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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与安国公正君臣一起回忆当年,为君的满脸感慨,为臣的已然哭的不行了。要说安国公是有一套,说哭就哭,情感酝酿到时候了眼睛一眨两行热泪就下来了。就是后宫那些宠妃,也没这一招哭的情真意切的本事。
只是宫妃即使假哭,也是美人梨花带雨,一张帕子遮不住万种风情,比起来安国公哭的就写实许多了,鼻涕眼泪,毫不在意表情。哭着哭着,话题就变了,从追忆当年多么辛苦,转到了儿女经上。
安国公边哭边道:“臣每每看着女儿就忍不住愧疚,是臣没教好女儿,惹皇上您动怒,臣教女无方啊。”
皇帝倒是想安慰两句,但是想起林念笙刻薄嘴脸,还是没能开口。
安国公听不见回应,抹了脸将话题带到了皇帝身上,“要说起来教育儿女,皇上您才是不容易。”
皇帝还是不说话,心里却很是赞同,朕何止是不容易——太难了。一边培养儿子,一边又担心儿子太优秀了自己位子不保,自己压制了众儿子还得担忧儿子之间争来抢去。
“可是您看公主皇子们,个个都是顶尖的。不论公主,只提皇子,臣虽是四皇子岳丈,也要说一句,三皇子沉稳寡言,五皇子寄情山水却别有一份洒脱,四皇子虽说聪颖过人,但是身份上还是有些欠缺的。”安国公的品评在皇帝听来,的确算是很中肯,“不过也是老臣糊涂了,都是皇上的儿子,母家身份高些低些也是无妨。”
“安国公好一张利嘴。”能闯御书房的,此刻除了太后也没第二个人了,苏淑妃埋在御书房的眼线禀报安国公进宫了之后,苏淑妃就借口送来一碗莲子羹,孙秀笑道:“皇上正与安国公,国公爷谈事儿呢,娘娘还是待会儿再送来吧。”
苏淑妃便起身去了太后宫里,这个当口安国公进宫,如果只是为了跟皇帝纯洁的谈心,谁也不会信。太后更是冷哼道,“他前些日子不是说自己是老身子老骨,要在家休养吗,怎么现在倒是忙不迭进宫了。既然他都走动起来了,那哀家也不好整日缩在宫里,苏淑妃,陪着哀家一起去看看。”
“后宫不涉政,臣妾不敢……”
“哀家准的。”
太后刚来便听见了安国公最后一句话,当下就不乐意了,“都是皇帝的儿子不假,儿子难不成不分嫡庶?若是嫡子无贤才,无德智,你只管另立有用的庶子去!那是为了江山社稷,千百年家族传承!可是嫡子并非如此的话,就要明白什么是嫡庶大统!”太后这番话说完又转向皇帝,“你是忘了晟王了,你与晟王,若论起母家身份高低,恐怕当年的沈家与白家旗鼓相当,甚至要略输白家一筹。但是为何还有那么些人一直支持你,不就是因为嫡子大统!”
“安国公,巧言舌辩,先说皇子身份并无差别,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说嫡庶也并没什么太大区别了?反正,都是皇上的儿子,皇后生的、贵妃生的,也没什么区别。是也不是?”太后一字一句,问的都是涉及江山社稷的大事,换了其他人来绝不敢当面如此质疑。
“臣不敢!”安国公跪地请罪,沈太后不愧是宫斗多年过来的,安国公下面要怎么说说什么,沈太后猜的一点也不假。
沈太后神情早就不复平时的慈祥,“哀家一个老婆子,话说完了,还是回去看皇后如今怎么样了。”
苏淑妃一言未发,只是此时才上前扶着太后手腕,皇帝注意到她,不由心里一动,苏淑妃……消瘦了。宽大衣袍更衬得身姿纤弱,眉宇间的艳色这几天也淡了很多,因为周皇后的缘故,这些宫妃最近得了太后指示,每天闭门不出诵念佛经。恪昭媛虽说将自己面貌变得年轻了些,但是还是不比苏淑妃天然的窈窕与美貌。
安国公跪地请罪,皇帝心思已然被刚才匆匆一面的苏淑妃勾了过去,心不在焉的应了几声,安国公要说的话被太后搅了个干干净净,叹了口气只得告退。
果不其然,皇帝没多会儿就踏足了多日未曾到过的,苏淑妃的宫殿之中。
苏淑妃见他来了,不是很欣喜,但是也有些惊讶:“皇上怎么来了,我还想着给您送些汤羹去给您呢。”
“你这几日都送了汤羹去?”
“皇上没喝到,孙总管是知道的,臣妾亲自熬得,自然是比不上御膳房。”苏淑妃笑着,皇帝大概明白是谁做的,除了近日复宠的恪昭媛,其他人也没这个胆子如此了。
是以皇帝转移了话题,随手翻开苏淑妃放在桌上看了一半的书,道:“怎么想起来看茶经?”
“臣妾这几日除了为皇后娘娘诵念经文,便是为皇上煲汤,其他的也没什么事儿可做,索性读来,想着皇上日后想起臣妾了,便到这里与臣妾共饮一杯茶,也算是雅事一桩。”
皇帝不由赞道:“你倒是越发的心静安稳了。”
苏淑妃笑道:“皇上打趣臣妾。”
皇帝久违的安静下来,什么打扰都没有,道:“今日便宿在你这儿了。”
苏淑妃却拒绝了,“皇上,最近您还是别宿在后宫了,让外人看了总归不好,皇后娘娘的情况如今还不知如何……”
皇上微微一怔,不仅没生气,还赞道:“爱妃如今,果真是行事更为周到了。”
与苏淑妃下了一盘棋便回了自己宫中,至于晚上恪昭媛派人来请皇上,皇帝拒绝之后,心里是如何想的就不得而知了,只是苏淑妃第二日一早闻听消息,很是嘲讽的笑了笑。
如今重要的,却是大牢之中,在皇帝不知不觉中发生的一切。
朱承瑾道:“侧妃娘娘心细如发,对了,皇长孙如今可还好?”
四皇子在一边,觉得下次该带个女人来,这女人还得是张侧妃,要是林念笙来怕是要被景豫乱棍打出去。
张侧妃笑道:“四皇子心疼妾身,皇长孙有乳母奴婢照顾,近日里越发爱笑爱闹了。等郡主回府了,妾身将皇长孙一起带着,拜访您一番。”
“看见你与四皇兄伉俪情深,还真让我感叹唏嘘。”朱承瑾一字一句,明着是说张侧妃与四皇子,实则是一刀刀扎向隔壁,“其实当年,若是早一点张大人升任尚书,如今侧妃娘娘,也算是名正言顺的四嫂,可比那位顺眼多了。”
平时这话,朱承瑾无论如何是不会说的。
四皇子却又笑道:“景豫今日说这话,也是我内心所想。”
朱承瑾看了他一眼,又与张侧妃挑了挑眉,张侧妃羞赧一笑:“王爷说的话,郡主只当笑话听听就罢了,我是万万不敢作此想的。”
“我瞧着四皇兄待你也是极好的,若说真心,你才是那个让四皇兄付出真心的人,是不是呀四皇兄。”朱承瑾往日里叫四皇兄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叫来,自己都被自己恶心的不轻。
四皇子如今正胜券在握,说话做事之间未免就松懈一些下来,“妹妹拿我当兄长问这话,我若是虚头巴脑乱说一气岂不是骗了你们。”转脸对着张侧妃道,“我对你是真心假意,难不成你还不清楚吗?”
张侧妃垂首,似乎是被在人面前如此深情的四皇子感动到了,声音都有些哽咽,“妾身自然知道,郡主在呢,您别乱说,万一皇子妃娘娘知道这话我又该罪孽深重了。”
朱承瑾看了看四皇子不大自然的模样,“我这里的婢女,侧妃娘娘可以看看,留在屋里伺候的只是几个大丫鬟,若是泄露出去,侧妃娘娘找我算账就是。”
“郡主言重……”
四皇子难得与朱承瑾能静下心来说会话,此刻心里忍不住琢磨,周皇后这么一病,看样子景豫也知道了自己可能会与太子有一争之力,再加上父皇对景豫说过要保着自己。他不求朱承瑾能站到自己这边,只要她中立太子便少了助力,父皇再相助——按照目前来看,皇帝再活上个几十年是不成问题的,这几十年,没了周皇后没了朱承瑾,昭华远嫁太子一个人,他就不信还能斗不过!“的确如此,我们是信任景豫妹妹的。”
朱承瑾心道,你信不信我无所谓,我能让你说出张侧妃才是真爱便好。
她又道:“对了,不知道四皇兄有没有听说……”
“听说什么?”
“不就是那个毒害皇后娘娘的奴婢,说是与您还有些瓜葛。这妹妹可就不懂了,她是卫郡王妃的丫鬟,如何会与四皇兄有牵扯呢。更何况,您真心一片的是张侧妃,又岂会爱上其他女人。”
冬装厚重,四皇子冷汗湿了一脊背:“那贱婢真是胡乱攀扯,我岂会与她有什么关系,别是卫郡王夫妇陷害于我!”
四皇子口中胡乱攀扯的贱婢,虽然知道自己乃是四皇子一枚棋子,但是真爱的男人如此轻贱自己,面色木然。
她自己感受不到,昭华却看见了,她眼中分明滚出温热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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