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不能死(穿书)

120 第120章:带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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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让人猝不及防。厚重的雪花温柔地落着,遮住了满地的碎砖破瓦,遮住了树梢上被折断的枝桠。
    一个月前,笼罩临东城整整半年的乌云被三万热血儿郎的怒吼声吓退,震天的马蹄驱逐了外敌,赤红的帅旗在城墙上猎猎飞舞。一切阴霾散尽,一切尘埃落定。
    这个满目疮痍的城市枕着伤口和热泪在雪夜里安静地睡着,梦里是安定,是希望。
    “梆——梆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的布鞋碾着积雪,一步一步从街角走来。天气有些冷,但他的心里却是热乎乎的。打更是个苦差事,他以前总是有诸多抱怨。但直到临安城城破,在兵荒马乱中仓皇逃窜的他这才明白,夜夜起来打更的生活是多么美好。
    更声一响,嘿,天下太平!
    “当——”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憨笑着喊了最后的一嗓子。他收起更梆子,摸摸腰间的酒壶,调转往城门口的方向走去。今晚守城的人里面有一个是他的老伙计,这会儿天冷,正好找他喝两口暖暖身子!
    一碟花生米,几颗茴香豆,在物资匮乏的如今,这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下酒菜了。两个平凡的小人物惬意地眯着眼,小口小口地抿着盏里的浊酒。
    “总算是太平了,让东崎的那群小人都见鬼去吧!”守城人畅快地伸了个懒腰。
    更夫嘿嘿笑着:“这一仗打得多漂亮,够东崎人喝一壶的了。”
    “就是可惜了那位小侯爷——”守城人幽幽叹息了一声,“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没了。”
    “没了?”更夫被唬了一跳,瞪大了眼睛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前两天不还说被困在那里吗?”
    守城人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听一个牧羊人说的。他今早去那边附近的山头上放羊时看到东崎人的驻兵都散了。小侯爷不死,东崎人能就这么走了?三十天不吃不喝,神仙也扛不住……”
    更夫先是怔怔地不说话,然后突然拿起酒盏一翻手,将酒水全部洒在地上。
    “诶你这是……”
    “我刘二敬小侯爷一杯。”平凡的更夫脸上露出不平凡的认真表情,“临安城是他领兵救下的,愿他走好!”
    守城人抿了抿唇,默默地将自己杯里的酒也倾倒在地上:“走好——”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在城门旁的小房间里蔓延,直到被一阵微弱的拍门声打破。
    “什么声音?”更夫疑惑地问。
    “是风雪撞在门上的声音吧。”嘴上虽这么说,尽职的守城人还是站了起来走出房间。
    更夫侧耳听了一会儿,也放下酒盏跟了出去。
    “难道有人要进城?”守城人喃喃自语,掀开城门上特设的一个小口往外瞧。
    “不会吧。”更夫惊讶地说道,“这么晚了,还下这么大的雪。”
    风雪很大,守城人还没从小口里看清外边的景象就被雪花迷了眼睛。他“哎唷”叫唤了一声,用衣袖用力地搓揉着左眼。
    敲门的人似乎被他的叫唤声鼓舞了,再次敲响了城门。敲门的力道不算小,仿佛竭尽了全力,但每一声的间隔都是那么缓慢、那么漫长,像是濒死之人最后的求救。
    “咚——”
    “咚——”
    “救……”
    “咚——”
    每一记敲门声都落在门内人的心上。
    “咋办?”守城人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按照规矩,城门得明早才能开,这会儿乱开,搞不好要被撤职的!
    更夫没答话,只喘着粗气看他。
    两人的目光中都渐渐流露出一种坚定的、英雄般的眼神,一齐手忙脚乱地打开了一角的小门。
    城门外的雪地上倒着两个雪人。
    一个气若游丝的大雪人,还有一个被他紧紧抱着的、不省人事的小雪人。
    大雪人冻得发紫的嘴唇微微动着:
    “先……先救……她……”
    沐阳侯大难不死的消息震惊了朝野!
    得到消息的明帝在金殿之上数次落泪,哽咽不已,并当即派出三百精兵前往临安城护送沐阳侯回京。而向来恪守君臣之礼的战神刑战更是难得一见地破了例,在金殿上匆匆一拜,还未得明帝首肯就亲自纵马赶赴东境接子。
    这事在民间也传得沸沸扬扬,有感叹小侯爷命大的,也有怀疑事情的真实性的,就连街角算卦的赵瞎子也加入了讨论,声称这位小侯爷乃是天降神子,是来旺煌朝的运势的哩!
    得了消息的扈城欣喜若狂地冲回了林宅,却在林徹的房门外生生停住了了步子。
    ——勿喜勿悲!
    他想起了大夫的叮嘱。林主子现在的身体再也经受不住刺激了,要不是那天大夫来得及时,怕是已经去了。
    这个粗枝大叶的北方汉子难得心细了一回,他在门外踯躅了好一会儿,最后决定将这个消息死死地瞒住。
    “扈城?”门内传来熟悉的声音。想来是他刚刚闹出了动静,惊动了里头的那位。
    “哎!是我!”扈城还没有想好圆谎的对策,苦着脸应了一声。
    房门从里头被打开,露出一个扎着小辫的小脑袋:“扈叔叔,爹爹问你有没有事?”
    “唔……我,我来是想问问,林主子中午想吃点什么?”扈城艰难地挤出一个拙劣的借口。
    林宝宝好奇地歪着头:“扈叔叔早上不是问过了吗?”她的大眼睛里像是盛了一湾世上最纯净的清泉,水亮亮地惹人疼爱。
    扈城憋红了脸:“我……我给忘了。”
    “八宝鸭、荷香笋、清蒸鲈鱼……”林宝宝认真地掰着指头一样样数着,数到最后停顿了一下,红着脸蛋撒了谎,“还有栗子炖仔排!”
    扈城也不戳破,憨笑着全应了下来。
    林宝宝笑弯了眼睛:“那我回去陪爹爹说话咯!”
    “哎!哎!”
    肉乎乎的小手轻轻地将门关上了。扈城望着房间幽幽地叹了口气——
    怪不得主子对她这么疼爱,果然连口味都很相像呀……
    但现在正主都活下来了,要不要……
    算了。
    扈城摇摇头,按捺住了进去跟主子实话实说的冲动。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总归是得不到的人,何必再让他空欢喜一场呢?
    他还是去厨房交代栗子炖仔排的事情吧!
    陆小鹿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才能下地。她伸手摸摸自己的眼角,是湿的,是凉的。
    红树林的场景成了夜夜光顾的噩梦,滔天的恨意让她的心打着哆嗦。
    顾仲国、顾仲国,无论是清醒还是沉睡,她都将这个名字念了又念,唾骂着最下流的语句,施以最恶毒的诅咒。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一定会手刃了他,用他的血祭奠黄泉之下的三十条魂魄!
    “小鹿。”于淳端着盘子推门进来,削瘦的双颊几乎看不到血色,“吃点东西吧。”
    陆小鹿从床上坐起来,沉默不语地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两人机械地拿起筷子,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塞着东西,食不知味,心不在焉。
    “消息已经递到京里去了。”于淳搁下碗筷,“京里会派人过来……”
    “我不走。”陆小鹿语气生硬。
    “嗯。”于淳点点头没有反对,“我也是这个意思。阿楠还在他们手上,我得把他救回来。”
    陆小鹿的睫毛一颤,紧紧抿住了唇。
    “居然敢瞒着我做这种事,回来一定要好好教训他。”明明是充满威胁性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听不出半点火气。
    “他的胆子那么小……连虫子都要害怕,在东崎一定被吓坏了。”他絮絮叨叨地继续说着,眼神浮在虚空中没有焦点,“小时候我偷溜出去玩,总是他在屋里替我应付来查房的母亲……等接他回来,再不许他学我说话了。”
    “淳哥儿……”陆小鹿有些害怕,伸手握住他颤抖的手。
    “我去接他回来,对,接他回来!”于淳失神地站了起来,“现在就去,他吓坏了,一定吓坏了……”
    “淳哥儿!”陆小鹿惊惶地叫喊了一声,起身从背后紧紧抱住他,“是我的错,是我错了!我不应该骗你,不该给你下药,不该眼睁睁看着阿楠去死……对不起……该死的人是我,是我!”泪珠不断地从她肿胀的眼睛中滚出来,将于淳的衣衫染得濡湿。在这寒冷的初冬里,热泪很快变得冰凉,但仅仅是这样的冰凉又怎么凉得过两颗绝望的心?
    于淳干涸的眼中终于落下泪来:“他跟了我十五年……”
    ——人这一生,能有多少个十五年呢?
    两人心中都清楚,阿楠这一去凶多吉少。安邦候那样可怕的人,气急败坏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一副模样?
    那么瘦弱的阿楠……
    那么单纯的阿楠……
    披着盔甲的绵羊,该怎么面对饿狼的獠牙?!
    于淳几乎不敢阖眼,因为只要一闭上眼睛,他的脑中就开始盘旋那张毫无私心的笑脸。
    ——“少爷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我自打生下来就是您的人,为你生,为你死!”
    熟悉的嗓音在耳朵里打着转,他握紧了拳头,眼底染上血的颜色:“我要带他回来!”
    不管是人……还是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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