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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山的家现在已经搬进了青城花园物业小区150平方米的住宅,钟子星上大学后,大房子显得空空荡荡的,全靠邱月月优美的钢琴声填充。自从来了小子毓,大房子不空了,装满了三口之家的欢声笑语。
钟山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中年得女,视若掌上明珠,更是有女万事足,一副与世无争地样子。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已经被拍在了沙滩上,如今他卸掉了社会新闻部主任的职务,担任记协秘书长,每月只负责《记者之家》刊物的审稿工作,余下的时间就用于开车接送女儿上幼儿园,送女儿去各种兴趣班,忙得不亦乐乎。
开车行走在青山市虽已经多次拓宽但车辆川流不息仍显拥挤的大马路上,他常常回忆起老父亲当年骑自行车送自己上学时的情景,每次忆起都会感慨万千,觉得自己现在正在做的,正是一种爱的接力。
小女儿淘气地问:“老爸,你怎么哭啦?”
钟山说:“老爸没有哭,老爸是迷眼睛了。”
女儿说:“老爸骗人,车里又没有沙尘暴,也没有雾霾,怎么会迷眼睛,你就是哭了。是妈妈骂爸爸了吗?”
钟山笑了:“小机灵鬼儿,不是妈妈骂爸爸了,是爸爸想起小时候爸爸不听话,爷爷骂爸爸的事,所以伤心地哭了。”
女儿想了想:“对啦,爷爷是爸爸的爸爸。”
父女俩都笑起来。
钟山把车开到青山师范学院门口,拨打邱月月的电话。他们早上已经约好,趁着这大好春光,三口人下午去公园划船。邱月月下午没有课,钟山提前去幼儿园接上子毓,再接邱月月。钟山又想起那一年答应林美惠带子星去公园划船的事,后来子星长大了,他们却分手了,三口之家公园划船成了无法兑现的约定。他忽然想,人生有些东西,抓住就抓住了,否则就有可能永远失去。
邱月月从校门口走出,穿一身漂亮的湖蓝色连衣裙。邱月月常跟同事说:“毕竟年龄不饶人,我得把自己打扮得漂亮点儿,这样才能与我们家的小公主相匹配。”
三口之家驱车来到公园门口,在停车场停好车。爸爸妈妈一人扯着小女儿一只小手,小家伙穿一套纯白色的公主裙,蹦蹦跳跳的无比欢快。这是春末一个晴好的天气,和风轻拂着绿柳,处处鸟语花香。鸭子造型的小船荡漾在碧波里,载着三口之家的欢笑。钟山还特意带来了吉他,先弹了一曲《童年》,又问子毓:“小毓儿,你想听什么?”
小毓说:“老爸,我要唱数鸭子,你给我伴奏。”
钟山跟着子毓的说唱,又弹起了数鸭子。
邱月月这时正忙着用手机给父女两个拍照片,子毓会意,两只手臂搂住爸爸的脖子,用肉嘟嘟的小嘴亲爸爸的脸颊。爸爸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回去的路上,子毓玩儿累了,躺在车后面的座椅上,枕着妈妈的腿睡着了。
钟山说:“子毓这孩子越来越懂事了,我想在她上小学之前,带她去一趟四川,访一访她的老家,给她父母扫一扫墓,顺便告诉她真相,让孩子从小就活在清醒之中。”
邱月月半天无语。
钟山说:“月月你不会像我妈当年那样,刻意隐瞒孩子的身世吧?”
邱月月说:“你想哪里去了,我是那么自私的人吗?当然,你妈妈也不是个自私的人。我是想,她还那么弱小,那么单纯,如果过早地把真相告诉子毓,是不是太残酷了?”
钟山说:“我们还是争取主动为好,等她长大后自己怀疑身世时问起我们,就可能留下心理阴影。你想,有一些手术,比如割阑尾,割包皮,都是趁小时候做的。早做,疼痛感轻,长大就会忘记疼痛。”
邱月月笑了,说:“钟大记者,你职业病又犯了,净瞎比喻,那能一样么?我想,即使告诉她,也要一点一点地透露,不能搞得太突然,吓着孩子。”
钟山说:“这我明白。你也想想以什么方式为好。”
告诉小女儿实情,带小女儿回四川为生身父母扫墓,是在两年后的5月11日,第二天是她父母的祭日,那一年的夏天,她就要上小学了。
三口人乘飞机到了成都,又转汽车到了子毓老家的县城,住进一家新建的快捷酒店里。
讲这个悲惨故事之前,钟山和邱月月两个做了大量的铺垫,上网搜寻了许多关于那场大地震的图片和视频资料。小家伙年纪虽小,却听懂了爸爸妈妈讲述的与她有关的这个令人悲伤的故事。边听边哭,哭成了小泪人儿。那天晚上,钟子毓是偎在邱月月妈妈的怀中睡着的,睡梦中还偶尔抽泣一下。
第二天早晨起来,钟子毓不再像过去在家里时那样调皮,祭奠父母的整个过程,她都没有再哭泣,仿佛一夜之间长成了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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