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梦长歌

第一百一十六章 因爱生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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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尘自己没办法出去,将幻芜扔出去却是可以的。
    只不过他终归是出家人,不能罔顾无辜之人的性命。
    “放心,塔下有人会接住我。”幻芜如此说道。
    缠在她腰上的树枝松开,绕在她的脚踝上,将她的两只脚一提,幻芜整个人就横架在窗沿上。
    “嘿,接住镜子!”幻芜被微尘往外推的同时,便将手中的镜子使劲朝远处抛去,这一喊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琅玕镜在圆月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淡金色的光晕似乎能把夜幕割破。
    三道身影无论远近,几乎是同时往空中跃出,奔向不同的目标。
    与此同时,幻芜头朝下,像被箭射中的白鸽从感灵塔上快速坠落。
    完全不害怕是假的,可她睁着眼,始终保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当长绝的面孔出现在视野中时,她便能在第一时间给他一个笑脸。
    是的,她想他了。
    抛开一切枷锁,她只想拥抱他。
    “我接住你了。”当长绝将幻芜切切实实的抱在怀中,他在心中如此对自己说。
    不知飞到何处去的神魂此刻才归位,空荡的胸腔瞬间被填满。长绝只觉得自己其实比任何人都胆小,没了幻芜在身边,他的恐惧感足以把自己吞噬。
    幻芜下坠的力量需要缓冲,长绝索性抱着幻芜往上跃,再朝另一个方向落地。
    长绝再最高点抱着幻芜转了一个方向,将落地的重力承接到自己身上,就是这一个转身,让幻芜看见了既明。
    她原本以为,以既明的身法,必定能先垂铃一步拿到琅玕镜,可他似乎犹豫了,也就是这一犹豫让垂铃快于他接到了镜子。
    幻芜与既明对视了一眼,她在既明脸上看到了很陌生的表情——他的双眼瞪大,眉头蹙起,嘴唇微张,这是一个代表惊讶的表情。
    惊讶对于普通人而言是一种还算正常的情绪,可幻芜却从未在既明脸上看到过。
    他刚刚莫不是打算舍了镜子来救我?这下连幻芜都惊讶了。
    既明的惊讶源自于他的犹豫,这种犹豫超出他自己的预料。真是可笑!既明嗤笑一声,收敛心神急速朝垂铃的方向攻去。
    “没事吧?”长绝抱着幻芜安稳落地,他见幻芜有些呆愣,忍不住问道。
    “没事。”幻芜摇摇头,她见既明恢复正常,已然一心扑到争夺镜子上去了,似乎刚刚那一眼只是自己的幻觉。
    既明这种无利不起早的性格,即便是真选择救自己,一定也是有所图谋。幻芜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她收回视线,看着眼前之人:“你的样子看起来可比我糟糕啊。”
    长绝摸了摸自己的脸:“很脏?”
    幻芜拉下他的手,用自己的手将他额上的汗水抹去,顺便在脸上摸了两把,忍着笑说道:“还好,其实可以更脏一点,方便我吃点豆腐。”
    长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后,耳根瞬间红了。
    “你们俩还有功夫打情骂俏呢?!”樊晓昙的怒吼声由远及近。
    既明是铁了心要夺取镜子,即便身处死灵之境,招式也凌厉狠辣,垂铃也未曾想他如此难缠,只顾着应付既明了。霖淇燠与樊晓昙这才钻了空子,在下一批怨灵补空前与长绝他们碰了头。
    “你们都没事吧?”幻芜问道。
    樊晓昙摇摇头,虽然是上气不接下气的,但看起来很有精神,还颇为气恼地瞪了霖淇燠一眼。
    霖淇燠破天荒地没有跟她对瞪,讪讪地应了一句:“没事。”
    这两人又怎么了?幻芜按下八卦之心,说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几人同时看向胶着在一起的垂铃和既明,垂铃要护着镜子,已然落了下风。
    “这女的不舍下镜子奋力一搏的话,迟早要被既明所伤,最终镜子还是会落在既明手上。”霖淇燠言之凿凿。
    “主动舍了镜子,即便能赢,结果还不是一样的。既明只要看准机会抢到镜子,受点小伤凭他的本事也能逃走,可对于垂铃而言,只怕更为不甘吧。”樊晓昙与霖淇燠针锋相对,顺便还白了他一眼。
    幻芜由衷的觉得,樊晓昙看起来义正言辞,实际上毫无立场,只要跟能跟霖淇燠对着干,死的也能被她说成活的。
    霖淇燠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反驳她。
    可霖淇燠的沉默,显然让樊晓昙更加恼怒了。
    这下幻芜真的看不明白了,她似乎错过了什么好戏?幻芜看了长绝一眼,得到了长绝一个“稍后告诉你”的眼神。
    幻芜安心了,还好有知情人可以满足她的好奇心啊。
    “这镜子到底是个什么宝贝啊?”霖淇燠决定转移话题,樊晓昙没有插嘴,她也很想问这个问题。
    幻芜把自己跟既明的约定,还有拿到琅玕镜的过程简要的说了说。她综合了既明和幻灵的说法,交代了琅玕镜的作用,顺便把镜子对于垂铃的重要性简明扼要的告诉了三人。
    霖淇燠和樊晓昙已经听长绝说过微尘和垂铃之间的事了,此时更是唏嘘不已。
    霖淇燠:“唉,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要不咱们撤吧,反正这两人也打得昏天黑地的,顾不上我们。”
    “我不!”樊晓昙本能地与霖淇燠意见不合,当然其中也参杂着她对垂铃的同情,“这镜子本来就是垂铃的,我要帮她!”
    霖淇燠一把拉住她的手:“别闹了,你怎么帮她?行行行,就算你厉害你帮了垂铃,那微尘呢?难道要在这感灵塔里关一辈子?”
    樊晓昙不说话了,她不是没话反驳,而是注意力全被拉到自己的手上了。
    从手上传来的温度有些灼人,让她完全忽略了霖淇燠说的话,自己要不要挣开?……还是算了吧,他的手心还有伤,要是又裂开就不好了。
    她才不是关心他呢!她只是觉得血会吸引怨灵,不仅危险,还脏兮兮的。
    樊晓昙心里的这些小九九当然没人知道,霖淇燠看她老实了,松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继续拉着她,省的她一会儿又脑子发热冲出去了。
    他才不是关心她呢!他只是觉得这个臭丫头脾气臭得要命,脑子又笨还没什么本事,要是真的冲出去,还得自己去救她,又累又危险,得不偿失啊。
    这两人各想各的,显然已经把幻芜跟长绝都忘在一边了。
    幻芜抬头看着高耸在天幕下的感灵塔:此时此刻,里面的微尘其实可以出来了吧?此时的他会想什么呢?
    其实要离开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刻了,谁也不知道这镜子会不会回到垂铃手中,只要垂铃把镜子再次放回塔中,微尘就等于失去了这次好不容易得到机会。
    说到底还是会犹豫的吧?或者当一直追求的目标真的横亘在自己眼前时,反而迈不出去了?
    比起实际的牢笼,更为牢固的枷锁,其实是自己的心啊。
    激荡而起的气浪拉回了几人的思绪。
    既明久未得手,也是发了狠,不顾死灵之境的反噬,想要催发出所有灵力。
    他的双眼毫无光亮,墨黑的瞳仁中杀气蓬勃,堪比遇神杀神遇鬼灭鬼的恶魔。
    既明弯起嘴角,又露出了掌控一切的傲然神情,他双手垂在身侧,手中无任何兵刃,两道玄青色的光芒从指间溢出,形成数丈长的剑影。
    幻芜想起祭司殿前的一片血腥,既明就是只以手掌在空中虚划,尚在远处的人便已身首异处了。
    既明不需要任何兵刃,他的手就是他的兵刃!
    仿佛那烈日下的血腥气再次充斥鼻尖,幻芜心有余悸:“糟了,他动了杀心!”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让长绝去阻止,还是不想让他深陷险境,她两只手死死地扯着长绝的胳膊,双眼却一直盯着既明的方向。
    长绝心中升起暖意,她心中仁善,可她还是不愿看自己去冒险。长绝握住她泛白的手指:“没事,我去分散他的注意力,不会受伤的。”
    幻芜看着他的眼睛,那里充满了自信、善良,还有勇气,是啊,她不能仅凭自己的意志就去左右他的心意。
    感灵塔是她的战场的话,眼前的困局就是属于长绝的战场。没有人能以爱的名义,或者所谓保护的名义捆着别人的翅膀。
    幻芜默默放下了自己的手:“不准受伤。”
    “好。”长绝微笑以对,祭出破云,银色的光芒像流星,坠在长绝的身后,将他送向遥远的彼岸。
    “别来添乱!”既明吼道,在长绝接近自己之前,指尖的黑刃以破军之势伶俐地切向垂铃——来不及了!
    幻芜的心一下被提起,与此同时,比长绝更快的劲风从感灵塔中涌出。
    “轰隆”一声,是一枝槐枝冲破了感灵塔,像飞射而出的绳索一样挡在了垂铃跟前,生生受了既明的一击。
    小腿粗的树枝应声而断,尾端还在塔中,最前面的枝头已经委顿在地。
    幻芜松了口气,若是人的话,不说被切成两半,胳膊肯定是没了,她第一次如此庆幸微尘是棵树,也由衷的庆幸,微尘在危急时刻冲破了心防,选择保护了垂铃。
    无论是慈悲心也好,还是对垂铃的情谊也罢,他至少还是那个善良的微尘。
    可垂铃显然不觉得庆幸,槐枝这一断,几乎让她崩溃。
    “微尘!”她尖叫着扑向那截断枝,似乎在她眼前的断枝就是微尘血肉淋漓的断臂。
    既明看到空档,从垂铃手中夺得琅玕镜,犹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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