚持不了太久的。”冷月潇抱着宋凝，她深知自己此刻的情况。
    “我的时间也不多，你也看到了，我都已经是一个糟老头了。”宋凝苦笑，只是这‘苦笑’之中没有半点苦，反倒全都是甜。
    纤细的手指摸在宋凝脸上，轻颤着，触动着那深深的皱纹。
    修士的容颜不会苍老至此，宋凝就更不会，除非是他耗费了大量生机，耗费了大量修为。
    那闪烁的星眸中落下泪光，就好像是银河洒落一般，美得令人自卑。
    宋凝抓着冷月潇的手：“结束，便是开始，开始，便是结束，轮回这么久，等待这么久，为的不就是能真正的拥你入怀？”
    是啊，等了这么久……
    万年之前，古御道宗之内，两人快活似神仙，万年之后，两人将死，却仍然快乐。
    远处不知何时走来了几个小童，他们看到宋凝跟冷月潇依偎在一起，都有些好奇。
    “那个很漂亮的姐姐为什么抱着一个糟老头？”
    “我猜那个糟老头一定是快要死了，这个姐姐好心，才抱着他的。”
    “不对，你们看，那个姐姐竟然、竟然……”
    “竟然亲上了！”
    几个小童一边捂着眼睛，一边把手指露出一条缝偷看着，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那么漂亮的女人，为什么会跟一个老头亲在一起。
    听到这些话，冷月潇脸上非但没有半点异样，反倒是多了几分甜蜜。
    小童哄闹着跑开，这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冷月潇看着天空，微微轻叹。
    “为何叹气？”宋凝问。
    冷月潇没多说，摸着宋凝的手，将其放在自己的腹部。
    宋凝的神情变化，直到最后，变成了呆滞。
    “这……”
    “这是你的孩子，万年之前便有了，直到现在，都还没能生下来。”
    冷月潇埋着头，声音之中带着一丝抱怨，一丝欣喜。
    自己的孩子……
    宋凝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万年之前的那一次，竟然使得冷月潇有了孩子，而这个孩子到现在都还没死。
    只是，惊喜之后，宋凝的神色暗淡下去。
    这孩子，还没出生，就要死了。因为冷月潇的生机，不多了。
    星灵界所有星灵才能够凝聚出的身躯，少了两个星灵，便残缺了，这残缺的身躯虽然能够令冷月潇复活，但却不能够支撑太久，甚至连十月怀胎的机会都没有。
    见宋凝神色黯然，表情沉重，冷月潇安慰道：“或许，我们本就不该有这个孩子，或许，这个孩子注定不会来到世上，再或许……”
    “没有或许，我们的孩子，我不会让他死，我的女人，我也不会让她死！”宋凝眼中闪烁着神采，他抱着冷月潇站起身子。
    “你不让他死，他就不死？你不让我死，我就不死？你以为你是谁啊？”冷月潇娇嗔着。
    “我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只是现在，有人来了。”宋凝目光落在一棵树后。
    在那树后，站着一个雪白的身影，这身影悄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站了多久，不知看了多久，但却一直没有发出半点响动。
    “看你们如此，我的心，其实很痛。”那雪白的身影从树后走出来。
    “小可，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宋凝道。
    冷月潇目光投向小可，朝着她点了点头：“我还在想，我夫君怎么连个红颜知己都没有，这不，已经来了一个。”
    宋凝与小可同时大囧，愣是被冷月潇这一句话呛得无力反驳。
    少顷，小可解释：“潇潇姐，你别误会，我只是来看看你的情况，跟他没有关系。”
    冷月潇握着小可的手：“你对宋凝的心，我明白，你否认也没用，你看着他的眼神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么久了，宋凝在这仙渺星上轮回的每一世都会有红颜知己，都会将我抛弃，唯独这一世，他没有。
    可是在这一世中，有着一个爱他，照顾他，想要替他分担一切的人一直受着委屈。
    这个人，就是你！
    我明白这种感觉，我也不想让你有这种感觉，所以，我有一个请求。”
    “潇潇姐姐你说。”小可脸红的可以滴出水。
    冷月潇看了宋凝一眼，而后道：“小可，在我们生命的最后这段时间，你能不能留下来，咱们三个人一起度过？”
    “这、这可不行！”小可拒绝道：“我可不留下来，这么宝贵的时间，你们两人度过吧。”
    “你若不想留下，为何会在那树后呆了那么久？”冷月潇问。
    小可无言以对。
    冷月潇拉着小可的手，而后又拉起宋凝的手，最后，三个人的手放在了一起：“我能感觉到，宋凝的心里有你，只是碍于我的存在，所以他一直保留着对你的感情。
    这么长时间，委屈了他，也委屈了你。”
    小可忽然感觉到自己对于人类的情绪又了解得更多了。
    她看向宋凝，又看向冷月潇，弱弱地问到：“那我……可以让宋凝抱抱我吗？”
    宋凝再一次尴尬，这种事情，冷月潇不可能不同意，可自己该怎么做？
    抱？
    伤害了冷月潇。
    不抱？
    伤害了小可。
    “犹豫了吧？”冷月潇看宋凝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
    “…………”
    “犹豫了就说明你在乎小可，在乎的话为什么不抱？我不介意，真的，真的不介意。”冷月潇莞尔。
    她轻轻一推，小可便进入了宋凝怀中，这一次，宋凝也没有抗拒。
    只是不知为何，宋凝总觉得有种异样的感觉。
    下一刻，冷月潇也钻进宋凝怀里。
    同时抱着两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宋凝心跳不有加速，小可也觉得这一刻的情绪太难控制。
    下一刻，冷月潇的话令宋凝与小可更加尴尬。
    “不如给小可留下一个孩子？”
    孩子？！
    小可跟宋凝的记忆几乎同时回到了二者刚认识的时候，小可当时就想要夺取宋凝的元阳之气，若是宋凝那个时候跟她……
    恐怕现在孩子已经生出来了吧？
    就在宋凝与小可都不知如何应答之时，冷月潇忽然一只手扣住宋凝脉门，另外一只手点在宋凝心口。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令宋凝措不及防，他甚至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冷月潇将生机源源不断地传入自己体内。
    “你疯了！”宋凝怒吼着就要推开冷月潇的手。
    然而小可却紧紧抱住宋凝，扣着宋凝的命门，使得他不能动弹半分。
    “小可你……”宋凝的眼神变得凌厉：“放开我！”
    小可没有照做，她看向冷月潇的眼神充满了不舍与歉意。
    冷月潇则是微笑地看着小可，点了点头。
    其实这一切，早就已经是冷月潇计划好的，从她看到小可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计划了这些，她跟小可传音，希望小可能够配合，她告诉小可，只要宋凝有了这些生机，宋凝就可以不用死，就可以跟小可一直在一起。
    小可，拒绝了几次之后，终于妥协了。
    因为她也知道，宋凝跟冷月潇都会死，可宋凝不是必死，冷月潇却是。
    宋凝的面容开始变得年轻，可是他的身体一动不能动，他疯了一般看向小可，怒吼着：“小可，放开，放开！”
    小可未动。
    冷月潇的生机，继续传入宋凝体内。
    “滚！你给我滚开！”宋凝咆哮着。
    小可的身子一颤，因为情绪的波动，那扣住宋凝命门的手忽然送了一下。
    宋凝借机挣脱了小可的束缚，将冷月潇的手推开，立刻朝着冷月潇的身体再次输入生机。
    然而，这一次，因为冷月潇的抗拒，生机无法进入。
    如今冷月潇的身躯因为出现了两个星灵的漏洞，所以就像是一个筛子一样，不论多少生机，都会迅速流失，宋凝百年的生机，在冷月潇却只能够维持一天，如今算来，冷月潇剩下的日子，也就只有一天了。
    “说好同生共死，说好的不离不弃，你做什么？你做什么？你这是在做什么！”宋凝咆哮着，他的声音嘶哑。
    “傻子，若是你也死了，这个世界上岂不是没人想念我，没人惦记我了？”冷月潇像是在哄宋凝一般。
    “只剩一天了，明明我们可以在一起十天，如今只剩下一天了！”宋凝握着拳，他浑身都在发抖。
    “一天，足够了，你答应我，不要为难小可，好吗？”冷月潇摸着宋凝的脸。
    宋凝侧头看了一眼小可，此时小可蜷缩在一旁，不敢直视宋凝的眼神，她瑟瑟发抖，心里怕极了。
    没人看到宋凝眼中闪过的那一丝阴沉的目光，他不知用了多少力气，才道出几个字：“我不怪她。”
    冷月潇点点头：“最后一天，陪我去一线天看看日出日落吧？”
    一线天？
    日出日落？
    宋凝道：“潇潇，你可还记得我刚才说过什么？”
    “什么？”
    “我说你不用死，孩子也不用死。”
    “别傻了，那怎么可……”
    可是，冷月潇话说到一半，她忽的怔住了。
    “你绝对不许这么做！”冷月潇的神情变得肃然。
    “你在没得到我的允许之下，就将生机传给我，为什么我就不许那么做？”宋凝反问。
    “你真的是疯了？你知道那要付出多大代价？你知道那几乎不可能实现，你知道……”
    话未说完，她的嘴就被宋凝的嘴堵上了。
    “可是我爱你。”分开之后，这是宋凝唯一的话。
    冷月潇沉默了。
    “走吧，我们去一线天。”宋凝拉起冷月潇。
    小可仍然蜷缩在一旁，她的身体仍然在发抖，当宋凝从她身旁走过之时，她生怕宋凝责备她。
    当她感受到宋凝的手时，即便是痛打，她也认了。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宋凝的手将她挽起.
    “对不起，你们两个在我心里，都很重要，只是你永远比不上潇潇，刚才我对你说的话，对不起。”宋凝平静道。
    小可哭了，她擦拭着眼泪，点着头。
    她不求宋凝多么重视她，只要在宋凝的心里，有着她的位置就可以。
    她甚至不求能够一直跟在宋凝身旁，只要能远远的看着，就够了。
    拉着冷月潇与小可，宋凝来到了一线天。
    一线天，悬崖峭壁，陡峭难当，不论修士或人，想要登上这一线天，都只能攀爬，不能直飞，这是千万年来的规矩。
    因为这一线天上所能看到的，不是仙渺星，而是外界宇宙。
    一线天上有奇观，千百年来得一现。
    奇观名曰作仙舞，观者可入长生天。
    这就是宋凝想到一线天的原因。
    三人攀爬几个时辰，傍晚之时，终于登上了一线天。
    这一线天之上，山巅的最西边，有着两块巨大的石头，两块巨大的石头立在那里，中间有一条极细的缝隙。这石头不知质地究竟如何，但却能够从其上感受到真真的古朴之意。
    “这两块石头很奇特，当年我无意中发现的，就收藏起来，却没想到它们最终落在了这里，形成了一线天，又能够照射出一线天的奇景。”宋凝道。
    说话间，夕阳西下。
    夕阳从这一线天的那一条缝隙中缓缓落下，从一线天的缝隙中能够看到缤纷多色，这些颜色不断变换着，十分绚丽。
    这就是一线天的日落，从日落开始进入一线天的缝隙那一刻算起，一直到缝隙中的炫彩消失，一共需要一个多时辰，在这一个多时辰的时间里，整个一线天都透过那缝隙照射来炫光异彩。
    日落，夜幕降临。
    宋凝看着天空，一动不动。
    “或许等不到，所以你不要继续等了，明日清晨我看了日出，也该走了，你要好好照顾小可，把小可当作我一样对待。”冷月潇嘱咐道。
    宋凝看着这月光下白皙的面孔，盯着那绝世的容颜，缓缓摇了摇头：“明日若是日出之后还没有，我便强行开启。”
    “休要胡闹！”冷月潇皱眉。
    “胡闹的是你，你知道，我想做的，就一定要做，谁也不可能阻止我。”宋凝果决。
    冷月潇焦急，但此刻她却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宋凝所说的，就是那‘观’仙舞一事。
    仙舞的观看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够等到的，可宋凝知道现在冷月潇的时间不多了，所以他想要用另外一种方法来使得仙舞显像
    那便是——诛天！
    诛天而迫使仙舞，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人说出来的，此时宋凝就已经将这信以为真了。
    真假且不论，可是这天，怎么可能诛得掉？
    这所谓的天，并非是仙渺星的天，而是星宇之中真正的天，别说是现在的宋凝了，就是全盛时期的宋凝恐怕也做不到。
    欲要诛天，必定会遭到反噬甚至是天罚，宋凝怎么可能受得住？
    小可看出了冷月潇此刻的担忧，在宋凝仰头看天的时候，小可与冷月潇两人暗自传音想着办法。
    一夜的时间很快过去。
    启明星升起，天空中亮起一道鱼肚白。
    虽然太阳是从东方升起，这一线天无法从另一侧观看，但却丝毫不影响从一线天之中观日出，因为只要背对着东方，看着一线天的那道缝隙，那缝隙就好像镜子一般，能够将日出反射过来。
    一线天的日出，要比日落壮丽很多，因为在这缝隙之中展现出来的是不同颜色的金。
    三人眼中被金光充斥着，这种美景，能够在即将离开这个世界之时看到，是幸福的。
    能够与心爱之人一同观赏，则是万幸。
    日出，持续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冷月潇的生机越来越弱，即将消散。
    她给小可使了个眼色，小可便要按照两人的计划行事。
    可宋凝，却率先起身，极目远眺，深吸口气，这一刻他的气势如虹，人也年轻了许多。
    “我宋凝说过的话，就一定要做，我欲诛天，谁拦我，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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