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医香

第六十三章 选择的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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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梵对他的话恍若未闻,这个未隐,坊间风流逸致哪个少的了他?倒是看得清透。
    她的眸光看向隐于亭间的一抹素色衣袍,即使什么都看不清,她也能在心里描摹出公子的眉目。
    初次相遇,她便知道,这个男子,是她荣梵的的蜜饯。
    她年岁还小,顾家便惨遭灭门,她亦被发配至边城充作奴隶苦役。
    那里的活计哪还分什么男女?更不会管你的年龄大小。
    她以为,她可以承受住那些惨痛的经历与打击,慢慢的变得麻木,麻木的活下去。可是那些差役连这点儿奢求也不肯给她。
    总是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她,她隐隐意识到不妙,直到那一晚,他们终于在醉酒之后对她下手。
    要不是有人心存怜悯告诉她,她也不会提前准备好杀人的用具,白天做活用的铁锹。
    可她年纪毕竟小,当两个差役闯进她住的大通铺的时候,荣梵从一旁的草堆里爬出来,提溜着铁锹就要杀了这些想要欺负她的禽兽。
    可是她失算了,她年岁太小,那两人很快发现身后的异动。更是觉得有趣,她趁他们不备拼死逃了出来。
    那晚上,役营里的人都喝了酒,守卫松弛,她才得以跑出去。
    但很快,那些差役也追了出来。
    她只想要离开那个噩梦一般的地方,于是拼了命去跑,争取一线生机。
    只是荣梵没有想到,那一夜的祁月湖畔,竟会有人在?
    那也是她第一次见到景莫淮的时候。自此便觉得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那个少年只坐在湖畔,墨蓝色的湖水,一圈圈地荡漾开,满湖都开满了碧血荷花,花色动容,他却岿然不动。
    那些人的淫声秽语,不堪入耳,从她的身后传来,荣梵只觉得羞愧,觉得是自己沾染了这一片净泽。
    那个面无表情的小侍卫看了一眼,便躬身请教了那个少年。
    她只看到他看了自己一眼,唇色明净润泽,话里却是冷冽果决,“尔升,杀了。”
    那些人几乎在很短的时间里尽数丧命,那小侍卫似乎是为了不给空气里留下太重的血腥,所以选择了肉搏的方式。
    后来荣梵才知道,他救她,只是因为不想因为她,让那一湖的“碧雪荷花”沾了血。
    如果这一厢情愿,是入骨入髓的毒药,那么怎么可能浅尝辄止?
    她问他为什么要救自己?
    他回答说,太吵。
    他杀了那些人,只是因为嫌吵。怕惊扰了他母亲的魂魄,他处理了那些死掉的人的关系,只是因为差役营的麻烦会影响到他在鹄城要做的事。
    她记得很清楚,那一年,三月廿十一,是公子母亲的祭日。
    后来怎样了?荣梵有些恍惚。
    是了,她向他摊牌,以一个女子的身份,以最锐利的态度,逼迫他接受自己,如同那个叫南陌的女子一般。
    她问他,“你是觉得我配不上你?”
    “那么顾小姐,又凭什么觉得自己配得上?”他看着投怀送抱的她,一个顾字将她的身份揭露无遗。
    她哑口无言。论才情,她不及那些高门小姐,论家室,她全家被灭,论理解,她又究竟懂他几分?
    第一次让她觉得这个少年的狠绝和冷酷无情。他的怀抱冰冷无情。
    “投怀送抱的女人在我这里,不过月余便觉腻味,腻了的话?”
    他漂亮的唇角微翘,微垂的眼眸似是思索,唇边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毁掉或者是丢弃。”
    “我想做个对您有用的人。”荣梵记得自己是这么说的。
    “被利用的棋子?”少年玩味开口。
    他把利害关系毫无保留,又赤裸裸的摆在她面前,给她选择的权利,却又不给她丝毫退路。
    “我不喜欢有自己心思的棋子。”那个少年扔下这么一句话。
    她刻苦训练,熬尽了各种艰难的处境,终于一步步走在了他身边。名为侍女,实为暗卫。
    拿首领的话来说,最成功的暗卫便是明卫,谁都不知道,她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梵音姬才是景莫淮手里最为锋利的刀。
    从走这条路开始,她便知道,她和他再无可能,因为从一开始,她便低了头颅,选择了这条最为简单也最为直接的捷径。
    昭日金銮殿,鎏金座椅上,端的是尊贵无匹。
    “曦月她人品贵重,端庄典雅,雍容华贵,德才兼备……”
    皇帝口中连珠儿般蹦出来的几个词,一脸欣慰而又意有所指地看向堂下的苏子阮。
    听到人品贵重,德才兼备这几个词,所有朝臣不约而同嘴角抽了抽。这皇帝陛下还真是百无禁忌,把那曦月公主的顽劣不堪,硬生生说成是闺阁女子之楷模。
    如果说三岁会骂人,五岁会拆房,七岁放火烧宫殿,这可以称为德才兼备的话,那曦月公主简直是大才。
    这曦月公主,用刁蛮任性来形容她,当真是委屈刁蛮任性这四个字了。
    “若是将朕这爱女许配于你,苏卿以为如何?”大晟昭明皇帝居高临下,看似玩笑一般。
    底下的臣子却皆是一慌,虽然说这曦月公主性子不好。可毕竟是昭明皇帝的长女,昭明帝还曾起意将她册封为长公主,概因底下朝臣反对意见太多,才堪堪作罢。但也可见这曦月公主在大晟皇帝心里宠爱的程度之深。
    有了皇帝做媒赐婚,这日后的苏子阮成了驸马。这苏大人日后的前程自是指日可待。
    众臣有艳羡的,有嫉恨的。
    皇帝其实自己是有所考量的,毕竟曦月的性子也是自己和皇后惯出来的。如果给她找个世卿世禄的家族下嫁,日后定会吃亏。倒不如下嫁于这状元郎,也让天下人都看看,自己对于是多么礼贤下士能做到一个怎样的地步。料想苏子阮娶了公主回去,也得好生供着。
    苏子阮闻言面皮泛白,不知是早有耳闻曦月的声明,还是因为想到了其他的,竟然向陛下躬身道:“回陛下的话,曦月公主乃是您的掌珠,草民身份低微,与公主实在算不上珠联璧合,着实是高攀不起。”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纵然这曦月公主再怎么娇纵,可毕竟是皇室公主,皇帝有意赐婚,岂是他说拒绝就能拒绝的?
    “苏卿,你已是朝廷命官,不必妄自菲薄,曦月与你,才子佳人,当全一段佳话。”昭明帝,早已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腰间的赘肉更是宽大的龙袍所没办法遮掩住的。
    可这陡然的隐怒,还是将底下的臣子吓了一跳。
    “草民还未走马上任,不能以臣自称。草民已有未过门的妻子,俗言道:糟糠之妻不可抛。草民未过门的妻子固然身份低微,可毕竟是草民的心头所爱,就同陛下珍重皇后一般,草民亦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苏子阮指天发誓,“若不能娶得她,草民宁可终身不娶,草民此心,天地可昭,日月可表。”
    “曦月,又有哪点儿配不上你?若你娶了曦月,你那未过门的妻子,朕自当给她指一门好亲事。”
    苏子阮是殿试的状元,昭明帝不相信他放着大好的皇室的橄榄枝不接,而是去娶一个籍籍无名的女子。只当他此言是为了表明自己是个不求权势富贵的人,推脱再三,还是会同意的。
    岂料这个时候,太子商钺却站出来,今天他穿了深紫色的朝服,八龙绕珠,显得气质尊贵,器宇轩昂。
    大约在父皇面前,眉宇间的戾气多少还是收了收,没有在桑桐围场那般令人不寒而栗。
    “父皇,儿臣以为,苏大人此言不无道理,若是让他弃了未过门的妻子,岂非让天下人觉得我们皇室以权压人?再者,曦月的性子您也知道,她未必肯……”
    商钺没有将话说完,可是众臣明显感受到皇帝在太子说皇室以权压人之时,已经面有怒色。而后太子话锋一转,提到曦月公主,皇帝才面色稍霁。
    “朕记得你的婚期将至,如今凤将军的嫡女回归,你和云太傅之女的婚事,暂且往后延一延吧。”昭明帝摆了摆手。
    这经了陛下的口,这与太子联姻的云家自然是遥遥无期了。
    这凤府先头是没有嫡女的存在,所以太子妃的才没有落到凤家的头上,而是将云太傅家的女儿指给太子做太子妃。
    可是,如今昭明帝这么一提,众人心里又想起那桩陈年旧事来。
    凤府嫡女那桩婚事是大晟先帝给皇长孙商钺钦赐婚约的。尽管当初,商钺只是一个嫡长皇孙,但是却是先帝最钟爱的皇孙。
    此刻的众臣的表情各异纷呈,听说凤府的那个嫡女从小在鹄城那种偏僻地方长大,乡野蛮女,目无尊卑。这未来的国母若是个目不识丁的蛮女,岂非图遭他国嘲笑?
    若只是先圣上赐婚,这凤府嫡女德行才学有亏,退婚却也未尝不可。
    只是这将军府嫡女的生母大有来头,身份极为尊贵,一句凤夫人是肯定当不起她所有的尊崇的。
    凤夫人是十五年前最受东盛先皇帝宠爱的嫡长公主沐曦仪的女儿沐曦云,当初先东盛帝与大晟先帝缔结盟约,共同击溃边疆的南图国,并起誓永结秦晋之好。
    当初那同被封为东盛公主的沐曦云也是个绝代倾城的大美人,来了这大晟,没瞧上那王侯将相,倒是看上了还是区区副将的凤景玉。
    这出身寒门的凤将军也算是苦尽甘来,一路被先圣上和当今圣上看好,立下累累战功。这机会难得,两朝圣上抛的那么利索,也是为了不辱没那位曦云公主。更发愿他日凤府嫡女出世,便是东宫准太子妃,大晟未来的国母。
    所以这凤府的嫡女,即使再才识浅薄,也是凤府的嫡女,东盛名义上的郡主,这婚事不是说退便能退的。
    “父皇……”商钺还要再说些什么。
    昭明帝却大手一挥,“朕乏了,退朝吧。”倒像是今天专为太子一事来朝,苏子阮的不过是一时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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