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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离一面在房外等着,一面想着事。院里的树长得甚好,它的主人任由它自由的生长。但如果有哪根枝丫长得有些过分了,也会被毫不留情的裁剪掉。但这也说不准,有些过分的枝丫也会得到主人的留情,任由它过分去吧。比方说院内那一颗枝丫扭曲乱散的斑枝。
“在这伤之前,他还受过伤。虽然用药草治疗过,但是尚未痊愈。他内力深厚,可惜这一伤功力消失殆尽。”木轮滚动的声音响起,停留在桌子旁边,“生面孔。此人对你如此重要?”
“他叫叶沐,是千层院的人,在二人对决中被眼睛动手。”越离没有直接回答男子的问题。
“弃子。”男子说道。
“兄长可知沐之下?”
“那个你一直暗中关注的组织?”
“沐之下就是叶沐组建的。”
男子等着越离继续说,拿起桌子上的酒小杯饮下。
“沐之下人员能力参差不齐,却在叶沐的领导下重创思江楼。除了他,迄今为止,我还没有见过能在五年之内组建一个能毁灭思江楼的人。即使在有像我这样暗中协助他的人,但我们不过只是加快了沐之下的壮大,核心的来源任然是他。更重要的是,沐之下的方向和我一样。”
轮椅上的男子接着说:“不管曾经怎样怎样,今生他还能不能醒来都无法确定。”
“容珩,我给他服了你给我的续命丹……”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轮椅上的男子有些不满的说道,“我就练出来那么几颗,花了多少时间多少精力你可知道?”
越离沉默。
“你还给他一直渡气。”容珩不满的看了一眼道。
“但是,即使是这样。我也无法给出确切的你能接受的答案。”容珩摇着轮椅靠近窗边,“如不是他还有想活着的意志力,你再多的努力他都不可能撑得到现在。我只能说,我尽力。”
“我会多加些人手过来。”越离道。
“那顺便就把这里的人一同换了,他们待得也够久了。”
“容珩,你觉得好的就让他们留下吧。这样一直换,你刚习惯就又是新人,这样你总是得不到好的照顾。”
“与其在这劝我留下长期用的人,不如好好准备要换进来的人。”容珩摇着轮椅走远。
越离摇摇头,“那我就走了。”容珩不说话向后摆摆手。
时维带着亚桐回到了自己的木屋。没有给亚桐再次确认的机会,几天后时维就把亚桐的名字送到了千层院。所有没有功夫的人正式入千层院都要经历一个“生死关”。
时维清楚的记得自己的“生死关”。
在黑夜里,她和一群同样想进千层院的人一起被带到一个没有人烟的森林。他们被告知要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具体多长时间也没有人知道。到那个时间的时候,还活着的人才有机会进入千层院。
留给他们的东西少的可怜。
食物有限,只有抢到食物的人才可能不被饿死;武器有限,只有拿到武器并能运用的的人才能比他人多一些胜算。大雨滂沱,没有庇护所,滚在泥泞中,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浑身散发着令人恶心的臭味。饥饿促使进食野生活物,腥味引起胃挛。无意间划破自己的手臂第一反应不是痛,而是张开嘴吮吸伤口冒出的血。她能在“生死关”活下来是因为她能咽下恶心的却能补充能量的所谓的食物,不良反应的发作让她奄奄一息,但就在这时宣布结束,她被告知她已经是千层院的一员。她将有属于自己的木屋,那里准备了一些食物和药物。但即使高兴让她头脑清醒了一些,她也没有撑住回到木屋。她被放置在一个路口,手里拿着去往自己木屋的地图,她艰难的爬行着,但最终倒在了路边。如果不是络婆婆在这时帮助了她,她已经死在那条通往自己的木屋的路上了。
她并没有埋怨千层院的规矩这般不近人情。为什么会有如此残忍的“生死关”,为什么自己在那样的状态下也没有被帮助,哪怕只是即刻给她一些食物或者把她送到木屋。这些千层院的规则看来都太冷漠。但时维并没有埋怨过什么。不公或者谴责。这本就是自己选择的。在把名字报给千层院时就签订了这样的协议。协议上罗列了所有将会出现的情况,如果想入千层院,你就得先有签下这份协议的勇气。
所以,千层院里,都是一群涅槃重生的人。
“那孩子去了?”
“去了。”时维在专心的帮忙打理络婆婆的药草,回答道。
“你可曾教过他些许功夫?”
“不曾。”直接回答道。
“他还回来吗?”络婆婆习惯了时维的说话方式看了一眼时维打理的药草,问了这样一句可笑的问题。
“不知道。”没有任何情绪。
“你可希望他活着回来?”络婆婆依然问道。
“我没有理由希望他死去。”时维说这话时并不是心里希望亚桐活着,她压根就不想这个问题。没有理由去希望他怎样。是生或者死,都与自己没有关系。
为什么络婆婆会一再的问这样的问题。或许络婆婆认为从前的时维不是这样,她问这样的问题是想确认一下当下的时维是怎样的。
从某一刻起时维就不再对别人的生死感兴趣。她并不冷血,也不是不善良,而是觉得有那些牵连没有什么意义。不能改变的终究不能改变,强行介入还有可能让过程更难过更痛苦,生出许多不必要的纠葛。
“你可定好了自己的事?”络婆婆又问道。
“什么?”时维想了一会儿突然小声问道。
“你还要继续留下?”
“我不知道。”
这个回复在络婆婆的意料之中。
“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处。”络婆婆轻轻说道,“过来这里帮我一下。”
时维难得的应了一声“好”,微微仰头看了看天,又看向远处。
“有些事不到时机是不会有决定的。”络婆婆顺着时维的目光瞧去,那里的天和地连成一条线,从这边看去,没有任何路可以到达,又仿佛每个方向都可以到达。
亚桐在十四天后回到木屋。那时已经是黑夜,时维正在挑弄灯芯,灯光昏黄,闪闪烁烁。院里一声闷响,时维仔细的弄完灯芯,罩上灯罩,再出门一看。没有月光,借着屋内微弱的余光看见院内一个人俯面倒地。衣服被割破,勉强还能挂在身上,露出的伤口一些在渗着血,一些已经结成粉红色的痂。头发乱的不成样子,混着枯枝腐叶,打着结。鞋面和鞋底已经脱开,之所以还粘在脚底,是因为脚底混着泥土和血液,凝固了。
或许亲眼看见,画面比描述更来得让人心惊。
时维从容的走过去,探寻到还有呼吸之后把亚桐移到屋内。这幅模样,这些年,看得早已数不清了。而自己多少次比这副模样还不如也早已不知道了。
但,就算如此,她还是活下来了。如今,另一个和她相似的人也活下来了。那这些经历记不清又有什么影响呢。
活下来,就什么都有可能。
亚桐在昏迷时梦魇,久久没有醒过来。时维不会照顾人。外伤包扎的布总是散掉;喂药时总是把药洒在亚桐或者自己衣服上额,有一次还把大半碗药全部倾倒在床被上,当时时维看着扣在床上的碗微微动了动眼睛,心里仿佛在叹气。
身在昏迷中的亚桐一直处于幻梦中。有他的过去,那屈辱的过去;有藏有暗器的折扇温润的叶沐;有那场烈烈大火,噼里啪啦烧焦的味道;也有无尽的黑,黑色中隐隐约约显现出一个人的轮廓,黑色慢慢消退,半张白色面具浮现,看不清脸的表情,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表情。
幻梦被黑色掩盖,寂静的周遭满是未知的恐惧。无论朝着哪个地方跑都是看不见尽头的黑色一片。
“既然当年的我能活过来,你也能。”不是期许的语调,而是平淡无奇的客观陈诉一个事实。自某时起,时维就再没有说鼓舞性的话,事情会发展成怎样都没有关系,痛苦或者欢乐什么的都不再激起时维的兴趣。事态发展就面对好了,做那么多其他事能有什么用?
黄昏时时维在给亚桐熬药,失去热烈高温的余晖透过木屋的缝隙打在灶台上,药罐上,以及时维的身上。画面柔和,平淡,还有些泛黄。缕缕青烟从木屋的缝隙钻出,飘到木屋的上空,转而又被微微和风带走远去。
这时候的风总是让人觉得舒畅,尤其对躺在床上许久的亚桐来说。
时维端着药出来的时候,亚桐正在木屋的阶梯上坐着,目光追随着已被天际线吞没一半的太阳。阵阵微风起,竹影便稀稀落落在地面上,短廊里,人的身上。竹晃动的声音引的亚桐朝短廊望去,正见着那显眼的白色面具。
“你来了”亚桐自然而然的笑着说道。仿佛这件事从前到后就一直是这样子那样自然。他有些沙哑的嗓音给话语增添了些许温和伤感。像远方的来者,不知道自己经历了多少事情,来到何处就轻轻对当下的风景静静欣赏,不带世俗。
亚桐自然而然的接下时维递过来的药。味蕾在药水流入口中是肆意的发挥作用,但亚桐小口小口地不曾停下一刻的慢慢把药灌进胃里。
亚桐倚坐在木阶梯上,时维就站在他后一阶梯上。她依然是那身黑衣,只是不再是男子的发型,黑发似束非束的搭在后背;依然是那白色面具,几乎不曾变过的表情。
良久。
“若是我早些遇见你们,早些经历这些,该有多好。”亚桐说话的口吻不再和以前相同。
“有些事经历过会得到许多,但有些事,经历一次就好了。”时维说着和亚桐不一样的话题。这句话,像是对亚桐说,也像是时维自言自语。
有些事,一个人经历太多,是会疯的。
亚桐过了“生死关”便要开始学习了。
学习功夫,学习特殊的处事方式,学习冷静的作风。学习怎样做一个再是思江楼里的那个亚桐。
不过,时维比亚桐早些离开了木屋。
时维离开前一切都很平常,她像往常一样给亚桐准备药,去竹林练功,坐在某个角落看书……然而等亚桐第二天醒来时,锅里的饭已经微凉。时维离开木屋了。没留下任何征兆和信息。
“她啊,从来都是这样的。去留不定,没有迹象。”络婆婆回答说。
“那她多久回来?”亚桐继续问络婆婆。
“这可没个定数。你将来就会知道她对自己有多自由了。”
亚桐正疑惑络婆婆话的含义时,络婆婆反过来问他道:“你有多大了?”
“已经十六有余了。”
“阿呀,你都这么大了,看着像十二三岁的孩子。一般孩子像你这般的年纪都在接触家业,过不久就娶 亲了。”络婆婆惊讶道。
亚桐不知道如何回答。毕竟造成他如今这样的那些过去实在难以启齿。
“那这样看来那丫头也不过比你大四年而已。”络婆婆一边看着快要僵掉的棋局,一边嘟哝着。
亚桐还是不知该回络婆婆些什么,看了看络婆婆面前的那盘棋局,试探的说下一颗字可以落在哪里。络婆婆一听突然笑道对对对,拉着亚桐结束了一盘又一盘棋局。
当初怎会想到在思江楼被迫学习的东西在会用于在这里和一个老婆婆下棋。亚桐心里苦笑。
亚桐这个年纪练武有些大了,筋骨不是很柔软灵活。对于他来说,便只有不断的重复,不断重复练习,不断重复练习。如此这样,总会有变得强大一些的一天。亚桐练武遇到难时会这样对自己说,分不清是安慰还是无奈的掩饰。
五个月中,亚桐回过木屋五次,碰见过时维一次。也许时维回木屋不止一次也许真的就只有这一次。正如她走时一样,回来时也毫无预料。清晨起来打开自己的房门就见木屋大门敞开着。院里时维正坐着看书,旁边小凳子上放着饭食。
“你回来了。”
“嗯。”时维回复到,身体的姿势没有改变。仿佛对她来说,这木屋有没有其他人都是一样。亚桐其实有许多话想要说的,到了此时又觉得想说的都是无关痛痒的,便也没有开口了。
亚桐走到厨房,锅里还热着饭食,留给自己的。
两天后,时维又不见了。这一次厨房里的饭食还是热着的,想必时维应该没有走多久。刚开始亚桐以为时维只是出去到络婆婆那里或者集市上,转眼天黑,一天过去,再转眼就是几日之后,亚桐便知道时维是真正出去了。
“叶沐还是没有什么变化?”越离问容珩。
“说不清楚。他已经脉象平稳,外伤内伤都好得差不多了。”
“那他为何?”
“可能他下一刻就醒了,也可能明天,或者是后天,又或者是他这一辈子都将活在梦里。”容珩淡然得诉说着这一客观事实。
“这真是一桩说不清好坏的买卖。”越离有种愤然。
“沐之下也不一定非得要他来带领,指望他醒过来实在是变数太大。”
“话是这样说,道理也是这样,可是不容易。”越离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叶沐,继而又说道,“既然他如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马上安排把他移至别处。”
“这倒是不用。我本就是闲暇之人。如果哪天我想着法子唤醒他也免了下人跑腿。有件事做总好过终日坐着看日出又日落来得好。”
每每听到这种话,越离心里便受不了,“珩兄……”越离轻轻叫了一声,轻到他自己都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
“但是,如今这样,已经是很好了。”容珩轻声笑笑。
“层主,有进展了。”木寒把来人手中的卷轴递给清子。
清子摆摆手,示意其他人退下,只剩下清子和木寒两个人。
“追了一年多才有点进展,果然难对付。”清子把卷轴摊开,看过之后又示意木寒看。看过之后,木寒面露复杂之色。
“黔城?”
“沐之下可还有联系?”清子点头的同时问道。
“叶沐不在,沐之下犹如散沙不久就解散了。不过各掌权者还在保持联系。”
“怕是再寻一个叶沐是不可能了。”清子有些可惜道。
“沐之下也推选出过新的主人但是那些人不是被催下台就是自己拒绝了。”
“罢了,尽最大努力动用沐之下,不能用也就只能弃了。”
“我们现在的能力直捣黔城成功的几率微小。”
“再微小,也是要去的。”清子眼里的坚定从未减弱过。
“我这就去通知大家讨论相关部署。”木寒转身欲走。
“等等。”清子叫住木寒。
“红叶庄那边。”清子略微停顿了一下.“怎么样?”
“庄主他病得严重了。”
“你下去吧。”清子摸摸腰间缠绕的软剑,轻声说道。
父亲,我要走这条路,离你更远了。清子心道。
亚桐学功夫很努力,仅仅一年半就已经成为千层院正式的一员,比一般的学员所用的时间少了很多。如今的亚桐也要接任务了,当然,也要接受对决了。
亚桐被安排的第一个任务是丰镇的李征。时限,八天。李征本无功夫,但他身边的两个护从是功夫中的高手,并且与李征形影不离,睡觉上茅厕都在身边。当然,具体怎样亚桐是不知道的,毕竟亚桐只相信自己看到的,而不是人们传言的。
为什么要杀李征?只是任务时只给了两个字:恶霸。
丰镇的人都奈何不了他。他依仗着自己家大业大,变着法子压榨丰镇的劳作者。抬高粮价,压低工钱,延长劳作时间,收购房舍田地……丰镇的人如是采取罢工或者反抗,家中的女眷便会遭殃,他又有关系在官家里,人们告上去的状子到最后都成了废纸。不见踪迹了。
明着不行,便只有考虑暗招了。
夜里李征如厕,两护从在门口守着。亚桐突然直接正面攻击茅厕,与两护从交手。速度有时候是优势。 亚桐向茅厕方向暗自发了几只飞镖。一个护从牵制住亚桐,另一个去挡飞镖,同时亚桐假装要奔向李征的方向,并急中向身旁的护从发射暗器,那护从看出亚桐计划,笑道:“这种功夫,哼!”鼻腔中发出的鄙夷声浑浊不堪。护从瞄准亚桐一掌打去,方向不偏不倚,直线打出。可惜没有打中亚桐,瞬间的移动让呢一掌直接掀开了厕门,李征就那样毙命了。功夫再好有什么用,脑子不好使什么都没有用。亚桐没看李征一眼,从另一个护从的表情他就知道任务完成了,直接甩下护从走了。
任务完成是直接报酬就是钱。亚桐是第一次拿着这么多属于自己的钱。沉甸甸的一口袋在手中很有重量。
“诡计若破,必败无疑”亚桐在钱袋子上看到这样的话。
有些事,一步错便是性命之忧。亚桐确实在这方面有所欠缺,大概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被安排这个任务的原因吧。
黔城。不像苏陵的繁华,但它的风情也是别具一格。
柔情的小桥流水,迷离的房舍布局,黔城就像一位神秘的女子,古老优雅,知性美丽。
站在黔城的城门下,离家前的画面突然冲击清子的脑门。
“我是不喜欢你的母亲,我也的确对你的母亲动过手。”那个女人淡然的说道,“那又如何?不过几个巴掌而已,我有必要对她下杀手吗?”
清子咆哮道:“你说谎!”泪水止不住的在脸颊上划过。
“如是你真想知道你的母亲,你就去思江楼。”那个女人半天说出这样不对话题的话。
“思江楼,那是什么地方?”
“你母亲来红叶庄之前的地方。”
“红穆,你最好跟母亲的离开没有关系!否则,我穷尽一生,定拿你给母亲祭奠!”
“清子,评价一个人要看事情的全部真相。”红穆依然是那副处事不惊的模样。
“我会的,我会把所有真相都揭开,好看看你真正的样子!”留给清子的只有红穆的背影,红穆越是这副处事不惊的样子,清子就越觉得她城府深不可测,手段高明狠辣。那时父亲不在红叶庄,但即使父亲在,为了母亲,她也是要走的。光是和红穆待在同一个地方就已经能让清子难以忍受了。
那一走,便是四年没回过红叶庄。父亲多次派人来找她,甚至亲自来接她走,她都忍心拒绝了。
“爹爹,你就真的不管母亲了吗?”清子每次都这样问父亲。不依不饶道,“红穆告诉我,母亲与思江楼有关,你为什么不去寻她?”
“清儿,你母亲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跟我回红叶庄,不要再胡闹了。”父亲每每这样回答道。
“爹爹,你就那么顾忌红穆吗?顾及到连我的母亲,你喜欢的人都放弃了吗?如果你真的不帮我,那请爹爹至少不要妨碍我!”
每每都是这样收场。一年多以前,红叶庄庄主害病,父亲便再也没有亲自来找过清子,但任然派人一直跟着清子。即使是这样,清子也没有回红叶庄看过父亲一次。清子觉得自己的心肠真的够硬。既然红叶庄抛弃了母亲,那她也可以不要红叶庄。
为了母亲,这些都不重要。痛苦什么的,算得了什么。
“层主。”木寒在旁边唤着。
瞬间的记忆被拉扯,清子的眼神聚焦回到现实中空中某一个点。她回头看看身边的人,发现大家都看着自己,清子默然回头,“走吧。”用脚蹬了一下马,马蹄开始向前移动。
一短刀飞出,直逼喉骨。“咚”的一声撞在树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苟生的希望在眼里泛着光。
杀者沉默,只见一身黑衣,左脸上部的面具的白色格外显眼。那人忽然大声吼道,“思江楼,思江楼,我可以告诉你关于思江楼的事,不要杀我!”
话音未落,几颗石子被踢出,偏了刀的走向。
“说。”杀者的声音低沉,并不带有激动或者迫切的情绪。
“只要你不杀我,我……”一手掐住那人的脖子,脖子上的血管纹路变得清晰,青乌暗紫,纤细的血管就要被生生遏断。
“我说……我说……”身体内部急需空气,发出“呼呼”声,手上的力道加大,音调都渐渐消失。
“为何知道我有思江楼有关系?”杀者稍微松了手。
“思江楼那场大火,我曾无意间看见你与那折扇公子有过交际,我……我便……咳咳咳,赌一赌。”
“思江楼已毁,还有什么事?”
“楼毁人在。就凭那折扇小子不过只是拧了一下我们的胳膊而已,没什么大碍。”
“人在哪里?”杀者终于有了一些情绪。
“到处都有,不过就算你找到也是白费力气。”
突然一支箭射中那人的腹部,时维和那人被六个人团团围住,来者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开始动手。出手狠辣,招招有着取人性命的力道。来人的目的是那人,但时维想知道更多事而来者似乎也想要杀人灭口,时维不得不护着那人。方才得知的消息多少有些让人惊讶,时维有些恍惚。不知是哪个人抓住空挡折了那人的腿,时维赶过去救他中了暗器。
“既然还是要杀我,不如我把知道的事都说出来。你们成功引了千层院的清子层主去黔城,并且打算抓住她来要挟红叶……”喉咙被割破,血喷涌而出,倒处都是。
时维的眼里看着鲜红的血,透露出“既然他死了,你们也该了”的消息。时维并不嗜血,但她也不善良。说不上是恼怒。但无疑这时的时维要解决掉眼前碍事的人。
六人都是高手,但在拼死一搏后,都死在了时维手下。时维的功夫在千层院来说实在不算高,执行任务中也很少遇到这种情况,所以在先前护那人时也受伤了。一支暗器,一短箭。不深不浅,只是牵扯着肌肤痛得很。
马不停蹄的赶回木屋,过了有几日,下了多久的雨,统统不记得了。雨水感染伤口,毒素发挥作用,服下去的药已经渐渐压制不住毒性,眼里看什么都是模糊的,唯一的感觉就是痛,痛的很清楚,平衡也渐渐失去,身体变得摇摇晃晃。
夜。
风刮得厉害,雨水刷刷落下,竹林张牙舞爪着,一副妖魔要出动的兆头,呼啸的声音像哭,像愤怒。木屋的门突然被闯开,桌上的灯火摇曳,正在擦拭暗器的亚桐惊了一下,打开自己的屋门查看。
水迹从屋外一直延伸到时维的房间,在些许灯火的照耀下发着光。时维瘫坐在房门一侧的墙边,因为痛楚而喘着气,全身湿淋淋的,水珠啪嗒毫无规律的掉在地上。白色面具因为沾了水的缘故变得格外明亮。黑夜中,时维伸手自己把身上折断的箭头拔了出来。一声极力压抑的痛苦的叫声过后沉重的喘气。太过哆嗦的手拿不住箭头,箭头掉落,血迹斑斑。
“怎么了,怎么了!”亚桐几近咆哮着问道。此时的时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亚桐继续蹲下挨着时维唤了几声,在没有得到回应之后伸手触碰时维,发现时维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栗。即刻把时维抱到床上,碰触到时维时,一片冷热夹杂是液体顺着时维的衣角和亚桐的手流下。把时维平躺着放下时,时维又痛呼了一声,看不见时维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亚桐慢慢触碰时维的后背,后背的左侧不停的渗出液体,亚桐感觉到自己的手中一股又一股的温热。
“别动它,还有毒针在里面。”时维的声音依旧没有情绪,即使是在这样的状态下,“药草,热水。”
“你别再动,我这就去准备。”亚桐焦急的地说道。
亚桐跑去准备东西,回来时,时维不知怎的翻下了床,整个人趴在地上,痛苦的呼着气。
亚桐急忙把时维安放进药水中,“时维?时维?时维?……”一遍一遍不停地唤着。入水时,时维又痛得吸了几口气。亚桐一摇头,真傻,就算;把她叫答应了她这样又能说什么,清醒的时候痛也更清楚。
亚桐在时维房间里点了几盏灯,房间里一下明亮起来,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身上满是红色。时维坐过的墙角,躺过的床,趴过的地,都是大片大片的红色。因为雨水的缘故,血的鲜红暗淡了许多。但是 这样大面积的红色液体任旧触目惊心。带血的黑色的箭头,孤零零的躺在墙边。心头顿时揪了起来。
她,竟然,生生把箭头从身体里拔了出来。
到底是什么的经历让她是如此的做风?亚桐眉头皱缩,看着药水中的时维,黑色的衣服有些浮在水面上,一缕缕红色慢慢扩散到水中。
热水和药草换了几次,亚桐怕时维的伤口再不处理变得严重就把时维从水中捞了出来。看着时维手上的血,两年前叶沐受伤的模样浮现在脑海中。
拔针,上药,包扎。途中时维没有吭一声。亚桐以为时维痛的昏睡了过去,看着时维破顺的衣服,试探性问道:“时维,换一身衣服?”
“好。”清晰的吐字。
“转过去。”时维说,亚桐看不见时维说话时表情如何,因为时维侧面趴着,头转向另一边。
亚桐背对着时维坐在床边,他清楚地听见时维因为拉扯到伤口而发出的抽气声。亚桐转过去时,时维已经仰面躺下了,衣服皱皱巴巴的挂在身上。没有系上腰带,亚桐疑惑着看了时维一眼。
“不用系。”
“嗯?”亚桐没想到时维回看见自己微微的表情并即刻看出了自己的想法。
“伤口。”
“嗯。”亚桐这样回答着,但实际上亚桐并不知道时维的意思是什么。
是系上了腰带伤口痛,还是伤口需要上药而嫌麻烦。虽然觉得身为男子脑子里想着关于腰带,还是女子腰带的事不好,但亚桐面上并没有便显出什么矛盾之处。
她就一直这样活着。只要活着,不管自己受了多大的伤,成为什么狼狈的模样。她也不顾忌什么,对她来说,也没有什么值得顾忌。
处理妥当后,亚桐把灯熄灭了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光亮突然消失,猛地睁开眼睛,“把灯留着吧。”她说的如此漫不经心。
“怎么了?”亚桐问。
“把灯留着。”时维重复到。
亚桐又把灯点亮,说道:“有事就叫我。”时维没有说话,亚桐看了床上的人一眼,拿着时维满是伤口鲜血的衣服出去,轻轻的关上门。
屋外依旧风雨交加,灯火跳跃着,房间里许多辩不清楚的影子交错着。时维一直睁着眼睛。身体很疲倦,很困很累,很需要休息,但是她一直没有闭上眼睛。她的眼里什么都没有,空洞无神,也许是因为太过用力,眼泪从眼角顺着肌肤慢慢流下。这样自己也找不到理由的事却早已不知道是多少回了。
夜慢慢平静下来,时维不知道什么时候入睡。亚桐并没有睡多久,感觉自己躺下到天边泛亮不过一会儿时间。白天。时维睡得很沉,亚桐给她上药时总要唤好几声她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上药或者用饭过后不到一会儿就又睡去了。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四天。
清晨,亚桐按时敲了敲时维的房门准备给时维换药,意料之中没有回应,慢慢推门。时维却正立于窗边,注视着窗外。没有任何起伏。
“你怎么起来了?”有些吃惊之后亚桐下意识问道。
“上药吧。”时维这样淡淡说。
亚桐转过身,时维把后背的伤口露出来。伤口已经结痂,她的后背上,大大小小的伤纵横交错。复杂的情绪涌上,亚桐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或许是同情,或许是怜悯,又或者是其他什么。
亚桐帮时维上好后背时维够不着的伤后,转过身问道,“后背的伤已经结痂了,箭怎么样了?”
“结痂了。”
“还痛?”
“嗯。”
有时候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干脆利落,没有其他女子的顾忌犹豫。
亚桐再一次恼自己,这样傻的话是怎么问出口的。如果是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过了这么几天也是会痛的,时维怎么会不痛。只是不说出来罢了。
“我会出去几天。”
时维知道亚桐的任务下来了。轻轻应道“嗯”。
亚桐还想说些什么。然而对时维说什么照顾自己这种话显得愚蠢并且多余。
亚桐从未如此想要快速完成任务。快马加鞭,来去匆匆。尽管这次的对象并不比以往的容易解决。
远远看见木屋屋顶升起缕缕青烟,这时亚桐才发现自己的心里有着一种沉重,而此刻心里的沉重慢慢消失。
隐约看见一个人正在熬药。亚桐有一时的怀疑,因为那人的装扮和他见过的时维不太一样。
她用手去揭药罐的盖子,却被烫得松开了手。手急忙去摸自己的耳朵。
“你来了。”亚桐坐在阶梯上,对着身后的人说道。亚桐转过头去,一身白衣的时维正立在自己旁边眺望着远方。
“我以为你只有黑色衣服。”亚桐说出心中的疑惑。
时维并没回答一句话。当时维会在木屋长时间停留时,时维就会换上其他颜色的衣服,都是朴实的没有精美修饰的淡色衣服。因为是习武之人,加上多年千层院的生活,并不漂亮的时维穿上这样的衣服 也不会像一般人那样普通,多多少少有些英气。这是络婆婆说的。
但其实,时维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她自己认为。无论从外表还是思想。
亚桐站起身,十八岁的他已经和时维差不多身高。他已经能够平视她的眼睛。然而,他只注意到了白色面具。时维的眸子清冷,她的眼里是什么呢?亚桐看着时维的侧面这样想。
这大概是时维和亚桐共同待在木屋的最长时间。时维喜欢看书,坐在阶梯上,坐在院里的小凳子上,靠在墙边,椅坐在窗边。有时候她会一直站在窗边,特别是黑夜到破晓的时段。她会按着书做饭,做一些小东西。偶尔的时候她也会笑,很短暂,很浅。和亚桐的话稍微多了一些。这些都只是和亚桐看见的黑衣的时维作比较这样而已。
“亚桐,思江楼背后还有牵扯。”那天时维突然这样说道。听到思江楼三个字的亚桐的心即刻揪了起来。
“我要去查思江楼背后到底有什么牵扯。”时维继续说道。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查出来牵扯,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这背后的事。未知,总是这样的让人纠结。
但是,过了九年,已经九年,时维不知道如果自己现在不去做从一开始及想做的事还能等到多久去做。
“我和你一起去。”亚桐突然这样说。
“或许不是现在。”时维略微皱眉道。
“为什么?”
时维不喜欢在别人那里找寻答案的问题,尤其是这种牵扯本人自己重要决定的问题。所以时维并没回答。她径直离开。并且在第二天离开了木屋。不同的是,这次出门不是去执行任务,而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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