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南忧喃喃自语、自嘲自讽道:“母亲果然忘了。也罢,这不过是件寻常小事,母亲不记得也没什么要紧的。”
他努力撑着自己露出笑容,真切诚恳道:“母亲,儿子抱着您飞下去吧?屋顶太危险,万一伤着母亲该如何是好?”
曹秀双目通红,看着眼前的儿郎红着眼眶却咬牙坚忍的模样,便觉得心酸至极。
“二郎,母亲有个问题想问你?”她颤抖着声音问道。
宁南忧点点头,睁大眼睛看着她道:“母亲问便是。”
曹秀握紧拳头,强行抑制着自己的情绪道:“你,为何喜欢躲到这屋顶上来?”
宁南忧眸光一滞,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问。他顿了一下,低声回答道:“因为、因为这里...父亲和母亲都寻不到。夜晚时,儿子能瞧见一片璀璨的星空。望着那些闪闪发光、夺目耀眼的星星,儿子心中总能平静下来。也只有那个时候,儿子才会觉得,这世间还有一片净土...是属于我的。”
他答得真挚,眸中涌出更多曹秀难以读懂的情绪。
曹秀再难抑制此刻的心情,失声掩面痛哭起来。宁南忧在旁望着,手忙脚乱的伸出手,不知是该拍拍她的背脊安抚,还是该将她抱入怀中轻哄。哪一种他都没有做过,也根本不敢轻易靠近曹秀。
他的母亲,清醒时对他万般憎恶,疯魔时更是厌弃他至极。
正当他犹豫踌躇之时,曹秀伸臂将人高马大的他揽到了她的怀里,抽泣着说道:“二郎,二郎...是母亲对不住你。是我对不住你。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的讨好母亲,不必这样委屈自己。是母亲不好...这么多年母亲为了自己的目的,伤害了你,以至于我们母子之间有了这么深的嫌隙。若母亲能早些知晓你的想法,断然不会放任你这般自我痛苦。”
宁南忧僵住身体,靠在曹秀柔弱的肩膀上,愣得不知作何表情。他听着她的话,心绪便如万涛奔腾。
“只是,二郎。母亲要告诉你,母亲并不是厌弃你。只是、只是我保护你的方式不对,才会让你这些年如此孤寂廖落的生活。当年,你刚刚出生不久,淮王后王氏也随之诞下常山侯。她嫉恨我,防备我,更对你十分厌恨。她害怕你夺了她儿子的世子之位,因此对我百般刁难,甚至还在你的饭菜中下毒。
我当时极度恐慌,生怕你受半点伤害。可是后来...王氏见你父亲并不喜爱你,便渐渐转移了注意力,但她仍然忧心你的存在会挡了她儿子将来的路。因此,她仍然时时刻刻找机会害你。
我只有、我只有假装不在意你,让她以为我厌恶你,绝不会为你寻找出路,绝不会为了你同她的儿子争夺淮国世子之位,再暗中保护你,才能让你活下来。然而后来...你我母子逐渐疏远,我也渐渐习惯了冷待你。十年如一日,像从前那样,以为这样是为你好,却没能考虑你的感受。是我的错、都是母亲的错。”
宁南忧慢慢放松了紧绷着的精神,听着曹秀的话,从不在她面前落泪的他,此刻也再装不下去,闭上双目,自眼角滑出两行泪来。
曹秀感慨道:“如今,你我母子已经离开淮王府,那王氏也入了内狱。我也不该再像从前一样待你了。远儿,自此往后你不必这般隐忍,若有什么伤心事,说给母亲听...母亲一定好好做你的聆听者。”
她的温声细语渐渐治愈了宁南忧心中的裂痕,逐渐令他打开紧闭的心扉。
“至于...信都。吾儿去哪里,作母亲的自然要跟随。若你们要我留在京城,我便守在暮寻轩中替你们看顾暖暖,若你们愿意带着我去信都,那也甚好。”
她这么说着,眸中展露出从来未对宁南忧有过的柔情。
曹秀的话,犹如大雪纷飞后的冬日里,那抹初升起的太阳,将光亮带到了宁南忧的面前,让他那颗已然黑暗枯竭的心,再次燃起了希望。让他相信,他并不是没有长辈疼爱的人。
曹秀继续低语道:“你爱看星空,今日母亲便陪着你瞧一瞧夜晚的风景。母亲在这里,与你一起,见一见你心底的那片天地,好不好?”
她慈爱怜惜的说着,那般的温润和蔼。宁南忧从未见过这样的曹秀,闭着双目,任由自己靠在她身上,默默的点了点头。他极其珍惜这份迟到的母爱,因为他太过渴望。
母子二人相依而靠,坐在屋顶上,仰面望着逐渐被晚霞铺满的天空,促膝交谈着,久违的露出了诚恳而美好的笑容。
日光转落,雪色欲变欲浅。奶白色的月光打在屋檐上,拢下一片安宁之地,仿佛一切都有了温暖之意。只有那树影在冷风中摇曳着,响应着冬日的冰寒。
云乘阁中,江呈佳坐在靠着炭火的榻上,正勤勤恳恳的扑在小案上练习着书法。
她等了许久,也没见宁南忧回来,眼皮子却已经开始打架。此时,紧闭的屋门被推开,千珊端着一碗热汤走了进来,瞧着女郎窝在榻上昏昏欲睡的模样,便小声说道:“姑娘要不先去睡吧?曹夫人今日去找大王说体己话,恐怕不到深夜不会散开。您这样等着,当心累着自己的身子。”
江呈佳接过她递来的热汤,咕咚咕咚的喝下,吐着热气高高兴兴道:“无妨,我再呆一会儿。你且去休息吧,不必服侍我了。”
千珊眼见劝不动,只好点点头,无可奈何的端着食案和空碗退了下去。
江呈佳伏在案上,努力忍着困意提笔练字。她不知等了多久,直到外面天色一片漆黑,眼前的烛光渐渐暗了下去,宁南忧也不见归来。
于是,她就着书案缓缓趴下,眼皮便如压了千斤重的东西般,硬逼着她闭上了眼,睡了过去。
许久之后,她迷迷糊糊间察觉到有人将她抱了起来,轻手轻脚的走了一段路,将她放在了床榻上。那人身上有一股药草的气息,还混合着一丝好闻的清香,令人闻之心安。她下意识的转了转身,伸出手攥住那人的衣摆,随后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然用力一拉。那人一时不防,未能站稳,踉踉跄跄的倒在了床上,却及时用手臂撑住,只轻轻压了一边肩膀在她身上。
江呈佳眨了眨模糊的眼睛,嘀嘀咕咕的撒娇道:“昭远,你回来啦?几时了?我等你好久好久了。你、你困不困?”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那人悦耳如山泉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应着她的问题,一一答道:“嗯,我回来。已经快午时了。困、很困。”
江呈佳听不清,却不知怎得仍嘟嘟囔囔的回答道:“那、那快些睡吧。”
说罢,她便扯着那人,挪动着身体抱了上去。她半梦半醒,分不清状况,不知道面前的是梦境还是现实,双手不规矩的在那人身上摸了起来,一边摸一边问道:“昭远,你的伤还疼不疼?唔、让我仔细看看。”
那人躺在她旁侧,一动不动的让她摸着。
她在无意识中,察觉到有一抹炽热的目光似乎正盯着她。她仍以为那是自己的梦,于是更加放肆的沿着那人的胸口以及腹部摸下去。
忽然她停下了手,哼哼两声道:“你身上都是伤疤...唔、我不摸了,摸着一点也不舒服。”
她自顾自的转过身,不管身侧人如何,在梦中咂咂舌,竟就这么再次昏睡过去。
男郎侧躺在她身侧,漆黑幽暗的眸中跳动着炽热的火光,他伸出手臂,将女郎揽入怀中,于她耳边低语道:“阿萝,撩拨完了...便想撒手不管了么?”
她听见耳边一阵嗡嗡细语响起,却没听清在说什么,只是倏然之间感觉身上一凉,似乎是自己的衣服被人掀了开来。她当即伸手在身前挡了挡,可这并没有起到作用。她觉得有人将她的手举过了头顶,就这么压在了枕下。正当她全然不知怎么回事时,一双温润柔软的薄唇贴在了她的唇上,缓慢而轻柔的吻了起来。
她被吻得五迷三道,正沾沾陶醉时,突然觉得双腿之间传来剧痛。她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伸手推了推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却因他的闻而浑身绵软,根本无力反抗。
那阵疼痛之意缓解后,她便再次陷入了梦乡之中,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待到翌日清晨苏醒时,江呈佳只觉得浑身酸软发痛,一阵惊吓后,便发现自己被宁南忧紧紧圈在怀中。两人浑身赤裸的躺着,正紧紧的贴在一起。
帘帐中充斥着欢好后留下的气息,熏得她浑身燥热,满脸通红。
她悄悄转了身,盯着正在熟睡的宁南忧看。瞧他眼下一片乌青,似乎十分疲惫,她便心疼的凑过去,在他额上落下一吻,伸手再次抱紧了他。
两人相拥而睡,不知就这样睡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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