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林真一突然抬起头,看了北原夏树一眼。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北原夏树根本就是在撒谎。这个女人的演技,从案发到现在,林真一也算是真真切切地领教过的,凡事皆有可能。
虽然不知道北原夏树为何要特地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柔弱善良的一面,但是根据林真一的经验,她总是有什么目的的,只不过现在还没表现出来,自己可千万要小心一些才是。
接下来的饭,两个人都因为心事重重,所以吃得食不知味。吃完之后,就连一边喝茶一边寒暄时,双方都表现得很冷淡。林真一实在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便提前告辞了。
他走到茶楼下,然后穿过了马路到了街对面。小雨下得越来越密,逼得林真一只能躲在一家居酒屋窄窄的屋檐下。他刚想坐出租车离开,却又忍不住朝着刚刚吃饭的那个包厢的窗口望去。
北原夏树还坐在那里,但是她的眼睛并没有看向他,只是单手托腮,呆呆地看着街道尽头那不知名的远方。
北原夏树比过去憔悴了许多。前一阵子,她把自己伪装成丙烯酰胺中毒的时候,应该是采取了非常严苛的节食,所以当时虽然看起来又瘦又憔悴,但是当北原苍介被抓,她不需要再伪装下去的时候,很快就恢复了精气神。
但这次不一样了,她似乎被什么东西抽掉了自己的三魂七魄,再也恢复不了了。这种认知让林真一有些惊讶,北原夏树和松田达也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和纠葛呢?
正想得出神,一辆出租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林真一转过头不再看北原夏树,他本想直接回家休息,但是出租车开到半路时,他却突然出声,让司机停了下来。因为那时,他远远地看到了一幢高大的建筑楼,正是位于隔壁街区的东京医科大学附属医院。
林真一从背包里掏出了证件夹在胸口的衣服上,然后便下了车,朝着医院的方向走去。刚才在吃饭时的那个疑问,他实在是很想弄清楚,如果带着问题睡觉的话,自己百分之一万会失眠。
东京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是东京都有名的大医院,所以尽管现在已是晚间,早就过了挂号的时间,但还是有不少病人和家属正在医院内部来回走动。
林真一走到护士台前,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后问道:“护士小姐,我是东京都警视厅搜查一课1系的警部补林真一,我来是想问一下,医院的病人资料,是在哪里进行归档的,又是由谁来负责这一块工作的呢?”
那位小护士还没来得及说话,就从一旁传来了一个男人惊喜的声音:“真一大哥,是真一大哥吗?你怎么来医院了?”
林真一扭头一看,也不禁笑了起来。那个矮矮胖胖,一脸憨厚的年轻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弟弟林亦清的研究生同学兼室友,山崎裕太。
见对方手里拿着一个水瓶和饭盒,林真一了然地点了点头:“你是来陪爸爸的吧?最近他还好吗?如果经济上有困难的话,记得来找我,我工作了几年,还是有些积蓄的。”
山崎裕太感激地连连点头,又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惭愧地低下了头:“林大哥,我,上次我爸爸查出来有肝癌,我一时想岔了,不但闹着要自杀,还对你和亦清出言不逊,现在想来真的是惭愧得很。你,你别生我的气,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林真一不禁啼笑皆非,这傻小子,自己哪有他说的这么小气?他一把挽过山崎裕太的肩头,将他本就杂乱的头发揉成了一团,两人在打闹间相视一笑,也算是彻底冰释前嫌了。
见两人好不容易安静了下来,那位护士小姐趁机见缝插针地说道:“这位警官,我们医院所有的病人资料纸质件都存档在资料室,现在应该还有人在,您有事情要问的话,可以直接过去。如果您不知道去的路,我可以找人带你去。”
山崎裕太在一边听到他们的对话,连忙说道:“原来真一大哥要去资料室啊?我认识我认识,就由我来带你去吧。”说完,他便急匆匆地带着林真一朝着出口走去。
医院的资料室在另一幢行政楼的四楼,平时本来就没什么人去,此时就越发寂静了。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形成了回声,甚至有些恐怖了起来。
幸好,山崎裕太很快就走到一个办公室的门口停了下来,然后他轻轻地敲了敲门,礼貌地问道:“高桥老师,高桥老师您在吗?我是山崎裕太,可以进来吗?”
办公室的灯虽然亮着,却没有任何人回应。山崎裕太悄悄推开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他转过身对着林真一说道:“可惜了,这里管资料的高桥老师好像不在。”
林真一遗憾地点了点头:“是啊,应该是有事走开了。不过没关系,我明天再来一次就是了,反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正转身欲走,却被山崎裕太一把拦住了:“没事没事,真一大哥,这里的资料我可熟了,暑假的时候我就是在这里打工的。只要给我五分钟,我保管一定能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你说吧,要找谁的资料来着?”
林真一见他甚是自信,犹豫了一会儿后,倒也同意了。反正自己只不过是来求证一下而已,不论松田达也的病历档案还在不在医院,也做不得什么证据,只是能证明北原夏树到底有没有撒谎罢了。
不过,山崎裕太倒确实有两把刷子,几分钟后,他真的把松田达也的病历资料取了出来。林真一来不及道谢,急忙把文件夹打开,可是松田达也的资料却一张都没有少,全部都在里面。他不死心地拿起那张诊断证明,在灯光下反复地照来照去,但是纸张的背面有微微的凸起,确实是原件不会错。
林真一的心头不知道涌上了什么滋味。看来,自己再一次被北原夏树骗了,松田达也的资料没有少,也就是说明,她今天对自己说的,所谓“松田达也曾经把确诊为鼻咽癌晚期的医生诊断证明,还有核磁共振的片子都给她看过”这件事,根本就是她编造出来的。
她一直都知道,松田达也并没有得癌症,她只是需要一个复仇的工具,而松田达也心甘情愿地成为了她的马前卒而已。
林真一不禁在心里苦笑,他早就知道,北原夏树这个女人演技出众,心硬手毒,可笑的是,居然到了这个时候,自己还对她抱有一丝期待。这个女人,除了和自己那已故的母亲在长相上有几分相似之外,其他方面全部都是截然相反。
他不知是应该怪北原夏树太狡猾,还是怪自己太愚蠢。但是尽管心里已是惊涛骇浪,林真一在表面上只能保持不动声色,免得被一旁的山崎裕太看出什么端倪来。
从医院出来后,林真一坐在出租车的后车座,将车窗开到最大。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东倒西歪,他却完全没有关掉的意思。吹吧,好好吹,最好能把自己那一团浆糊的脑子吹吹清醒,被再犯傻了!
从那天开始,林真一便说到做到,再也没有去关注过长谷川春奈案中任何一个人,偌大一个东京都,凶杀暴力事件不胜枚举,他实在没必要把精力都浪费在一个已经结案的案子上。
但是就在几天后的一个早晨,林真一正安安稳稳地坐在办公室里吃早点时,他的手下小岛瑛太突然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真一大哥,告诉你一件大事。昨天半夜,松田达也的家里发生了火灾,据说烧得很厉害,家里的东西被烧了个精光,而且火势还波及了他的邻居家。”
林真一不禁一愣,手里吃了一半的包子掉到了地上都没有发现:“火灾?他家都被封了,也没什么人住在里面,怎么会起火灾呢?”
小岛瑛太赞同地点了点头:“那可不,我听消防队那边传出来的消息,据说看现场的情况,人为纵火的可能性很高。烧得最厉害的是书房,连片纸都不剩了。”
人为纵火?林真一的眉头皱得越发厉害起来。松田达也已经伏法多日,他的家也已经被警方里里外外查了好几遍,应该不会有什么案件相关的线索遗留了,怎么还会被人放火呢?
想到这里,林真一的心头涌起了一阵不安。他突然站了起来,对着小岛瑛太和铃木光彦说道:“不行,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你们两个上午都没事吧?陪我去案发现场走一趟吧。”
小岛瑛太的车还没停下,林真一就透过车窗直接找到了松田达也的家。他家的大门和窗户的外侧都被烟熏黑了,就连屋子外部都变成这样,可想而知,屋内一定是烧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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