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未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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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凰音三奏，嗯——”一个穿着褐色宽松麻衣的书童靠在书架前，腰束松松地垂下来，嘴里叼着一根细狼毫笔，正来回翻着手中一本线装的厚书。
    “你是不是傻，凰音三奏是皇室乐曲，你一直翻的什么。”一个穿着同样款式的青色麻衣的书童一手把一本书塞回卷帙浩繁的书架，一手又抽出一本，“还有，你能不能把翻过的书放回去，我们可是偷偷溜进来的，这里可是燕王殿，要是被人抓住，我们还怎么跑？”
    说话的人正是青鸾，一旁的乔靖达却好像没听见一样，右腿往左腿上一搭，又往后翻了一页，好像正看得入迷，全然不顾地上一堆志怪故事，武侠小说，甚至还有，经商宝典，烹饪速成手册，以及论大陆生物可能的遗传方式一百种预言，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
    青鸾很无奈地推了推手，开始弯下腰来把各色画画绿绿的书都分类塞回书架，燕王殿比翼王宫还要大上一倍，鱼龙混杂的，混进来不是件难事，本来以为任务就这么顺利完成了，可他们却没有想到，真正的难题还在后面。
    帝国成立后，帝国军的军情六处也随之解散，情报暗杀之类的方面就由天枢院接管，而所有的文史资料则由燕王殿案宗处负责，帝纪八年，案宗处更是汇收天下四海之书，以安民之思，所藏之书仅音乐之类就不下万册，加上纷繁复杂的介绍和王族引以为傲的加密字码，他们虽然已经找了一天，所知仍是寥寥无几。
    青鸾拿了个小本，本上字迹整齐娟秀，一丝不苟地摘录着凰音三奏的乐谱和乐师心得之类，看不出有什么太大的价值。
    青鸾一边暗自抱怨，一边捡拾着地上散落的纸片，这书页虽然由特殊材料制成，柔韧异常，能够千年不朽，可这穿绳却是疏松如常，乔靖达翻页的力气又稍大了些，好几页都簌簌地落了下来。
    门外巡逻卫士甲胄相接的声音越来越近，很快便到了门口。
    “吱”的一声长嘶，三角状的阳光照亮屋内一小片阴影，几只小小的老鼠唧唧地跑过，躲进洞里。
    “该死的老鼠，又来啃书了。”一个巡逻的侍卫说着，弯腰拾起地上零散的书页和掉下的几本美食专攻，重新放回了书架。
    黑暗的房梁上，青鸾把手捂在乔靖达嘴上，凝视着下面的一举一动。
    乔靖达“唔”了几声，把青鸾的手拉下，好像要说些什么。
    青鸾转过身，十分诧异地看他指着手中没来的及放下的厚厚一本线装书。《帝国列传》，她辨认了一会扉页上模糊的字迹，念了出来，这本书没有加密，怪不得乔靖达能看懂。
    青鸾朝乔靖达递了个眼神，这本普通的列传，能有什么秘密，会和皇家乐曲相关，实在让人搞不清楚。
    青鸾看他来回翻了两页，目光锁在书页右侧的三个小字，“后樱传”。
    燕王后——樱，燕王唯一一位皇后，其实本来也不是正统，而且没有子嗣，樱在燕王建立帝国前夕就暴病而卒，这按照礼法是不能封后的，可是燕王却直接暴怒，调军进京，陈列在反对的大臣府两侧，如此僵持数月，才让战战兢兢的大臣松了口，勉强封了后位。
    可燕王却直接把皇后的玉如意直接和樱同葬，深埋王陵，意为帝国只能有这一位皇后，所以史书上记载樱直接就称为后樱，也是帝国一段佳话。
    乔靖达又翻过一页，把书递入青鸾手中，她一眼就看到了传记两侧的黄纸上写满了潦草狂乱的札记，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于是用手指着，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字迹混乱，多半是酒后醉书，而且用的是帝纪前的狂草，看得人很吃力。
    “樱，你和他一起死又能如何，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你只能在王陵和我同葬，你的琴曲只有我能听，你以为和……”
    青鸾小声念出书页上的内容，笔迹潦草，挤满书页，她便又小心地翻过一页，想看个究竟。
    书页似乎有残缺，中间脱漏了一页，只剩下一个同样潦草的署名——燕帝筱。
    燕王陈筱。
    “嗯，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有十八年前的案宗要收集，先这样吧。”青鸾压低声音，小声地说着，她怎么也没想到，看上去燕王和后樱的关系居然……
    “嗯。”乔靖达点点头，把青鸾的双肩扶正，正视着她，一脸的端正。
    “怎么了？”青鸾有些措手不及，脚下一滑，险些从房梁上跌落下去。
    “这次，谢谢你。”乔靖达和青鸾对视了一会，缓缓地说着。
    青鸾低下头去，脸颊绯红，小心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燕王殿，翼王宫。
    天御龙椅，九天凤座。
    他展开手中画卷，他握紧手中虎符。
    画上人倾国倾城，符上令美轮美奂。
    两边都奏着凰音三奏，两边都点着麝裕龙涎。
    “云天”
    “云天”
    “你毁了我的一切。”
    “你给了我的一切。”
    “这个债”
    “这份恩”
    “无休”
    “无尽”
    曾经，有一个人，跪倒在虚无中，签下黑暗的契约。
    曾经，有一个人，颤抖在混沌里，听周围谱响堕落的誓言。
    曾经，有一个人，他奉献出自己的灵魂，换异血重生。
    曾经，有一个人，现在他回来了，立在黑暗中，世界在他脚下匍匐。
    “樱，我回来了。”
    这次，他的名字，叫撒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