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
淑贤院中传来朗朗读书声。
可这其中唯独少了晔莹的声音。
她将一卷《战国策》压在书下专心致志地读着,一时读得投入,忘却了自己还身在课堂之中。
读书声停下,晔莹却还是低着头佯作认真。老师走到她身侧也丝毫没有察觉。
啪——
戒尺打在了晔莹的桌案上。晔莹被惊得一抖,旁边的女子以袖遮面,窃笑了起来。
“霍晔莹,你在干什么?”老师厉声问道
“我,我没在干什么”晔莹吞吞吐吐,声音越说越小,一副心虚的样子。
“你整日里都在做些什么?课上心不在焉,课下作业惫懒。现在更猖狂,在课上看旁的书!看来是要罚你了!”
老师的斥责晔莹假意低头虚心接受,可心里却是一万个不服气。
“老师息怒,晔莹其实早已熟读了,所以才心不在焉,请老师念在她是初犯下不为例。”
关雎忙起身求情,可见她出来说话,云似月冷笑一声。
“徐娘子不会认为有错不当罚吧!淑贤院里若人人如此,那还要院规何用?徐娘子您说是吗?”
这一番话让关雎哑口无言。
“规矩无外乎人情,难道稍有疏忽便以规矩之名施以重罚吗?”
“物不平则鸣,我只是就事论事。况且守着规矩又怎么会受罚?法外开恩无以立信,难道徐娘子想要等淑贤院乱成一锅粥才想起亡羊补牢吗?”
关雎和云似月你一句我一句的呛了起来。
人人都知道徐云二府相争的事,人人也都为了自己,为了家族,站在她们背后互相指责。
而晔莹的处罚反倒成了最微不足道的事了。
淑贤院里突然乱成一团,书香门第的瞧不起将门虎女,内阁六部的瞧不起驻外的封疆大吏,。
七嘴八舌,相互指责,谩骂。
欧大姑姑闻听学堂的吵嚷,匆忙赶到,她厉呵一声:“吵什么!”
见她板着脸,学堂里也鸦雀无声了。
“亏你们一个个还是高门大户的娘子,如今一只脚踏进了后宫,竟敢在课堂上这般吵嚷如市井泼妇一般!”
欧大姑姑的训斥让云似月心里很是不服气,她走到前面,自告奋勇着说:“大姑姑,徐关雎霍晔莹不守院规,扰乱课堂,实不能轻纵!请大姑姑明查。”
一听这两个名字,欧大姑姑眉头一紧,眼神也看向晔莹和关雎。
关雎挡在前面,义愤填膺:“大姑姑,请容回禀,晔莹只是走神看了别的书,我刚看了一眼,是《战国策》,绝不是什么闲书。我担心晔莹受罚才求情,可云似月依依不饶。”
“还真是会说啊!借着院规做你自己的人情,果然什么样的府邸出什么样的人,你们徐家向来如此。”
欧大姑姑听了这话,说话的调门更高了些。
“够了!你们三个去淑贤院正堂跪五个时辰,好好思过,回去之后,霍晔莹罚抄录《女训》五十遍,徐关雎云似月言语出格,罚抄二十遍。”
欧大姑姑责罚了三个人后,又转头看向老师:“你是怎么管教学生的!罚俸三个月!以后谁再无事生非,扯什么前朝党争大事就给我滚出淑贤院!”
一众女子见她如此,彼此看了一眼,没有人再敢多言其他。
这五个时辰过得比往常更慢,三人起身时天色已晚。
晔莹和关雎互相搀扶着回到了卧房,一时间所有的规矩礼教都抛诸脑后。
二人瘫倒在榻上,又是捶腿,又是揉肩。
“你可真是的,何苦要为我出头,本就是我做的不对,现在反要连累你。你与云似月又争什么!”
晔莹的嗔怪让关雎不免有些生气,可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恨铁不成钢。
“你可好没良心!我不也是为了你吗?谁知道那云似月平日就喜欢与我作对,这种事也要出来插一嘴,没得叫人恶心!”
“云似月的同族大姐和亲姐一个是皇后,一个是贵妃。这淑贤院也是后宫的一部分。在这有这两个人做靠山她自然得意。你实在无需和她纠葛。再有下次你顾好自己,莫要被我连累了才是。”
“什么?还下次?我早就和你说过这淑贤院学的就是这些东西,你偏不信邪还巴巴得过来,这下可好,你就是忍也要忍两年!”
外头回廊上路过她们窗前的其他女子窃窃私语,议论着今日发生的事。人人都知道,不过是上课走神这样的小事,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惩罚。
只是人人心里都明白,表面上是因为晔莹导致关雎和似月两人争执
实际背后牵扯的是两个府邸之间的争斗。
而此时此刻,晔莹的态度让众人好奇了起来,她今天并没有在二人争执时多说一句话,尽管每个人都知道关雎和她是闺中密友。
晔莹如此的态度,会不会也代表着霍家在云徐二相的斗争中的立场呢?
本来平静的淑贤院里气氛由此开始微妙了起来,每个人的心里都在为自己的家族盘算着。
可这个时候的晔莹显得尤其平静,她似乎并不想将自己置身于漩涡中。
关雎去了其他人那里,房中一时只剩下了晔莹和忆兰。
忆兰跪坐在地上为她一边捶腿一边说:“今天多亏了徐娘子求请,不然那云娘子的一张嘴也太厉害了,恨不得要把人说的去发配边疆了才肯罢休。”
“她是不会在乎我的死活的,最多就是背地里讽刺两句罢了。云似月出来说话,还不是只想故意和关雎龃龉?”
“那娘子怎么不回呛回去,云娘子说话实在难听,又是一副颐指气使阴阳怪气的模样,不就是仗着有皇后和贵妃给她撑腰吗!”
“你自己也说她背后是皇后和贵妃,她出来说话也是为了和关雎唱反调。既然她的目的不是我,那何必跟她这样的人结下这个仇?万一她哪天跟皇后或者贵妃告上一状吃亏的还是我。”
“婢子只是为徐娘子抱不平罢了,徐娘子好心好意出来替您说话,反倒要被云娘子欺负。”
晔莹看向忆兰,那目光中透露出一丝警告的意味。
忆兰见她如此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今天的事已经有人开始往云徐两府之争上引了,以我们现在的能力和地位,坐山观虎斗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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