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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平栗是个怎样的人,凌元很清楚,单璠跟师傅师兄也都很清楚,但他们都想着尝试能够点化他,但经此说教一番,并不得意,也就没有再跟许平栗耗下去。
他们判定许平栗就是天生的坏种,是骨子里的坏。
客栈掌柜处。
凌元给单璠师徒三人各开了三间上房,本来他也想给许平栗单独开一间,可单璠不答应,她说:“妖族大小姐要姓许的给你做狗腿子,最起码就得做到随叫随到,不跟你一个屋,哪里能成?”
单璠还说晚上不准许平栗偷偷跑出去,指不定他会做什么坏事,凌元笑着说好,有他在的地方,许平栗坏不起来。
单璠叫凌元别掉以轻心,说许平栗这人不按常理做事,她害怕许平栗做坏事,那样她会心里难过的。
许平栗在俩人身旁,笑着问道:“为何单姑娘如此关心本世子?”
单璠不太想跟许平栗说话,但她还是说道:“是我让你跟着凌元,若你做了坏事,我也有责任,所以我希望你够安分守己。”
许平栗拍了拍胸脯,打包票道:“跟在皇子殿下身边,比呆在我父王身边还管用,单姑娘大可放一百个心。”
在许平栗的认知里,但凡是禁锢自己自由的,那就都是坏事,他打心底恨得牙痒痒,然而跟在凌元身边,的确能够动用武力很好地约束自己。
凌元是觉着无所谓,单璠说什么那便是什么了,但许平栗不愿跟凌元同屋,从小到大,乃至于在军营,他都是单独的一座帐篷,这样的习惯直到现在,就算是亲爹来了也得捏着鼻子同意。
单璠一瞧许平栗吃瘪又立马浅笑的样子,便与凌元嘱咐道:“凌元,你可不能让他离开你半步,不然谁知道客栈夜半三更的,会不会突然闹鬼呢!”
凌元拍了拍许平栗的肩头,与单璠说道:“小璠放心,你大可随时大开灵识,要是感知到了许平栗离开我三丈之外,我就是小狗。”
单璠立马耷拉下脸色,埋怨道:“我岂能让你做小狗?我只是觉得他戾气太重,在你们星冥帝国,也就只有你能克制得了他。要是让他再折腾点顾芳斋那样的事出来,我会很难受。”
凌元笑了笑,说知道了,不会有问题。
众人约定在房间休憩一盏茶的功夫后,再一道出去看看夜市,随后才从掌柜那里得知,神风城晚上是要宵禁的,太晚出去的话,被巡逻的衙役发现会被盘问,来路不明者,更是要去蹲大牢,等到查清身份,是否拥有星冥帝国户籍,才会决定释放期限。
得嘞,比起点睛大典的婆辽城前夜,神风城大概会十数年甚至数十年保持宵禁了,因为这不足五百户、数千人丁的小城镇,不知道得猴年马月才会拥有三十万人口。
于是大家伙各自上楼,单璠师徒三人走先,凌元肯定是要在许平栗身后的。
兴许是不太习惯身后有人的缘故,许平栗回头瞧了瞧皇子殿下,要是离他太近的话,他会心有芥蒂,还好皇子殿下在他身后隔了四五个人的距离。
不过许平栗仍然发现了皇子殿下的一个秘密,是他无意之中看见凌元脚踩楼梯木板时,木板居然下沉了寸余。
许平栗跟凌元对过招,皇子殿下的体质是否乃铁水铅汁浇筑而成,他很清楚,然而寻常与他体型的道者行走木板之上,绝无此迹象。
莫非皇子殿下随时随地都在锤炼千斤坠这等硬气功夫?
进了客房,因需两人居住,凌元要得这间是有屏风的大房。
进屋时,凌元踏进一只脚,听闻旁处门口的单璠伸出个脑袋,与他说道:“要看紧他哦,他可是重犯。”
凌元性子是极好的,他轻轻点头,却瞧见突然冒出来的神猴大将军与单璠说道:“小璠,你要这般担心的话,不如我去将他废了如何?”
单璠摇了摇头,“不需要,有凌元在,一切都会顺当。”
随后单璠挨个儿去了师兄与师傅的房间,与师兄嘱咐一些事务,还偷偷给师傅拿了一壶好酒。
凌元进屋便瞧见许平栗若有所思地样子,随即说道:“巴布说话一向如此,我这个皇子在她面前,也得低头,你就忍着吧。”
许平栗的下颚扭扭歪歪,明显是气头上的缘故,正要咒骂一声,却听凌元又与他嘱咐道:“再小的细微言语,只要巴布想听,那都是打雷声一般清晰,所以别自讨苦吃。为了不让孔庄主吃巴布的那一剑,你根本就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才将他从巴布的剑气之中救下。我说过的,巴布的剑我这辈子都不想接第二回。”
许平栗深深呼吸,胸膛隆起久久。
凌元要了靠近门口的床,许平栗知道凌元是为了防止自己偷摸出去。
凌元在床榻旁更衣,他打算入睡了,只是瞅着许平栗站在门口,也不往里走,便询问道:“你不睡觉吗?”
许平栗问道:“皇子殿下住门口,是否是不信任我,怕我趁你不注意出门去?”
凌元摇头道:“没有,让你跟着我们一道,已经很委屈你了,想着你是客,就让你住里面了。”
许平栗忽而一笑:“那怎么行,要是让我父王知晓皇子殿下为我守门,还不骂得我狗血淋头?”
凌元没有正面回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许平栗,问道:“你既然懂得这么多,为什么还要做那些坏事?”
许平栗笑着解释道:“懂得多, 做事才能全身而退啊,不然早死了。”
凌元被呛住,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瞧不惯许平栗这样的作态,索性隔空给了他一掌,打得许平栗呼吸不畅,这才变相地将自己的火气给消下去。
知道自己这一掌的轻重,就许平栗那恒听道力护持的体质,两三息之后就能缓解,对许平栗而言,根本不叫事儿。
“你先坐,坐着我跟你说。”
许平栗很听话,当即在桌旁坐下,只是苦笑道:“皇子殿下与我客气做什么。”
妖族金堤娣与许平栗的约定,凌元并不知晓金堤娣的初衷,许平栗在与他表述的情况也并非狗腿子,凌元便更倾向于乃是金堤娣想要惩罚许平栗,才让他来找自己。
凌元看了一眼那只木凳,看样子并不像楼下长凳那般结实,所以一直都是站着与许平栗说道:“还是约法三章吧,随时都将你看着,我也怪累。”
许平栗问道:“怎么个三章法?”
凌元想了想,提出个模糊的建议:“若是你答应我,不会去欺负他人,我也就不用看着你了。”
许平栗笑道:“怎么才算欺负,界定到什么程度,我都不清楚,那还是列出个条条框框来,我更容易办到。”
凌元不可置信道:“别去欺负人,你……这都不懂?”
许平栗笑道:“我真不知道怎样才算欺负。”
凌元想来想去,他对许平栗也没多的要求,既然许平栗还在装糊涂,他道:“那算了,我已经答应了小璠,不会让你离开我三丈之远,你能否随时都跟上我,不会离我三丈远,别让我来迁就你,如何?”
许平栗苦笑道:“这是殿下你跟她之间的约定,凭什么要我来遵守?”
凌元想了想,再一次试探性问道:“真不行?”
许平栗将手拍在桌子上,斩钉截铁道:“真不行啊!”
凌元似乎在憋住笑,然后他便憋不住了,笑得自己整个人都往后仰。
此时的许平栗觉着自己是正常人,凌元是疯子。
夜晚早已降临,凌元推开油纸糊的窗户,望着天上的圆月。
早几百年不说,就二十年前的那一场天灾,突兀出现在道灵界内数以万计的僵尸,在上任灵神宫冥君萧顾的放任下,有将天上月光啃噬过半的骇人情况。
如今整个道灵界,除了凌元所知的张莎,以及自己的小叔林墨偶尔有吸食月光之外,也无其他僵尸体质的人了。
凌元并不在意,甚至都不太清楚僵尸的体质分为五种,尸僵,僵尸,旱魃,尸神,人神。
三界之中,归根结底,其实还是人族为先,就比如这僵尸的最强体质,就是以人为表。
就连神界魄魂的仙人体质,也都与人族沾边。
这大概就是人族的优势了,当然了,这就是那位先贤轮回前的手笔。
凌元觉着张莎跟小叔都是狠人,自己的体质好,更容易控制血瘾,而张莎跟小叔俩人,全凭自己的本事忍得了血瘾之苦,才没有为祸一方。
如今人神体质的凌元目力能望见天上云层翻涌,看了好一会儿,也就觉着没啥意思了。
不过他倒是清晰地听见了远处传来阵阵流水,像是有人在泼盆,类似于凌元早些时候瞧见务农的人们,往田地里泼粪水。
那动静跟此时仿佛一模一样,只不过当时是艳阳高照,此刻却是夜黑冷清。
回过身来后,凌元打算脱衣入寝,他伸手入怀,将大叔给的银票宝物以及洞火真人所赠的道教经典放于茶几上。
这间大房陈设两张床,中间有一道极长的屏风隔开,凌元特意将最里面的地儿,让给了许平栗,这要是再康巡王许栋瞧见,得狠狠叫兔崽子拒绝才是,谁给谁守大门呢,规矩不要了吗?
许平栗没有刻意开口,去询问为何凌元能够将客栈木板踩塌陷,这种秘法估计谁也不想外露。
随后屋子里边儿的许平栗听见了一道床塌了的声响,他赶忙起身,瞧见了只着衬里的皇子殿下已经站在了床沿儿旁,而在殿下身前,便是已经整个塌掉的客床。
许平栗盯着那座床榻,若有所思地问道:“殿下,即便在藏龙卧虎的军营之中,本世子还没见过谁能把一张床给睡塌,你是如何能成的?莫非实在修习某种秘法?”
凌元撩开衬里衣袖,有一截金光画就的符箓贴在前臂上,无奈道:“修习真法算不上,只不过有将符箓加持于身,使自己负重几何,不曾想我扛得住,却糟蹋了一张床。”
几乎泯灭的道教传说,许平栗听说过,他又问道:“殿下给自己加重了多少?”
凌元道:“六担。”
许平栗喝茶水掩饰震惊,随口问道:“那跟孔铎昭对垒时,殿下同样如此?”
凌元轻轻嗯了一声。
许平栗呵呵一笑,这到底是拥有了什么样的天赋,才能如此惊艳绝伦,他道:“那孔铎昭要是知道了殿下身负六旦,那不得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
凌元说教道:“你别小看了孔庄主,就他仅凭拳劲,就将你手中的金印抢夺过去,造诣已是不低,莫要小瞧了别人。”
许平栗将茶水一饮而尽,好似在喝酒一般豪迈:“那还不是打不过殿下。”
凌元没理会。
许平栗愣了一愣,道:“你到底是什么境界?”
凌元说道:“地守境。”
许平栗又问道:“吃饭行走都随时这般负重,身子骨吃得消?”
凌元想了想,忽而笑了笑,看了一眼放在茶几上的那本道教经典,说道:“早上动身前施的符咒,身子还算适应,明早起来可以再加点,不过现下我若是还想睡床的话,也得让掌柜的换个新的床板,然后撤去这一身的负重才行了。”
许平栗这几日都在惊讶皇子凌元的修道天赋,当真是一点也不比而立道者的前三甲差了。
而至于方才凌元的怪异行径,许平栗说道:“刚刚殿下笑什么?”
凌元回想片刻,说道:“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我都能掌控得好。”
凌元此时认为需要告知掌柜的,问问他是否可以换一张新的床板来,至于费用,肯定是凌元自己给了。
但见殿下话说一半,遮掩一半,许平栗心里就有些狐疑,正待他继续询问,窗外突显一团冲天般的火光。
一阵阵惨叫在这夜晚似冰冷的刀锋一般,扎进了人们心窝子,方圆一里地的百姓家都点亮了油灯,他们都被这惨烈的叫唤声和漫天的火势惊醒。
望着那几乎照亮了整个城镇的火光,凌元第一时间回头看着许平栗,许平栗解释道:“殿下切莫误会了我,从始至终我都在殿下的视野之下,哪里能还能搞出这般大动静?”
凌元下意识说道:“不是你就好,我出去救火,你若是帮我,我可以替你在小璠面前说话。”
许平栗随即走向里屋,哈欠连天道:“本世子可不会去讨好一个丫头片子,殿下要忙,便赶紧的吧。”
“那就委屈你了。”
凌元抬掌往前推出,一股气势瞬间打入许平栗体内,许平栗还来不及叫骂,只见皇子殿下业已翻出客栈的围墙,一个个纵跃接连,前往那方火势滔天之地。
凌元作为灵力超群者,瞬间将灵力遍地开来,他是要确认一件事,到底是有高人所致,还是天灾人为,他必须摸清由头。
正于屋瓦房檐之上行径的凌元,灵识感知到另一股气势奔至他而来,他回头望去,发现是小璠与巴布跟来。
前方百米远处就是失火之地,凌元与单璠落身在一处瓦房梁上驻足不前。
来的路上,巴布业已悄然将整个城镇布下结界,在她的结界内,并无发现地守境往上的道者。
此时巴布与凌元的猜测一致,能将火势阵仗弄得这般大的,也并非天灾。
在单璠他们身后,接二连三地跑过提着水桶的人们,几近鲜亮的火光照应在他们的身上,将水往火中泼去,却都没让火势衰减半分。
凌元与单璠的灵力再次大开,俩人尽可能地缩小范围,最终在方圆十丈内,依据房屋火里的声源,俩人同时探清里面生还者的栖息之地。
单璠盯着前方烧得一点也不正常的火势,眉头紧皱道:“没可能烧得这么大的,大火不灭,里面的人只能等死!”
凌元四处张望一番,来往的人都在忙活打水灭火,他并没有发现谁有嫌疑。
单璠焦急万分,这等危急关头,她还没见过几次,好在她急中生智,当即两手掐诀,双手同时往前一抹,一面面金光符箓大显人间。
只见单璠就要将符箓送出,凌元知晓其意图,当即阻拦道:“小璠,不可操之过急!”
凌元说的没错,世间符箓千万张,张张都能让妖魔鬼怪望而生畏。
不仅如此,由灵力书写而就的符箓,刀砍剑刺、风吹雨打都不会伤及施术者,但施术者独怕火雷。
倒也并非火雷天生克符箓,而是由灵气牵引的符箓,同时也会使得火雷在施术者之间倒行逆施。
简而言之,灵气能诱导火雷加以施术者其身。
所以当初阮青海找上门来,幸亏不是打架,也幸亏凌元不在,就阮青海的一招烙刑,都不用发挥一层力,那舫山杀手都为之头疼、惹人生厌的金光符箓,根本如同纸糊。
单璠急切道:“这可怎么办?”
单璠第一时间望向脚下的神猴大将军,希望她能出手。
脚下的巴布突然说道:“小璠退后,巴大爷一剑就能熄火。”
单璠如获至宝:“巴大爷快快施展神通。”
猴子巴布当众升至半空悬停,虚手一抬,泥地里缓缓伸出一把泥剑,巴布握在手中,朝着前方火势滔天的木楼斩出一剑,只见顷刻之间,首当其冲的便是院门被整个吹倒,然剑气趋势大减,只留下一阵大风,将整座木楼吹得摇摇晃晃,好在火势瞬间被熄灭。
但好景不长,未等百姓为此欢呼雀跃,不过一个呼吸之间,火势又立马恢复原貌,在火势熄灭期间,街道上的所有人都听见木楼里传来阵阵哭喊。
百姓的心瞬间凉了。
巴布还想再补出一剑,可却被凌元阻止:“巴大爷且慢,这座木楼,已经不起第二道剑气了,到时火灭房塌,只会让里面的人死得更快。”
巴布落下身位,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凌元目力穿透火光,他瞧见木质的屋梁还未烧透心,整个屋子应当能够承受他的几次出拳,于是他抬头四处寻找落脚点,说道:“待会儿我以拳势封住火焰,小璠以符箓覆盖房屋的每个角落,以防止火势复燃。切记一点,每一道拳风过境之处,都不能用符箓尽数覆盖,否者火焰碰及符箓,会反噬灵力,我会连续出拳,将所有火势扑灭。”
巴布点头:“是个好办法,需要我带你上去?”
凌元哪敢麻烦神猴大将军,他寻见一处十丈高的翘檐儿屋顶,只见他拿掉身上的驼碑符,纵身一跃,竟是轻松一跃其上。
凌元与街上的单璠说道:“小璠,我只能出拳三次。”
单璠应了一声,随即剑指哗啦啦地挥出,一张张与人等高的金色符箓停留在她身旁,数量多达百余张。
高处的凌元挺胸摆拳,一阵劲风从上至下,奔袭至火势头顶,瞬间将火势灭掉大半。
单璠眼瞅着火势根本就不顶事,被凌元小子一招就给打趴下,正当她心头窃喜,想要将上百张符箓倾巢出动之时,高处的凌元好似看破了单璠的动机,当即说道:“小璠,切莫急功近利。”
单璠心下一秉,心念凌元为何知道自己所想,自己的确想要一鼓作气,将所见熄灭处全部遮掩,但她还是听从了凌元的警告,于是五十张金色符箓接连飞出,符箓越过倒塌的院门,飞至正方,将已被拳风吹灭的房屋遮掩大半,以绝后患。
三界之内,五行相克,道统的符箓被雷火压制,若是符箓被火焚烧,轻则符箓功力尽毁,重则牵连道者灵力根本,所以单璠为求安稳,在凌元的拳风过境之处,始终都让符箓与火势保持一定距离。
但这也是单璠的自保之计,倘若凌元的拳风未能将火势熄灭,她也要冒着灵力被侵蚀的危险,用符箓将明火掩盖,以求救民于火。
拳风过境之处,单璠的符箓也跟着飘入暂歇的火海,将院子里的木桌木椅,木窗以及屋梁都已覆盖。
陆续有被困在屋子里的人跌跌撞撞逃出生天,他们被烟火灼烧了口鼻,好在有等候多时的街坊接应,匆忙将他们送往医馆。
一拳过后,劲风阵阵,却也短暂,一风未歇,另一风又起,凌元将间隙掌控得很好。
此次熄灭的范围比第一次更广,于是围绕单璠周身的数十张符箓倾巢而出,已是将大半木楼覆盖。
也就这么一小会儿,单璠的灵力已是尽出,大数量且大面积的操控,使得她额头布满了细汗,已是强弩之末。
第三拳未至,一名已逃出生天的妇女突然折返,打乱了凌元与单璠的配合。
凌元还好,最多就是第三拳晚些挥出,而由单璠操控的符箓被火焰侵蚀,已在灼烧单璠的灵力根本,情况可谓突变。
单璠只觉着心头被一股火烧得辣辣的疼,她倒是个不信邪的姑娘,便忘记了先才凌元的警告,直接将一张张金光符箓潜进各个屋舍,冒着灵力根本被损毁的危险,作势就要跟这场大火拼个高低出来。
高处的凌元瞅见单璠这个丫头钻了牛角尖,本是完全可以将一切掌控的局面,让小璠失手又遭罪,凌元心疼不已。
此刻凌元来不及多想,他将手臂抬起,与明显火势减小的失火之地,挥出了第三拳。
第三拳有着摧古拉朽之势,凌元为了确保单璠的安全,已经顾不得里面生死不明的人们,房屋在这道拳劲之下,左右震荡不止。
少倾,单璠的符箓出尽,还未将木楼尽数遮掩,但火势在顷刻间已有反噬之迹象。
巴布骂骂咧咧地拉扯单璠的裤腿,要她赶紧收手,可单璠眼瞅着一个大活人又闯了进去,哪里能够坐视不管?愣是强硬僵持着。
凌元当空落下,法指凌空连连画符。
正与单璠并肩作战之时,只见有一人张开双臂,左拥右抱一般,两手轻轻搭在凌元与单璠的肩头。
单璠顿觉体内的那股火灾消失无影,连带着的,前方本是莹莹金光的房屋,被一道淡蓝流光遮掩。
凌元与单璠侧目望去,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两张面孔,只见那人与他们笑道:“小小年纪,就肯舍弃小我,觉悟都挺高了嘛。”
单璠是很眼熟这名男青年,凌元则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正是小叔林墨到此,而在他一旁还有左柠姐,以及那匹拖着两大箱子毛驴。
曾几何时的那座虎伯城,见证过左柠宁愿被庄启胜打烂丹田,也要跟林墨在一起。而今林墨在与左柠远游道灵界时,那座虎伯城也就成了俩人心头归属。
俩人是打算在虎伯城落脚生根,好在都是年轻人,喜欢到处走走,所以林墨与左柠刻意没有直奔虎伯城,反正拜堂成亲这事儿已经稳了,俩人此时心中并无芥蒂。
林墨与左柠在送走了林羡与柳胥让后,也想去婆辽城瞅瞅点睛大典的地方,到底有无传说当中那般,被百姓奉若神明。
于是乎,化境灵力的林墨运转神通,相隔万里之遥的两地,在他们眼中只不过百里地,只是还没到地方上,便遇见了凌元跟单璠。
上一辈亦或是上上一辈的人里,巴布谁都见过,所以当林墨出现时,巴布除了惊讶于林墨的神出鬼没之外,自己也是差点就动了手。
单璠有些出神,她没被陌生人搭过肩膀,即便是在客栈有过一面之缘的林墨以及左柠,她不认为自己跟林墨有这么好的关系。
所以单璠皱着眉头将林墨的手从自己的肩上抖落。
林墨怪罪一声:“对不住,对不住,单姑娘跟小元年岁相差不多,我也就一视同仁了,别怪罪啊。”
凌元始终是以大局为重,他都没来得及跟小叔好好叙旧,此刻仍是担心已经熄灭的房屋会复燃。
凌元法指没有撤掉,他与林墨说道:“小叔,你快快撤掉灵力外溢,小璠的符箓十分针对你,小心别被镇压了!”
单璠则是早早撤掉了符箓的禁制,使其释放光芒更盛,对于身旁这个手脚不干净的僵尸林墨,最好被她的符箓震个半死才好。
只不过单璠想错了,她的符箓竟然对林墨一点作用也无。
林墨用手晃了晃凌元的脑袋,笑着说道:“真要说有事儿的话,那天天跟在你们身边的神猴大将军,还不得被你们给超度几回了?”
没错,道教符箓对天底下一切邪魅精怪都有压胜一法,就灵猴巴布来讲,若是每次金光符箓现世,巴布都应远遁凌元与单璠俩人,可巴布为何不以为然?
凌元是真的很担心,他仍是没有松开法指。
林墨余光瞟了一眼,用手将凌元的手指随意捣乱,笑道:“好了好了,没事了,你跟单姑娘都撤回符箓吧,屋子里十数个大大小小房间小叔已掌控,这火算是提前凉透了。”
于是凌元身前的金光符箓悉数化掉,他看了一眼巴布,问道:“为什么巴大爷对符箓没有排斥?”
巴布没好气道:“本大爷什么境界,你什么境界?”
凌元又望向林墨,只见林墨有样学样道:“小叔什么境界,你什么境界?”
林墨心念一转,在场除了巴布知道林墨用了某一物件作为灵力外溢的枢纽外,其余人等皆不知。
是林墨将地底下的厥犁留在了这里。
离开此地时,周围的百姓高举着灯笼,夹道欢送凌元几人回到了客栈。
为了欢迎英雄回家,掌柜的早已将客栈大门打开,凌元不喜欢太热闹,更不喜欢自己与别人应酬,于是着重要求掌柜赶紧关门谢客,这都什么时辰了,楼上的客人们都不睡觉了?
等到没了外人,凌元才有注意到自己的堂姐,的确,以前偷偷摸摸潜进寝宫来的黑炭柠姐,如今变得白皙了,就连那随时都整装待发的武人装束,如今也褪去,整个人更加窈窕。
凌元走上前去,竟是主动牵起左柠的手,叫了一声:“柠姐,你怎么跟小叔来神风城了?难道也是去观瞻青华祠寺的吗?”
以前左柠硬是拉着凌元跟着她去巡街,并不是出于有什么目的,而是家里边儿能跟她说上话的同辈之中,倾国倾城的凌澈是个孤傲的性子,也就凌元还能使唤几下。
大抵是因为自己也是从小不着家的孩子,还是个女儿身,父母之命不曾放心上,连姑姑的圣旨也敢违抗,就左柠这样的性子,没在雨蓬城遇到林墨之前,左柠都以为这辈子就只能跟行伍打交道了。
如今的左柠头上别有翠绿发簪,衣着淡黄罗裙,就再无多的女子装扮,但那种英气,少有人能够比拟。
左柠好似生了气一般,怪罪道:“才跟我这个姐姐说话啊,方才都干嘛去了?”
凌元笑着说道:“刚刚不忙着吗,一有空就跟姐姐请安来了。”
左柠忽而笑了笑,“小元越来越俊俏了。”
凌元便接不住话头了。
客栈旁处传来摔落声,有人从楼梯直直滚下,最终躺在了地上。
倒在地上的许平栗心里憋屈得很,凌元一声不吭地朝他体内打了一记拳劲,让他动弹不得,可他是谁,是世子殿下!
于是许平栗拼着体内五脏受损的风险,也要下得楼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凌元:“他娘的,皇子殿下,你困不住我的!”
单璠觉着这个许平栗好生奇怪,白天还跟在凌元屁股后面溜须拍马的,怎就翻脸便不认人了?
凌元哎哟一声,内心多有愧疚,他连忙手指一抹,撤掉拳劲,走上前去将许平栗搀扶起身。
“别怪我啊,我也是没有了办法才这样,要不下回我去哪儿,你就跟着吧。”
许平栗大口喘气,回过神来的他,发现自己比起前两日躺在婆辽城的府衙里动弹不得,今儿个居然可以再地上蠕动,算上自己体内越发充沛的道力,难不成是破镜的前兆?
林墨笑着问道:“这位仁兄练的什么功夫,有点奇特啊。”
许平栗骂道:“滚一边儿去!”
凌元脸上神情僵住,随即又给许平栗打了一道拳劲入体,直教他痛得龇牙咧嘴,哪里还有心情开口骂人。
许平栗将凌元推开,自个儿躺在地上疼得翻滚,口中不停叫骂道:“真他娘的晦气,碰见个妖女要我做你的狗腿子,不给做就让我死,死就死吧,疼死我吧,你们都他娘的是畜生!”
白天这不都还好好的么,凌元只觉着许平栗的性子难以揣测,还是说,是自己错了?凌元不得而知,他不认为自己跟许平栗发起疯来,即便可以吓唬到对方,使其安静,却也不是万全之法,这不是自己本意,凌元的本意是想要许平栗听话,继而纠正他的品行。
林墨牵住左柠的小手,另一只手轻轻捻动一番,将凌元与许平栗这两日的遭遇推演出来,在未婚妻的耳旁低语了好一会儿。
左柠是个聪明的姑娘,她将愣在原地以及大口喘着粗气的许平栗看在眼里,解释道:“你不喜欢别人无缘无故碰你,可你却去碰了顾芳斋里的何香,甚至不惜犯下大罪,斩下高贤手腕,还将竹筷弄伤我弟,做这些的时候,你得到他们的应允了?”
许平栗一脸愤恨道:“这些老子都还完了!”
左柠盯着许平栗,再一次问道:“回答我的问题,你得到他们的应允了吗?”
许平栗闭口不言。
左柠往前一步走,继续道,“有借有还是没错,下次你大可还能对别人出手,继续再被国法处置,可你不会去想,此时此刻此地,却是你成为了高贤,我弟成为了你。”
左柠将‘此时此刻此地’咬字重了些,说到这里,她突然觉得好笑,“我弟当然并无害你之心,他是想要你安分守己,这点我们需要剥离出来,放在别处,单独剥析。简而言之,我弟不懂为他人着想,心境之上,受伤的不只是你,也有我弟自己,而你许平栗,则是以自身为重,不惜屠戮生灵,在没有被国法处置之前,你是什么也不会去想,去思考的”
左柠看了看凌元,最终说道:“学做人的道理,其实就在我们身边,缺少的是发现它的眼睛。”
林墨眯着笑说道:“柠儿说得好有道理。”
单璠看得出来林墨于左柠之间的感情,想想自己,突然觉着自己好可怜,可感情一事,任重而道远,不能急于求成。本是讨厌林墨的单璠,此时竟也不得不说道:“这不是谁说得有道理,而是在于谁在说。”
这句话让林墨与左柠眼前一亮。
左柠笑容淡淡,她像个苦口婆心的长辈,教训着家里的两位小调皮捣蛋鬼。
林墨心头念想着,等到将来有了孩子,要时刻告诉他,可别想着拖你爹下水,去挨你娘亲的骂。
林墨给凌元使了个眼神,凌元便撤去了许平栗体内拳劲,谁知许平栗并不知好歹,上楼睡觉时撂下一句:“老子根本听不懂你在讲什么!”
单璠哑然,这许平栗世子实在是难以训诫。
左柠笑着跟单璠解释道:“世子性子顽劣了些,与他的母亲和小姨脱不了干系,妖族的金姑娘想要以此折磨他,其实也算是一件好事。”
单璠没好气道:“这算哪门子的好事,这家伙可会折腾人,性子难以揣测,想起一出是一出,烦人得紧。”
左柠仍是笑着说道:“小元看上去也人畜无害的样子,为何会将那位张姑娘伤透了心?依我看,若是世子跟小元俩人,相互看清自己,相互在心境上砥砺前行,那金姑娘此番抉择,便是神准了,是他们自己的福分。”
早年间在客源客栈,有云锦与单允吐露心声,担心和尚神勉会与凌元倒戈相向,如今尚未应验,却先有许平栗与凌元互相照镜。
神勉在心智未开之前,正如凌元所见,是一位不喜不悲之人,但在经过那一次事后,凌元便也瞧见了神勉的眼泪,正也是在那时,佛国净地的佛祖身旁,有一朵莲花应运而生。
此朵莲花便是神勉的前世,在莲花有意飞流直下道灵界之时,那由因果牵连的根茎,却被神勉用手指碾碎。
许平栗上楼前仍是情绪难以控制,好在他离开了此地,留下一片清静。
林墨望着骂骂咧咧的许平栗走向远处,不由说道:“小时候我嚣张跋扈,仗着父亲是门主,愣是在所有犯人面前都趾高气昂的,也是从那会儿开始,小叔才知道什么叫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若非师傅在,此时小叔也应当十五六了吧。”
凌元问道:“什么十五六?”
单璠没好气道:“差点投胎做人呗,笨死了都。”
夜里,许平栗愣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跟凌元挤了一个屋子,将就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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