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义军的士兵用他们的身体去冲撞那些枪盾组成的铜墙铁壁,即使撞到粉身碎骨,也没有一个人退缩,第一批冲上去的那些人,好像并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撞碎那倒枪盾组成的墙。
很快,大营门前就血流成河,尸体开始堆积在下邳军士兵们的面前,他们的伤亡很少,只是体力损耗的很严重,即使他们平时从不懈怠锻炼,他们也扛不住这样一波接着一波的冲击,那些人不像是进攻,倒像是送死。
守卫大营门的百夫长一脸怒容,他低声骂着这些来夜袭的杂碎,持盾持枪的手却忍不住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他的体力已经损耗到了极限,不只是他,其他的士兵也是如此,或许下一波冲击,他们中的不少人就会就此倒下,然后被汹涌的人潮踩踏城碎片。
“支援还没到吗?!”百夫长愤怒的大吼,同时忍不住转头向后张望,他飞快的扫了一眼,又回头看着前面,“这些狗日的难道还没有从他们的狗窝里爬起来吗?!”
“百......百夫长,”他身边的一个什长声音有些颤抖,“他们......怕是不会来了。”
百夫长一愣,差点丢下盾牌揪起这个什长的衣领摇晃,但他还是忍住了,“为什么?”
“我带兄弟们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个什长咽了咽口水,他们这一百人队守卫在大门附近,有情况的话,他们就会是第一批支援过来的人,但从他们到达这里之后,就再没有增援过来了,“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那个百夫长忽然愣住了,他怔了怔,语气又冷了下来,“我知道了。”
随后他再次举起手中的长枪,“看前面!他们又要来了!”
最新一波的冲击声势浩大,人数也比之前几波多了不少,下邳军的士兵们握着手中的长枪,忽然嘶吼起来,“来啊!啊!”
浪潮与人墙相撞,人墙最终还是没有撑住,顷刻间土崩瓦解,这一百人队瞬间就被浪潮吞噬,而那个百夫长,也被几柄镰刀扎成了马蜂窝,他倒在地上,手中的长枪盾牌散落,而他的眼睛,依然在不甘的睁着。
起义军的士兵们确实是从四面八方进攻,寨门只有一个,但路不止一条,没有路,他们就自己造,只见那些拿着锄头大锤的起义军士兵聚集在那些木质的寨墙前,用锄头挖,用大锤砸,用蛮力抱,硬生生把寨墙拆除了一道三丈长的口子,那些起义军士兵们就这样呐喊着冲进了下邳军的大营。
章龙一刀砍翻一个冲到自己面前的起义军士兵,他抬起头,环顾四周,到处都是喊杀声,又几处篝火被撞翻,顺带点燃了旁边的营帐,大火就这样在大营中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他又看了看寨门的方向,不出意外的话,那边应该是失守了,从这些敌人的衣着武器来看,这应该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流寇,所谓的“起义军”。
章龙皱了皱眉,这些流寇,什么时候学会主动进攻了?他们不是一向喜欢捏软柿子吗?下邳九千守军,他们也敢来犯?还是......他们的人数已经多到连攻下下邳都绰绰有余了?
想到这里,章龙晃了晃脑袋,不敢再往下想,但愿这波流寇只是没头
苍蝇,乱转转到这里的,如果他们真的是聚集了兵力来攻打下邳,那下邳,就危险了。
如今大营里的情况,已经不可能再聚集士兵了,看这围寨的阵势,这伙贼人的人数没有八千也有一万,章龙只得召集身边的亲信,打算强行突围出去,到下邳求援。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大营四面皆已告破,战事一团乱麻,随处可见尸体,还有正在缠斗的双方士兵。一名下邳军士兵用手中的盾牌撞开面前的敌人,然后立刻出刀,一刀捅穿了那个人的肚子,但不等他喘息,他就忽然身形一滞,他下意识的转头向后看,只见一个衣着破烂的男人,手中抓着一柄来自下邳军士兵的的刀,他癫狂的笑着,一把抽出了刀,而这名士兵,也无力的倒了下去。
大火越发烧的旺盛,放眼望去,半边天都被染红,像是日将落,夕阳万里。
火光映照着章龙的脸,把他整个人都镀成了红色,他身边的亲信一共七十八人,他们一路向北,聚拢路上的残兵,却也在不断损失人手,再这样下去,不知道还撑不撑的到突围出去。
那些杂兵的战斗力并不高,但奈何他们人数太多,每次来,都是一群一群,像是倾巢而出的马蜂,比起一般的流寇,他们更像是信奉邪教的邪教徒,在他们的眼里,章龙好像看不到“畏惧”二字。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在这里的起义军士兵,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经过洗脑,早就变成了一个只会听命于他们头领的工具,他们目标,就是杀光面前所有的敌人。
又往前前进了一阵,终于可以看到倒塌的寨墙了,章龙松了口气,大营起火,虽然会损失不少东西,却也是给城内的守军一个消息——大营遭到袭击,只要城内守军发现这个消息,那大营之围,便可解了。
但他却没有注意到,火光中,有越来越多的敌人向他们聚拢过来。
......
......
下邳郡城内,某间民房。
三个男人屏息凝神,透过窗子向外张望着,他们一言不发,只是张望着。
终于,其中一个男人沉不住气了,他望向最靠近窗子的那个男人,问,“大哥,咱们到底在等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倒是直白。
“那我们为什么......”
“嘘,”男人转过头,对着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低声说,“将军让我们到这里来等着,自然是有他的理由的,他只说,让我盯好后半夜,等看到某个信号,就带上你俩去到西门,杀掉那里的守卫,然后打开城门。”
“杀掉那里的守卫?!”这次这个男人倒没有把重点放在“某个信号”上,他忽然变得结巴起来,问,“就我们仨?怕不是去杀人家,是人家杀我们吧?”
“只有我们仨当然不行,”男人转过头白了他一眼,说,“城内还有好几拨跟我们一样的人,你放心,他们不跟你一样,个个都是好手,城门那边的守卫也不过才十二人而已,况且现在他们都应该睡着了,我们悄悄摸过去,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定有胜算!”
“大哥说的对!”另一个隐藏在角落里的男人忽然说。
“那
好吧......”发问的男人忽然焉了下去,他瑟缩在墙角,“那我眯一会,有情况了你叫我。”
话音刚落,窗边的男人忽然惊叫出声,“看!那一定是我们要等的信号!”
三人聚集在窗边,看着南面那烧起来的天,意识到他们要等的时机,已经来了,于是他们抓起各自的武器,悄无声息的推开了房门。
他们提着刀,一点点靠近城门,而在他们周围,一道道漆黑的影子,也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
......
......
张三环抱长枪,头一直在点点点,到了这个时辰,他周围大部分的守卫都已经睡死过去,他只是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已经称得上是有毅力了。
忽然,他一个趋列,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好在栽倒在地上之前,他伸出双手撑住了,不至于让他把另外一颗缺了的门牙栽掉,这也让他彻底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他扶了扶歪歪扭扭的头盔,转过头看了看身后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同伴,忍不住想要放声大笑,想了想,还是没有这么做,他怕把他们吵醒,自己会招来一顿毒打,于是他只好晃晃脑袋,重新站起来,打算再“巡弋”一遍自己负责的这段城墙。
但他刚抬起头,就看到了那如火烧一般的天,他张大了嘴巴,抬起手颤颤巍巍的指着下邳军大营的方向,半晌憋不出一个字。
“敌......敌袭,敌袭!敌袭啊!”终于,他不顾一切的放声大喊起来,他一把扑倒在地,扔掉长枪,抓起同伴手里的那个铜锣,一边跑一边敲一边喊,“敌袭!敌袭!”
整段城墙都被这震耳欲聋的铜锣声吵醒,士兵们骂骂咧咧,却在听清了张三口中的话之后,不假思索的抓起身边的武器,他们乱做一团,却又无比整齐的聚在城墙边,想要看清他们的敌人在哪。
但放眼望去,四下无人。
“那......那边!”有人抬起手,指着城外大营的方向,声音颤抖。
守卫这段城墙的守卫长官也在士兵们中间,他看着大营的大火,喃喃道,“支援......必须立刻支援!”
“来人!”他不假思索的回头,嘶吼道,“派人往城内守军驻地传递消息,大营遭到袭击,必须立刻支援!再传令给郡守府,把这个消息告知郡守!再燃起篝火!警告其他三面城墙,敌军夜袭!务必做好准备!”
“是!”传令兵们低声应是,离开就转身,跑下了城墙。
其他士兵们渐渐整理好了队伍,他们燃起火把和篝火,抓起弓箭,站在城墙边严阵以待。
忽然,一直火箭划过轨迹,从城墙上滑落下去。
守卫长官注意到了那支箭,他转头怒骂道,“怎么回事?!”
“报......报告大人,手滑了......”那名士兵说着,双眼却还是忍不住去看那支滑落下去的箭。
只见那支箭带着火光,一路坠落,最终连土壤都没有插进去,但那微弱的火光,却照亮了那片漆黑的大地。
无数漆黑的影子,在火光周围攒动,那名士兵忽然指着自己箭的方向惊叫起来,“大人!敌袭!敌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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