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道长途

    
    这人会是谁呢？
    谁知道呢。
    此时此刻，李启依然端坐在灵绸界所安排的洞天之中，老神在在的遥控着一切。
    他这几年时间，一直都在通过自己的神道金身发号施令，至于本体，就好像是真的修行痴一样，全程修炼，不带停的，以至于外面看守的人都开始怀疑，李启是不是真的是条咸鱼啊？拿着使者符节不做事？
    如果真的不做事，那为什么不待在天下修炼呢？
    不过，外面的人还是很尽忠职守的，哪怕李启真的什么都不做，他们也依然在牢牢监视着李启，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当然，李启也在看着他们，只是他们不知道而已。
    不管是商会，亦或者周围的其他世界，李启都已经摸了个透彻，并且做出了相应的安排，甚至包括灵绸界主的占卜，背后都有他的影子。
    这就是他所模彷的‘天意’。
    看起来效果不错。
    李启端坐在原地，盘算着自己最近做的事情。
    “巫器蚕的事情掩盖过去了，现在还在实验，附草依界那边的警告也传达了，现在就等灵绸界内的思潮变化了。”
    “商会那边倒是可以撤了，巫器蚕已经立稳，只是……人道那边不知道有什么动作，应该不会坐视，搞不好会给他们提供真正的法宝流水线，毕竟这玩意儿落下来实装，那扩张几乎是必然的了……”
    李启心中盘算着，目前就是还不知道人道具体的手段是什么。
    只是，现在应该是慢慢来，他已经给附草依界那边提了醒，让这个比较暴躁的世界不要掺和这边的事情。
    只是，这时候，李启的金身那边——
    他的金身坐在商会的一艘世界级巨船上，正在不断翻阅着诸多的情报。
    想要充当天意，那你就得了解足够的信息，如此才能够在一团乱麻之中准确找到那根线，然后轻轻一提，于是便能看见人偶翩翩起舞。
    只是，人偶自己都不知道，他其实是被提了一把线才动起来的。
    这才是李启操纵一切的真相。
    只是，这个时候，他的传讯术法闪烁起来，里面似乎是得到了消息。
    李启的金身停下手里的活，扫了一眼消息。
    然后，他皱了皱眉：“什么，附草依界准备开始战争动员了？他们有确切的消息，人道给灵绸界提供了完整的法宝流水线？这消息是谁给的？”
    附草依界那边告诉了李启他们的打算，他们有确切的消息，得知了人道方面的信息，灵绸界已经拿到了完整的法宝流水线，而且是人道主动送过来的。
    附草依界那边因为这个消息极为紧张，因为有了法宝流水线，那么扩张就是必然，他们根本不相信灵绸界能忍得住，所以已经开始在进行战争预备了，就等李启那边的消息，或者灵绸界主动进攻，他们就要反击了。
    对于这个反应李启倒是不感觉奇怪，真正让他皱眉的是——
    这消息，哪儿来的？
    如果消息为真，那么人道做事这么不严谨啊？居然能被一个五品世界搞到确切的消息，那个人道使节是不是多少有点糙了。
    如果消息为假，那伪造这个消息的人又是谁？这么做对谁有利呢？
    灵绸界如果被攻打，那么面对即将到来的战争，以这些世界的底蕴来说，有什么办法可以快速提升战争潜力呢？
    李启心里开始盘算着灵绸界手中的牌。
    两个五品，一百四十六个六品，七品不论。
    具备战争堡垒能力的护卫世界三千四百个，似乎是一直在刻意保持这个数，或许和一个大型阵法有关……
    九百个大型军团，每一个都具备单独灭绝七品世界的力量，如果是百团集结成大军，可以推平寻常的六品世界。
    嗯……一般般，因为道途不定，所以战争潜力有限，基本上只能走商业。
    这些信息都是李启这些年探索到的，基本都可以确认为真，他有可能比一个灵绸界高层更加了解灵绸界。
    其实，不管是巫道还是人道，都是有提升战争潜力的方法的。
    巫道自不必多说，平时蓄养天地大源，关键时刻也不是不能用，山水大阵就是这一思路的经典体现，他们可以借助四周天地的力量，临时透支出来，提升战争潜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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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人道……那已经不能叫战争潜力了，人道的战争实力就明晃晃的摆在那里，从不停歇，从无停止，不间断的掠夺已经是人道的基调了。
    那现在，灵绸界几乎没有可以压榨的战争潜力……如果真的开战的话，那灵绸界必须想一个新办法。
    最快的办法，就是……用上那台真正的法宝流水线，这玩意儿可以迅速把资源转化为实力，不计成本的原料投入下，最多十天就能给那九百万大军的所有装备换个代。
    所以，是人道故意放出来的消息？！是在刺激灵绸界？
    李启意识到这种可能之后，马上写了一封消息传递给了附草依界，让他们暂缓，不要着急动手。
    然后，他或许得出手试探一下那位人道使者了。
    两个棋手，隐藏在幕后，通过遥控指挥，操纵着两个五品世界，以及他们附属的数万个世界的一举一动。
    世界被当做棋子，在名为世界群的棋盘上排兵布阵，黑与白交织厮杀。
    只可惜，棋子也有自己的思想，无尽的变数充斥着棋盘之上，随时可能导致棋局彻底倾覆，将结局导向一个不可知的地步。
    变数，全都是变数。
    ————————
    “死局。”那位人道使者微笑着落下最后一颗棋子。
    黑白大龙在棋局上纵横交错，但白棋却扼住了黑棋的咽喉，让黑棋彻底丧失了反抗能力。
    “庞使者棋力过人，属下不如。”下属拱手，发自内心的称赞着自己上司的棋力。
    “弈棋不过嬉戏玩乐，当不得过人二字，好了，休息时间差不多结束了，该干正事了。”被称为庞使者的那位人道使节笑笑，挥手示意周围众人继续上班。
    却看见他四周，有着大概二十人左右的团队，每个人分工协作，各自处理不同的信息，然后互相综合，最终交给庞使者，再由他进行最后的分析。
    和李启那种一个人面对着万千情报不同，这位庞使者并不是单打独斗，而是充分发挥了人道的特色，通力协作，并且大家看起来都挺和睦的，起码休息时间是能一起下棋玩乐，而不是板着脸。
    不过，玩乐归玩乐，这些人都是能办事的，休息时间一结束，就立马开始了工作，开始处理这些庞杂的信息。
    从大量琐碎的信息之中提取出有用的部分，这其实处理起来其实是很难的。
    李启之所以能够在六品就做到这点，其实是因为真知道韵的力量，他不入品的时候就天天被海量信息灌脑，算是练出来了。
    但对于普通的修行者而言，且不说灌脑之后的生死问题，单单想要找到那么多信息都很难，真知道韵可是时时刻刻都在拆解周围的世界，把其中的信息给李启无差别输入，至于李启能不能处理过来，那不在真知道韵的考虑范围。
    这么多的信息，靠普通的感官是很难接受到的，必须借助术法，那就得连外设给自己物理灌脑了，恐怕除了疯子没有人会这么做。
    所以，想要在六品的时候就冒充‘天意’，可没那么简单。
    但对于人道来说，既然单体算力比不过，那就堆量好了。
    于是，人道的这个精锐团队，就通过这种团队组合的方式，硬生生的跟上了李启的脑力。
    海量的信息被外面的探子送来，被这个团队吞噬，然后归纳总结，分析出真正的形势，最终交给使者对比数万个不同的处理方案，以抉择出真正的最好决策。
    而作为团队大脑的庞使者，则陷入了沉思。
    附草依界，开始是按照预料之中的一样，开始了战备，但是战备到一半，他们突然收缩了，不再继续试图进攻，而是采取了防守姿态，缩头起来。
    是对方察觉到了吗？也就是说，他虽然在洞天之中修行，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管的样子，但实际上还是有手段能够干涉到外界的。
    这是好事。
    不怕对方出手，就怕他真的坐着玩，那发生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对方想要阻止战争，无非就是想要拖延时间，让灵绸界暂时不能倒向人道，因为如果开战，灵绸界就必然且一定会动用法宝流水线，一旦动用，那就是打开了魔盒，再也没有回头路，只能一路加速，最终成为人道在这个世界群的一道外围防线。
    那……战争是你想拖就能拖得下去的吗？
    你靠巫道的影响力，拉住了附草依界，那你……拉得住灵绸界吗？
    这么想着，一道命令发出。
    遥远的世界群之中，一艘艘正航行在域外虚空的世界级巨船正在送货，这是灵绸界的货船，送去中转地带的。
    下个月，会有一伙域外海盗，劫掉一共十七艘世界级巨船，洗劫其中所有的货物。
    灵绸界将会陷入违约之中，巫器蚕的产能远远不够填补，他们必须扩张产能。
    但还是有一个问题需要考虑在内。
    巫器蚕，这是哪儿来的？
    这玩意儿，是长安最新才出来的，核心技术掌握在名为柳参之的公卿次子，家世渊源，不存在叛变的可能性。
    是一不小心泄露出去的技术吗？不可能，这种东西若是泄露，那么因果追朔都能抓到人。
    那这玩意儿，是怎么落到对方手里的？
    从这条线追朔一下吧。
    万一是柳参之不知不觉间泄露了情报……甚至是主动泄露，那问题就大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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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庞姓的人道使者，以及李启，他们之间虽然互相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但在这个世界群，一场无声无息的战斗开始了。
    阴谋阳谋一齐出现。
    暗杀抢掠时有发生。
    强制并购不断浮现。
    利益交换无时无刻。
    看似没有底线的斗争，但双方都坚守着自己真正的底线，那就是‘道’。
    在名为‘道’的指引下，世界群的人们，或清楚，或懵懂，或不愿，或狂热，总而言之，不管他们怎么想，都已经进入到了这一场竞技之中。
    有无数的属下听从上面的命令，甚至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命令来自何处，只是像是工蚁一样勤勤恳恳的完成着自己的工作，为绵延整个世界群的黑暗斗争添砖加瓦。
    好的事，坏的事，大的事，小的事，在不断的拉扯之中，将世界本身扯入斗争的漩涡之中。
    每个人的每一天，虽然他们或许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但实际上都在不自觉的做出自己的选择，他们有的支持了自己的老板增加产量，有的参与了抵制绝户式采掘的抗议活动，有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的躺平摆烂干脆缩头。
    但不管如何，他们做出的每一个行动，实际上都是在投票，在为‘世界的思潮’投票。
    明明人巫大战还未开始，但光是前期的准备工作，就已经拉扯着世界群中的所有人开始站队了，不管你想不想站队，但哪怕是“我不掺和”，其实也是站队。
    只不过，是默认站在胜利者那边而已。
    有些特别敏感的人已经意识到了某种争斗的产生，进而主动投身其中。
    而作为灵绸界的最高位者，灵绸界主，则感受到了……恐惧。
    她发现，局面开始脱离她的掌控，说白了……手下人，有些不听话了。
    手下的人，那些灵绸界的本地六品们，他们都有着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根基，有的是家族，有的是师门，有的是兄弟好友组成的组织。
    当这些组织内部都乱起来的时候，这些组织都开始因为思潮斗争而互相攻讦的时候，这些人就不会听灵绸界主的话了，他们只会为了自己的立场而去行动。
    阳奉阴违，灵绸界主只能感觉到这一点。
    她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
    灵绸界，正在朝着战争的深渊滑落。
    要么外战，要么内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