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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芜好似很疲惫,她按着眉头,长叹一口气:“阿绝,你长大了,你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长绝没有说话,整个石洞中安静地能听见冰雪消融的声音。很久之后,他才说:“你要赶我走?”
幻芜压低了声音,好似在忍耐什么:“你要是这么想,那就当我是在赶你走吧。”
长绝:“我不走。”
幻芜仿佛很生气:“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我要你走!不要再缠着我了!你不累吗?你不累我都累了!”
长绝只垂下头,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再抬起头来,却是一张笑脸:“阿芜,你累了吧?我抱你上去好不好?”
幻芜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冷冷地说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可怜我,我觉得我就像个废人,需要你的保护,甚至连自如地行动都不能做到对不对?”
长绝是知道幻芜内心中其实是很要强的,可他没想到幻芜竟然会这样想自己,他慌了,下意识地想去扶她:“不是的,阿芜……”
“你别碰我!我自己可以走!”幻芜一把推开他,可她那点力气哪里推得动长绝,反而自己稳不住身子一下又坐回了地上。
长绝站在原地,再也不敢擅自去扶她:“好,我不碰你,我就在这里站着不动。”
幻芜好似真的很生气,她撑着石壁,一点点站起来,慢慢地往石门处走。
她没有再看长绝一眼,只在转身时余光扫过那道落寞的身影,一滴晶亮的泪珠滑过脸颊落入草垫,再也寻不到踪迹。
她装作整理鬓发,慌乱地擦掉眼角的湿渍——已经到这一步了,必须让他离开!
幻芜抬脚迈上石阶,心绪杂乱成团,再加上气力不足,脚下一滑,整个人差点直接扑倒在石阶上。
一只手伸过来拉住自己的胳膊,幻芜抬眼,只见长绝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
“不是让你走么?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担心你。”
“我用不着你担心!以前没有你的时候我不也好好的吗?也没见我摔死在这儿啊!你整天跟着我不烦吗?你不烦我我都烦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你赶快走!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
长绝眨着眼,嘴角紧抿,慌乱地说:“不是的,阿芜,你不要生气。我不是要缠着你,我只是……见不到你,我就担心得要死,哪怕知道你在谷里,不会有什么危险我还是会担心。你要是不喜欢,我这就走。”
长绝将幻芜扶好,慢慢地退出石室。
不,还不够,要让他死心才行:“我知道的,你所谓的担心,只是怕失了我这个依靠,没有我,你就再次被抛弃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在乎你了。你只是怕这个而已,你的喜欢,只是一种习惯。”
长绝:“不,我知道的,我喜欢你!”
幻芜只当自己听不懂,索性将无理取闹发挥到极致:“你不用说了!我告诉你,我从来就不在乎你喜不喜欢我!我只是利用你,把你当做一个武器,可以保护我的武器罢了,遇到危险,我可以毫不犹豫的让你替我去死。我自己可不能随随便便死啊,我还要完成师父的心愿!其他的我都不在乎,我对你好,不过是出于愧疚罢了!你现在懂了吧,我马上就可以完成师父的心愿了,我不再需要你了,我现在连骗都懒得骗你了,既然离开了,就出谷去吧,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了。”
长绝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一瞬不瞬地看着幻芜,幻芜死死地绷着脸,冷漠的表情毫无波澜。他沉吟了一会儿,手紧紧地拽住衣摆,才能忍住不走上前去,他的嘴唇抿了又抿,终是转过身,缓步走出石洞。
幻芜冷冷地看着长绝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那道身影,她才伸手捂住了脸。
对不起,对不起。她靠在冰冷地石墙上,身子止不住颤抖起来。
恨我吧,或者忘了我吧……反正他们,终究是没有结果的,这样离开,也好。
这一刻其实在心中演练了许久了,她原本就打算让他撞破这一切,然后让他死心,好彻底地离开这里。
可是这一切真的发生了,为了赶走他,她还是说了很多伤人的话。
原来要伤人,最先伤的,还是自己。原来要伤害一个自己爱的人,竟然是如此痛苦啊。
她抹去涌出的眼泪,大口地呼吸着,好平稳自己的心绪。
哭除了能发泄情绪之外,还能让情绪越发崩溃,其他的,真是一点实际作用也没有啊。
“别哭了,别哭了。”幻芜狠狠地骂着自己,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涌。
连止住眼泪都这么难吗?幻芜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任泪水迷糊了双眼。
不知哭了多久,幻芜抱膝坐在石阶上,头也哭得发晕,她竟然直接睡着了。
幻芜又做梦了,梦里纷繁复杂,一会儿是师父的脸,一会儿是长绝的脸,他们都冷漠地看着自己,就连长绝也离开自己了,他说自己根本不懂得爱,根本不配拥有爱。
幻芜周身泛着寒气,几乎将她淹没了,她瘫倒在地上,仿佛置身于一片雪原,大朵大朵的雪花从天空坠落打在自己脸上,连视线都被一点点掩住了。
好累啊。幻芜闭上眼,任自己睡在一片冰雪之中。
脸上的雪似乎被人拨开了,她闭着眼也能感觉到光亮。整个身子被人从雪堆中拉出来,她的身体又恢复了直觉,一点点暖流贯穿全身,自己似乎被人小心地抱起,安放在一片柔软的云朵之上,连心中的寒冷都被驱散了。
真好,要是一直睡着就好了,再也不用醒来。
“幻芜!幻芜!你醒醒啊!”
身子被人摇晃个不停,幻芜费力地睁开眼,眼前是漫天飞舞的玉蝴蝶,在阳光下近乎透明的颜色,美得恍惚。
“你终于醒啦!”幻芜转头,见樊晓昙正看着自己。
“天亮了啊。”幻芜动动手脚,撑着身子坐起来,还是有些乏力。
“什么天亮了,你都睡了三天了!”樊晓昙伸出三根手指在她眼前晃悠。
三天?比以前还多了一天……或许是最近太累了吧。
幻芜有些恍惚:“我怎么,在这里啊?”
“不是你自己来的吗?”
“我自己来的?”
“或许是长绝带你来的吧,我也不清楚。对了,你俩怎么了,吵架了?”
“啊?”
樊晓昙看着幻芜呆呆的样子,越发疑惑:“你到底怎么了啊?怎么丢了魂似的。长绝也是,前天他来找我,要我在幻草田来看看你是否安好,说你可能会睡个两天,若没有异常的话就不要打扰你,可今天已经第三天了,你再不醒我就要找青猗去了。”
“别找青猗。”幻芜脱口而出。
“唉,长绝也是这么说的,她说你不想让青猗他们担心。可为什么要告诉我啊,真是的……”
幻芜听着樊晓昙的抱怨,有些心不在焉:“那,长绝呢?”
“我怎么知道?长绝一脸恍惚地吩咐我这些,就出谷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到现在也没回来呢。你还说你们不是吵架了?”
“出谷去了啊……”
“你一点也不急吗?”
幻芜站起来,笑得清冷:“本来就是我让他走的,我为何要急?”
樊晓昙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让他走的?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只是为了他好。”说完,幻芜便走出草田。她都说了那么伤人的话,他还是回来把自己带到草田才走的吗?真是……傻的可爱。
幻芜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现在她成功地让长绝离开了,可是她的心也空了。
“为了他好?这是什么屁话!”樊晓昙忍不住爆粗口,“你们都是傻的吗?什么‘为了别人好’这种话也成了理由,你不需要为了别人好,别人也不能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做一些你根本不喜欢的事!为了长绝好,你把他赶走了,现在你开心吗?你觉得长绝开心吗?!”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幻芜也生气了,“活着不能只是为了‘开心’!还有很多事是让你不开心,可是你不能不去做!”
“那你说啊,倒是是什么事?难道你还要为了天下大义去牺牲不成?为了人间正道去送死不成?!”
幻芜冷静了下来,她垂着眼,看着脚边正在蓬勃生长的杂草,它们也是生命,是组成这大千世界不可忽视的一部分。
她笑了:“是啊,对于一切生灵来说,生命是多么宝贵,可是这世上总有些东西,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
幻芜离开了,樊晓昙没有再追问,或许别人的追求她不能理解,可是幻芜和长绝呢,他们不是相爱么?他们不是拥有至高的信任和默契么?
这样的人,也不能互相理解么?
冬日的风呼啸而过,原本被太阳照射地一片和煦的山谷又冷了下来。高高的蓬草随着风摇摆不停,萧瑟的冷意更深了。
额头上忽然沾染了一点凉意,樊晓昙伸出手摸了摸,那点凉意洇湿了指尖。
“下雪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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