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要过乌鞘岭,那是甘凉道上有名的险峻所在,曹小能命兵士饱餐了,鼓起精神上岭。走了半日,越来越冷,道路也越来越险,九月天时,竟自飘下雪花来。走到一处,一边高山,一边尽是峭壁,山谷深不见底,众士兵手拉手走,唯恐雪滑,一个失足跌入山谷,那就尸骨无存。几名侍卫下马,扶着雷泰兴的大车。
众人正自小心翼翼地攀山越岭。忽听得前面山后发出一阵啾啾唧唧之声,过了一会,变成高声鬼啸,声音惨厉,山谷回声,令人毛发直竖,众士兵都停住了脚步。
只听前面喊道:“过来的见阎王——回去的有活路——过来的见阎王——回去的有活路——”众士兵哪里还敢向前?
平旺先带了十多名士兵,下马冲上,刚转过山坳,对面一箭射来,一名士兵当胸中箭,大叫一声,跌下山谷。平旺先身先士卒,向前冲去,对方箭无虚发,又有三名兵士中箭。
众士兵伏身避箭,只见山腰里转出一人,阴森森的喊道:“过来的见阎王——回去的有活路——”众士兵一看,便是昨天那个神出鬼没,举手杀人的高手,胆小的大呼小叫,转身便逃,曹小能大声喝止,却哪里约束得住?平旺先举刀砍死一名兵士,军心才稳了下来。当先奔跑的六七十名士兵却已逃得无影无踪了。
陆锦昂对张梁栋道:“你们守住大车,我去会会清风双子星。”说罢越众上前,朗声说道:“前面可是清风双子星?在下陆锦昂有礼,你我素不相识,无怨无仇,何故一再相戏?”那人冷冷一笑,大踏步走进,呼的一声,右掌当面劈到。
当地地势狭窄异常,陆锦昂无法左右闪避,左手运内力接了他这一掌,右掌按出。那人左掌又是呼的一声架开,双掌相遇,两人较量了一下内力。陆锦昂变招奇快,左腿“横云断峰”,掠地扫去。那人躲避不及,双掌合抱,猛向他左右太阳穴击来。
陆锦昂一侧身,左腿倏地收住,向前跨出两步,那人也是侧身向前。双方在峭壁旁交错而过,各挥双掌猛击,四只手掌在空中一碰,两人都退出数尺。这时位置互移,陆锦昂在东,那人已在西端。
两人一凝神,发掌又斗。平旺先弯弓搭箭,飕的一箭向那人射去。那人左掌架开陆锦昂一掌,右手揽住箭尾,百忙中转身向平旺先甩来。平旺先低头躲过,一名詹军“啊唷”一声,那箭射中了他肩头。陆锦昂赞了一声:“清风双子星,名不虚传!”手下拳势丝毫不缓,忽然背后呼的一声,一掌劈到。
陆锦昂闪身让开,见又是个黄脸瘦子,面貌与之前那人一模一样,双掌如风,招招迅捷的攻来,将他夹在当中。
成剑锋、田祖富等人抢了上来,见三人挤在宽仅数尺的山道之中恶斗,旁临深谷,贴身而搏,直无回旋余地。成剑锋等空有二百余人,却无法上前相助一拳一脚,只得呐喊助威。
三人愈打愈紧,陆锦昂见敌人四只手掌使开来呼呼风响,声威惊人,当下凝神持重,见招拆招,酣斗声中敌方一人左掌打空,击在山石之上,石壁上泥沙扑扑乱落,一块岩石掉下深谷,过了良久,才隐隐传上着地之声。
恶战良久,敌方一人忽然斜肩向他撞来,陆锦昂侧身闪开,另一人抢得空档,背靠石壁,大喝一声,右掌反挥。同时左面那人左脚飞出。两人拳脚并施,硬要把他挤入深谷。
陆锦昂见敌人飞脚踢到,退了半步,半只脚踏在崖边,半只脚已然悬空。众官兵都惊叫起来。那时另一人的掌风已扑面而至,陆锦昂既不能退,也不能接,心知双方掌力均强,一抵而退,对方不过在石壁上一撞,自己可势必堕入深谷,人急智生,施展擒拿手法,左手一勾,已挽住对方手腕,喝一声“起”将他提了起来。那人手掌一翻,也拿住了陆锦昂手腕,只是双足离地,力气施展不出,陆锦昂运起山岸功,一下将他掷入山谷。那人正是南乡子。众官兵又是齐声惊叫。
南乡子轻功了得,身子临空,心神不乱,在空中双脚急缩,打了个筋斗,使下跌之势稍缓,这筋斗翻得半个圈子,已在腰间取出飞抓,一扬手,飞抓笔直窜将上来,这时南柯子飞抓也已出手,两人飞抓对飞抓紧紧握住,犹如握手。南柯子不等兄长下跌之势堕足,双手外挥,将他身子挥了起来,落在十余丈外的山路上。
南柯子回身一拱手,说道:“陆大人是兰陵派高手,武艺了得,佩服佩服。”也不见他弯腰用劲,忽然平空拔起,倒退着窜出数丈,挽了南乡子的手,兄弟俩双双走了。
众官兵纷纷围拢,有的大赞陆锦昂武功盖世,有的惋惜没把南乡子摔死。陆锦昂一语不发,扶着石壁慢慢坐下。张梁栋过来道:“陆大人好武功。”低声问道:“没受伤么?”陆锦昂不答,调匀呼吸,过了半晌,才道了声:“没事。”
大队过得乌鞘岭,当晚又逃走了三四十名士兵。陆锦昂和张梁栋等商议:“大路是奔兰州省城,但点子定不甘心,前面麻烦正多,咱们不如绕小路到红城,从赤套渡过河,让点子扑个空。”曹小能本来预计到省城后就可交卸担子,听了陆锦昂的话老大不愿意,可是也不敢驳回。陆锦昂道:“路上失散了这许多士兵,曹大人回去都可以报剿匪阵亡,忠勇殉国,兄弟随同写一个折子便是。”曹小能一听,又高兴起来。原来按兵部则例,官兵阵亡,可领抚恤,这笔银子自然落入了统兵官的腰包。
将到黄河边上,远远已听到轰轰的水声,又整整走上了大半天,才到赤套渡头。黄河至此一曲,沿岸山石殷红如血,是以地名叫做“赤套渡”。这时天色已晚,暮霭苍茫中但见黄水浩浩东流,波涛拍岸,一大片混浊的河水,如沸如羹,翻滚汹涌。陆锦昂道:“咱们今晚就过河,水势险恶,一耽搁怕要出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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