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呈佳道:“江夏离汝阳不远,假设付博要抓我们,也是轻而易举之事。他此刻盘踞汝阳作为最后的救命稻草,定是想要手中把柄更牢固一些。以我们为人质,确实是最佳人选。纵然我与大王多年不和,但联想大夏覆灭、水阁倾力相助之事,付博定是以为我们夫妻是在演戏。”
她顿了一顿,话锋一转,也开始疑惑起来:“不过...付博是如何得知我身在江夏的消息?这一点倒是很奇怪。我自冀州出行,消息必是瞒得密不透风的,怎会被人察觉?”
江呈佳考量许久,忽然记起一件事,片刻忧虑后,不由觉得细思极恐。她道:“或许...我们中计了。周源末果真是满腹心机,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他的阴险狡诈。”
燕春娘亦是聪慧之人,听着女郎的口吻以及话语,只怔愣了一下便反应了过来:“姑娘难道是觉得...新野设伏,是周源末故意透露给我们的?”
江呈佳嗯了一声,继续道:“恐怕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从新野绕路离开,奔赴更远的江夏。付博这边,没准也是他透去的消息。他想利用付博之手,以我要挟大王。”
燕春娘虽然已经想到此事,却还是觉得惊诧,心口不由得一阵寒颤:“他竟步步为营,如此轻易的将我们逼入了绝境?”
江呈佳冷笑一声道:“此人心计城府之深,我早就有所见识。怪只怪我明明发觉了怪异之处,却没有细想。”
她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有些愧疚道:“倒是连累了你们,与我一同被抓了进来。”
燕春娘摇头道:“姑娘别这么说。我们是心甘情愿跟上来的,虽不知会发生这种事情,却也算与姑娘你共甘苦了。”
寂静的黑夜中,忽然传来一记细微的断裂声。燕春娘费尽力气磨断了手上绑着的绳子,当即低声高兴道:“姑娘!我们有救了。”
双手即刻间获得自由,燕春娘迅速扯开绑在自己身上的绳子,靠着声音的方向辨着,朝江呈佳摸索着爬了过去,替她解开了绳子,遂即又依次替小翠与季雀解开。
江呈佳稍稍松了口气,从草垛上微微起身,小心翼翼的在一片漆黑之中探寻着,在边缘处摸到了营帐长帘的一处缺口。
她小心翼翼的掀开朝外看去,篝火的光芒朝她身上照来。她已适应黑暗,突入的光亮让她生出一丝不适来。她揉了揉双眼,才勉强适应。
江呈佳打量着她们营帐外的环境,很快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她们四人确实是被付博所绑,此刻或许正身处于汝阳城中。她轻手轻脚的挪着身子,放下帘帐,转身挪回了草垛之中。
燕春娘小声问道:“姑娘,如何?可正是我们猜测的那般?”
江呈佳答道:“是。”
她伸出手,握住女郎们冰冷的掌心,轻轻捏了一下说道:“别担心。我一定能带你们出去。我看了一眼,我们所在的营帐,周围兵将的把守并没有很多。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且先去瞧一眼。”
燕春娘急急忙忙将她拉住,紧张道:“姑娘难道要一个人去?外面太危险。还是奴婢陪着姑娘一同前往探路吧?”
江呈佳却按住她的肩膀,认真说道:“春娘,你听我说...两个人反而更不方便。我只是出去探路,很快便会回来。你放心,我还没有亲眼看着九州恢复从前的样貌,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燕春娘只好道:“好罢。那姑娘一定要小心些。”
安抚住了三位女郎,江呈佳便转身悄无声息的掀开帘帐,避开巡兵的探查,一路向前行去。
燕春娘三人等在营帐之中,只觉得心惊胆战。季雀与小翠紧紧我这双手,害怕道:“王妃这一去,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
燕春娘立即斥责道:“不许胡说,王妃一定能平安回来。若她真的有事,我即便拼上性命,也必要倾力相保。”
小翠与季雀也随之说道:“不仅春姐姐这样想,我们也是。”
三人相互守着,等待着女郎归来。
不出一盏茶的时间,江呈佳便不声不响的潜了回来。燕春娘听到动静,立即追着她的方向问道:“姑娘?怎么样?外面如何?我们可有逃走的机会?”
江呈佳面色沉凝,倚在稻草堆上说道:“付博几乎将大批人马都安排在了军营,看来对我们很是看重。恐怕我们难以突围逃离。”
小翠听见女郎这么说,不禁皱起五官、惴惴不安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江呈佳深思片刻,眉间堆成了沟壑:“唯今之计,除了自保之外,我们还需想办法通知外面的人。烛影定然已经发现我们失踪了。汝阳城内,应当也有水阁的人,若是能找到他们,或许就有办法告知烛影我们在这里。”
燕春娘道:“提及此事,奴婢倒是知道一个人。阁主您还记得么?拂风当年在汝阳时,曾救过一名侠盗,名唤曾泉。此人后来被房四叔留了下来,作为汝阳城的内应。
只是,此城一直风平浪静,并未有什么大事发生,曾泉便渐渐做了暗线,除了必要的案卷记录外,他基本不参与千机处任何探查行动。我四处游历时,曾在汝阳住过一段时间,受此人照拂,恰巧有些交情。姑娘若是相信我,不如就让我试着联系一下他?”
江呈佳一脸忧虑道:“你既然与此城的领主相熟,由你来联系也是正常。可是...你要怎么联系他?我们如今身在军营,周围有重兵把守,怎么将消息递出去?”
燕春娘握住她的手,一脸认真的说道:“姑娘,你忘了?这里既然是付营。那么...付仲文也必然在此。我可以通过他...”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江呈佳便严词厉色的打断道:“不行!这绝对不行!我是不会再让你去见付仲文的。什么办法都可以,唯独这个办法不行。我们身在信都时,你奉我之命在他身边潜伏了数年探听消息,又在付氏起兵之时突然从他身边消失。
付仲文只怕早就猜透了你当年到底为何要与他重修旧好,如今再放你去见他...那便相当于将你送入深渊!那我宁愿在此等着兄长与大王带兵前来救援。”
“姑娘!王妃...”燕春娘急匆匆唤道,“我不会有事的。就算我与他再无缘分,他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江呈佳坚决反对道:“不行...绝对不行。我不同意,你已经背叛了他。像付仲文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在容许一个叛徒继续利用他?这事,你说什么都不行!”
她态度激烈,不容燕春娘任何辩驳。忽然,江呈佳觉得后颈处猛地传来一阵剧痛,当即令她眼前发黑晕眩起来。她甚至来不及反应,便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倒在草垛之上没了声响。
小翠与季雀吓坏了,相互抱团坐在一起,盯着黑暗中燕春娘的身影轮廓,恐慌害怕道:“春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燕春娘叹了口气道:“王妃性子实在太倔。我若不这样做,怎么能找人前来相救?”
小翠迟疑一下,犹犹豫豫的问道:“春姐姐真的要去找那位付郎君么?”
燕春娘道:“只有这个办法,难不成要让王妃操心么?她的身子如今已是不得劳累了。”
小翠还想劝,却被季雀拦住道:“你就让春姐姐去吧,莫说这样多。”
燕春娘低眸浅笑一声,遂即伸出手来在两个小丫头的脑袋上揉了揉,疼爱道:“乖乖在这里等着,照顾好王妃,我去去便回。”
小丫头们点点头,乖巧的说道:“春姐姐,王妃很看重你,定然不希望你有事。你一定要小心。”
燕春娘未应答,转身朝帐外离去。她走得十分迅速,没有半点犹豫和迟疑。
她这一去,倒是极其利落,仿佛完全不在乎结果到底如何,也正是如此这般的果断决绝令这个娇艳如菟丝花的女郎在汝阳城内,彻底断送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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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呈佳再次醒来时,已是五日后。她的身体太过虚弱,根本禁不得颠簸路途,本就积劳过重,因此燕春娘的那一记掌风使得她浑身疲乏被释放了出来,昏厥之后便一睡不醒,足足睡了五日才渐渐苏醒。
她刚睁眼时,只觉得面前的烛灯晃眼,晕眩了好一阵才缓过来。她稍稍挪动了一下身子,便发觉身边似乎有人正压着她的被褥,于是低眸瞥去目光,竟发现宁南忧守在她的床边,似是十分疲倦,此刻已然沉沉睡了过去。
她有些惊讶,只记得自己似乎应该在汝阳城内的付氏军营中,宁南忧怎会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她未想明白,捂着发晕的额头,努力撑着软绵的身子坐起来,还没彻底缓过精神时,便听见外面传来一记吱呀声,似乎有人推开了她所在的这间屋舍的大门。
江呈佳低头皱着眉头,反应了许久,便闻耳边响起一声呼唤:“姑娘?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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