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与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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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幕上的画面切回少年的面庞，少年神色悲怆，扫视众人，就好像他真的在屏幕里一般。
    缓缓道：“就在今天，本村有人匿名举报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案件。”
    镜头拉长，少年举起一个牛皮袋子，晃了晃。
    后面群众一阵哗然。
    “这和几年前那个光盘的袋子好像。”
    “你是说那对母子的那个？”
    “俺当初亲眼看到那个袋子就这么忽然钉在在村委会门口上的牌匾上。然后村广播就播放里面的DVD了，那声音，哎，羞死人了。”
    “哎，那你说几年前的光盘是不是也是这人弄的，手法很像啊。”
    花甲老人稳稳站起身来，森然道：“你要做什么？”
    少年摇摇头，“无意冒犯，相应的材料、证据，包括视频证据，物证，受害者本人的证词以及视频，以及袋子原件都在您桌子的下面。希望您能公正公开的调查！”
    花甲老人眯起眼睛，没有说话。
    吴凉猛然站起身，喊道：“马上断电！”
    寿奶奶眼瞥见旁边的吴凉，豆大的汗滴一颗颗流下来。
    吴杰咪起眼睛，悄然离场。
    吴凉的女婿吴尺本就是负责现场的环境管理，早就准备好断电了，眼瞅着老人慢了一拍，急忙咔的一声，把大屏的电拉了，会场顿时安静下来。
    老人扭过头，淡淡的看了一眼吴凉，弯下身子来从桌子底下猛然抽出一个牛皮袋子。
    众人哗然。
    头发斑白的老人沉稳的声音回荡在会场：“本次大选我宣布延后，针对这份材料举报事实，我一定会彻查到底！现在，散会！”
    吴凉无力的靠在板凳上，面如死灰。
    寿奶奶面色严肃，回忆起许多，猛然间像是想起什么，回头发现自己本来酣睡的孙子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从村尾翻过一座梯田就是吴杰家里那传说中闹鬼的山，梯田上面一圈一圈都是饱满的庄稼，寿家村由于雨水充足，庄稼总是长势喜人。
    吴杰气喘吁吁的跑到半山腰，眯起眼，看到眼前的小孩，没有说话。
    红豆早就等在这里，打趣道：“赶着去哪儿呀？东西丢都丢了，没必要确认了。”
    吴杰眼睛咪得更深了，用一种没有人听到过的，不符合他年龄的成熟声色道：“你到底是谁？”
    红豆蹲下，摘了根草，叼在嘴里，直视吴杰：“我是谁不重要，你的游戏该结束了。”
    吴杰大笑道：“你以为你偷了我的东西就能坏我事儿了？你斗不过我的。”
    红豆叹了口气：“在你眼里，是否存在着情感呢？”
    吴杰瞬间红了眼，嘶嚎道：“你懂什么？！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的！”
    红豆摇了摇头：“你妈妈要是知道你的打算一定很失望。”
    吴杰杀心顿起，瞬间变脸，换上一副和善的笑容：“豆哥儿，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啊。”
    红豆低下头，专心的拨弄地上的小草，轻声道：“你母亲，她是个可怜的女人，你外婆外公这两天就会到，听我一句劝，收手吧。”
    吴杰笑容更甚：“我怎么听不懂呢？”
    红豆摇了摇头：“非要我说透么？”
    吴杰瞪大双眼，满脸无辜：“豆哥儿，您可别逗我玩儿了呀。”双手伸向裤兜，一抹寒光在手里紧握。
    红豆继续低头摆弄小草，叹了口气道：“这是你选的，那我就不客气了。首先那份材料是你准备的把。”
    吴杰笑道：“豆哥儿这就开玩笑了，我哪儿有那水平准备材料，再说了，全村人都知道寿邢没人能靠近，每天拿把剪刀乱挥，我连她家门口都进不去，一进去她早就疯了，怎么可能还有人能录制材料？”
    红豆想起那天自己在门口始终无法进去的时候，没有否认，点头道：“其他人进不去这个倒是真的，其他人想让她配合做材料也是不可能的，除了，她的弟弟。她的天才弟弟。”
    “6岁就能自学高中知识，10岁已经达到正常人一辈子也达不到的的水准，你不是天才，谁是？”
    一件件骇人听闻的事情在红豆平淡的声音中揭开。
    “那个所谓闹鬼的洞里，住的，是你母亲吧。别否认了，我昨晚进去了，其实那天咱俩打架的时候你害怕往里面跑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的，也是，人在害怕的时候，最想念的一定是家吧，所以我觉得你会害怕，可能还有救。”
    “寿仁家十几年前买的那个媳妇，后来失踪了，是你爹吴尺和咱们副村长吴凉拐的把，大学生媳妇，当然大家都得抢咯，凭什么寿仁那个糙汉子能够独享？然后把她当牲口，当性奴终日圈养在山上。”
    “你的那份材料你没胆子发，我帮你发，你不用客气，其实我很愤怒，怎么一个人心里可以如此扭曲呢？”
    “虽然你算半个留守儿童。因为她的原因，你爹吴尺和吴凉天天往后山跑，你后妈当然不满，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咱们这儿还是男权社会，男人说了算，你后妈在你面前当然愤怒，还愤怒得理直气壮，所以只能将不满宣泄到你的身上，所以，你不敢动手的，手里的小刀可以放回去了。”
    红豆撇了眼吴杰手臂上的淤痕，没忍心继续看，继续说道：“所以你就开始怀恨在心，其实你刚到这步的时候我是认同你的，搜寻证据惩罚那个因为明知自己媳妇被副村长抢了然后心里扭曲的寿仁这个没毛病。”
    “寿仁在十多年前偶然间发现自己倾家荡产买的媳妇不是跑了，不是丢了，而是被抢了，你说说他有多憋屈，还被你们家明里暗里的打压，于是内心就不正常了，就发泄在他亲生女儿身上，这个畜生你搞他我其实是支持你的，不得不说一声干得好。”
    “如果你就到这里就收手，其实你还有救。”红豆叹了口气，接着道：“你后妈天天毒打你，没多大你也发现了家里的秘密，你才发现洞里那个疯女人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爱你的人，可是你还小，被你后妈灌输你亲妈是个贱人这种论调，于是你羞于承认她是你的母亲，尽管你知道她是爱你的，于是你开始筹划，开始计划把这些人都杀了。可是因为长年的毒打，哪怕你是天才，也已经在心底对暴力拥有着不可抵抗的恐惧，所以你快14岁了，都打不过我一个7岁的人。所以你打算，借刀杀人，或者说，舆论杀人。从你经常借阅村图书馆里甚至经常逃课到市里面去看各种心理学书的记录可见一斑。”
    “第一步就是搜集材料，这个很好弄，凭借你的智商，和特殊身份，寿邢会很配合，再找找一些法律材料，凭借寿仁这个买媳妇和。。。他的兽行。。”红豆犹豫了一下，犹豫使用的词汇，继续道：“寿仁完犊子是肯定的，你恨他，因为他虐待你的妹妹。”
    “第二步大概就是把这个材料让寿仁不经意间发现，前几天副村长吴凉关怀村民到寿仁家里做访，然后不小心落在他家里的材料被寿仁不经意发现再合适不过。一个再懦弱的人，一旦被逼到墙角，一定是会疯狂的，你看的心理学著作是这么告诉你的吧，你打算得很好，并且提供了作案工具，再有你做内应，想一想，寿仁一旦知道自己被检举揭发，再经你误导，以为是吴凉、吴尺俩父子干的，再加上这些年的欺压，还有抢自己媳妇，现在要弄死自己，那寿仁大概就没得选了，反正自己死命一条，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血赚，顺手把吴尺的媳妇杀了更是赚到爆炸。”
    “寿仁一旦拿起屠刀，又有你暗中帮助，一定是天衣无缝的杀人案，谁也不会想到一个侥幸从灭门惨案逃脱的快十四岁还在读一年级的弱智会是主谋的。”
    “其实你做到这步，大概是一部天才少年打败所有恶魔，然后救走自己母亲妹妹，远走高飞，然后凭借自己过人的智商走上人生巅峰的路子。可惜呀，老天给了你一个选择。”
    吴杰表情毫无变化，只是眼睛眯得更细了。
    “前天，因为吴尺他爹吴凉马上要竞选村长了，应该是把握极大，如果当了村长，未来要多多进城里，那么这快地儿就不是你家的了，转移也好，不转也好，都容易被发现，而且吴凉一旦进城，这个来自城里的大学生女人恐怕也失去了吸引力，于是这两个牲口就密谋杀人灭迹。”
    “很多年前他们就知道你知道了，而且每次给她送饭也是你去的，于是他们在饭里下了药让你给送上去，你有选择的，因为你知道他俩如果计划顺利马上就是死人了。”
    “直到最后一刻，我都希望你把那盘该死的毒药扔掉，那么就没我什么事儿了，很可惜。你就这么端上去了。”
    吴杰再也无法装下去了，惊恐的神色开始出现在他的脸上，濒临崩溃的吴杰色厉内茬的吼道：“你说的都是你的猜测！你根本就没有证据！而且你说的这个计划，不是老手肯定是无法做出来的！”
    红豆摇摇头，抬起头，吴杰发现红豆脸上满是悲伤，红豆怒吼道：“你还敢提?还要我提四年前那件事儿吗？”
    吴杰大惊失色，颓然倒在地上，任由红豆一字一句像刀割般另自己回忆起来。
    “四年前的杀人光盘，就是你为了今天的谋划做的练手！好一个天才啊，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就可以拿人命来练习！”
    “四年前，你爹吴尺，在村口猥亵了一个孩童，孩子他妈不乐意了，上门讨说法，被吴尺一顿羞辱，吴尺兽性大发，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妈也一起办了，结果人家死命不从，吴尺没有得逞，可是你看到了这段，并且录了下来，然后你暗示吴尺去刻成光盘，放在村委会门口，并且偷偷在村广播里播放。”
    “此为舆论杀人，本来是吴尺的错，稍微误导、加工，就成了孩子他妈勾引吴尺，他妈妈百口莫辩，村里人成日指指点点她不守妇道，在不久后，抱着孩子跳楼自杀了。舆论杀人啊，他妈妈的死，所有人都有责任。可是你的良心就没有受到过谴责吗？在你预料到这一切的时候，你没想到玩弄人心的后果吗？”红豆厉声喝道，同时眼眶泛红，竟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了。
    “不，不，不！不可能的，你怎么可能知道四年前的事儿，你像换了个人似的也就这个月的事儿。”
    红豆抬起头，侧向旁边梯田的角落，大悲，喃喃道：“我本不应该知道的，如果不是你告诉我。”
    吴杰惊恐万分的看向红豆所看之处，确实空空如也。
    红豆的视野处真切的看到半悬空的绿豆缓缓走来，红豆毫无惧色，有的只是眼中的悲悯。
    绿豆笑道：“豆哥儿，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红豆喃喃道：“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你，全班人数你和我说是15人，其实只有14人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绿豆开心道：“豆哥儿，绿豆很开心，很开心有人能够知道这件事儿，绿豆终于能够解脱了，绿豆很想妈妈。”
    红豆泪水突然就崩了出来，吴杰惊恐的看到红豆抱着空气，滚滚泪水滴落下来，半空中凭空出现两行清泪。
    红豆泪水模糊了视线，睁开双眼，绿豆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只听见绿豆喃喃声：“豆哥儿，俺最后请求你一件事儿。。。。。。”
    只见吴杰彻底崩溃，挣扎着不住后退，嘴里喊道：“不可能的，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这不可能的。你是魔鬼！”
    红豆看着惊恐不已不停后退的吴杰，再也不想多说什么，扭过头道：“如果你能将这个世界上任何一台手机、电脑都当做你的耳朵和眼睛，做到这些并不困难，有大数据，你甚至可以发现省长这些大人物的一些需要，比如失散多年的亲人在哪儿，可以和他们谈谈条件，还有，我昨晚和你妈妈聊了聊，她还没完全疯，还有救，她很爱你，你和寿邢是她唯一的希望。收手吧，用你的一生去偿还罪过。”
    吴杰像是在水中沉浮了许久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结巴道：“她。。。她还没死？”
    红豆不忍看吴杰，艰难的点点头：“我把那些东西扔了，杀人简单，于事无补，你妈妈视你做精神支柱，如果你死了，大概她也就活不成了，她的一生已经很苦了。这是绿豆的意思，你要谢就谢绿豆吧，我是很乐意杀掉你的。”
    红豆喃喃道：“她的一生已经很苦了，绿豆啊绿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令人很心疼的。”
    随着红豆说出这句话，天地间轰然一声春雷打响，春雨滋溜溜的下，天地间再无绿豆。
    红豆看着惊喜又惶恐的吴杰跑远，轻声道：“记住！要用你的一生去补偿，因为。。。永远有人在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