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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辽城,帝国近乎闭门的点睛大典,基本上做到了隔绝外界,但临了点睛的前几日,仍是吸引了四大族以及其他庞大势力的瞩目。
不过前有点睛大典顺利封关,后有帝国截留了从魄魂界倾泻而下的所有灵气,此时的星冥如同皇冠加身的天之骄子,风头一时无两。
孔家庄园大门外,来了数位好手,领头人是一位年过半百的中年人。
大门口孔家庄的弟子询问道:“诸位登门孔家庄,是为何事?”
这些人目光东瞧瞧西瞅瞅的样子,好似迷路了一般,只听那领头人终于正视说道:“找你们庄主夫人,打算做客你们孔家庄,等你们庄主回来。”
弟子拒绝道:“抱歉,师傅不在,庄园不招待客人,诸位改日再来吧。”
中年人从怀中拿出一放手帕,捂住口鼻,轻轻咳嗽,他身后的几人便上前将看门的数名弟子一招打倒在地,动作霸道果决。
中年人过孔家庄园大门如入无人之境。
何香坐在房间内,思绪阴晴不定的样子,她突然起身,就要往外走,却被随从丑女人拦住了去路,“夫人,你要去哪里?”
听说那个轻薄她的世子殿下非但没有被杖毙,反而生龙活虎地跟着单璠妹子等人出了城去,加之夫君走之前比平日早太多,何香一想到此,就知事有蹊跷。
夫君的脾气,何香很清楚,眼里心里容不下一粒沙子,一些个徒弟仅仅因为偷懒,没少被夫君打烂手心,为此何香私下与夫君有过一些争论,庄园里的学武的青年们,多少才有了些好日子。
一瞧姚前辈对自己紧张的样子,何香就知道夫君去找那世子殿下寻仇了去,何香直视姚前辈的眼神,问道:“姚前辈,庄主出城去了?”
丑女人撒不来谎,像他们三位被请来护院的习武之人,从小就是大大咧咧的样子,心口鼻从来都是一道气儿就能捋直了,这突然间心头所想与挂在嘴边的说辞不一致,导致丑女人吃瘪的样子,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何香明白了,随即严词道:“姚前辈,请你让开。”
丑女人松了一口气,问道:“夫人要去哪里,老姚陪你一道去。”
何香有些生气,身前拦住去路的姚前辈,已经语无伦次了,她懒得废话,一把推开丑女人,“我何时不许姚前辈跟着了?”
丑女人如梦方醒,她再一次拦住何香去路,摇头道:“夫人,庄主吩咐过,让你别出园子,否则唯老姚是问。”
何香打小生活在满是欢声笑语的顾芳斋,这看似生意兴隆的顾芳斋,其中的勾心斗角,只怕丑女人待不住几日。别看何香是非道理都懂,礼义廉耻无不均沾,但那也是她用八面玲珑的心思换来的。
看准了姚前辈的心防界限,何香问道:“姚前辈,你老实告诉我实话,庄主是不是出城找那许平栗了?”
丑女人回答不了,她只是目光低敛,终究说道:“老姚不知。”
何香沉声道:“姚前辈,让开!”
门外传来阵阵吆喝声,房中俩人闻声而去,在厢房外的花园里,瞧见了被众人包围却无力阻拦的冒失客。
老卓闻讯赶来,他与老姚手持武器,护在何香身前,老卓死死盯住前方擅闯的数人,说道:“老姚老方,护送夫人出城去,快!”
老姚恨恨道,“这些人道力深厚,极其难缠,老方,护送夫人的责任交给你,这里我与老卓拖住,你们俩快走!”
中年人一挥衣袖,看似轻描淡写却无可匹敌的气势震倒数位弟子,一些个弟子差的,业已口吐鲜血。
中年人这才瞧见了红极整个婆辽城的顾芳斋花魁,模样的确出众,可惜嫁错了人。他看着花园里的小池塘,与何香开口说道:“自己跳进去,别让我动手。”
卓赟樊哪能让别人在自己跟前羞辱雇主,当即提刀朝脸劈去,不过他心里有过一丝疑惑,为何没有人挡在中年人身前,却让他直捣黄龙?
只是那中年人身法巧妙,移形换位一般让他劈个空,且脖颈这等致命之处,也被此人一手扣住。
就在此时,不等何香问清缘由,整个孔家庄已被控制住。
随后何香就两名青年被扔进了池塘里,扑腾了许久,双手好不容易攀附着人膝来高的地面,头却被一名男子给手持木棍重重锤击,血液顺着何香的密发流淌而出,在她的脸上侵染了一大片。
三名前辈恨得咬牙切齿,卓赟樊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但要害被中年人用手掐住,他无力反抗。
老姚咆哮道:“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你们又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
中年人松开了卓赟樊,用怀中的手巾擦了擦手,自顾自地走到池塘边,靠沿儿坐下。
手拿木棍的男子自觉退至一旁,中年人低头看了眼水里的何香,索性骑在了沿儿上,一只脚顺势就踩在了何香的头顶,只消中年人一用力,何香就得呛口池塘水。
中年人情绪始终不如老卓三人那般亢奋,他甚至有些情绪低迷,他说道:“不就是根顾芳斋的台柱子,而已嘛?”
得空休息的卓赟樊因喉咙疼痛,咳嗽了好几下,他涨红着脸,斥责此人的无道行径:“此地孔家庄,何香乃庄主夫人!”
中年人轻轻地拍了一下大腿,好似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口子,他口诛道:“要说这身份,左某人可真就觉着说给尔等听,是左某人之耻辱。你想想,堂堂天刺的总瓢把子,居然能够让一个小小孔家庄,给弄得在皇上跟前一条狗似的,你们说说,还有王法吗?”
孔家庄园的人不知道何为‘天刺人员’,但依照眼前人能够朝圣的资格,想必官职不低。
丑女人的脑筋转得要快些,她突然笑着说道:“那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大家都是自己人,如何一家人打起来了?诸位有所不知,前日里,我们庄主才被皇子殿下分封了校尉,乃在家务职,不需要去往京师钤印。”
谁想到左姓中年人的脸色非但无一丝好转,还加重了脚力,使得何香整个脑袋都没在水中,止不住地挣扎。
说什么都无用,卓赟樊作势就要冲上前去,但中年人不过朝他一指,刚猛气劲便奔涌而来,卓赟樊给击倒在地,吐血不止。
这是谈什么都没有缓和的样子,丑女人干脆狠狠一跺脚,招呼着庄园里的所有人,大声道:“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大家跟老娘一道救夫人!”
一想到还要出手,天刺的总瓢把子就觉得头疼,他示意身边几人动作快些,于是还在池塘之中的何香,就看见庄子里的人全都是一个照面就倒地不起。
这群人来得太过唐突,池塘里的何香在瑟瑟发抖,最开始想要说的话,此时也一个字儿都吐露不出。
此地所发生的之事,与凌元对抗孔铎昭,前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中年人乃天刺总瓢把子左骁,即便此时他还没来得及去见皇帝凌颜,但皇帝的好脸色肯定是没有的。
左骁此人,是被大将军左尚寻从梨花山带来的人才。
左骁离开梨花山地境之时,他的宗亲将他的一座书湖,用了百辆马匹给驮到了星冥天古城,算是对他的一种肯定,以及惩罚。
肯定是指,族长的亲大哥看中此人,是左骁的福缘,惩罚则是,宗亲可能不太想要他回梨花山了。
从侧面上看,这也是左骁宗亲对族长左欣蓝的表态。
远处的庄园大门口,传来阵阵爆喝,是一名天刺人员对上了回家来的孔铎昭,俩人在园子里打得难分高下,拳脚上的功夫处处都彰出显霸道之气。
孔家庄众人一瞧庄主回来了,心底里踏实了不少,各个脸上神情喜出望外。
左骁看着俩人从远处一路交手到近前,天刺人员在孔铎昭望见自己妻子落水的光景后,逮到他的一丝拳术空当,一脚将其蹬落水中。
还没化解掉胸膛的沉闷之感,孔铎昭鼓足一口心气,冒着憋出内伤的危险,乘势将妻子从水中抱走。
左骁并未出手没阻拦。
孔铎昭稳站与三位前辈身前,他仍是没有来得及调理内息,首先上下打量着何香。
他握住妻子的手腕替其把脉,好一会儿紧皱的眉头才有所舒缓,好险好险,妻子多的只是的皮肉伤。
孔铎昭拿过丑女人递到身前的丝绢,替妻子轻啄额头上的血迹。
他仍是心疼不已,疼的不是妻子容貌有损,而是他知道妻子遇险时,无人能救的处境。
孔铎昭愤然转头,质问道:“尔等何人?”
左骁悠哉地坐在池塘边上,笑着说道:“帝国天刺部队。”
孔铎昭大抵是知道这些人为何如此了。
卓赟樊在孔铎昭身旁认罪道:“庄主,老卓几人未能保护夫人周全,实在难辞其咎,请庄主责罚。”
孔铎昭抬起手掌,示意卓前辈不必再讲,方才他尚未化解掉胸膛处的劲气,使得他呼吸不畅,剧烈地咳嗽了一声。
天刺人员的这一脚,力道奇大,孔铎昭能够撑到此时不卸劲,只是咳嗽一下,可见其筋骨之强横。
左骁长长叹息一声,俩手撑着膝盖起身后,看着孔铎昭,睥睨道:“我辱了你的妻子,我就站在这里,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孔铎昭深深地盯着眼前这位儒雅的读书人,仿佛望若高峰,攀不可及。
何香两手死死抓住丈夫的手臂,连连摇头道:“夫君切莫再逞一时之勇,此时此刻,就让香儿来决断吧。”
孔铎昭望向妻子,不知她何出此言,便见妻子越过他身前,与那左骁跪下磕头道:“恳请大人高抬贵手,放过孔家庄,何香愿意以死谢罪。”
孔铎昭霎时之间呆若木鸡,孔家庄传到他手里的这一代,曾几何时,受过如此大的侮辱?
左骁道:“天下武夫,是被皇帝陛下恩泽庇护,才没像那星冥地境之内的山上仙家那般,在面对朝廷之时,皆如草芥。一个小小孔家庄,不过享誉周围数座城镇而已,哪里就能够不知天高地厚了?县令路铭珺让你观瞻青华祠寺点睛大典,你不去也罢,跟朝廷划清界限,一拳打残打废世子许平栗亦无不可。”
左骁转身便走,临行前只是说道:“但你偏偏要拿皇子殿下出气,真实愚蠢至极,所以左某人替皇家拿何香还回来,皇上那边只能算是勉强说得过去。而至于为何不彻底让孔家庄至此消沉下去,同样也是希望天下人,遇事对事,都能多个敬畏之心,否则给你孔铎昭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皇帝砍的。”
——
在一群背向夕阳而行的几人当众,唯有一只猴子来回上下跳窜,才稍稍不让气氛有那么多沉闷。
猴子似乎永远都不愁吃喝,它总能从别处找到解渴的山间异果,此时怀中还能搂着几个大果来回跳窜,心情自然好得很。
单璠是个性格开朗的姑娘,方才师兄师傅倒地不起,疼痛难受,她能急得直掉眼泪,现下她搀扶着师傅走在最前头,看着已经痊愈的师兄与师傅,单璠心里头已无阴霾。
一行人里,大概是没话说的时候,才会有些冷清,不过这并不用担心,只因世子许平栗同样是个闲不住的主儿,一些个奇怪声响,总能惹得单璠回头望望。
‘噗’
不知谁人放了一个响屁,前头的单璠猜也不猜,只是对那嬉皮笑脸的许平栗呵斥道:“一点教养都没有!”
许平栗耸了耸肩,他便无可奈何道,“放屁乃人生大事,试问谁人不放屁?谁人的屁又不响呢?”
几人在天黑之前,来到了与婆辽城相邻的神风镇,同样是星冥帝国收编的神风镇,神风镇就要比其他城镇渺小得多,因为地少人稀,不足五百户人,但也是存在了数百年的老镇了。
因为有了单允给的钱财,凌元打算今夜请客,让所有人都下榻客栈,这是在单璠眼中凌元很有格局的行为,她一边朝着客栈大门走去,一边与凌元说道:“你说,以你的身份,可不可以不用给钱,让掌柜的去找衙门报账?”
凌元笑着说道:“恐怕不止能够报账,整个客栈的人都会被衙门里的人给清空,单独剩下我们几人住,直到离开神风城境内。”
许平栗点头道:“差不离了,世子我出门在外,待遇只比这个略逊一筹。”
单璠突然问道:“前些日子,你不是连请客吃饭的钱都没有吗,这么快就找你娘救济啦?”
回想起钱财的来源,凌元是真的很怕单璠一个不高兴就往他脸上招呼,所以他在陈述事实的时候,很有分寸。
凌元这才说道:“这钱是我前脚找你爹拿的,你后脚才跟着你师傅到的婆辽城。”
单璠眨了眨眼,随后往灯火昏暗的街道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脚下的巴布则说道:“老主人现下在克莫山。”
单璠有些失望,她与凌元说道:“你请客的话,你走前头喽。”
凌元并不在意单璠到底认不认他这个哥哥,至少从这丫头的行言举止来看,她没把自己当外人就是了。
凌元大步走在前面带路,身后跟来了许平栗的身影,他问道:“殿下,听闻那云族长的好弟兄,曾经在宫里当过差,时候还不短,可是单姑娘的爹?”
许平栗是很阴险,同样脑子也好使,那突然之间,就能将所有人带往行亭的神技,那被单璠称谓三叔的云族长,以及二十多年前的朝中事,甚至中间缺少了单允本尊,似乎并不搭调的两件事儿,让许平栗就那么无意牵线,就给猜中了。
凌元的目光赤裸裸地盯着许平栗,把许平栗吓得脊背发凉,他讪讪笑道:“殿下,你别这样看我,要是我说的不对,你直接给我一掌得了,我这胆子啊,经不住你这么瞧我。”
凌元是单允私生子的事儿,他不愿意让人知晓,况且还是帝国皇亲国戚。
在单璠眼中,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就许平栗这样的人,就得是技高他一百筹的凌元来克制。
凌元将众人领进客栈,头等大事当然是吃喝,按照单璠这位小祖宗的规矩,历来都是一人一菜,可世子许平栗非要跟着他们一桌,理由是自己没带多少银子,还是蹭皇子殿下的好,于是单璠仍然坚守原则,没给许平栗点菜的权柄。
没成想这一顿饭下来,少一个菜,众人吃得刚刚好,单璠便高兴不是,不高兴也不是。
几人正准备离座上楼休息,突然听闻旁处传来嘈杂吵闹声,是两位上了年纪的男子,其中一位约莫是喝了酒,一个劲儿地跟面前的人咒骂着,他脖子上突显着血管,光是那眼神就像是要生吞了对方。
客栈大堂的人们大概都听明白了,俩人是街坊邻居,还是墙挨墙的那种,喝了酒的人咒骂着对方新建的房屋,侵占了两家之间的胡同一尺,让他家的驴得绕路回后房柴屋。
被骂的男子看上去比较憨厚,他一再地跟邻居解释着,房屋的搭建,是他家里那位拿定的注意,他也是没有办法。
喝了酒的男子一听此事,更是来气,嘴上叭叭叭地什么‘虎背婆子’‘一觉醒来软三日’‘家里没个站着撒尿的人’一股脑全往男子劈脸骂去。
被骂的男子也是气急了,他直言与邻居争论道:“前些年你家建屋,是不是你先占了胡同两寸,害得我家的老牛,得生生锯掉牛角尖,才能回柴房!?”
喝了酒的男子气笑道:“谁叫你家另一边是河,又偏偏牛角长得比胡同还宽,过不去那是你家的事儿?老天爷看不过去啦,你家的牛就得锯掉牛角尖,不然呐,得饿死在外头!”
酒醉男子指着邻居的鼻子叫嚣道:“赶紧的,今儿个不给了准信儿,你离开不了这里,那堵墙,你家到底拆是不拆!?”
男子沉住气,反问道:“要是你家把那两寸退回去,我也就能还回那一尺,你觉得成吗?”
醉酒男子气得攥紧了拳头,却没能朝邻居身上招呼,两人最后不欢而散了。
走前那醉酒男子让邻居小心点,别遭了报应,男子只是苦笑不已。
此话由他讲来,不更贴合时宜吗?
许平栗冷不丁地说了一句:“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因果报应,都是骗人的。”
单璠却说道:“那喝了酒的大叔建屋子先越的界,他邻居只不过还施彼身,第一个就是因,第二个便是果,这一前一后的,有这么难理解吗?”
许平栗笑道:“若是我将墙越过整个胡同,邻居便无再挪一寸之地,哪里还会有今日之事?”
单璠责怪道:“你蛮不讲理,我叫凌元打你,也是你的果。”
许平栗道:“假他人之手,沾染你所谓的因果,不算。”
单璠被许平栗说得没辙,语塞了好久,凌元见状,笑着许平栗说道:“所以国家才需要律法,来约束你这样的人。”
许平栗与凌元笑道:“就该皇子殿下多来管管我这样的人,不然天地不安生。”
一直没有开口的老道人说道:“有良心的人才会认为世上存在因果报应,大恶之人,不曾有过良心。”
许平栗问道:“道长,你说的我都不懂,你是看我像大恶人?”
老道人笑着说道:“老道什么也没说。”
许平栗呵呵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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