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纱洗剑录

第一章 洛城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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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阳,全国上下最繁华的地方之一。自古以来,这里就是商业大都会,处处繁华。洛阳的花很多,一年四季都是满城飘香。不要说雍容华贵的牡丹,独放异香的兰草,姹紫嫣红的月季,傲雪凌霜的寒梅,光是夏天那亭亭玉立的出水芙蓉,便让人不得不惊叹这大自然的杰作。
    六月,熏风满洛城。热情似火的夏风给植物带来了无限的活力,让那植株体内酝酿了一度春秋的生命力全都放射出来,到处万卉纷呈。洛阳的花,也令无数人神往。甚至若干年后,依然有许多文人墨客在这里留下了咏花的诗篇。
    何人不爱洛阳花,占断城中好物华。
    曾为洛阳花下客,野芳虽晚不须嗟!
    但在六月,最好看的还是荷花。
    现在是夏天,所以当然处处可见荷花。
    现在是夏天,但是洛阳看不到荷花。
    如果连碧海湖畔的陆伯川陆员外家都看不到荷花的花,那么整个洛阳城,恐怕没有人能欣赏到那端庄秀丽的景象了。
    江月白当然也看不到。
    整个洛阳城里的荷花,一夜之间全都不翼而飞了,只留下了一个个一片狼藉,尽显衰败的荷塘。
    江月白正走在通向洛阳林荫小道上,一边想到洛阳城一探究竟。他并不是不想走大路,他只是觉得走大路并不舒服,因为他必须接受路人的目光。
    路人的目光与其说是聚集在他身上,倒不如说聚集在他的剑上。
    剑有很多种。而江月白的剑却是最与众不同的一种。至少,很少有人带着木剑就出门的。
    他年纪不大,二十来岁的样子,身着一袭淡绿的破旧长袍,全身脏兮兮的,仿佛刚从乞丐堆里出来。脸上的胡子盘虬卧龙般交错着,全身一副落魄像。他脸上那几分与自身毫不相符的微笑,也显得令人有几分同情。
    但他身上最吸引人的,一定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碧透如洗,给人一种空空蒙蒙却又焕发着勃勃生机的感觉,仿佛可以装下世间森罗万象的事物,容纳一切从心所欲的变化。
    这时候,如果你再看他的脸,无论是谁也断然不会露出同情的神态了。与其说不会,不如说不敢。
    同情,从来都是强者对弱者的一种轻蔑。那些所谓的强者,也只有在比自己更强的人面前,才会收起尾巴,摆低姿态。
    江月白是强者吗?这个真的不好说。至少,他比任何人都特别。因此,如果有人要用看待世俗之下的贩夫走卒的眼光看待他,那真是自讨没趣了。
    洛阳五煞之一的熊老四就是自讨没趣的人。
    “站住!”熊老四突然从道旁的乔木从中窜出,从脸上的横肉间蹦出这两个字来。与此同时,江月白也感觉到了附近还有至少二十名埋伏的杀手。但他不但不慌,甚至还在挠着自己的头发,脸上的微笑也丝毫不减。
    “有何贵干?”沉默了几秒之后,他答道。
    “朋友此番可是前去洛阳城啊?”熊老四不怀好意地笑道。
    “正是。”
    “那朋友还是请回吧,免得多生事端。”
    “哦,可在下偏有爱管闲事的癖好,听闻洛阳城中发生巨变,正想去一探究竟。”
    “是吗,那你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咯。”熊老四话音未落,二十多个剑拔弩张的黑衣杀手就从道旁迅速起身,刀枪棍棒样样都有,甚至不乏许多外门兵器。“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了,你的那把破木剑,挡得住这么多的精兵利器吗。”
    没想到江月白笑的更厉害了,说道∶“我好像就没打算用它。”
    “老子没功夫跟你磨嘴皮子,上!”
    电光火石之间,至少有八种不同的暗器,数十把兵刃一起向江月白招架过去了,可江月白还是没有拔木剑的意思。熊老四轻蔑地看着他,仿佛正在看一个临死的疯子。
    突然,一阵寒光闪过。
    好快的光!
    完全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见那二十多个装备精良的杀手全都应着倒下了,趴在地上呜咽着。而江月白,依旧一动不动。
    熊老四此刻已经瑟瑟发抖了,但也勉强站稳了脚,“敢问阁下何派高人?”
    江月白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说道∶“无门无派,无师自通。”
    熊老四原本面如重枣的脸,如今已经一面青,一面白。一半是被吓的,一半是被气的。行走江湖数十年,竟然栽在了一个毛头小子身上。
    江月白也不等他回答了,依旧朝着洛阳城的方向走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突然,他眉头一皱,仿佛遇到了什么污秽之物。他迅速将身子一转,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片叶子,朝着熊老四的方向飞去了。
    又是一道光!
    熊老四的“丧魂钉”,本身他成名的暗器,据说实力早已不在当年叱咤风云的“子午催魂砂”之下了。可它一碰到江月白的树叶,便仿佛软趴趴的稀泥,全都被击落到了地上。树叶凭借着余力顺势破开了熊老四的肩甲,狠狠地打入了他的锁骨。他看着血汩汩地流出,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是速度太快了,神经还没有感觉到?还是说他已经恐惧到不会疼痛了?
    “洛阳五煞,你们本个个死有余辜。不过上天自会裁决,还犯不着脏了我的手。”
    此刻说话的江月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只有他的声音还在树林中回荡。
    “好可怕……的内力。”熊老四咽了一口血,看这他走过的路径说道,“不过,你就算有通天的本身,也得在洛阳城掉一把骨头。”他看着胸口的伤冷笑道。
    ……
    行了许久,江月白也终于到洛阳城了。
    一片空城。
    家家户户都掩着门,空荡荡的大街上甚至连一只猫都没有。
    还好无论什么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些人是不会和钱过不去的。
    什么时代都有这种人,只要你有钱,他们可以甘愿作你的孙子,甚至叫他们咬开啃自己亲孙子的血肉,啃他们的骨头都可以。不过当你没钱了,他们要啃的,自然就是你身上的骨头了。他们就像一条条永不满足的吸血虫,当吸足了血之后,又会有新的吸血虫寄生在他们身上,循环往复。
    所以,有钱人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安逸。
    所以,有钱人的日子,也会充斥着提心吊胆。
    江月白却经常是个穷人。他的钱来的快,去的也快,但总的来说,还是去的比来的快一点点吧,快的也不多,也就十来倍。
    但是,至少现在,很幸运江月白身上还有点钱。
    离开开封前的一夜,他在开封府内与汉中巨富“李百万”赌了整整一夜,直到李百万输的脸色发青,双手抖的跟抽风似的才结束的。
    据说李百万回家之后,休息了整整三天才缓过来,可刚醒来又被老婆骂的晕了过去。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一夜之间就输出去四十余万雪花花的白银的。
    虽然前几天恰逢黄河闹水患,他随手捐出去了将近三十万两,但余下的钱,估计还是够他挥霍一阵的。
    所以他垂着头一步三挪地朝着城里最大的客栈走去,倒真像一个饿了好几天的乞丐。
    果然,还是有人忙着要赚钱的。
    “站住!干什么的?”一个个子不高,油光满面的小厮把他喝住了。
    江月白还没搭话,他又挥手说道,“去去去,到别处要饭去,晦气。”
    江月白却笑了,应该说,他一直都在笑。
    “兄台可愿进来与在下小酌一杯啊?”客栈里虽然摆满了桌椅,人却不多,稀稀散散的五个人每人占据了一张桌子,彼此间仿佛也都不认识。最靠里的那张桌旁端坐着一个锦衣打扮的少年人,手持洒金折扇,微笑着向江月白问道。
    “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江月白抬起了头,径直向那华服少年走去,屋内的四人纷纷用袖子捂住口鼻,向他投去厌恶的目光。
    江月白对着他座下,开始偷偷打量了起来。
    那少年五官精致,肤色白嫩,脸上还要微微的一丝红晕,好不俊俏。他那双杏眼,就连女子看了也一定会嫉妒万分的。可他偏偏是个男的。
    “兄台请。”还在思索之际,锦衣少年便已经斟好酒了。
    江月白举杯一饮而尽。“嗯,好酒,三十年的竹叶青……对了,敢问兄台尊姓?”
    “在下姓陆,洛阳人士。不知兄台……”
    “江……江河之江。”江月白继续说道,“方才得知兄台乃是洛阳人士,敢问兄台可知这城中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冷清?”
    “好了没有啊,洒家都不耐烦了。”旁边桌前一个身披麻衣的大汉打破了此时的宁静,他怒视着锦衣少年,“再不给答复,洒家就……”
    “这个……在下倒也略知一二,请兄台暂且静候,稍后在下再细细道来。”陆公子说完,转头向其他人。
    “给位,我知道各位都是当世高手,此番召各位前来,也是有事相求。但情况特殊,是以要多加小心。”
    “所以……你是信不过我们了。”另一桌的那个灰袍道人缓缓咽了口酒,用沙哑的声音说道,“那么,你想怎么样?”
    “哼!”另一个白衣剑士冷笑道,“即使如此,在下倒也免了一件事端了,告辞!”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其实,你应该知道的……没有我们,哼哼,你那个爹就算再有钱,等到明晚……哼。”跟着离开的是一个身段婀娜的女子,她的声音倒也不难听,只是让人感觉怪怪的,甚至比她那张脸长满麻子的脸还怪。她临走前还偷偷向江月白抛了个媚眼,让他很不舒服。
    终于,四个人都走光了,只留下江月白和脸色忧郁的陆公子。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怎么回事了吧,陆姑娘。”
    江月白还是开口了,他本不愿开口的。
    “你……你怎么……”
    锦衣少年很惊讶,不知道怎么会露出了马脚。
    她的声音真好听,就像空谷黄莺一样婉转。这倒连江月白都有点惊喜了。
    江月白咳嗽了一下,缓缓答道∶“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就凭你这杯酒,你的事我管定了。”
    他又沽了满满一杯酒,从怀中摸出一叠皱巴巴的银票,随手拿了一张扔在桌上,说道,“小二,结账,除了我以外所有人的。不用找了。”
    “我的那份自然交给你了。”他对着陆姑娘笑道。“明晚,那就是七月十五,对吧?那明天黄昏在这里等我就好了。”
    他站了起来,也缓缓朝门外走去了。
    只留下痴痴看着他的陆姑娘。
    “诶,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黄莺般的声音又回荡在他耳边了。
    “江月白!”
    这时,恰巧月亮也徐徐爬到了天空,在银色的月华的渗透下,到处是一片银辉,还傍着晚风吹落树叶的声音。不知怎的,她凝望着月空,耳边回响起一段熟悉的旋律∶“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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