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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竹野林子深处一间破烂的木屋里,早有暗卫背着包袱等在那里,薛自冷朝身形凹凸有致的女暗卫道,“她受伤太重,你先替她包扎,此地也不宜久留,随后我带她走,你继续留在京城收听消息。 ”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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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自冷换了一身山村野夫的装扮,拉着最寻常的马车,带何乐安朝岳麓山赶,然而不管是还是山道,抑或其他的通向岳麓山的路,早已有大批官兵等着他们。
仲孙玱冷厉道,“薛自冷,留下何乐安,我可以饶你一命!”
“她始终都是阿玥的妻子,为何你非要置她于死地?她不可能会谋害小姨!”
“事实摆在眼前,你只是不相信罢了,早膳与餐具全都是她准备的,母亲吃完就出事了,不是她,还能是谁!”仲孙玱道,“为了你们,我又将府邸里的人筛查了一遍,可都寻不到可疑的人!我也不想对阿玥喜欢的妻子痛下杀手,但我怎能不顾母亲的冤屈!!”
“我也希望小姨可以安息。但不是随意拉个人出来填了命作罢,别的命案也需时间仔细盘查,为何轮到小姨与何乐安,就要这般着急定案?”
“因为除了她,没有别的人可以如此直接快速地谋害我母亲,陛下亦认同次理,府中下人已几番盘查,纵然你们再不愿意相信,事实就是如此!”仲孙玱不欲与他再争辩下去,抬手一挥,官兵们便争先恐后地朝薛自冷扑过去。
双拳难敌四手,薛自冷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浪费精力与他们缠斗,抱起何乐安便以轻功逃离,纵然侍卫出动死追着不放,最后甚至出动弓箭手,他也没有一刻想过放弃她,而仲孙玱一箭射在他的腿上!
“阿冷,只要你留下她,我依然可以不计较你种种罪行!”仲孙玱要挟道。
薛自冷理也不理他,径直往前逃去,仲孙玱下一箭瞄准他的后心,却因为他猛然跃动,失了手,他只听得冷厉的命令,“追,绝不能放过他们!”
原以为,他再怎样也可以带她逃至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可没想到仲孙玱在箭里抹了药,随着内力游走,薛自冷的意识开始涣散,他以牙咬唇至腥甜在喉头游走,叫自己保持最后一定清醒,继续逃离,可撑不到多久,仍是倒在草丛里,陷入无边的黑暗前,他只觉一抹黑色,无声地落在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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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糯的味道入梦,何乐安迷迷糊糊地醒来,入目是陌生的华贵装潢的厢房,她想起身,可刚一动而已,浑身痛得倒抽一口凉气,门突然被推开,黑衣人装扮的男子见她醒来,朝外吩咐道,“主上醒了。”
“……”主上?
何乐安茫然地看着他,然后一个中年胖男子背着药箱而来,勤勤恳恳诚惶诚恐地为她把脉,之后对那黑衣人装扮的男子道,“已无大碍,正常休养即可,因一开始用的药便是极好的,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还请放心。”
她猛地想起把她从牢房里救出的薛自冷,“薛世子呢?”这里许是他的地方也说不定。
“主上放心,您的救命恩人没事。”这时,又一个黑衣人装扮的男子进来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熟悉的感觉,笑道:“他在别的厢房休息。”
何乐安茫然地打量他们,“你们……为什么要叫我主上?这里不是薛世子的地方吗?”
“您是我们云国未来的君主,我们自要尊敬您,这里是瑶台,而我是木槿。”
“!”她记得仲孙玥他们与她说过,瑶台是杀手组织。专干一些收买人命的事情,只要出得起价钱,不论你要杀什么人,他们都会接受,何乐安掩下眼底的震惊,“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怎么可能会是云国未来的——”
木槿忽然拎出一个小小的琉璃球,那球有一排排小孔,而里头有一只蓝色的虫子,他走近她,先以自己的手抹出点点血迹滴落球里,那蓝色虫子无动于衷,他又抓起她的手,抹出点点血迹,那蓝色虫子遽然暴戾地在球里嘶叫撞击,他笑道:
“这就是证据,您是我们云国仅存的皇室血脉。”
“……”自知道老卓逸伯那块写有莘字的玉佩里是云国相关的事迹,他们一直有打探云国的事,但对于这个小国,能查探的事,实在太少了,何乐安之前的猜测她母亲是云国的人,却没想过,她母亲竟是云国皇室的血脉。
何乐安抿抿唇道,“我想见薛世子。”
“他还没有醒,若您想问的是仲孙玥的事,我也可以回答您。”
“夜明如今怎样!”何乐安急切道。
木槿道,“伤势过重,至今尚未清醒,不过有惠曦帝照拂,他不该有事才是,而您不但被冠上谋害谦亲王妃的罪名,还得了谋杀亲夫,以及与英东串联,企图谋逆叛乱的罪行,现已经全国通缉了。”
“……”真真是什么都被仲孙玱说完了,可他为何突然如此?她相信在仲孙玥的管制下,他身边没有任何睿亲王的间谍,这一切发生得太奇异了,她至今还觉得像梦一样,但仲孙玱伤仲孙玥时,是真的,她被鞭打时,也是真的。
“您应该饿了吧,我吩咐下人给您准备粥,您比较喜欢什么口味?甜的还是咸的?”
这一连串的,还真是体贴,何乐安道,“我没什么胃口,我还想知道京城的具体消息,薛世子来救我,那可有殃及晋宁侯府?慧语呢?师清和呢?远在封州城的本家呢?”
“没有。他在去救您前,写了断绝书,今后不再是晋宁侯府的人了,仲孙玱毕竟亲情,没有对付薛慧语与她的未婚夫,不过他们都被软禁起来了,另外,他也被通缉了。”
“!”何乐安无力的手渐渐握成拳。
木槿道,“您如今刚醒,不宜过分忧虑,京城的动向我自会为您留意,还请您好好保重身体,光复我们云国。为那千千百百条无辜的人命与您的血亲报仇,血洗仲麟国与彤辉国。”
“……”可她心里,只有仲孙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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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乐安半点睡意也没有,挨着床头而坐,思绪不停地游走,好像想要将目前发生的事情理清,但如今探究,最叫她疑惑的,依然是仲孙玱的反常——退一步说,他怀疑她,也该有个步骤才是,可他打从一开始就笃定了她,这般究竟是为何?
那日。仲孙玱对仲孙玥下杀手时,她分明看得清楚,仲孙玥脸上的不敢置信,如此让她否定了他们兄弟在演戏,她也不认为仲孙玥会舍得推她出去演什么苦肉计,而又不与她商量半分,如今还跑出个瑶台的杀手组织出来,要她光复什么云国。
脑子乱糟糟的,这一世的事和上一世的事通通纠结成一团麻,缠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满心惦记的,又是生死不明的仲孙玥,冷意好像从脚底窜上心。就不愿意离去似的。
叩叩,门被小心翼翼地敲响,何乐安道,“进来吧。”
被木槿派来照料她的丫鬟红掌恭谨道,“主上,薛公子醒了。”
何乐安一喜,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触及伤口也顾不得疼痛,“我要去见他!”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里,能见到熟悉的人于她而言,已是不可多得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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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潢风格差不多的厢房里,薛自冷脸色苍白地坐在床榻上,瞧得何乐安急匆匆而来。他笑道:“别急,这里再不安全,也比牢房好上百倍。”
何乐安真是服了他这般时候竟还有心情开玩笑,挥挥手示意房中伺候的丫鬟与随她而来的丫鬟退下去,待门一关上,她问道:“你的伤势怎样?严重吗?”
薛自冷道,“不严重,不过叫毒折磨一些罢了。”
“这里是瑶台的地方。”何乐安道,“他们说我是云国的皇室血脉。”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像戏台上演的剧本故事了。”
“但我不希望成为主角。”
“不管怎样,这里确是个养伤的好地方,于你于我而言,都是。”薛自冷道,“你也无须担心,阿玥怎样说,都是仲孙玱的亲弟弟,他不会真的要了他的命的。”
何乐安摇头道,“他是来真的,捅向夜明的那一剑,我看得真切,纵然他亲情,不会要了夜明的性命,但也不会让夜明活蹦乱跳。”起码在她死去之前,他都不会就是,“如今你我皆是通缉犯了,为了我,你付出太多了,实在不值得。”
“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为阿玥为狒狒春卷,便是为了慧语那丫头,我都不能不理你,何况血缘是切割不掉的,我不过是不在意那些名利而已,父母亲依旧是父母亲,兄弟姐妹依旧是兄弟姐妹。”薛自冷道,“何况,我相信你。”她与仲孙玥恩爱,无端端的,没有任何理由要谋害谦亲王妃。
“谢谢你相信我。”何乐安扯扯唇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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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木槿给她用的药极好,不出七八日而已,她身上可怖的伤痕渐渐愈合了,丫鬟们伺候周到,几乎有求必应,也没有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虽然哪儿都有很多黑衣侍卫,但他们不会目不转睛地监视她,叫她反感,又或许只是因为他们确定没有任何武功的她,逃不出这个地方,所以才如此吧。
还是那一个大夫,他给薛自冷换绷带,何乐安怕他们对薛自冷不如自己那般用心,几乎每日都会过来看大夫给他换药。幸好他们对他还是很照料的,他被箭射中的伤口,以她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复原,她稍微放下些心了。
寻常木槿去她厢房找不到人,便会自动自觉来薛自冷的厢房,虽然只隔了一个花园子,但他还是佩服何乐安天天往薛自冷房中跑的毅力,而每次去到薛自冷的厢房,他都会先向何乐安拱手行礼,然后才道:
“彤辉国的使者到京城了,来的是七公主南宫佳倩与协政王世子南宫清澜,接待的是庶皇长子仲孙亦宁翼王与仲孙绍杰懈王,听说南宫清澜此次同来。乃是为了探亲。”
“这番热闹已与我们无关了。”何乐安道。
木槿笑道,“有关的。”见她疑惑地看向他,他接着道,“为挑起仲麟与彤辉的矛盾,我们已将七公主调包,代替品会刺杀惠曦帝,协政王世子也会血溅当场。”
“不行——”何乐安道,“不能杀害无辜!”
木槿神色冷厉下来,“若说无辜,我们云国何尝不无辜!他们联手屠尽我国时,何曾想过百姓无辜不无辜,皇室凄凉不凄凉,您的母亲被谋害至死了。都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被仲麟先皇后灭门,只为那一份藏宝图,便将要我们仅剩的血脉赶尽杀绝!”
“若非瑶台先首领誓死保护您母亲逃离,仍在中途不幸因伤逝世,被老卓逸伯捡去,否则您以为您还能生于这个世上吗!”木槿道,“我们云国,世世代代只想守一方净土,得一处容身之所,可他们呢,不择手段,倾尽全力,也要屠尽我们血缘!”
他道。“您知道云国第四十四任女帝是如何被杀的吗!他们彤辉的王爷置之死地而后生,被云国子民所救,却步步为营,得了女帝的心,然后毫不留情地联手仲麟先帝,践踏皇室血脉!即使女帝将藏宝图拱手相让,求他们放过子民,可他们仍要我们云国所有人去死!您就算没有身临其境,可在边关征战数年,也能想象那一片死亡气息吧?”
“只是,与边关征战时不同,想象中,倒下的那些。都是您的血亲!”
“我们木家是云家的世仆,我们生来就是为了匡扶云家主上,这些是我从出生开始,就听祖辈说的血淋淋的历史,世世代代皆如此,您可以想象吗?我生来就是为了辅助您的!”
他的眼中有显而易见的恨,可何乐安不知道这恨是对她这个云国皇室遗留血脉的,还是对那些害了云国覆灭的人,抿抿唇道,“你们可以,但日后的相关事宜,便不要告诉我了。”
木槿看着她垂下眼帘的倔强模样,默然半响。转身离去。
久久无声,薛自冷打破沉默道,“何六,你还好吗?”
“我在想他说的,我母亲被谋害的事。”何乐安道,“我出生没多久,我母亲就去世了,祖母说她忧郁成疾而死,她的一生被我父亲毁了,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不是老卓逸伯他们所生,还是卓逸伯府的嫡小姐,只因父亲的糊涂。也为腹中的我,便沦为了妾。”
“我所知的,我母亲的事,皆是祖母告诉我的,她是个特别明艳的人儿。”
“后来,我也从舅舅口中得知,当年她之所以离开卓逸伯府去嘉宁侯府,是因为与贺氏争吵,他说得含蓄,可凭贺氏那刻薄的性子,不难想出乃贺氏滋事所致,所以当日不轻饶她,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我母亲报仇。”
她扯扯唇角道。“我在意母亲是因为祖母自幼在我耳边说起她,我也明白木槿的感受,只是……我对我亲生的外公外婆的印象,很难叫我感同身受,我现在还不能做到说为云国便为云国,算尽手段教仲麟与彤辉覆灭。”
原只求这一生寻个再平凡不过的夫君,与之偕老,怎料败在仲孙玥这个郡王的温柔下,后也只想与他安稳地过好这一生,当个不痛不痒的小城富豪,相夫教子,可仍是没想到,再次与理想偏离,活得越久,烦恼越多,陷得越深,越不能抽身。
薛自冷道,“你做你认为对的事就可以了。”
何乐安懵然看着他,“从前夜明也会如此对我说。”她真的很想他。
薛自冷笑道,“待我伤好,带你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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谦亲王府,又雪楼密室。
仲孙玱怒拍桌子道,“还没找到?我养你们是干嘛的?要你们找两个人都找不到!”
单膝跪地的暗卫惶恐道,“卑职们已经日以继夜地寻找,可越郡王妃与薛世子就像消失了一般,连踪迹都没有了,恐已不在京城了——”
“不可能。”仲孙玱打断道,“阿冷中箭中毒,越郡王妃又身受重伤,不可能会跑远,继续找,找不到你们提头来见,切记,不要再伤了他们!”
“是。”暗卫离去后,又一个暗卫毕恭毕敬地进来了。
他单膝跪下道,“回禀世子,睿亲王还是如常,偶尔接待宾客,偶尔出门闲荡,而他的人手也没有找到越郡王妃与薛世子,今日他还加派人手寻觅了,便是东方二也出动了。”
仲孙玱揉揉太阳穴道,“去告诉陛下吧,虽如预期那般,睿亲王有意要收起越郡王妃,但越郡王妃失了踪迹,我们也难寻,如今连瞒下越郡王的苦肉计,都怕是不成了,头等事该是广派人手搜寻越郡王妃与薛世子才是。”
若这个计谋,叫何乐安和薛自冷都出意外,那仲孙玥与他母亲醒来了。定是饶不得他的,不管他是不是听命于惠曦帝,又是不是受惠曦帝所迫的无奈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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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像是被谁偷偷藏起来,如墨的夜空黑沉沉的,一丁点星星的微光也没有,何乐安与薛自冷似是而非地晃荡这座大宅子,越走越偏僻处时,悄无声息地溜出去,叫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座宅子,竟然就建在皇城之下——果真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因今夜是宫宴,木槿他们行动去了。整个京城的权贵,能出席的,没有不愿意出席的,正是适合溜回去谦亲王府看望仲孙玥的时候,虽然仲孙玱留家守孝,但薛自冷还有留守京城的暗卫可使用,所以他们仍是冒险来了。
寻着再熟悉再隐秘不过的路线去到竹取院主卧的屋檐上,薛自冷只想揭开一块瓦片,叫何乐安瞧瞧房中的仲孙玥时,几抹锋利的飞镖遽然朝他们射来,他拂动衣袖挡开,只见那些飞镖上泛过诡异的绿光,明显淬了毒。
竹取院中的侍卫听得声响。怒喝道,“谁!”
这一声令下,屋中的侍卫通通冒了出来,薛自冷只得抱起何乐安转身逃离,可那些飞镖就像冤魂,追着他们不放,他吹动口哨,暗卫随之出现护航,大批杀手将他们阻拦在王府旁边的小巷子里,中,薛自冷趁暗卫拦截出来的空挡带何乐安走。
与此同时,平日作事总是慢吞吞的巡防营突然利索地来了,领头的副将一看他们。冷笑道:“竟是两个通缉犯,来人,快抓住他们!”
薛自冷正想随意应付应付之际,数抹黑色跃了出来,何乐安喜道:“青森!”
“您走!”青森说罢,人以朝巡防营的兵马冲去。
薛自冷知道他是仲孙玥留给何乐安的暗卫,顿时毫不犹豫地带何乐安走,可他们就像陷入蜘蛛网的虫子,没走出几步,又跳出来一拨不明身份的黑衣人要抓他们,不多会儿,谦亲王府的侍卫追出来,要他们投降。而他趁两拨人哗啦啦地打了起来时,钻了空子,就飞也似的逃。
正当他们以为自己可以逃出生天的时候,一阵强劲的掌风连带数十枚毒飞镖袭来,薛自冷避开,转身就见一个魁梧的身影,带着二十数个高手,将他们围在黑漆漆的巷子里,为首的,竟是万皇后的同胞弟弟安东将军,只听他道:
“通缉犯也敢大摇大摆地回来,便休怪我等不留情了。”
他一挥手,那些高手就朝他们扑了过来,换了平时,薛自冷是可以躲开,甚至安然无恙的,可如今他还要护住何乐安,应付起来不仅吃力,还渐渐落于下风,这时,数个烟雾弹砸了过来,熟悉的声音道,“快走!”
闻言,薛自冷毫不恋战,带着何乐安迅速逃离,但对方似乎早以料及这一手,戴上防范的面罩后,提剑直指何乐安的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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