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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个!”如长欣喜道,忙走来抓起地上的毯子,握在掌骨中。眸中若闪着星光,激动的在毯子上四处寻找顾眉生的住处。
最后眼睛一定,拉起阿衿急切道“我们走!”
......
南方小镇,多是这般光景。无论四季如何变换依旧繁华似锦,如夏如春。镇外水池边,蛙声一片。
如长一路紧握着身上的布衣,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仅露出一双明亮的黑眸。白骨嶙峋,被身上的粗布紧紧包着。阿衿扯着她的衣角,小步紧跟。
“娘亲,为什么要去找那个穷画家?”阿衿不解的问道。娘亲一出湖泊便快速的赶回小镇,现在又要去找那个顾眉生。
“阿衿。”如长停了下来,蹲下身子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手指骨一根根的白森可见,叹息一声道“娘亲没有了柔体,只剩一具白骨。你可会怕?”
阿衿闻言挑了挑眉,伸手握住如长枯瘦的手掌骨。将它贴在自己的脸上摩挲,双眼晃悠悠的挤出水来。“阿衿才不怕!”水灵灵的双眸对上如长那双被厚布包裹得只剩一双墨瞳的眼,细声道“娘亲无论变成什么样,在阿衿眼里都是最最漂亮的!”
“傻孩子。”如长怜惜的眨了下双眸,眸中雾水氤氲。宛若罗云桥下冷月茵照的海水悠悠。“你不怕,可是别人会怕。”一路走来,自己全是挑着黑夜出来,只因怕吓到他人。可她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总得找到一副皮囊。黑眸幽幽一转,那日破湖而出明明已经长出新肉,可自那鬼火穿胸而过,蓝光也跟着消失。白骨之身再也长不出肉来,而一一那些幽鬼所说的灵女之力又是何物?
阿衿耷拉着脑袋,耸了耸肩膀。最后瘪瘪嘴巴子跟着如长往小巷深处走去。
“娘亲是这里吗?”
最后两人走出小巷,前面的青灰石街变成了泥土小路。小道两旁杂草丛生,沾湿露气。几朵粉色的小花开在杂草从中,丛下蟋蟀声声鸣唱,萤火幽幽,展着莹翅在若夏夜中翩翩起舞。
阿衿看着此景,不禁迷糊。身手便要去抓那淘气的萤火虫,那只虫子悠悠在他眼前一晃,便快速的闪动着翅膀逃之夭夭。阿衿扑了个空,嘟着嘴巴脑袋摇晃得像个拨浪鼓。
“走,进去看看。”如长无奈拍了拍阿衿的脑袋,迈入爬满藤草的篱笆。
这是一座搭建在竹林旁的古朴竹屋。竹叶婆娑,染着淡淡月色。竹影细长斑斑投下阴影。
竹屋外,茅亭前。莲花灯笼高高挂起,灯火摇曳,泛着绚烂橙光。引来无数蛾子围着它纷飞。
“飞蛾扑火,为的是一时的光明还是一时的温暖?”
后面有人轻声低吟,如长随之转身。一名极为年轻的青年正抱着一坛香醇的桂花酿倚在竹屋门前。青丝微微凌乱,发丝悠扬。身穿一身淡蓝色的锦袍。双眼微微下凹,下颚长满细小的胡渣,模样甚是憔悴。看着如此年轻,却是如此的沧桑。
阿衿呆呆的望着身后抱酒倚门而立的青年,动了动眼珠子。只闻得那酒坛里的佳酿香飘弥漫。
“或许一开始只是被他的光明而吸引,最后扑向火海才发现自己眷念的才是他的温暖。”如长淡淡道,回首望向高悬着的莲花吊灯,一群群飞蛾不断的扑来。“即使只有一刻温存也愿化作灰烬与他*。”
“哈哈哈哈......”青年男子忽而抛开酒坛,扔向一旁的泥土地上,手中执着一支紫毫笔。湘妃竹上泪色斑斑,月影竹舞。
如长看着那青年手中的紫毫笔,暗想此人便是顾眉生了。紫毫笔乃紫兔毛所制。有诗者曰:江南石上有老兔,喫竹饮泉生紫毫,宣城之人采为笔,千万毛中拣一毫。
“你这糟老头笑什么呢!”阿衿看着那微带邋遢的青年,不禁叫道。这个青年生性奇怪,还独自隐居在这偏远密林处。
“阿衿,不可对顾先生无礼。”如长忙捂住阿衿的嘴巴警告道。这小毛孩子这么没大没小的!
“凡来此地者,必有所求。”顾眉生笑了笑,对刚刚阿衿那一句糟老头似无反感。最后扶了扶蓝色袖子走向如长。最后以袖掩面,蓝袖落下明眸星朗,下巴上的胡渣也跟着不见,一副书生之气。他轻笑道“姑娘来到此地又有何求?”
“咦!原来你长这么好看!”阿衿好奇的上下打量着他,顾眉生现在的模样与刚刚那一幅邋遢样完全差了足足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
“哈哈,你这小鬼!”顾眉生笑看着阿衿,手中的紫毫笔在他指尖上打了几个转,最后看向布衣裹身的如长。
“传言顾先生画技巧夺天工,有如神来之笔,跃然纸上。笔下所画之物皆有灵性,可脱纸而出。”如长眨着墨眸,看着顾眉生。只见他温润如玉,眸中始终噙着淡淡笑意。“小女恳求先生以手中紫毫为奴家绘制一张人皮!”
......
“哈哈哈......”顾眉生闻言抚掌而笑,清俊的眸子忽而变得凌厉起来。目光犹如冰锥,寒冷中带着渗人的锋利!“皮囊再好不过隔着一层,百年后终为白骨!”顾眉生冷冷的笑着,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看。“想从我这儿讨得一副好皮囊又何止你一人?”说完还不忘挥着手中的紫兔毫。
“你画出来的也不一定比得过我娘亲的原皮漂亮!”阿衿鼓着大大的眼睛,回瞪着那名酸溜溜的书生样。嗯哼,他娘亲可是美艳天下的绝世美人!阿衿敢肯定,他画技再好也画不出比娘亲原皮更好的美人出来了!
“阿衿!”如长忙拉过阿衿将他挡在身后,最后双手一辑礼貌的行了一礼。“还请顾先生能圆小女这一次,不求先生此画画得有多精妙,只求能给我一副完好的人皮。”没有皮囊裹身她就无法像常人那样生活,没有皮囊她就无法带着阿衿回到云国将他带回他父亲身旁。她不想整天裹着粗布躲躲藏藏!
顾眉生微微抬眸,看向如长那双乌黑的明眸,墨眸如星夜在夜色里泛着淡淡琉璃光。最后往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却又快速闪电般惊讶的松开手!
刚刚那瞬间的触感......粗布下包着的竟是一副骨架!瘦弱干枯的胳膊骨!
“你已经没有......”顾眉生瞪大惊讶的双眼,“你......竟然只是一具白骨!”
“吓到先生了?”如长急忙抽回自己的手,缩在袖子里。将粗布掖得好好的,整个人裹得只剩下一双明亮的眼眸露在空气中时不时的眨着。眼眸低垂,黯然道。
“不!”顾眉生连连拱手道“是我无礼在先,突然冒犯了。”最后整了整衣襟,好奇道“人既已死,烂成白骨又怎能活命?”还有那双不腐的明眸又该怎么解释?
“顾先生可否答应小女这一次请求?”如长急切道,眸中全是满满的期待。双手合掌,慢慢跪了下来,额头碰地。
“娘亲。”阿衿呆呆的跟着跪在身后,见如长脑袋始终抵着地砖,忙学着如长的样子一骨碌跪了下来,时不时还用眼睛偷偷往上瞟,看着那手执紫兔毫,负手而立的青年男子。淡蓝长袍,发冠高挽。侧立在竹搭篱笆前,小径路前攀如棂的青藤蔓蔓,萤火纷纷。
顾眉生犹豫的看着地上的两人,眸中流光暗转不定。最后将疑惑的目光锁在那裹布而跪的女子身上,这个女人竟然只存一具白骨还能活着!凡来求他画皮的人,皆是身体健全的年轻女子,不满自身姿容而求再造人皮脱胎换骨。但凡她们所提出的要求皆需付出相应代价。
“但凡来求人皮的人皆需以原皮为条件,如今你连原皮都没有,只剩一副骨架,你拿什么来做交换?”顾眉生轻笑道,口气却是十分的冰冷。为人画皮本就有忤逆天道自然规律,为骨画皮更是没有过的事。
如长重重抬头,十根指骨紧紧的绞成一团,蜷缩在袖子里。只看他两袖清风,幽幽萤火围着他旋转。像是误入幽境的画中仙人。脸上是刀削一般冰冷轮廓!
顾眉生转身要走,脚才刚迈出一步便被人用力拽住后脚跟。
“什么条件我都愿意,只求顾先生能圆小女这一次请求!”如长整个身子都扑在地上,死死的拉住顾眉生抬起的腿。恳求道。
“你这糟老头!”阿衿气急,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跳到顾眉生跟前,张开双手拦住他的去路,咬牙道“凭什么别的女子你肯帮她们画人皮,我娘亲就不行!”最后扶起地上的如长,阴笑道“你这糟老头莫非也是贪念那些女子美色?不然我娘亲求你你怎么不答应!”阿衿一边哼哼道,你不答应还不是因为娘亲没有原来的皮相,只有一副人骨!
“阿衿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如长吃惊的捂住阿衿的嘴巴,什么贪图美色!一个小孩子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顾眉生不以为意的冷扫了母子两人,最后见目光落在如长的手腕骨上。那是一条青筋制成的丝带!最后更加诧异,那是一条从妖身上抽下来的青筋!莫非这女子是妖!
“这是......”顾眉生手中的紫兔毫悠悠的转着,冷眸看向那条绿色的丝带。
“这是我故人所赠,我不能给你!”
“哈哈哈哈......”顾眉生拍掌而笑,“你以为我要你这丝带?”拂袖迈着碎步往竹屋走去,“我是说过需要条件,可没说要你这绿丝带!”最后见身后的人久久未跟上来,忙回头道“还站哪里干什么?”
“先生您是答应了?”如长欣喜望外,忙抱着阿衿跟了上去。
“别高兴的太早,我说过的,但凡求我画皮者都是需要付出相应代价。”随之语重拉长,“况且你还只是一具白骨!”
如长高兴得双眼泛水,根本来不及去想顾眉生所说的话,两人跟着进屋。翠竹搭建而成的竹屋满目青色,清新入目。墙上、桌子上、地板上凌乱的撒满画纸,墨色晕染,胭脂轻涂。阿衿脚踩着一张未画完的画,如长忙让阿衿挪开脚,俯身捡起地上未画完的画,凝眸一看,那是一张仕女图,纸上墨迹未干。
如长好奇的四处张望,看着满目阑珊的宣纸,纸上女子身后景色各异,姿态各不相同,可那女子的脸却都是同一张!
“好漂亮!”阿衿看着满屋子的画,画中全是同一个女人。跟着顾眉生走到一副完好的画前,画中的女子摇曳生姿。婀娜含笑带着娇羞。
闻着阿衿的声音望去,如长这才发现顾眉生身前挂着的那一幅是这满屋子里凌乱的画中唯一一副完整画完的画。
如长走到画前,抬眸对望。赫然吃了一惊,画中的女子实在太过美丽,比起自己之前的容貌,这个女人美得简直不像是个人!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子!
顾眉生伸出一指,轻轻刮了刮画中女子白玉粱雕般的秀鼻。眸中满含爱溺。
看得出来,此人应是被他放在心头上呵护的女人。
画中犹如仙境,竹林青翠漫漫。
几支桃花悄悄探出头来,纷嫩嫩的含苞带着羞,静然默放。开在绿绿竹林间,底下溪流淙淙。粉色落花从枝头打着转儿卷入流水中。女子倚着一颗枯松撵着蒲扇伸手妩弄枝头的粉色桃花,眉目妖娆多姿,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溪流叮叮当当,卷起落花打湿她的裙摆。只见她伸出另一只手似要接住那不断飞落的纷红,眉间似带着淡淡的忧愁。有几片桃花落在小潭里的莲叶上,碧水蓝天,清一色。粉色多艳。几朵白色莲花在水中悄悄绽放,引来几只蜻蜓点水莲瓣上。
“她说,她这一生最爱两样东西。竹林和莲花。”顾眉生喃喃道,又似在自言自语。“我为她挑了这一片倚水而生的竹林,种下白色莲花。”最后伸出一指,指着女子身后倚靠的枯松,轻笑道“这棵枯松两百年后已经颓败,这片竹林莲池我依然为她守护安好。”
如长静静听着,见他眉宇间透出淡淡忧愁,丝丝忧伤。心中暗想,这画中的女子大概已去。最后跟着阿衿一起瞪大双眼。
“两百年?”阿衿大喊道,指着画中的女人又抖抖的看着身旁的顾眉生“这个人已经死了两百年!那......那你呢!你已经有两百岁了!”
“不错。”顾眉生轻轻一笑,看着如此惊愕的母子俩,转身走到案台前坐下,整了整桌子上的狼藉,重新铺开一层纸,将手中的紫兔毫放在桌上,卷起袖子轻轻磨着砚台。
“先生已经有两百岁了?”如长叹道,“那、那为何先生还能如此年轻!”双眸不停的在他的身上打转,这......这个人的脸看起来明明只有二十七八,最多不会超过三十岁!
“莫非你这糟老头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了?”阿衿惊奇道,之所以一直叫他糟老头全是因第一眼见他,他衣衫微乱,蓬头垢面。哪知他袖子一遮立马精神抖擞起来!
“呵呵,这倒没有。”顾眉生自顾自的磨着砚台,拿起紫兔毫蘸了蘸墨水。随之拂袖一摆,将那满屋子的纸团全卷了起来,堆在一旁的角落里。
“顾先生似乎为那女子画了很多幅画,可完好的却只有墙上挂的那一幅。”如长问道,顾眉生在这竹屋里似乎画了好多张,可惜全是未完整的画。如长带着阿衿坐在一旁的竹椅上,静静的看着他执笔在泛黄的宣纸上来回走动。
阿衿则好奇的鼓着脑袋四处观望,孩子对新鲜的事物总是充满好奇。
“如烟死后,便未再有完整的画完她。”顾眉生淡淡道,俊冷的眸子里有一瞬间黯淡下来,手中的笔仍不停的在宣纸上油走。他守着这间竹屋,已经画了两百年。只有墙上那一幅,是那年她回来后所作。也只有那一幅,是他画得最满意的。
“水......”
“水......”
身后房间内传来几声微弱的声音,“原来顾先生屋内还住着别人?”如长道,原以为他是一个人独居这山林。
顾眉生将笔搁住,缓缓起身道“非也,我在这竹林独自守了两百年。房内之人乃是近日在河滩边发现的。”随之起身快速往房内走去。“我先进去看看。”
如长正想点头,却发现身边的阿衿没了踪影!
随之房内传来那小鬼头的大声叫喊“美人姐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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