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白九月轻轻摇晃叶羽翾,让她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其实大部分的时候,白九月叫叶羽翾,都只是“喂”,只有极少时候,跟她开玩笑,或者其他什么的,他才会叫她“小公主”。
叶羽翾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奶声奶气的问,“阿月,怎么了?”
与白九月不同,叶羽翾一直都是叫白九月“阿月”,而不是九月,乍一听,大部分人都会觉得阿月这个名字,是女孩的名字,事实上白九月也觉得这是个女孩的名字,但他却一直让叶羽翾这样叫他,从未纠正过。
“快起来。”白九月的样子有些焦急。
“怎么了?”叶羽翾从床上爬起,急急忙忙的去穿靴子,然后朝外面张望。
是火!透过薄薄的窗户纸,叶羽翾也看清了外面盛大的火光,像是......在举行一场史无前例的祭祀。
喊杀声,哀鸣声,虽然不明显,但却还是随着夜风传到了叶羽翾的耳朵里。
“这是怎么了?!”叶羽翾又问,这次,她的脸上也带着忧虑的表情。
“我也不清楚,”白九月索性又弯下腰,直接帮叶羽翾把靴子穿了起来,然后一把抓着她的手,问,“不管如何,想必都不会是好事,我们先走,在这里很危险。”
叶羽翾轻轻点头,顺手抓起衣服披上,随着白九月的步伐小跑出去。
刚出门,却撞上了同样披衣而起的老人,老人也是一脸疑惑的站在院子中央,朝着着火的方向张望,他耳朵不好,风里的喊杀声和哀嚎声听的并不真切,这次他醒过来,只是意外罢了。
老人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太好,夜里惊醒是常有的事,这次他醒来却看到窗外火光一片,这才披起衣服出来查看。
老人转过头,看到了白九月和叶羽翾,忙问,“你们俩,知道那边在干什么吗?怎么这么亮?还这么热闹,是不是村子里开始搞祭祀了?”
看来,老人是把那些细微的喊杀声当做了村民们的叫喊喝彩声。
说着,老人又自顾自的嘀咕起来,“不过这段时间好像没什么要祭祀的啊,况且,祭祀怎么没人通知我?”
“老人家,”白九月面色凝重,“我觉得......是流寇犯村了。”
“流寇?!”老人面色变得惨白,但还是不太敢相信,于是他又说,“我听说那些流寇不是都在赤江以北吗?怎么会跑到徐州来?!”
“无论如何,这边都不安全,”白九月一把拽住老人,说,“先跟我们走!到村外观望一阵。”
看在老人给自己和叶羽翾借宿的份上,还是带上他,不然,白九月就打算直接离开了,这些人是死是活,都跟自己没有太多关系。
老人皱着眉,左右张望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说,“那好,我跟你们出去。”
于是白九月就带着他们朝着与火光相反的方向跑去,白九月拉着叶羽翾,老人又跟在叶羽翾身后。
跑了一阵,老人看着仍然在沉睡中的小村子,忽然喃喃道,“不行......如果真的是流寇的
话,那他们这些没有醒过来的人,岂不是完了?”
“我......我得叫醒他们。”老人突然停下,作势就要去敲一户人家的门。
白九月的声音却又从他耳边传来,“老人家,你这样一个个叫醒他们,实在是太耽误时间,到时候别说是他们,就算是我们,都不一定能跑掉。”
“不,不行”老人摇着头,“他们都是我多年的邻居,我不能让他们死在这里。”
白九月叹了口气,说,“我们不会帮你的,只会给你一个忠告,你敲门,最多叫两声,就必须离开,到下一家,不管那一家人是不是给你开门,都是一样的,如果你一个个等他们起床,再给你们说明事由,那你最多叫醒五家人,你就会跟着他们一起死在这里。”
说完,白九月便头也不回的带着叶羽翾离开了,叶羽翾回过头,看着那个身形佝偻的老人,老人对他们说了声谢谢,开始去一家家敲门,把他那些多年的邻居一个个从睡梦中叫醒。
叶羽翾回过头,面色惨白的跟着白九月,她知道,那个老人,今晚,就要死在这里了。
......
在村子北边,那伙流寇出现的地方。
流寇们头戴头巾,颜色却并不统一,除了红色,几乎每一种颜色的头巾他们的脑袋上都有,蓝色、黑色、黄色,甚至是紫色,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些戴着紫色头巾的家伙,他们的头巾,似乎是女人衣裙上的一部分,只不过被他们粗暴的撕扯下来,当做了头巾。
这伙人便是几支实力较为强大的起义军之一——大神军。
他们实力强,但也是名声最臭的一支起义军,其实,应该说他们是真正的流寇才对,他们这一支流寇,从不主动与官府对抗,他们一路烧杀抢掠,只会选择那些小村子,或者实力薄弱的镇子,郡城。
他们每到一个地方,在搬空了那里的财物和粮食之后,在离开时都会放一把火,把那个地方烧个精光。
这一支流寇不过百人,因为前些日子遭遇了官军,队伍都被打散了,没有办法,才渡过赤江,翻过青牢山,来到了这边,在大山里绕了几天之后,他们早已饥肠辘辘,如今看到一个小村子,当然会下手。
一个魁梧的男人从屋里揪着一个女人的头发,把她一路拖到了院子里,不管那个女人如何哀嚎,那个男人都无动于衷,脸上始终没有一丝表情。
而在屋子里,她的男人早就被一刀捅了个透心凉。
“给你们了。”男人厌恶的看了一眼那个蓬头垢面的女人,一脚把她踢开,然后头也不回的去往下一家,在他身后,他的手下们一边说着感谢的话,一边像饥渴的鬣狗一般,扑上去,把女人的亵衣一片片撕开。
与其他人不同,这个男人并未戴着头巾,也没有佩戴肩徽,只是,他身上穿着一件轻便的藤甲,准确的来说,是来自云州的铁藤甲。
男人名叫吕方,恶贯满盈,三十岁不到,便把坏事都做尽了,半年前,他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居然把一家四口人全部杀死,被官府
通缉,而他被抓的时候,居然在一家酒馆里喝得酊酩大醉,现在他本该在那个小郡城的大牢里等死,但四月前,大神军攻破了那个小郡城,把大牢里的人犯全部放了出来,把大部分犯人,尤其是死囚,招入了自己麾下,而吕方,就是其中一人。
如今,他是大神军的一个百夫长,再过不久就应该是统领千人的“将军”了。
吕方打着一柄短戟,信步向前,悠闲的像是在村中散步的旅人。
如果他身上没有血迹的话。
他的手下们兴奋的跟在他身后,挥动着武器大喊,每路过一户没人进去的人家,便有三四个人离开队伍,叫喊着踢开那户人家的房门,然后把那户人家的男人老人杀掉,只留下女人,而那些女人,最终也是要死的。
得找一个看起来大户点的人家,吕方心想,不用这些碍事的手下,自己一人,杀掉那家的男人,再留下那些女人,就着酒菜慢慢享用。
这是他最喜欢做的事情,闯进一个大户人家,杀光那家的男人,把那家的女人剥个精光让她们跪在地上,看着自己男人的尸体,而吕方,就坐在那些女人身上,把她们当做凳子,边听她们的呜咽哀嚎,边大笑着喝酒吃肉。
变态至极。
突然,一个用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大概就是这个村子里最大的一个院子。
吕方冷笑着,缓缓推开那个脆弱的木质篱笆,然后脚步轻盈的走进去,自然的像是这户人家晚归的男主人。
待走进,他才发现两间屋子的门都是开着的,走进正屋,他随意的扫了一眼,便沉着脸走了出来,然后又走到偏屋。
刚进门,他就愣在了原地,刚进门,他就嗅到了一股只属于少女的气息,以及......微微的汗酸味。他连忙上前,掀开被子一摸,尚还温热,说明人刚离开,跑不远。
吕方大笑着冲出门,大吼,“来几个人!跟我去追那几个跑掉的人!”
“是!”
既然是逃跑,那就肯定会选择与火光相反的方向,所以应该是南边,他们应该是......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女孩,这个村子里没有马之类的东西,因为自从进入村子,吕方一直没有嗅到马粪或者马骚 味。
无论他们往哪跑,一炷香的时间,一定可以追上!
......
到现在,老人只敲开了三户人家的门,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骂骂咧咧,还有脾气暴躁点的,直接让老人滚,但老人还是不依不饶,一直敲到他们来打开门,然后指着北边的火光,告诉他们,村子里来了流寇。
众人的反应不一,有的半信半疑,有的当下就慌了神,回屋叫醒自己的家人,收拾金银细软,头也不回的跑了,更有的人连东西都顾不上收,只叫醒了家人,穿了鞋,便逃也似的跑掉了。
老人抬头看了看北边,火还未烧到这边,也还有很多人没叫醒。
还好,还有些时间,老人心想,自己一把老骨头,死就死了,只要村子里那些人能逃掉,那就足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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