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快更新!无广告!
中国记忆无弹窗 第二天,两个晚上议论“**已经打过长江,占领南京”的士兵,被陈绍舟传令到四中队队部。
“你们从哪里听到的流言蜚语?这是欺世惑众,动摇军心,扰乱社会治安的谣言,不说是要杀头的。赶快交待,说出来。”陈绍舟坐在一把椅子上,把军帽揭来放在桌子上,两只细眼睛盯住两个士兵,恶狠狠地叫道。
廖作云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抽了两口烟,慢条斯理地说:“你们从哪里知道的情况,要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要不然,你们吃亏,我也没有啥子办法。”
“中队长,队副,这是我们下乡去催钱,在付加场的嘉宾茶馆里听见两个读书人打扮的茶客说的。他们说《中央日报》停刊,战事不妙,看来是南京被共军占领了。”一个士兵壮着胆子战战兢兢地说道。
“是这样的吗?”陈绍舟瞪着眼睛问另一个兵,像要吃人似的。
“是,是这样。”另一个士兵说。
“你们出去。”廖作云说。
两个士兵刚跨出中队部大门,陈绍舟阴阳怪气地说:“慌啥子?以后,不准你们再造谣,这是动摇军心的话。要是再听到你们说这些,就要把你们送到保警局,听到没有?”他威胁地说道。
两个士兵走了以后,陈绍舟对廖作云说:“中队长,我们中队的士气涣散,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那是不行的。”
“陈队副,你也是行伍出身,你还是看着办吧!董副参议长向谢主任推荐你的时候,说你很有一套。这,我就更相信你,很放心地让你去做,我还要支持你的行动。”廖作云的话,不冷不热,不轻不重,不偏不倚,却也够陈绍舟去慢慢地想的了。
“中队长,我就担心我们中队出现**。要是出了问题,你我都不好交待。”陈绍舟显得十分认真地说道。
“陈队副,这个,你随时注意就是了。古人说:‘防患于未然。’我相信你的能力。”廖作云说。
“陈队副,目前的形势,究竟怎样,你接触的人很多,你一定晓得不少。”廖作云未等陈绍舟说,把话题一转,回到陈绍舟身上。
“这个,中队长,我们还是不谈的好。”陈绍舟被廖作云将了一军,显得为难地说。
“我也不值得你相信?”廖作云心里有气。
“不,不是这个意思。中队长,先贤古圣说得好,为人臣者,要讲‘忠、勇、信、义’四字。对当今的局势,无论如何,我陈某也不做逆子2臣。‘不成功便成仁’,这就是我的态度。”陈绍舟没有直接回答,把话题又转了一个弯子。
“很好,很好。”廖作云赞道,“党国有你这样的人,就很有希望了。”
尽管两个士兵如实地交待了情况,陈绍舟对此还是疑神疑鬼。总认为四中队的士气很涣散,是受了**的宣传的结果。他一连好几天,在四中队的住地、食堂以及其它的地方,东瞅一下,西瞄一眼,像一只三脚猫到处追寻耗子似的。他的嗅觉沉很灵敏,这里闻一闻,那里嗅一嗅。晚上,他总是悄悄地跑到营房住地,竖起两只小耳朵,东听一听,西听一听,总想打听到什么。结果,一无所获,大失所望。他没有就此罢休,背着廖作云到袁作孚家里:“局长,我们四中队有两个士兵晚上散布流言。”
“说了些啥子?”袁作孚两腮蠕动,竖起眉毛大声武气地问。
陈绍舟把情况加油添醋地说了一遍,觉得很满意。
“就是这些了吗?”袁作孚显得有点失望。
“就是这些了。”陈绍舟说道。
“你回去嘛,有啥子情况,随时来告诉我。”
袁作孚命令似的说道。
“是。局长的命令,在下牢记在心,不敢稍有怠慢。”陈绍舟毕恭毕敬地给袁作孚行了一个军礼,然后精神抖擞地离开了袁作孚家。
廖作云来到袁作孚的办公室。刚一坐下,还没有来得及点烟,袁作孚就鼓动着两腮,大雷霆地问:“廖队长,四中队有人散布**的宣传,你怎么不来向我汇报?”
“袁局长,这话从何说起?”廖作云神态自若,从容镇定地说。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瞒过了初一,瞒不过十五。”袁作孚坐在沙上,鼓起两只牛眼睛,气愤地说。
“袁局长,这情况,陈队副最清楚,要是你不信,你就去问陈队副。”廖作云毫不畏惧地说。
“还用问他,这些就是他告诉我的。”袁作孚怒气未消地说,“不要目中无人。”
廖作云对陈绍舟的所作所为早已看在眼里,只是没有想到陈绍舟这么一着,心里又气又恼。要当中队长,拿去当,早脱手,二天少吃亏。哼,陈绍舟,你龟儿子也太猖狂了。但,他又回头一想,你要想当中队长,老子偏不让你当。你有靠山,老子也有靠山。于是,他略为深思了一下,把陈绍舟了解的情况;如何审问士兵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又加盐添醋地告诉了袁作孚。
“是这么一回事,有啥子大惊小怪的。**打过长江,占领了南京,蒋委员长有深谋远虑,这是战略上的撤退,早迟还要收复南京的。”袁作孚像一个政治教员,“不过,现在,军心不可动摇。我们保警局的任务,是维护社会治安的。廖队长,你以后注意就是了。”
“袁局长,我多年没有披甲从戎,陈队副年轻力壮,四中队还是由他来带吧!”廖作云说道。
“这个,廖队长就不要见气了。你是谢主任推荐的,难道我还信不过你?陈队副是董副参议长的亲戚,有的事很难说清楚。”袁作孚点燃烟,抽了两口:“廖队长,四中队的事,你还得好好管,四中队是你组编的,那些人都听你的。我们对你还是放心的。”袁作孚说了老实话。
廖作云回到家,把受气的情况告诉了潘玉莲。她听后说道:“陈队副流氓习气很重,街上的人对他的印象不好。他经常逛窑子不说,还想打街上的一个开饭馆的老板的红花女的主意,那家也是有靠山的,他没有占到便宜,还挨了一顿揍。”
“打得好,这畜牲,到处干坏事,也公开欺负我了。”廖作云把情况说了出来。
“怕他干啥子,行得端,坐得正。只要我们没有干坏事,他也把我们没有办法。”潘玉莲说:“作云,我还有两句话对你说。凡事一定要三思,做事也得留条后路,不要做得太绝了。形势展这么快,我们总得多想些退路才好。古人说的‘狡兔三窟’,我们现在还没有一个洞呢?”
廖作云没有说话,好像在思考什么,又好像在认真地听妻子的教诲。他的心情,在此时是十分复杂的。他要为自己寻找一条畅通无阻的路。但是,眼前这条路在哪里呢?“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他感到前景暗淡,他流露出一些悲伤的情绪,但是,就在这悲伤的情绪之中,他又仿佛看到一线希望。只不过,这希望还是依稀的,朦胧的。他恨陈绍舟,他清楚地看到,陈绍舟是一个卑鄙无耻而阴险可恶的小人。但是,他并不孤独和寂寞,潘玉莲在他的身边,他有这样一个贤内助,他有了寄托。
夜深了,人们都已经入睡了。潘玉莲醒来以后,他还没睡着。有心事的人,就是这样,彻夜难眠啊!过去,他一听到“**”三个字,总有点不寒而粟,虽说他从未和**接触过,更谈不上和**交锋的事,但是,那时,他视**如洪水猛兽,唯恐吃了自己;而今,不少事实告诉他,过去对**的看法是一种政治上的偏见,**非但不可怕,倒是有些值得可敬了。要是四中队真的有**,或许还是好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他的眼前出现了铁石、邹军、小王……他们一个个清清楚楚地出现了。他不敢多想,但是,他又无法抑制这种情绪。
“作云,鸡都叫了,还不睡?”远处传来了雄鸡的隐隐约约的叫声。
他好不容易才抑制住自己的情感的冲动,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邹军早已与县长的马弁、刘波打得火热,他们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了。他们两个人一起坐茶馆,一起进酒店已经好多次了。
这天,邹军请刘波到余仙桥的酒馆喝酒,酒过三杯,邹军见刘波的酒杯喝得一干二净,又给他斟了满满的一杯,送到刘波的面前:“老弟,来,这是泸州老窖,酒香味醇,后劲大。”
“老兄的见识不错,还是你们这些别双枪的吃得开。”刘波说道,似乎有点羡慕的样子。
“老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别要看到我们这些东闯西闯的,人情复杂啊,哪个晓得自己哪天死,又死在哪里呢?”
“老兄言之有理,所虑极是。人能定事,天能定命。管他三七二十一,还是听天由命罢了。”刘波有些醉意地说。
“老弟,你在县长的身边,知道的事情很多,不比我们这些武棒棒,耳朵闭塞,孤陋寡闻的,当前的形势怎样?一无所知。”邹军佯醉道。
“唉,老兄,看来事情不妙哦。县长的情绪也不好,经常气。”刘波流露内情道。
“老弟,你看,我们怎么办才好呢?”
“老兄,你看过《东周列国志》没有?上面有钟子期和喻伯牙的故事。他们两个是著名的琴师,成了知音。钟子期为喻伯牙而死,喻伯牙为钟子期罢琴,这是千古佳话。你我一见如帮,情投意合,与钟子期和喻伯牙的关系相比,也差不了什么。老兄,你要是有啥子不幸的事,我决不是忘恩负义、投石下井的人,该帮忙的时候,决不袖手旁观,置之不理。”刘波向邹军表明自己的心迹。
“老弟,我也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老弟用得着我的时候,我即使两肋插刀,也心甘情愿。”邹军也表明自己的态度。
两个人又喝了一阵酒,一直到刘波喝得醺醺大醉,有些人事不省了,邹军才扶着他离开酒馆。
邹军刚从高加场催收粮款回来,还没有来得赢喘气,在营房的门口遇上陈德成。他蹲在旁边的一块石墩子上,嘴里含着一根长长的叶子烟竿,“吧哒吧哒”地抽着叶子烟,滴着口水。
“陈班长,你煮饭的时候,不晓得掉了好多口水到饭里去了?”一个哨兵笑着说道。
“老弟,口水是金津玉液,要是人没有口水,就别想活命了?”陈德成笑呵呵地说。见邹军走来,忙招呼:“邹队长,消夜没有?”
“消啥子夜哟,肚子都快成一把瓢了。”邹军懒洋洋地说道。
“没来头,饭还是热的。去吃就是了。”陈德成说着,和邹军一起朝食堂走去,“听说廖队长找你,不晓得是啥子事,害怕是催粮款的事,你得注意。”
“邹队长,中队长找你有事。”他们快要到食堂的时候,陈绍舟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好像是老早就在这里等着邹军似的。
邹军二话没说,来到中队部,到了廖作云家里。廖作云还没有吃饭,陈绍舟退了出去。
“粮款的事,办好了没有?”廖作云劈口就问。
“中队长,又枉自跑了一趟,看来还要半个月的时间。”邹军随口答道。
“吃了饭没有?”廖作云关心地问道。
“还没有,刚回来,陈队副说你有事找我,我就赶来了。”
“就在这里吃嘛,饭跟到就好了。”潘玉莲热情地招呼道。
“我见不惯陈队副那个样子,吃了也不舒服,饭在背心上落下去。”邹军气语咻咻地说道。
“那,好嘛。你吃了饭以后,到余仙桥张老板茶馆的楼上等我。”廖作云严肃地说。
天黑了,繁闹嘈杂的声音停止了,街道上,除了少许的行人走动以外,别无其他。
张老板的茶馆里,喝茶的人来的来,去的去,渐渐地也没有啥子人了。楼上的一张圆桌旁边,坐着三个人。桌上放着三个茶杯,都沏了上好的茶叶。此外,茶桌上还放有一大包点心。挂在梁上的油灯出昏黄的光,微风时时从方格窗眼里窜进来,灯光一闪一闪的。三个人的影子也是一闪一闪的。
“邹军,吃点心吧。”潘玉莲打破了沉寂的气氛。
“舅母,刚吃了饭,我不饿。”邹军口里应道,但是心里却在琢磨廖作云叫他到这里来干啥子。
“邹军,陈队副到袁局长那里去反映情况,袁局长又把我叫去,克了我一顿,你晓得吗?“廖作云说道,表情很严肃。
“不晓得,是因为啥子事?”
“陈绍舟怀疑我们四中队有**,他的意图是想借此搞垮我,他要做中队长。袁局长现在还没有这个意思。”廖作云说。
“舅舅,你的意思怎么办?”
“这个,我还没有想出好的办法。只是有一点,我要对你说明白,现在听说很吃紧,南京丢了,蒋委员长还在集中兵力,想来个东山再起。我是军人,军人是要服从命令的。我不介入政治。”廖作云说完,喝了两口茶,点燃一支香烟,吸了两口,又继续说道:“我的态度是,国民党打胜了就跟国民党,**打赢了就跟**。”
“舅舅,我们这些人倒是无所谓,是一般的人。”邹军随口道。
“邹军,陈队副对你的行为好像有些看法。”潘玉莲插话,“可得小心啰。”
“舅母,我做的事,没有值得陈队副说的。他要说我,我不怕他,要是我把他见不得人的事通出来,他的戏就好看了。”邹军说道,随后又把陈绍舟逛窑子,到乡下吃烂钱,和吞公款的情况说了一遍。
“邹军,四中队的人多是老乡,我们要齐心,不能受人牵制。”廖作云深思了一会儿说道。
“舅舅,啥子事你都比我知道得早,你有你的主见。只是有一点,在谢主任面前,你还得注意。”邹军提醒廖作云,他对廖作云的明确态度还是比较满意的,廖作云是一个可以拉过来的人。
“据我所知,谢主任现在还在积极谋划防共的措施,他经常到保警局,给大家训话,这也可以说明。”廖作云说。
“啊,是这样。”邹军说道。
“还有一点,这很重要。陈绍舟对小王好像有看法,他说小王不像一般的舞文弄墨的书生。”廖作云又把话转到季维嘉身上。
“他怀疑小王是**不成?”
“他有这个意思,但是从来也没有公开说过。”廖作云很严肃地说。
“啊,是这么回事。”邹军说道。
他们又谈到其他一些情况。大家的情绪稍微活跃了一些。
楼梯上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张老板提着一盏灯笼,走到楼上:“廖营长,陈队副有事找你?”
“啊!我马上就下去。”廖作云先是一惊,然后冷静地答道。
潘玉莲心里也是一愣,怎么,他晓得我们在这里?显得很意外。
邹军听说陈绍舟找廖作云,感到奇怪,难道是廖作云的圈套?不可能。廖作云不是这样的人。陈绍舟太可恶,不可大意,他把手插进怀中,握住了枪把子。
廖作云他们还没有下楼,陈绍舟已经到了楼上:“中队长,把我找得好苦,跑了好多趟路,才晓得你们在这里。”
“陈队副,有啥子要紧事,使你这么辛苦?”廖作云有些挖苦地说。
“谢主任打来电话,叫你去一趟。”陈绍舟显得有些得意的样子。他对廖作云和邹军在这里,感到意外,他们在这里究竟干什么呢?
天,早已黑沉沉的。风,比先前刮得更大了。远处,传来了“轰轰轰”闷雷声。
他们在街上慢慢地走着。每个人的心里都想着心事,每个人的脚步都迈得很重,很重。他们彼此没有说话,“呼呼呼”的风声时时从他们的耳边穿过。
廖作云赶到谢文辉的家里,谢文辉正坐在客厅里,抽着闷烟:“廖营长,陈队副说四中队有**,袁局长把情况告诉了我。这不是小事,你是我推荐的,不能不给我留个面子。你在用人上,要小心,不可偏听偏信。我们都是国民党员,对党国不能有二心。”
廖作云等谢文辉拖着声调说完以后,他又对谢文辉说了一遍知道的情况。谢文辉听后:“不管怎么说,事情出现在四中队,你不能没有责任。”最后,他又改口道:“廖营长,你放心,只要我信得过你就是了。我相信,你不会做对不起党国的事,也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
廖作云走了,揣着满肚子的气愤。陈绍舟,你龟儿子不要太过分了,咱们走着瞧吧。他心里暗暗地想着。
廖作云走了以后,谢文辉斜倚在沙上,久久不能睡去。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