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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寅时未到连睿就派了马车来接段惜羽上朝,他自己却并不在马车里。
段惜羽带着秋露和宁寒上了马车,一路上都闭着眼睛假寐,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少主,午门到了,可要下车?”秋露低声提醒。
段惜羽微微睁开眼,随手挑开了车帘。
这个时辰不算早,午门外已经密密麻麻围了不少的车架。她不过扫了一眼,眉头便微微皱了一皱。
仅仅一年不见,朝中的官员已经换了大半,她一眼望过去全是陌生的面孔。
“不必了,等着。”她缓缓放下车帘,继续靠在了车厢上。
“卯时才上朝,离着卯时还有小半个时辰,你们也睡一下吧。”
秋露和宁寒极快的对视了一眼,睡?
莫说是小半个时辰,即便有三四个时辰,这种时候,这个地方,谁有心思睡觉?
“车上可是暗月少主?”马车外面骤然响起一道尖利的声音。
那种声音尖细而高亢,明明是男子却带着一丝不属于男子的阴柔,那是属于太监特有的嗓音。
“是安公公。”宁寒朝着窗外瞟了一眼,飞快的说道。
“哦?”段惜羽眸色一闪,安荣贵?
长春,宫一品总领太监,他不是洛夜痕的人么?
如今上朝的官员已经不少,他这时候出来拜见她,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这是刘太后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意思?或是……洛夜痕的意思?
“……回话。”
秋露立刻闪身出去:“安公公有礼。”
“太后请少主前往长春,宫一续,还请少主移驾。”
这话说完,四下里一片寂静。
即便隔着厚厚的马车,段惜羽也能够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灼热视线。
段惜羽微微叹口气,她想低调一回就这么难么?
安荣贵不过用了一句话,便再次将她给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请少主移驾长春,宫!”
车里半晌没有人说话,什么意思正常人早就明白了。偏偏安荣贵不是个正常人,执着的很,再次朝着马车郑重的施了一礼。
“公公还请稍等片刻,我家少主昨日才来,今日又起的早了。此刻怕是睡着了,等奴婢进去瞧瞧。”
“劳烦姑娘。”安荣贵笑的一脸和煦而谦恭。
秋露转身回了马车,片刻功夫便听到马车里面传出清冷而淡漠的女子声音。
“皇上昨日下旨要本主参加今日的朝会,只怕不大方便。”
“太后已经提前向皇上请过旨了,绝对不会让少主为难。”
马车里静了半晌,方才听到淡淡的声音说道:“带路吧。”
“请。”
安荣贵脸上仍旧一如既往的谦恭而和煦,并没有因为请到了人而显出半点的得意。
段惜羽的马车直接改了道,从皇宫的侧门直直赶了进去。
这个举动立刻如同捅了蚂蜂窝,午门外的群臣终于爆发出一阵激烈的争论。
宁寒皱了皱眉:“要不要去处理一下。”
“嘴长在人家脸上,你能堵住多少?”
宁寒从车帘的缝隙中朝着身后影影绰绰的人影看了一眼,眸色微寒。
“真正厉害的人,从来就不会将情绪放在脸上,何况说出来?”
段惜羽一句话便叫宁寒平静了下来。
段惜羽嘴角扯了扯,马车走了这么久该是已经过了外三宫,居然还没有停下?
按照大周的规矩,朝臣上朝需在午门等候,之后步行进入金銮殿。
外命妇觐见后妃,在外三宫门口下马下车,步行进入后宫。
她今日无论是以什么身份进入皇宫,如今的举动都已经是越了矩了。
那些人,到底是有多怕她敌人太少?
“请少主下车。”安荣贵的声音再度传来。
秋露和宁寒立刻打开了车门,伺候着段惜羽下了车。
段惜羽眯了眯眼,眼前就是长春,宫。却绝对不是以前的长春,宫。
一年之前,这里曾经络绎不绝的不断有后妃出入。
不说门庭若市,却也是极热闹的。这里曾经是整个后宫最辉煌的地方。
如今……还能再冷清一些么?
若非宫门口的匾额上写着长春,宫,几乎就要让人以为这里实际上是冷宫。
“少主请。”安荣贵将手中的浮尘一甩,低眉顺眼恭候在了台阶之下。
“这两位姑娘麻烦就在殿外候着吧。”
宁寒和秋露方才跟着上了台阶,便叫安荣贵直接伸手给拦了下来。
两个丫鬟气息瞬间冷了下来,段惜羽不在意的回过了头。
“你们在这里等着吧。”
“可是……?”
“刘太后这么郑重的请我过来,这里面还能成了龙潭虎穴?”
宁寒秋露这才停了脚步。
安荣贵仿佛并没有听到段惜羽方才言语当中的讽刺,仍旧挂着一脸谦恭和煦的微笑引着段惜羽进入了长春,宫。
从宫门口一直到进入了刘太后的寝宫,除了安荣贵之外再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宫女或是太监。
段惜羽唇角勾了勾,刘太后如今的景况怕是不大好吧。找她来是为了……?
“太后就在里面,老奴就送少主到这里。请少主自行进殿。”
段惜羽点了点头,自己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昔日里金碧辉煌的太后寝宫,如今却不过点着为数不多的几根蜡烛。
一眼望过去,连梁柱上的彩漆都似乎剥落了不少。无端端便叫人觉出了几分凄凉。
“可是羽儿来了?”
段惜羽忍不住打了哆嗦。
这么温柔,深情,充满了慈爱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刘太后跟她从来就不对付,她落到今天的景况,多少都跟她有关系。这人该是生吞了她的心都有吧。
按正常的路数,一见面不是该各种……为什么会是这么一种景况?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宫门,莫不是自己进来的方式不对?所以见了鬼?
要不要……退出去再重新进一次?
“人都进来了还站着干什么?快来坐。”
刘太后的声音再度响起,段惜羽终于硬着头皮回过了头。
这才看到,昏暗的灯光下刘太后一身华服端坐在寝宫左侧的软榻上。
刘太后的样子倒是没怎么变化,仍旧与一年之前差不多。端庄高贵而美丽。
唯一不同的是,眼神差了很多。并没有往日的凌厉,反倒带着一丝讨好和……慈爱?!
慈爱是什么鬼?
段惜羽打了个哆嗦,她怎么能从刘太后眼睛里面看到慈爱?对她的慈爱?别逗了!
一定是昨晚没有睡好。
“羽儿快过来叫哀家瞧瞧,还得叫我亲自去搀么?”
段惜羽抿了抿唇,叫她亲自来搀就算了吧。
于是,她便缓缓走到离他远远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干什么离哀家这么远?坐近些。”
脚动了动,往前挪了一个椅子。
刘太后噗嗤一笑:“你这丫头,哀家又不是老虎能吃了你,你怕什么。快来,坐哀家身边来。”
段惜羽默了默,您还真能吃了我!
可惜,这话现在怎么都不能说。
于是,她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刘太后身边……最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去。
那一边,软榻上的刘太后狠狠叹了口气:“到底是许久不见生疏了,现在跟哀家这么不亲近。”
段惜羽:“……”
什么叫现在不亲近了?她们曾经亲近过么?她怎么不知道?
“太后有什么话尽可以说了。”
段惜羽从来就不是个喜欢浪费时间在无谓的事情上面的人,于是直接开门见山。
刘太后脸上温雅的笑容顿了一顿,却极快的又再度勾了勾唇角。
“你以后跟哀家就是一家人了,一定要好好帮着皇上。这大周的天下以后就靠你们了。”
“……”这人是疯了吧,怎么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谁跟她是一家人?
“太后何出此言?”
刘太后拿帕子按了按唇角,一脸的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懂。
段惜羽默了,她到底懂什么了?敢不敢说出来,叫她也懂一下。
“你不是马上就要嫁给阿睿了么?不用不好意思,虽然你比阿睿大了许多岁,但敌不过阿睿喜欢你。只要是他喜欢的,哀家就喜欢。”
段惜羽抿了抿唇,并没有回话。她相信,这定然不是刘太后的真心话。
“阿睿是大周的中流砥柱,如今皇上没有子嗣,说不定将来……那会是你的大际遇。”
“哀家希望,你们大婚之后能和和睦睦的过日子,一心一意护佑咱们大周国祚绵长。”
国祚绵长?这个才是重点吧。
“太后这么说话不觉得累么?”
段惜羽觉得若是不打断她,她绝对能不停是的一直说下去。但是,这种废话她真心不想听。
刘太后脸上的笑容又僵了一僵。
“您若是真的没什么要说的,那本主就告辞了。”
那样一脸慈母般的温柔,她表示真心看不下去。
她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直接站起身转身就走。
“段惜羽你给哀家站住。”刘太后的声音陡然尖利了起来。
“我知道你并不想看到哀家,哀家同样也不想看到你。”
段惜羽脚步一顿,这句话听起来顺耳多了。
……怎么感觉,她突然这么像一个贱皮子呢?
“哀家一点都不希望你跟阿睿大婚,你自己觉得你跟他般配么?若不是……”
“若不是什么?”段惜羽眸色一凝,带着了然一切的清冷。
“若不是大周已经被蜀国逼的不能喘气,若不是我刚刚好是苍穹山尊主的女儿,若不是连睿曾经与我还有几分情分。你能对着我演刚才那出戏?”
刘太后一下子失了声音,精致的妆容顿了顿,渐渐扭曲。
“你实际上半点不用担心,我从没有想过跟连睿大婚。”
刘太后深呼吸,终于顺过了一口气:“既然不愿,你为什么跟阿睿回来燕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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