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园酒店,震炎最大奢侈连锁酒店品牌。
不像蓬莱酒店入住的只有权贵,云园酒店面向所有顾客,简而言之,只要你能承担起最低一晚8000的标间价格,即可随意入住。
俞辉今年二十八,已经在云园酒店干了十年门童,平均每月都有将近一万上下收入,其中大半来自客人给的小费。
一辆破旧出租在酒店门前停下,俞辉身旁同事兴致寡淡地瞥了一眼。
一般乘坐出租来的客人,无非是来酒店图个新鲜,买的是打折房价,给不起小费,门童们也不乐得给他们服务。
出租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位背着吉他包,气质清冷高傲的姑娘。
姑娘很好看,比起酒店最好看的前台还要强上千百倍,让俞辉瞪直了眼。
不过俞辉不好色,除了腿脚勤快外,他更有一套独特的生财之道。
出租车紧接又下来一个男人,他打开出租车后备箱,费劲巴拉地从里头拿出一箱又一箱的行李。
俞辉立马微笑相迎,主动帮男人搬动行李,充分的履行起自己作为一个门童的职责。
“多谢。”白大方开口致谢。
“不客气,先生,女士,请问有提前预定吗?”俞辉用最灿烂的微笑回应。
“没有,我这是第一次来。”白大方摇摇头。
“好的,请这边走。”
俞辉拖动行李,给白大方和费桑瑜在前方引路,顺带询问道:“请问二位是要住多久?”
白大方望向前方孟希苼,苦笑道:“不清楚,大概是长住吧。”
离开孟善书住处前,孟希苼将屋内有关自己的所有物件都搬了出来,随后又回了自己出租屋一趟,喊了个搬家公司将房间清空,并让白大方帮她结清拖欠了三个月的房租。
彻底流离失所后,孟希苼和白大方说她要去酒店长住,当然!是白大方出钱,用作还她印章的人情。
“酒店价格我可以提前和你说下,标间价格是八千,现在是淡季,所以打八折……”
俞辉话还没说完,孟希苼立马打断他,不急不慢吐出一句。
“我要住总统套房。”
俞辉瞟一眼白大方,见男人神色淡定,对女人的无理要求没有半点反应,心里大概有了估量。
他耐着性子解释道:“云园酒店总统套房需要提前半月预约,还请见谅。”
孟希苼回头问:“那什么房间最贵,立马能住的。”
俞辉微笑答复道:“高级行政套房,68800一天,请问二位是有需要吗?”
说完,俞辉开始观察二人神情,女人脸色开始变得不自然,显然是被价格吓到。男人倒是神态自若,却也没立马表态。
十年门童,俞辉接待过形形色色的客人,开豪车,戴名表,全身挂满奢侈品的不在少数,但往往这些人却不一定会给小费。
只有一种人,俞辉从未看走过眼。
身边有漂亮女人的男人!
且女人越漂亮,男人给出的小费往往就越高。
来到前台,孟希苼犹豫问道:“住什么房间?”
“是你住又不是我住,你自己选吧。”
白大方不想干预,既然孟希苼说这是还人情,他就懒得说三道四。
他反倒疑惑,这人情是不是卖的太便宜了……
孟善书的真迹印章,可不是钱能衡量的玩意。
男人敷衍的态度让孟希苼心生不悦,冷着脸拿出证件丢给前台:“高级行政套房一间,先付一周。”
前台小姐接过证件开始操作,待一切搞定,俞辉推动行礼引领二人走入电梯,察觉有点不对劲。
只见他们二人一左一右,在电梯内保持着最大距离,彼此之间一言不发,只呆滞地目睹电梯数字不停跳动。
“他们不是情侣,还是吵架了?”
俞辉在心里嘀咕,两种结果可能直接对应他小费有无。
大概是觉得电梯内气氛太沉闷,孟希苼突然习惯性开始哼起曲调。
俞辉闻声猛地一怔,双目平视前方,神情恍惚……
“兄弟?”
电梯门打开,白大方给俞辉让出道来,见他迟迟没有反应,好意提醒一句。
俞辉回过神,连连开口道歉,推动行礼走出电梯。
他身后孟希苼缓步跟随,嘴里哼唱的曲调还未结束。
这是最近震炎大热的情歌,歌词讲述了一对男女生离死别的故事,霸榜了足足半月。
俞辉不是没听过这首歌,却从未感觉有何特别之处。
可如今听着孟希苼嘴里哼唱的曲调,一些本试图忘却的记忆重新蹿涌而出,压抑在心头的情感开始蠢蠢欲动。
他眼眶充血,不停地喘息粗气,嘴角向两旁分咧,口中尖牙开始生长。
“到了,请进……”
终于到达房间,俞辉强忍不适打开屋门,侧身低头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孟希苼继续哼唧着曲调迈步走入屋内,甩去脚上的帆布鞋,直接往宽大的圆床上一趴,拉动全身肌肉伸一个懒腰。
“舒坦……”
孟希苼感慨一句,歌声终于消失。
俞辉如释重负,果断扭头就走,不想再去惦记小费的事。
他脚步逐渐加快,又忽听白大方喊上一声。
“兄弟等会……!”
俞辉骤然转身,双手在一瞬握成爪状,本能不受控制,作势准备朝白大方扑咬过去。
“兄弟,你小费。对了,麻烦给我挑瓶红酒上来,价格随意。”
白大方递过黑卡,外加五张明晃晃的百元大钞。
金钱的味道让俞辉逐渐冷静下来,他的生财之道又一次灵验。
俞辉接过白大方手中的钞票和黑卡,点点头,快速折返跑离。
他也不管是不是还在上班时间,冲刺离开酒店,回到阴暗潮湿的员工宿舍。
“诶呦,俞辉,赚不少啊,又遇见大主客了?”
宿舍内,没排班的同事望见俞辉手中黑卡和钞票,羡慕地打趣一句。
“帮个忙,送瓶红酒去高级行政套房2301,小费和提成都算你的。另外,帮我顶一下午班,我有点头晕,得睡一觉。”
俞辉将黑卡和钞票甩到同事面前,头也不回的冲进洗手间,打开淋浴花洒,让冷水浸透全身。
“谢了,回来请你撸串!”
同事乐呵呵地将钞票揣进兜里,拿起黑卡换上门童制服,哼着小曲离开宿舍……
“呜!!”
洗手间内,传出一声悠扬狼嚎。
狼耳和狼尾缓缓晃动,灰色皮毛布满全身,雪白的利爪反射着暗黄的灯光。
时隔多年,狼妖俞辉再一次兽化。
“青青……青青!”
他嘴里喃喃着,紧接转为咆哮。
孟希苼的歌声让她想起了曾经的爱人,那个用生命掩护他逃离人类魔爪的犬妖少女……
“活下去,俞辉,替我活下去。”
少女的遗言在耳畔回荡,仇恨烈火在俞辉心头燃烧。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忘却,彻底融入了枯燥的人类生活……
可歌声却让他回忆了起一切!
兽化缓缓退却,俞辉重新恢复冷静。
“歌声……?”
俞辉想起年幼时祖母讲过一个故事。
在千万年之前的妖兽族群中,有一个种族会用歌声奏响妖兽们的心灵,呼唤妖兽们的情感。
有古老预言——在歌声之下,彼此分裂的妖兽们将互相团结,重拾一切,在大地之上建立起属于自己的荣光!
……
孟希苼凝视着酒水倾倒入杯中,浓稠的红色像极了她黯淡无光的瞳孔。
她终于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兴奋之余,心头烦躁感愈发明显。
刚才的事,与其说是帮白大方,还不如说是她自己找得一个借口,白大方才是那一个被利用的人。
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舌尖缓过轻微的苦涩。
“洛士国南部产地,二十年份左右,价格不清楚,不过应该比这一天房费贵。”
蓝酒,啤酒……这杯红酒是孟希苼今天喝到的第三种酒,她轻而易举地说出酒水来历。
白大方在她面前坐下,手中摩挲把玩着玉印章,刚镌刻上去“红门”二字恢弘大气,就算在孟善书的作品里,也属于顶尖的上乘之作。
对于孙女口中的“嫁妆”,老人没有半点松懈……
白大方越看心里越不舒坦,忍不住讽刺孟希苼一句:“你不是没钱吗,咋啥酒都能喝出味来?”
“酒鬼总会自己想办法找酒。”
孟希苼给出一个笼统回答,重新倒上半杯:“我爷爷教我的!”
孟善书是前礼部尚书,她孟希苼是礼部尚书的孙女。
穷归穷,但只要想喝,总会有大把人抢着上门送酒。
白大方讪讪一笑,也不知道为啥孟希苼还有脸提自己爷爷。
“你觉得我做的很过分?”
孟希苼再次举杯一饮而尽,照她这个喝法,750毫升的红酒撑不过日落。
“我不喜欢管别人家务事,也懒得看到。”
自己的家务事还一团乱呢,白大方没闲心去操心别人,无非是对孟善书这个老人有那么一丝恻隐之心。
“哼哼……”
孟希苼轻哼两声,又是一杯下肚,脸上开始有了明显的醉态。
“我十岁的时候,我奶奶还活着,你知道她怎么死的吗?
她死在手术台上,一个简单的心脏搭桥手术,存活率足有百分之八十,甚至九十。
她有那么倒霉吗?她的主刀医生是全震炎最优秀的医生,我奶奶,是唯一死在她手术台上的病人!”
孟希苼自问自答,嘴里喷吐着酒气。
“手术前一天,我亲眼看见那医生跪下来求我爷爷,放他考研作弊的儿子一条生路。
我爷爷当时还没从礼部退休,掌管教育,祀礼,外交等一切大小事务。只要他点头头,考研作弊的事简简单单。
可他就不,他清白,他高傲,他孟善书要当朝廷一等一的清官!
我当时看见那医生一脸绝望,而一个绝望的人,又怎么能握得稳手术刀?”
一杯又一杯,不过短短半小时,一瓶红酒去了大半。
凝视着孟希苼瞳孔,白大方淡然道:“你应该怪那个医生,而不是你爷爷。”
“呵……”
孟希苼扯了扯嘴角。
“你说的话和梅梅一模一样,我也明白,可我还是止不住去想。
明明只需要他点点头,哪怕等手术后,他翻脸不认人呢,我奶奶的命是不是都能保住!
我奶奶出身名门,陪他过了大半辈子的清苦日子,他良心就不会痛吗?他那狗屁名声,真就比结发妻子的命还重要?”
孟希苼近乎已在咆哮,十几年压抑的情绪爆发而出,那股清冷高傲在她身上烟消云散。
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喝醉酒的疯女人。
“还有我爸,我从小到大只见过我爸一面……他在前线有无数次,无数次可以调回来的机会,但他都选择让给别人。
没办法,谁让他是清官孟善书的儿子呢,得在军队里做出表率,不然就会被人戳他脊梁骨……”
孟希苼双手捂面,歇斯底里过后,醉酒的她开始低声抽泣。
他那个清官爷爷恪守着自己的准则与节操,可带给家人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不知道是不是白大方的错觉,他隐约见孟希苼酒红色眼眸中流出的泪滴竟然也呈酒红色。
“滴答”一声落入酒杯,与酒水彻底融为一体。
过了一阵,孟希苼终于停止了抽泣,她吸吸鼻子,又擦擦眼睛,将最后一滴红酒灌入嘴中。
“人家……还……要喝……”
孟希苼一字一抽,醉眼朦胧地看向白大方,语气变得软绵绵,像在向男人撒娇一般。
“好。”
白大方应答一声,这时候与其劝孟希苼少喝点,还不如让她彻底醉死过去,省得她越想越烦。
孟希苼很漂亮,醉酒后哭红眼的孟希苼更漂亮。
她蜷缩着窝在沙发上,像只淋过雨后回家,突然变得温顺的高冷猫咪,让白大方突然想去摸摸它。
白大方抑制住冲动,他没有叫酒店服务,准备自己下楼给孟希苼买酒。
不知道为何,男人不想外人看见孟希苼这般模样……
白大方出门,手机落在沙发上,电话铃声响起,孟希苼爬着过去,拿起手机,来点显示一个她熟悉的名字。
归梅梅!
“梅梅?……梅梅!”
孟希苼脑海已经无意识,心头的邪念在催促着她寻求某种刺激,让她按下了接通。
“白老师,在忙吗?”
好友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孟希苼保持沉默。
“白老师,喂,白老师?”
“嗯……”
电话那头终于有了回应,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归梅梅愣了愣,她确信自己很熟悉这个声音,并快速在脑海中搜索,
“希苼?”
归梅梅找到了声音的主人。
“嘟……嘟……嘟……”
电话挂断,孟希苼紧握手机抬头望天,心脏砰砰跳动。
她回想起自己初中偷拿孟善书真迹换取的一把吉他,偷窃的刺激与喜悦在她心头萦绕。
本能在告诉她。
天性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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