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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日夜里,突然雷声阵阵,下起了瓢泼大雨。可能是火山喷发造成了气候的异常改变吧,这场雨下得异乎寻常的持久和暴烈。
这花家屋前的喇叭河开始涨水了。半夜里,雷雨声中裹挟着山哄下泻的声响,把牡丹雍和乌拉呱呱都惊醒了。他们马上意识到,一定会有洪水泛滥的,两个人便悄悄起身出了屋门。
在这个自然村屯中,花家住的位置离河岸最近。以他们素日的观察,一旦山洪下泻,花家的房子就危险了。果然,他们一出房门便看到,暴涨的河水已经漫进了花家的院子,离房子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牡丹雍对乌拉呱呱挥了一下手,让他对付屋前的水患,自己则绕到临河岸这边的房屋墙边,用仙法设置了仙障,迫使河水绕道而行。做完这些,他们又悄悄回到房里睡下。
第二天一早,天刚放亮,就听到花母开门时惊叫的声音:“啊呀天呐,天呐,这河水怎么涨这么大啊,难怪半夜哄隆隆直响。”
花家人都被花母的惊叫声叫起了床,纷纷跑出来观看。
只见喇叭河的河床都已经没了踪影,到处都是水汪汪的一片汪洋。好在花家房前屋后还都好好的,花家人都好奇地走出院门,只见对岸有几户人家似乎都进了水,还有很多人站在西岸那边对花家这边指指点点。
花饮惊叹道:“他们家都进水了啊,咱家却好好的。啊。好好好--”好什么,她却不知道怎么表达了。
乌拉呱呱滑稽地接茬说:“万幸!万幸!好万幸!”
花母合掌道:“感谢老天保佑,阿弥陀佛!”
牡丹雍站在一边忍住笑,别过脸去。
愉快的吃过早饭,乌拉呱呱说想出去逛逛、看看热闹。
牡丹雍知道他想去做什么,便笼络住也想跟乌拉呱呱出去玩的花琪、花饮,诱惑他们说和自己玩六子棋,谁拿第一有奖。
这一招果然奏效,乌拉独自出去了。一个时辰之后他回来说,洪水已经开始退去了,天也已经开始放晴。还说有很多其他乡村的人,都成帮结伙地去火山喷发地---王八山那边去看热闹去了。因为大雨已经彻底浇灭了山火,清洗了烤人的熔岩,人们可以进到那个区域里面查看了。并说那一带的地貌,确实发生了很奇特的变化,很值得一看呢。
花琪、花饮听了,都闹着地想去看看。
牡丹雍心里也滋生了一种想法。他心存侥幸,揣测着能不能在那里找到一些土幽国的蛛丝马迹?这个念头一起,那份埋在心底的痛楚,便又开始隐隐发作起来。
于是,在征得花母同意后,他们便带着花家姐弟俩,随着村民跑去火山喷发区看热闹去了。
此时这片区域的天空上,确实已经没有了盘恒多日的烟尘雾霾,露出了碧蓝的颜色来,大朵大朵的白云,像花朵一样绽放在蓝天上。这久违的好气象,确实令人心旷神怡,让人有一种想奔跑,想欢呼的激情。
他们兴冲冲来到火山喷发地,首先撞入眼帘的就是黑色,满目黝黑的颜色,是那么的触目惊心。这火山喷发出来的红色岩浆,现在都已经变成黑糊糊的岩石,成片成片打着海浪卷摊在地面上,或簇拥挤压成堆,像小山一样伫立着;还有造型像龇牙咧嘴的怪兽,黑黝黝、面目狰狞的蹲在那里。
在这一眼望不到边的区域里,岩浆所经之处都成了它们的领地,所有的房屋、树木、野草、野花、甚至跑不及的小动物们,都化为乌有了。这景象让人看着都忍不住倒抽口冷气。
花饮一双细长的眼睛瞪得溜圆,用手捂住嘴,震惊得都快呆住了。
这里,她是来过的。那时候,这里到处都是野草、鲜花、树木,还有奔跑的小兔子、冷丁窜出来的山鸡和数不清的飞鸟,现在都统统不见了。只有这满目的黑色岩石,让人感觉就像进入到了魔鬼横行的鬼域一般。
更可怕的是,这里距离他们居住的喇叭屯,也不过只有十多里地之遥,如果这火山喷发的再大一些,时间更久一些,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这种触目惊心的感觉,任谁看到都会后怕的。
这时,牡丹雍跳上一个像龙头一样的火山岩堆上,看着这满目疮痍的地方,想起了土树王子的土幽国。
曾经是那么雄伟壮观的皇宫、城郭,真的就这样被这火山彻底毁灭了吗?他眼前又闪现出小公主婉儿挥动着胳膊,活蹦乱跳的样子,还有土树太子苹果一样可爱的脸庞。他真的无法想象,他们怎么就会这样永远消失了呢。
突然,他感觉耳边似乎隐隐传来了一个微弱的声音,隐隐约约如诉如泣,很像是一位女子的嗓音。哪来的声音呢?在这一片黑糊糊的火岩岗上?
牡丹雍的心狂跳起来。他看到前面有个更高耸的岩堆,便抛开众人,攀上那个制高点。
他站在那里极目远眺,这时他看到了,在很远的黑色岩溶石中间位置,影影忽忽中似有一汪碧水,也判断不出有多大面积,而他感觉那声音似乎就是来自那个地方。
他跳下来,和乌拉呱呱招呼一声,让他照顾好花饮、花琪姐弟俩,便迅速向有湖水的地方跑去。渐行渐近,声音渐渐清晰:
“彼泽之坡,有蒲有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
牡丹雍放缓脚步,用心聆听。但此女子就此章六句,反复吟哦,更不续言其他。
牡丹雍听出来了,这女子吟诵的是《诗经》中的诗句,名为《国风.陈风.泽陂》。这首诗歌原本三章十八句,此女子反复吟哦的只是第一章的六句而已。
诗的全意,是描述一位女子在池塘边触景生情,想念自己心上人,心烦意乱,情迷神伤的心情。
聆听着这女子凄婉忧伤的吟唱,在加上诗歌本身的温婉多情,不免让人心生凄切,暗然泪落。
牡丹雍再往前行进一些,便发现了这位歌者。
只见一位一身素白的美貌女子,正斜依在那片湖水岸旁的一处黑岩石上。她的身影似梦似幻般缥缈,不像是凡间女子,更不是土幽族人氏。
再看那湖水,只有百十平方米大小,在对面的火山岩石缝隙间,有一处泉眼骨嘟嘟地往外冒着水,直接倾泻在这小湖里。
奇妙的是,小湖边竟然劫后余生着一些矮树野草。
哇噻!牡丹雍看到这些,都忍不住赞叹了。好有生命力的植物哦,此境遇还能存活,了不起。
这时,那位白衣女子似乎也发现有人来了,只见她缓缓站起,慢慢转过身来。
牡丹雍近前施礼道:“打扰仙子了。因听到仙子吟唱之音,故来看看。”
那白衣女子回礼,道:“能听到我声音者,必不是凡人。承蒙看顾,多谢公子了。”
牡丹雍道:“哦,原来如此。那么敢问仙子为何在此大放悲声?”
白衣女子垂泪道:“小女子原本家居于此。名唤迷迭香是也。只因前几日火山喷发,将我家族人尽数毁灭。可怜我的父母、兄弟、姐妹,我的夫君,都离我而去矣。我也身受重伤,在此苟延残喘而已。”
牡丹雍闻听是同类,又说的如此凄惨,心下十分不忍。他道:“即是这样,我便将你带离此处可好?”他很想把她移植到其他地方去。
迷迭香道:“多谢公子好意。我不去其他地方。我的家人都在这里,我怎么能离开呢?我的父母兄弟姐妹啊,我的夫君。”她呜咽着。
牡丹雍看她伤感如此,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少过片刻,他好心提议道:“如果是这样,那你现出原身,我渡一些修为给你,好让你尽快好起来,好吗?”
看她犹豫,便又说道:“你我本是同类,遇难施以援手是应该的。换做你也会如此,不是吗?”
迷迭香闻言点点头,谢过牡丹雍,便现出原身。原来,她正是长在小湖边的那丛野草间的一株迷迭花,纯白的花瓣上已经斑驳洞出,枝叶残损弯曲,有一处几乎折断了。
牡丹雍和紫吟儿姑姑是学习过对花草植物的医治之术的,他心里感谢王爷爷没有封印住自己的仙法,否则,今天即便是遇到这种情形,自己就算再有心救助,也都无计可施了。
他为迷迭花施了法术,告诉她要静养一天一夜就会没事了,然后便告辞返回。
他原本内心期望着是能遇到土幽太子、或者婉儿公主、再或者是土幽族的任何人,现在虽然有点小小失望,但毕竟又救了一位自己的同类,心里也是舒服的。对于他来说,这也算是一点小小的心理补偿了吧。
他走回去和乌拉呱呱汇合,然后便一起返程了。
在回来的路上,他们先是遇到了喇叭屯以嘎头为首的那群孩子。俗话说:仇家见面,份外眼红。两队人马面对面站在马路上怒目而视。
花饮的小脸涨的通红,额头上的疤痕更是红彤彤的;小花琪虎视眈眈的瞪视着他们,一双小手攥成小拳头;今天又撑腰的人在呢,他可不怕他们了。
牡丹雍和乌拉呱呱看着好玩,就站在小姐俩身后,微笑着不露声色。
那群孩子一看人家的队伍壮大了,再看看这身穿一黑一白的两个少年公子的神态,便都很识时务地溜边走过去了。只有嘎头在和他们错身而过的那一瞬间,还是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妖女!”
乌拉呱呱闻声便想出手,被牡丹雍拦住了。小孩子家家的,理他们做什么?
结果没走多远,他们又迎头遇到了喇叭屯的第二拨仇家--无赖加流氓的刘义。只见他一步三晃地和几个男人说笑着走过来,一眼看到对面走过来了花家的两个孩子,就用手指点着,恶意满满地说:“咦,那不是咱屯那骚婆娘家的小崽子吗?小妖女!”
乌拉呱呱正心里憋气呢,听见这么大的人也如此口出恶言,便使了个法术,让他平地上就跌了一个狗啃屎。众人一见都哄笑起来。
刘义狼狈地刚爬起来,没走两步又跌了一跤。这次大家都不笑了,都感觉到了怪异和不可思议,他们便都把眼睛望向对面走过来的四个孩子。
牡丹雍见状便加快了脚步,带着乌拉呱呱和花饮、花琪走了过去。
背后传来刘义气急败坏的骂声:“他娘的!妖女——!她就是个妖女!”
牡丹雍拍拍花饮的肩膀说:“花饮,你别在意他们胡说。你是个好女孩。”
花饮眼泪汪汪地低下头,道:“我都习惯了被他们骂了。”然后用手摸了摸额上的疤痕。
牡丹雍看了乌拉呱呱一眼,心里很不是滋味。心中暗道:自己虽然救了她,但她是凡人,自己就不应该用仙家的法术救治她。现在她虽然有些特异功能,但世人难容其异禀,结果反倒是害了她。
乌拉呱呱说:“花饮,你们就没想着离开这里吗?搬到别的地方去住不好吗?”
“爹娘说了,我们家没有钱再搬家。在这里开垦点荒地,种点口粮就可以生活了。换了其他地方,怕是不成。”花饮说。
“唔。”牡丹雍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然后他转移话题说道:“花饮,你的名字很好听哦。”
花饮微笑了。她说:“我爹说,这是取自诗歌"对花不饮花应猜"中的两个字。原本我家姓花嘛。”
牡丹雍道:“嗯,好名字。”他自然知道,这是大诗人苏轼《惜花》里面的句子,可见花父对女儿的怜惜之情。
他乘势说道:“花饮,其实你额间的红色疤痕,是很吉祥的三角花呢。能有这样标记的人,日后都会大富大贵的。再说,也衬托得你很美很好看啊!是不是,花琪?”
花琪跳着脚活泼地说:“是!我就看姐姐好看!可是,我走累了,哥哥!”
小家伙说的话,弯转的太快了,让大家都有种猝不及防的感觉,逗得三个人都笑起来。
乌拉呱呱笑呵呵的说:“看你跑的挺欢的,喊累了啊?那过来吧,乌拉哥哥背着你。”
小花琪活蹦乱跳的跑过去,爬到乌拉呱呱背上,四个人说说笑笑的继续往家走去了。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正如他们预言的那样,花家男主人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只是因为身体太过瘦弱,体能不够,还不能多运动。按乌拉呱呱的承若说:如若再将养半月,就一定会完全康复了。
花家人这几日,已经完全接受了这种神奇的医疗效果。因这花家与这喇叭屯里的人来往甚少,这份欢乐便只是在花家的小院里、茅草屋里洋溢着、发酵着和品尝着。大家都过得十分开心和愉快,这让牡丹雍和乌拉呱呱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这样的凡间生活,他们感觉很好,很是喜欢。
可是喜欢归喜欢,他们也没忘记自己的使命。毕竟花王的法器还有二件没有找到,时间在飞速流逝,期限已经过半,到了他们必须要离开的时候了。
这天一早,他们还像平日一样,去小河边帮花家提满了水缸里的饮水,打扫了院子,和花家人,包括花家男、女主人一起围桌吃了早饭。趁花婶婶收拾碗筷的功夫,他们和花家男主人提出了辞行。
花父很真诚地说:“两位公子,不能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吗?承蒙你们的救命之恩,尚未回报一二,就这样走了,真是让我十分不安心啊。”
牡丹雍道:“花叔叔这样说那就太客气了,我们也是在有难处时,被你们收留的。这些日子好吃好住的麻烦婶婶,还和弟弟妹妹一起玩,我们应该多谢你们才对呢。还有,”说着,他拿出一个很大的布囊放到桌上,继续说:“这里有一些银钱,请收下。算是我们叨扰数日的食宿费用。”
花父一听,立刻站起身,用双手推过那布囊,道:“这可使不得,这如何使得!”
花母也听到了这边谈话的内容,这时也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走过来,说:“阿雍,乌拉,这确实使不得。我都把你们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了。别说你们还救了你叔叔的命,就在我家住几天吃几顿饭,还要你们付钱,那不是——太亏心了吗?这事万万使不得。”
牡丹雍按住花父的手,说:“叔叔、婶婶,你们听我说。一是,我家很有钱,这点钱对我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说难听些,就连我去买件玉器的钱都不够。所以,你们千万别当回事。二呢,我是觉得,你们在这里住环境很不好,很多人对花饮妹妹很仇视,称她做妖女,怕以后还会有很多人找麻烦。依我看,你们还是换个地方生活吧。最好是去城里,做个小买卖什么的,请个先生教花饮、花琪读书,她们很聪明,这个花叔叔比我更了解是不是?将来生活会是另一番景象了。所以,这些钱是留给两位小弟小妹的。可以吗?”
花家夫妇俩一听这话,都离开桌旁跪倒在地,眼泪便都掉下来了。
牡丹雍和乌拉急忙过去扶起来,慌得说道:“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
花母哽咽着说:“我们这是积了什么德啊?让老天爷派你们来救苦救难。”
乌拉呱呱趁机伸手要道:“那救苦救难完事了,花叔叔就把我祖传的药囊还给我吧。”
花父从内衣胸前掏出那个绣花锦囊,双手递给乌拉呱呱连连道谢。
花饮、花琪一直站在里屋的门边,怯生生地看着这一幕。花琪这时走过来拉着牡丹雍的胳膊说:“阿雍哥哥,你别走好吗?”
牡丹雍蹲下身,摸摸他的小脸蛋说:“花琪乖,哥哥还有事情要办。你好好练拳脚,等练好了,哥哥再来看你打拳好不好?”
“好。”花琪爽快的答应着,还是拉着衣袖,依依不舍。
花饮却依旧站在那边沉默的看着,女孩子的羞涩,阻止着她像弟弟那样表达不舍之情。但她听到了刚才的话,也完全懂得牡丹雍那些话的意义,她心里有些痛痛的感觉,眼睛便有些湿润,她就更不敢上前说话了。
直到娘拉过弟弟,她才和爹娘一起送牡丹雍和乌拉出了院门,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离开,直到喇叭河边上的野草和矮树遮住了他们的身影。
牡丹雍和乌拉呱呱刚走到那座小石桥边上,突然听到有人在喊:“阿雍哥哥,乌拉哥哥,等一等——!”
他们回身一看,只见花饮瘦小的身影正顺着河边的小路飞跑过来。
难道他们刚离开,花家就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他们便又返回身去迎花饮。
花饮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小脸蛋上布满了红晕。
牡丹雍急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花饮一双细长秀美的眼睛笑咪咪的弯成月牙状,她伸出一只紧握着的手说:“给这个!”
乌拉呱呱一看,一把抓过来道:“冥灵石!”
牡丹雍微笑着问花饮:“你怎么会有这个?”
“我和弟弟在坟场捡到的。是宝石吧?”花饮很骄傲地说:“哥哥,你们对我们那么好,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们的,就把这个宝贝送给你们做纪念吧。”
乌拉呱呱激动地上前抱起小姑娘转起圈来。
一时间,欢快的笑声伴着喇叭河哗哗的水声,在喇叭河边一圈圈的扩散开来。
他们再次挥手告别,依依不舍。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牡丹雍看着往家的方向跑去的花饮,说道:“小姑娘年龄虽小,但却懂得这个大道理。这小女子长大以后,一定是位即贤惠又聪慧的好女子。”
乌拉呱呱啧嘴道:“不光是贤德聪慧,估计还是个大美人呢。常言道:看其母,知其女么。”
牡丹雍看了他一眼,迈开脚步蹬蹬地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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